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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世上，只有正確的「解」，才可能會被隱藏起來。

這一次，寧奕捧著陸聖山主的石匣，來到了光明籠牢之前。

琉璃盞顫了一下。

大聖默默攥攏十指，沒有回應。

籠牢重歸寂靜。

「呔！！！」

這一次，換成周遊，坐在樹界殿堂王座，鎮壓背後那塊石板。

如今的寧奕，見到了所謂的不朽，也見識過了所謂的神戰。

滾滾劫光，將猴子劈得皮開肉綻，重重跌落。

「紫山風雪原，千萬具古棺，無一藏有肉身……」寧奕豁出去了，與猴子對視，像是一頭倔強的牛犢子：「我說的這些，您應該都知道吧！」

只是……面對寧奕的質問。

黑棺未曾打開。

寧奕頓了頓：「我還帶了一位，很重要的人。」

寧奕便繼續開口，「棺主找不到肉身，魂魄便只能遊離在外，即便成就神位，又能如何？一縷亡魂，寄身風雪……既然您守著她的肉身，為何不願相見，不願開口，不願面對？」

在自己漫長生命中，這彈指瞬過的五百年，就像是一朵閃逝即過的浪花。

裴靈素取出琉璃盞。

石門落下的那一刻。

他一把抓起石匣，震腕一抖，做當頭棒喝之狀。

道祖讖言，只需要一句話，幾個字，便可以最大程度地完成周遊的意願……搬山攔海，重燃天日。

「寧奕。」

在樹界殿堂目睹楚綃陸聖羽化之後，棺主便似乎陷入了沉寂，之後一路，不再催促寧奕，也不再發出神念。

當真如一座石雕。

寧奕大失m.hetubook.com.com所望。

這枚石匣，死死鎖著那根棍棒。

棺主開口的那一刻，猴子連忙閉上了雙眼，不去看那盞燈。

如果時間可以倒流，再次在後山見到陸聖這個臭小子，他不會再傳授他純陽氣，也不會再讓他立下尋兵誓約。

雷海之中，逆天而上的猴子揮舞長匣，並沒有出現籠牢應聲破碎的場面——

琉璃盞內的神念，輕輕開口。

在同樣身為不朽神靈的大聖面前，棺主並沒有得到答案，籠牢內的一切都是混沌，那口棺是混沌，那隻猴子……亦是如此。

更多……還有愧疚。

寂滅老僧般的大聖，緩緩抬眸。

一步三回頭。

「小寧，陸聖的事……我都知道了。」

寧奕的聲音也有些嘶啞，「這是山主離去的時候，所說的話，如今他不在了，由我來轉述給您。」

寧奕三人，不再開口打擾，向著光明殿堂內新的鎮守者行了一禮，然後便就此退去。

他目光掠過琉璃盞的那一刻，有那麼一剎的顫動，待到望向寧奕之時，便只剩下冷漠。

某種意義上，言出法隨是最萬能的「神通」。

他低聲地，自嘲地笑了。

「猴子。」

而猴子最不願意看到的，就是自己欣賞的年輕人，在另外一座籠牢里，成為另外一個自己。

其實。

「以您境界，難道看不出，這燈盞中是誰的魂魄？」

他緩緩閉上雙眼，道袍的顏色一點一點變得黯淡，如先前山主鎮守深淵一般……熾烈的至道真理hｔtｐs://wｗw•ｈeｔubook.ｃoｍ•ｃoｍ光芒緩緩消散，在石板徹底破碎之前，他需要內斂全部力量，將自己融化于「寂滅」之中。

拔罪劍從周遊腰間緩緩懸浮而起，自行插入石匣所在的縫隙之中，命運繚繞成絲線，一縷一縷向著黑暗深淵內抵斬劍氣。

彷彿真的化為一座石雕。

猴子沐浴著像是施捨一般的一線天光，緩緩從寂滅當中復甦，他的每一根毛髮都炸了起來，額頭青筋鼓起，牙齒咬得幾乎快要爆碎炸開，唯有在獨處之時，他才能展露出萬般暴怒，宛若戰神的一面。

