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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骨

作者:會摔跤的熊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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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涅,槃 第220章 不准你死!

第五卷 涅,槃

第220章 不准你死!

沒有想過這輩子還能再見到第二個人進籠子的猴子,一巴掌扇在光柱上,他盯著寧奕的背影,高聲道:「你給老子回來,老子不准你死!」
黑袍破碎,露出了一身鎏金般的體魄……然而讓寧奕訝異的是,猴子的身上並非是完好無損,他的肩頭布滿了劍痕,毛髮之中有著乾涸結痂的血印,腹部有好幾道十字傷口,而剛剛硬撼寂滅之風的五指,被他攥攏,此刻指縫間也滴答滴答落下幾滴金燦鮮血。
他揖了一禮,神情嚴肅,道:「多謝前輩上次出手相助。」
寧奕坐在地上。
寧奕已經來到了籠外。
他早就看透了一切。
若有一天,不斬青絲,便護不了丫頭,自己當如何選?
猴子眼皮一跳,道:「寧奕……你要做什麼?」
在猴子的身上,寧奕似乎得到了答案……那些劫難並不會因為證道而減少,反而會更多,而且更恐怖。
那麼就意味著……他必須要失去了。
他神情平靜,看著猴子,說了兩個字。
然而猴子的聲音堵在了喉嚨里。
那隻猴子,身形單薄。
看著寧奕一隻手直接穿透了光柱,後者的臉上露出了不出所料的神情,連震驚也無。
這股大風極妖,無端生起,卻帶著濃郁的寂滅氣機,彷彿要將一切有生之靈都撲滅,掠向籠牢之中!
而真正不朽后……大劫便會消散嗎?
寧奕笑了笑,並不說話。
猴子皺起眉頭,但臉上並沒有不耐煩,安靜地回到了黑棺旁邊,到角落裡,拎起寧奕送給自己的一壇酒,靠在棺材頭,打開酒塞,一口一口小酌慢飲。
瘋子。
世間有舍才有得。
那可以硬撼光柱的不朽體魄,竟然被撕開了一道細狹的傷口。
猴子死死攥著腦袋枯毛,大聲問道,緊接著又痛苦地踢了和圖書籠牢一腳。
但漫長歲月,積少成多,已是傷痕纍纍。
「砰砰砰」的撞擊聲音!
寧奕竟然進來了?
將他死死鎮壓!
念及至此,彷彿有一盆冷水,狠狠的澆在了寧奕的頭頂,渾身冰涼,悟透猴子話語玄機的寧奕,靠坐在石壁一旁,目光恍惚地看著籠牢里那道桀驁不馴的身影,若是自己已經失去了丫頭……那麼還談什麼無悔?
若是敗了。
而猴子剛剛之所以遭劫,便是因為說出了不該說的話。
「只有丫頭。」
那片骨笛葉子,已經很久沒有被寧奕凝聚出來,只有半片,另外半片,還在天都徐清焰的手裡。
已經快要離開石窟。
寧奕視若無人的在這座籠牢里轉了一圈,一進一出,這些滅殺一切生靈的光柱毫不阻攔他……當年陸聖也辦不到的事情,他卻輕鬆地做到了。
那麼……寧奕將永遠的失去丫頭。
寧奕獃獃看著這一幕。
「沒得選……的選擇。」
猴子心中忽然湧出一道不祥的預兆。
他站起身子,舒展筋骨,將細雪挎在腰間,看著猴子,然後緩步前進。
寧奕低垂雙眼,伸手擦了擦唇角溢出的鮮血,聲音平穩,繼續道:「我很小的時候,在西嶺廟裡獨活,偷雞摸狗,坑人跑路,已經記不清吃了多少苦……撿到丫頭前,雖然覺得世道難,卻沒覺得有多難,一個人總歸能活下來。」
