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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要殺人。」

在並非爆發戰亂之時，北境將軍府的一整年的戰備耗損，恐怕都沒有十萬副初境甲胄，至於二十萬座築台弓弩，只在防禦戰事之中能夠起到作用……攻打東境，根本不需要這麼多的弩器。

當他睜開黑暗中的雙眼。

相反。

寧奕不動聲色，瞥了一眼自己的身前，正好擺著一盞瓷盞……很顯然沒有人會一個人飲茶之時，在對座也擺一壺茶。

寧奕雙手虛按在桌面上，面容飄溢出一縷又一縷的陣紋。

太子笑著端起茶盞，輕抿了一口，「待客之道罷了。」

但寧奕眼神一片麻木。

太子自始至終，都沒有說到登基長陵的事情。

「李白鯨。」

當寧奕提出要與太子私密對話的時候，他激發了自己手中的令牌，「倏」的一聲，長桌盡頭的太子影像便消散無影。

「但我要做握刀的人。」

「韓約。」

「你看到的，只是開始……」

再至於「天都城這十年來最頂級的陣紋符籙」，這直接是索要核心技術。

寧奕淡然道：「當然這是原因之一。」

屏風之後擺著一張茶几，太子的對座之處，正好沏著一壺茶。

寧奕平靜道：「我不怕因果，不怕報應。殺了韓約，琉璃山自然瓦解，我替殿下掀了李白鯨頭頂的那座避雨屋，殿下再來收人命，已經不需要大費干戈，連躲雨的山頭都沒了，隨便一場大雨，就能要了那個人的命。」

「殺誰？」

太子的注意力停留在「神海陣」上，語氣悲傷道：「皇族之間，何必自相殘殺？」

給了皇族統治大地的力量。

太m.ｈｅtｕbｏok.com.ｃoｍ子笑了，如殿外的春風。

「攘外必先安內……待吾清洗朝野，撥亂反正，琉璃山鬼修不再霍亂東境，南疆邪術伏誅，北境將軍府歸心，大隋便可迎來春風度日……屆時舉兵北上，再度踏破鳳鳴山，先伐東妖域白帝，碾過芥子山，再伐北妖域龍皇，插旗皇殿，救妖族飽受折磨的大隋苦難子民，渡始祖立下的無邊倒懸苦海！」

如今送出這些，等同是雪中送炭，佛門記恩，未來會是樁善果。

或許是因為神海陣的原因，映射在承龍殿屏風內側的年輕人，只有一個大概的模糊的面龐，身上的細節都被空間扭曲。

太子皺起眉頭，冷冷道：「寧奕……你至於為靈山這麼賣命？」

寧奕漠然道：「這些東西，送到北境長城，我師兄會替我接手……一半送往靈山，殿下若真把大隋當自己的膝下之地，每一個生靈都當做子民，攻打東境之事，就不要太虧待佛門了。」

太子聲音沙啞，道：「殺完甘露，你替我把他也殺了吧。」

「殿下你並非不能殺人，而是不願殺人。殺人者有『因果』，這句話從未在大隋的底層里流傳過，命星之上的大修行者才接觸到這個道理，『因果』與『氣運』，『願力』一樣虛無縹緲，而又真實存在……生來站在世間頂端的皇族，恐怕是很早就體會到了這個道理。」

「殿下想殺人。」

極致矛盾的東西，往往就是相通的……而在太子的身上，就是這樣一種矛盾的體現。

寧奕也笑了，淡淡道：「殿wｗw•ｈeｔｕｂoｏｋ.com•ｃom下有心了，可惜寧某無法端盞。」

寧奕也注視著太子。

一隻手攥著茶几桌角的太子，神情熾熱，眼神冷漠。

端坐的兩道影子在屏風上搖曳，太子斜倚在椅上，毫無帝皇風範，像是一個普通公子，開口聲音也相當溫和。

這就是太子能夠來到「靈山大殿」的原因，另外一塊神海陣令牌，就在寧奕的身上。

他手裡握住大隋。

他微微停頓。

「我替你覆滅東境。」

而對應的，站起身的「寧奕」，也保持著閉目持令的姿態。

寧奕只是沉默，並沒有給出這個要求的回應。

太子饒有興趣看著自己掌心的那塊神海陣令牌，手指摩挲木令，翻來覆去，眼中滿是驚嘆和讚美。

太子的手指翻動木令，沒有絲毫的停頓，仍然是笑著問出了兩個字。

寧奕的種種要求，都是為了靈山而提出……這裏面的每一樣物件，他自己都用不到。

這是一個巨大的數目。

「討伐東境，本殿並非不能動用鐵騎，而是不願。」

「長陵射殺李白麟的時候，殿下心裏恐怕不是這麼想的吧？」

太子盯著寧奕，他能夠看到對方眼神里一絲一毫的變動。

這個龐大的，歷代無數大隋皇帝都勾勒過的計劃，從太子口中深切入骨的念了出來，兩個人的目光始終「黏」在一起。

寧奕語氣淡然，不緩不慢，「但殿下又不想髒了自己的手，所謂殺人有因果，輪迴有報應，鐵律之下，皇族自殘，總要受到掣肘，大隋鐵騎百萬洪流，淹沒琉璃山並非難事……但，做不得。」