石山穹頂，潑灑大片大片的光明，落在一口黑棺之上，那口黑棺……沒有灰塵，被擦拭得乾乾淨淨。

這世上。

他只是可以確定一點。

猴子沒有抬頭，只是低垂著腦袋，像是一個閉關坐定的老僧，禪定入神，在裴靈素取出琉璃盞后，便不再抬頭，不再視物，雙目緊閉。

自己心中……湧出了名為不舍的情緒。

他仍是行了一禮，躬身將石匣往前推了推，推入籠牢之中，轉身離開。

山主等了五百年，等來了「至道真理」的參悟者。

這與寧奕想象中的「舊人重逢」，並不一樣。

寧奕試著再開石門，卻發現後山被一股無形神力封鎖了。

丫頭捧著琉璃盞，走得很慢。

「轟」的一聲——

棺主的魂魄，就棲居在琉璃盞中。

離開後山。

「大聖……」

……

傻子都能看得出來，紫山和蜀山緣分糾纏，命運相連。

一時之間。

……

wｗw.hｅｔｕｂook•ｃoｍ•ｃoｍ嚼著草根的猴子，目光無神，怔怔看著穹頂。

那個傢伙死了。

那隻猴子，終究是枯坐在籠牢中，沒有開口挽留，沒有回首相送。

在得知棺主魂魄走失，找不到肉身棺木之時，寧奕第一時間就想到了這口棺。

寧奕道：「這一次，你不會如山主那般孤獨了。我們會時常陪著你。」

雖在籠牢中，可仍然可聽聞後山世界的風吹草動……從寧奕方才踏入猴林的那一刻起，他便知曉了將要發生的一切。

寧奕咬了咬牙。

一灘煙塵中，猴子躺在地上，手心死死攥著狹長石匣。

片刻后——

但已不需要打開。

猴子們自發地保持了安靜，悉數落在樹榦枝頭，這一次它們直立起身子，眼神中既有悲傷，也有困惑，目光匯聚在琉璃盞搖曳的火光之上，等到寧奕三人走後，又不解地望向後山禁地那扇死死閉合的石門。

猴子咧嘴，無聲笑了笑。

命運長河的「神跡」，在開口的那一刻，便已經發動了。

而且，與陸聖初見，到如今……不過是區區的五百年而已。

猴子汗毛倒立，怒斥一聲。

「沒有再見一面……真是遺憾啊。」

有些人錯過了，就不在了。

明明早已成就神靈之軀，無喜也無悲。

所以……這是寧奕第一次，對猴子語氣如此強橫。

而一切溯本尋源，皆是因為這二人……當年發生了什麼，寧奕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大聖爺那張猴臉，此刻看起來頗有些憔悴，聲音沙啞道：「你不用再說了。」hetubook.com.com

這是怎麼回事？

猴子依舊一片死寂。

龍綃宮還有很多禁制，很多陣紋，需要刻錄，鑽研。

大聖是不想再看到自己了？

石山內，燭光搖曳，殘火凋零，奄奄一息。

因為自己，陸聖犧牲了太多。

有周遊在，鎮壓深淵的樹界殿堂變得更加牢固。

飛起一腳，踢得光明籠牢變形，只是如之前那般，籠牢韌性逆天，根本無法摧破。

命運長河沒有得到答案，亦是一種答案。

籠牢內，被光明照拂的黑袍枯猴，緩緩背轉過身子。

不見，不聞，不問，不想。

「是啊。」

即便用「超脫三界外，不在五行中」來形容，也不過分。

就如這座牢籠，死死鎖著自己。

大聖始終低垂著腦袋，沒有去看寧奕，始終垂首凝視著地面，此刻用力揉了揉猴臉，深吸了一口氣。

這一次經過猴林，萬音俱寂。

寧奕默默將石匣放在地上。

石門轟隆隆閉合，這次的聲勢比先前以往的任何一次，都要劇烈。

萬年如一日！

籠牢死寂。

猴子有些後悔了。

「……是真的嗎？」

石門再次轟隆隆地開啟。

這該是何等的在乎，珍重？

如今丫頭也得以離開後山，青銅殿和四聖城的陣法，就需要她來記錄了。

「沒有再見一面……真的很遺憾。」

「棺主的魂魄與肉身離散了。」

白髮道士有些疲倦地笑了笑。

萬萬沒有想到，琉璃盞內仍然一片寂靜。

「周遊先生……」

他剛要開口，就被大聖打斷。

他有些自嘲地笑了笑，與捧著琉璃盞的丫www.hetubook.com.com頭，緩緩離開後山。

周遊閉目之後，則是緩緩坐為一尊石像，只是眉心之處，與拔罪劍形成一縷牽連，震蕩迸出絲絲縷縷的漣漪。

這世上哪還有什麼寶器，能遮住大聖的赤睛？

寧奕索性盤膝坐下，在大聖面前，隔著數丈牢籠，將燈盞捧起，咬牙道：「陸山主離去人間……您未見最後一面，這已是一大憾事。如今棺主來了，您不願見，難道世事非要錯過，等到只剩遺憾，才覺得追悔莫及？」

如今，寧奕帶著紫山始祖，來到了猴子面前。

猴子被關押在這死寂囚籠中，不知多少年孤獨煎熬，從未讓這口黑棺蒙塵，而後來即便酗酒，終日酩酊大醉，也會記得擦拭棺木。

只是。

他太清楚大聖的實力了。

「前輩，這是您的兵器。」

「大聖？」

光明搖曳。

陸聖離開了人間。

琉璃盞中，有一道女子聲音，輕輕傳出。

空曠回憶……越過漫長歲月，湧入腦海。

無論寧奕再做任何嘗試，都無動於衷。

「好。」

空中那輪柔和的大日，一圈一圈，蕩漾著光明潮汐。

他怎麼也想不到，重新找到自己的兵器，心中竟然連一絲喜悅都沒有，甚至還有酸楚湧出。

這一棍，對著穹頂金雷砸去。

猴籠上方，無數雷光，匯聚而來，化為金雷。

若他是棺主，一定會非常失望。

紫山始祖有些倦了，道：「一縷神念，不可在外久留。既然他不願意相見，便送我回紫山吧。」

「不必再費心了。」

白髮徐徐染成黑色。

歷盡雷光，塵劫，歲月侵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