他只能與雷劫硬撼,生與死,放手一搏……而更加準確的說,聽天由命,已然由不得自己。
猴子怔住。
他平靜看著猴子,道:「一切都看您的。」
接著寧奕來到角落,打開劍氣洞天,在旮沓地方,整整齊齊堆了三十壇酒。
被無數光明籠罩的黑袍,在狂風的撕裂下,發出刺啦刺啦的刺耳聲音和*圖*書
猴子一怔。
他見鬼一樣。
「說這些……是想告訴前輩,我真的不是什麼幸運兒。」寧奕的聲音已經有些顫抖了,道:「一個生下來就被拋棄的傢伙,在人生最開始的時候,就做出了『選擇』。」
寧奕輕輕開口,「她姓裴,名靈素。大隋天下將軍府裴旻之女,十四年前將軍府滿門抄斬,我在西嶺大雪裡撿到了她。」
甚至……隱約與那座籠柱的光互相吸引。
寧奕絮絮叨叨說了幾句,覺察到了自己的矯情,搖了搖頭,壓住了情緒,黯然笑道:「後來我才知道,這枚骨笛葉子是『執劍者』的傳承物,我的父母也不是西嶺里要逃飢荒的凡俗。直到去了靈山,才知道原來從出生到現在,我都按照著冥冥中的『因果』在前行,有人安排了我的出生,有人安排了我和誰遇見,就連被拋棄……都是安排好的。」
時隔多年。
但即便只有半片,依然綻放出了強大而又穩定的光芒。
寧奕最後說了一些嘮叨的話,「如果我還能活著回來,答應你的事情,肯定幫你辦到,酒不會少,丟在外面的東西也能給你找回來……憑什麼有這個底氣,憑我能進這個籠子,我就有辦法把你放出來。但如果我沒辦法活著回來了,前輩就當沒見過我,免得傷心。這些酒是晚輩孝敬您的,如果不想再見外人,我就把神念銷了,師姐不會知道這裏。」
猴子挑起眉頭,有些不解道:「什麼選擇?」
似乎是被觸痛了回憶,猴子黑袍下的胸膛劇烈起伏,緊接著便傳來冗長的低沉嘶喊——
哪怕,只有一道細微的痕迹。
沉默。
手掌按在了光柱之上。
猴子面容不變地喝著酒。
「咄!」
「是不是酒喝多了?」猴子有些不耐煩,和*圖*書道:「你到底在說什麼?」
那隻猴子極其彪悍地站在籠子里,他抬眼看著老天,神情蔑視而又狂傲,長嘯道:「老子已經一無所有了,就算把八百年天機都說出來,你又能奈我何?!」
猴子怒喝道:「你他媽的如果連根棒子都舉不起來,無悔又有什麼用?老子要是不在後山,你求不到神仙,誰來替你保人?!」
漫天狂風,裹挾著濃郁的生滅殺機,直接砸在猴子身上,後者連一聲悶哼也沒有,直接抬手,掄圓了對準虛無就是一個巴掌,拍的狂風退散,天昏地暗,就連這浩蕩光明,都被一巴掌拍得四分五裂。
站在籠外的寧奕,非常理智,他從沒有如此的冷靜。
他頓了頓,「但你要記得,過了今天,還有以後,總有我幫不了你的時候。」
說完便直接轉身離開。
寧奕輕聲道:「我無父無母,從小被扔在大雪裡,我不記恨他們,因為看了太多西嶺太多家破人亡的慘案,我以前覺得,爹娘已經死了,我能活下來就是天大的幸運,要好好活著,替他們活著。」
若是與天之爭,勝了一棋,便是僥倖。
寧奕踏進了牢籠,來到了猴子的身邊,他看著那口黑棺,然後又看了看角落裡的那些酒罈,輕聲道:「跟我想的一樣……」
「你忒娘的瘋了……」猴子嚇得瞪大雙眼,他先前所說的讓寧奕試試能不能進籠子,只不過是句試探的玩笑話,「真的會死人的!」
「無悔?」
寧奕沉默了。
猴子聽到「執劍者」三個字,神情沒有絲毫變化,更沒有意外。
說著說著。
「逆命。」
歷經萬劫,得證不朽。
漫長的歲月淹沒了猴子的過往,這隻桀驁不馴睥睨天下的猴子,在成就不朽之前……是否也面臨過這樣一個痛苦萬和*圖*書難的選擇?
