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三十二章 科舉之弊
沉吟片刻，李治正打算叫舍人入殿記錄君臣奏對，卻被李欽載適時制止。
「哪怕是窮人家的孩子，只要稍有機會，比如村莊里有教書先生，比如孩子聰慧好學，窮人家都會咬牙供養一個出來，這是改變家族命運的機會，沒人會不珍惜。」
李欽載一驚，嚇得蹬蹬後退兩步，驚愕道：「陛下何故玩屎？這可不是好習慣，臣必須冒死進諫……」
李治的表情嚴肅起來，緩緩道：「去年禮部給了朕一份名錄，他們統計了十二年來四次科考的甲榜進士名單，其中出身各大小世家門閥者，不低於七成，余者三成才是中等殷實地主人家子弟。」
「呃……」
李欽載猶豫了一下，道：「臣以為，世上的讀書人沒有陛下和皇后想象中的那麼少。」
「陛下可有統計過，這些年以科舉入仕的進士，他們有多少是真正的寒門子弟，又有多少其實出身於世家族人？」
李欽載只好上前，湊近李治面前的桌案一和圖書看，卻見桌案上有一個碩大的砂鍋，砂鍋里有幾坨黑黑的條狀物體，散發著一股難聞的味道。
既然應了科考出題的差事，便要把事情做好，若是敷衍了事，何必答應別人？
李治面頰狠狠抽搐了一下，黯然道：「朕說它是豬蹄，你信嗎？」
武后沉吟道：「世上的讀書人多出於世家，或許這也是沒辦法的事，畢竟只有家境殷實者才供養得起讀書人，是否這個原因，才導致世家門閥的進士居多？」
李治臉色陰沉，旁邊的武后也蹙眉不語。
見君臣一唱一和，武后不由翻了個白眼兒。
武后的肩膀聳得更劇烈了，李治陰沉著臉半晌沒說話。
走進安仁殿，李欽載除履入內，站在殿中剛要行禮，卻見李治和武后並排坐在一起，武后掩嘴忍笑不語，李治則滿臉愁容盯著面前的桌案。
李治大喜，笑道：「還是景初最貼心，爾不妨多盯著你家莊子上的牛，興許會多摔傷幾頭，那時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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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得不行的武后喘息著叫來宦官，讓他們把面前礙眼的砂鍋端走。
武后也端正了態度，道：「國朝大事，但說無妨，陛下與本宮不是聽不進逆耳忠言的人。」
「陛下若想吃豬蹄，臣將烹飪秘方寫下來，陛下若有閑心親自下廚，可照秘方而做，臣保證味道差不了。」李欽載識趣地道。
李欽載拱手，道：「臣有些話，說出來不好聽，但不能不說。」
直到砂鍋里的豬蹄離開了視線範圍，李治和李欽載糾結的表情這才恢復正常。
李治一呆：「玩，玩……屎？」
武后瞥了李欽載一眼，隨即笑道：「陛下，太醫說了，您要戒葷腥，戒油膩，豬蹄此物太肥，不宜多吃，陛下要當心身子才是。」
李欽載見二人表情古怪，愣了片刻后，彷彿明白了什麼，立馬改口道：「呃，其實這豬蹄做得倒也不算太……那啥，從外表上看，還是頗有幾分ｈeｔｕboｏk.ｃｏm.ｃom美食神韻的。」
在其位，謀其政。
李治的笑容頓時明媚起來：「景初懂朕！」
李治點頭：「沒錯，但世家越是敵視，說明科舉制越是正確，朕越要推行下去。」
武后終於忍不住笑出了聲，迅速扭過頭，肩膀一聳一聳的。
回長安城不是突然決定的，李欽載確實有要緊的事覲見李治。
李治點頭：「好，你說，朕聽著。」
「自長孫無忌倒下后，陛下推行科舉制，當今世家門閥多有反對者，他們對陛下一力推行的科考非常敵視。」
李治也坐直了身子，旁邊的武后表情也變得嚴肅起來。
李欽載沉默片刻，道：「也就是說，陛下一力推行的科舉制，朝廷最終取士者，大部分仍是世家子弟。」
「陛下莫玩笑，豬蹄怎麼可能做成這樣？臣家裡的狗下廚做得都比它強，」李欽載哂然一笑，隨即問道：「對了，陛下，此物是何人所做？臣以為此人有謀害陛下之心，必須拿問，好好審一審。和*圖*書」
「高端的食材往往只需要最樸素的烹飪方式，忙碌了一天的李師傅……咳，陛下，美食的最高境界是『外焦里嫩』，臣觀這豬蹄，已頗具美食的最高境界了。」
李欽載正色道：「臣為科考一事而來，有諫進上，請陛下納諫。」
君臣聊完，李治才問道：「景初今日為何突然進宮？是有事嗎？」
李欽載接著道：「由於世家門閥的敵視，這些科舉制推行其實並不算順利，世家利用手中的權力和在民間的聲望，鑽了科舉制的空子。」
李欽載指了指面前的砂鍋，道：「此為何物？」
李欽載想了想，道：「陛下，科考事關國運與皇權，不可不慎也。首先要明白一點，科舉制與當今世家門閥的利益是有衝突的。」
「呃個屁，快來。」李治不耐煩地道。
李治神情黯然道：「外焦倒是不假，里嫩……是真沒有。」
「事實上，一般的中產人家都能供得起至少一位讀書人，而且為了跨越中產，但凡家境殷實者和圖書，也肯定會供養族中子弟讀書。」
隨即大怒：「朕沒玩屎！」
李欽載整了整衣冠，長揖道：「臣拜見……」
李欽載也編不下去了，只好訕訕地道：「這豬蹄是陛下親手做的？」
「陛下，臣不過是提個小建議而已，不必太正式了。」
李欽載又道：「陛下可適當吃一些紅肉，正巧臣的莊子昨日又摔傷了一頭牛，明日便著人送些牛肉進宮，臣再給陛下寫一份做牛肉的烹飪秘方，陛下一併笑納。」
「陛下的本意是讓寒門子弟有一線出頭的機會，同時遏制世家的勢力擴張，然而科舉制的結果卻仍成了世家門閥的後花園。」
「是，臣保證莊子上的牛一定經常出意外。」
李治擺了擺手：「朕知道，偶爾淺嘗而已，不會多吃的。」
話沒說完便被李治打斷：「拜見啥啊，景初快過來，幫朕看看，究竟哪裡出了問題……」
李治斷然道：「不，朕沒做過什麼豬蹄，朕剛才只是玩屎，景初說了，這習慣可不好，朕以後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