虛幻和現實交錯https://m.hetubook.com.com，陣紋與煙霧相織。

光明皇帝的血液。

這世上有許多東西是相通的。

他極其融洽的在天都皇城內扮演了一個「窩囊紈絝」的混不吝廢物，騙過了東境胞弟的眼目，躲開了天都所有人的猜疑，在這場漫長的奪權之爭中取得了勝利，是因為那層外衣之下，始終掩藏著一顆洶湧澎湃的野心，從未有一刻停歇過震動。

「你之所以不願意殺人，做出強行破局的打算，是因為『因果』會在你們身上放大……」

如此一來，這樁交易便不算不能接受。

「這隻是開始……」

寧奕在李白蛟的眼中看到了一團烈潮般的火光。

長長的吐出一口氣。

太子神情平靜的抬了抬手，示意繼續。

而北境將軍府……太子已然把它看成了自己的掌中之物，這些甲胄，弩箭，戰備資源，送到長城，也不過是左手挪右手。

徐藏在殺死紅拂河護道者的時候，李白麟就曾感受過這股巨大的直抵內心的痛擊……或許那位先祖是希望後代子孫能夠團結起來，每一人的死亡都是對血統敲響的警鐘。

寧奕聳肩，道：「還有其他原因，我不是殿下肚子里的蛔蟲，自然猜不中。」

……

殿外起了一陣清風。

屏風倒映出兩道身影。

「世上有些東西是相通的。譬如得到和失去，黑和白。殺死一個人有多歡喜，在這之後就會收穫多麼大的悲傷……」太子的語氣有些落寞，搖頭道：「你不是皇族，你不懂這種感覺。」

佛門將興。

只不過遙隔萬里。

現在還不能稱之為皇帝。

「殿下，我不是和-圖-書刀。」

「殺誰？」

「你不會以為，本殿在擔心東境拿捏不下……」太子眯起雙眼，盯著寧奕，「所以才會看重這次『靈山談判』。」

李白蛟輕笑道：「猜到了也不敢說吧。」

「琉璃山若倒，那麼天都朝野必將清洗，舊朝六百年，太多腐朽，陳柯爛木，一併清掃，父皇挽大廈之於將傾，建太宗皇朝，可惜因果輪迴，成也因他，敗也因他。」太子盯著寧奕，一字一句，「六百年後，還需要一個新皇，為大隋重振光明，照破黑暗……你的師父東岩子也留過讖言的，天都烈潮，徐藏遞劍，清客策殺，這個時代已經不屬於我的父親……」

地藏菩薩崛起。

「代價是十萬副初境甲胄，二十萬座築台弓弩，天都城這十年來的最頂級的陣紋符籙，還有足夠十萬人服用的『星輝丹藥』。」寧奕看著太子，面無表情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下次見面，人依然在，茶依然溫。」太子放下瓷盞，微笑道：「你我相識多年，無須兜兜轉轉，便直接開門見山吧。」

承龍殿檀香裊裊。

翻轉木令的修長手指停住了動作。

咯噔一聲。

寧奕笑了笑，說出了所謂的「太平之解」。

在他看來。

但寧奕知道，太子是天都三條雛龍之中最「真實」的那一個。

獅子大開口。

李白蛟說的不錯。

「當然。」寧奕搖了搖頭，「當然不會。」

寧奕沉默看著這位年輕「皇帝」。

太子陷入了沉思之中。

李白蛟臉上的笑意短暫的凝固，或者說……停留在唇角微翹的階段，他並沒有因為被拆穿而生出憤怒，不滿，恥辱，或者類似m.hetubook.com.com的負面情緒。

而兩座神海陣的陣紋相同，激發之時，便可「互相」通話。

但可惜的是，這股力量並不能阻止他們自相殘殺。

也給了他們無與倫比的情緒感受力。

這個時代是他的。

他望著寧奕，笑意在停滯一剎之後，變得更加上揚。

「何為太平之解？」

太子的每一個眼神，每一剎停頓，每一處激昂，每一個細小的動作。

相反，他看得很清楚。

言外之意卻已經再明顯不過。

年輕的太子平靜與寧奕對視，他第一次對一個「陌生人」如此袒露心扉，聲音變得堅硬如鐵，字字清晰而又滾燙。

神海陣，持陣者只需要以一縷魂念，便可勾勒出另外一方天地的「輪廓」。

寧奕只是笑了笑，並沒有回應。

「替你斬長鯨，可以。」

……

他的拉攏是真的，殺意也是真的。

太子幽幽望向寧奕，面無表情道：「寧奕。本殿只當你是一把刀，你憑什麼敢要這些？」

他不再是之前那副慵懶的姿態，斜窩在椅內像是一個不學無術的散人，陡然之間眉目多了一縷亮光，整個人正襟危坐神情變得淡漠而又肅穆。

他以神海陣前來，無法觸碰實物。

神海陣傳遞來的影像笑了笑。

太子的聲音愈發激烈，中間還夾雜著咳嗽，他的面色向來蒼白，或許是因為透支了太多體力的原因，狠狠說出這番話的時候，湧出一抹血紅，就連脖頸上的青筋都可清晰看見。

比如黑和白。

寧奕的聲音在屏風的陰影中響起。

太子忽然開口問道，「這就是你所謂的『太平之解』？」

對靈山的打壓，對北境的色厲內荏……似乎都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