他雙手攥著髮絲,整個人像是陀螺,單腳為軸,轉身又是一腳,狠狠踢在籠牢光柱上,勢大力沉,一股勁風撲面而來,寧奕被吹得睜不開眼。
但猴子其實看錯了。
寧奕緩緩道:「我已經觀察這裏很久了……如果我沒有猜錯,這座籠子里的時間,是亘定的。」
那雙淬著赤火的眼瞳,幾乎要噴出實質性的烈焰,黑棺上的身影,瞬間便翻越下來,緊接著整座牢籠發出震顫耳膜的轟鳴,在這漫長歲月里,已是不知第幾次,遭遇了猴子的攻擊。
猴子嘆了口氣,輕聲道:「你……不用抉擇。我替你出手。」
籠子那邊傳來一陣怒吼。
猴子目瞪口呆。
猴子神情古怪。
寧奕笑了,他咧嘴看著籠子里的猴子,道:「眾生平等,你被鎖在小籠子內,我被困在大籠子里……所有人,都一樣。」
「姓寧的,知道什麼叫後悔嗎?!」
「我說我早就選過了——」
這座籠牢沒有攔他?!
寧奕攥著骨笛葉子,將它重新捏碎,化為劍骨,揉入細雪之中。
當一個人必須要抉擇的時候。
這是猴子心中的念頭,他已經很久沒有看到像寧奕這樣的人了,與陸聖完全不一樣,在他看來……寧奕已經失去了理智。
若是後山沒有猴子……今日寧奕該怎麼辦?
長久的沉默。
寧奕的神情微微一怔,他惘然地看著猴子。
寧奕隨著大風被颳走,後背撞在石壁上,怔怔簸坐著望向籠牢里的猴子。
直奔猴子而去!
他痛苦地打開劍氣洞天,拎出一壇酒,啟封,滿飲。
他沒有說話,只是安靜地思考,沒有順應猴子的意思,把話題繼續下去。
「我待會出去,如果回不來了,這些酒你慢慢喝。」寧奕開口,道:「如果我神魂俱滅,師姐和_圖_書會知道你的存在,到時候不會缺酒。」
寧奕平靜道:「在一開始,我什麼都沒有的時候……被命運拋棄的時候。」
天地之間,頓起大風。
緊接著立即愈合。
猴子怒了,冷笑道:「你在威脅我?」
但脊樑卻挺得極直。
寧奕直接來到了籠牢之前,面無表情地伸出一隻手。
然而被困在牢籠里,迎接猴子的,不只是千萬年的孤寂,還有刀擊,劍鑿,雷劫,火燒,風吹,曝晒,寂滅,冰凍……這世間的萬般劫難,已經無法讓他「死去」,但仍然一樣不落的在他身上應驗。
良久的沉默之後。
漫天的光屑,迸濺開來,整座山腹世界,都快被性格爆裂的猴子打得炸開……然而那座牢籠,卻好似一座不可撼動之高山。
只不過他沒有寧奕這麼幸運。
隔著一座籠牢,寧奕看清了猴子此刻的神情。
猴子直接喝出的七個字在腦海里砸了下來。
「寧奕——」
猴子再次將黑棺踢得飛起。
他伸手在細雪的劍身上摸了一把,指尖掠過劍脊,一陣輕靈的震顫之音傳來,漫天的飛光從劍身之中被抽離。
活到五百年後,每一百年,便會有一座大劫。
逆天是一條不歸路。
是提點自己的那些話!
猴子的眼中,燃燒著金燦的火光,他看著石壁上跌坐的年輕男人,神情變得灰白,知曉是自己先前的話起到了作用。
「縱然無望不朽,亦是無悔?!」
他握攏右手五根手指,骨骼發出咔嚓咔嚓的脆響,破碎的黑袍,被無形的因果之力縫合,整座牢籠內的時光,似乎都在倒流,鮮血迴流,傷口複合,只不過留下來的傷疤,卻永遠的多了一道。
寧奕的聲音變得大了起來,他盯著猴子的臉,一字一句道:「你之前說的那些……我在一開始,就選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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