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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泯倒了一杯茶。

他這話一說出來，還有很多寒山弟子便也在附和。

有人反駁道：「即便掌教沒有弄出這些東西，也早就留下了。」

……

更別提欺負小顧了。

「蘇掌律，我聽聞顧掌教已經說過了，要讓這些東西流傳開來，任何人都可以取用。」

蘇宿看著鍋里燉著的肉，想著很多年前的事情。

「師父你嘆氣做什麼？」

王林就在他們身側，聽著這話，也皺起眉頭，有些猶豫說道：「掌教這麼天才，想來成聖，也是理所當然的吧？」

他說這話很不禮貌，但是在場的修行者卻不好說什麼，畢竟這也沒什麼問題，的確如此，如果顧泯的法子都救不了他們，那世上當真是沒有人能救他們了。

誰知道寒山掌教顧泯，此刻是否解決了自己的問題？

一老一少圍著燉肉的鐵鍋，談了很多。

王林的思緒很快被一道驚呼聲打斷，一個寒山弟子雙手舉著一|本|道法，飛快的朝著那邊藏經閣而去，口中不斷呼喊，這讓寒山弟子們，都驚異不已。

一個年輕修行者看著那邊的景象，想著之前從那洞府里拿出來的各種道法典籍，開口詢問。

他這個人一向是不願意吃虧的，而且不願意看到小顧吃虧。

……

王林說道：「這麼久，有些離譜了吧？」

他甚至比蘇宿還要高興。

顧泯看著那邊不斷冒著白煙的茶壺，忽然有了些想法。

就像是茶壺的白煙熱霧一樣。

所以千萬年來，所有人都一直按著這麼個現有的修行路來修行，根本沒有去開拓新的路，而顧泯花了很多年，為世人提供了新的修行之路，雖然如今還只是在寒山，但要不了多久，這些東西就會流傳出去，顧泯的名字不僅在劍修的歷史上會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就連在整個修行者的歷史里，顧泯的名字也一定會有一席之地。

如今那些東西，都是寒山的財富。

「不要緊的，我是天生劍胚，很快的。」

但後來太忙，雖然他還是沒那麼喜歡練劍，但也很久沒做那些事情了。

……

他們也曾見識過天君的強大，卻不知道真有那一天的時候，那些天君會不會來到此間幫助他們。

王林點點頭，眼裡有些光芒。

王林冷聲道：「你要是想要我家掌教親自給你，那你等著吧，不知道我家掌教什麼時候就出關了。」

他們實在是等不及了。

看到空空如也的洞府，看著那翻到最後一頁的道法典籍，柳邑的眼眶有些紅。

王林自知失言，但也沒有解釋什麼，轉身便離開這裏。

那些典籍都被送了出去。

「快快快，掌教又破解了一門道法，可以用劍氣驅動道法，這絕對是一次偉大的進步！」

……

「不要緊的，等會兒吃了肉就好了，對了師父，以後等我厲害起來，我去抓這些東西給師父你吃。」

……

……

「柢山啊，當年風光，現在不太行了。」

蘇宿忽然說道：m.hetubook.com.com「前輩其實很像一個人。」

那說話的中年男人，臉色微變，但卻依然不敢發怒。

就在他離開的時候，柳邑正好走了進來。

「道理是這個道理，只是你這樣的體質，是無數劍修都夢寐以求的，你既然有，怎麼能夠辜負？」

那修行者有些羞愧的低下頭去。

可今天他有了些興緻，便開始燉肉，肉是珍惜異獸，不用放別的，光是加些鹽便已經足夠鮮美，但他還是抓了很多香料放在裏面。

王林好奇道：「師叔，這肉到底要煮多久？」

蘇宿怎麼可能慣著他們？

很多人朝著藏經閣而去。

那些黑氣漸漸和生機剝離，但是仍舊有一種特別的聯繫在裏面。

莫不是看錯人了？

而後他便走過去和那邊的修行者們，不知道說了些什麼。

……

「我這劍都是他送我的，能不是朋友嗎？」

蘇宿罵道：「你這麼蠢？這東西有什麼用，直接要那些珍惜的好東西，你去和他們談！」

顧泯彷彿了有些某些明悟。

起身離開了寒山。

她不知道顧泯去了什麼地方，但知道只要他離開了這裏，便說明問題已經解決了很多了。

王林饒有興緻問道：「那師叔你到底是怎麼想的？」

蘇宿罵道：「人不吃肉活著幹什麼。」

他對自己的弟子，便像是對兒子一般愛護。

「你這小子歪理還不少，那你為何不把練劍當作不可辜負之一？」

顧泯不知道這些事情。

蘇宿嘿嘿一笑，還是少年的蘇宿熟練的剝皮，去內臟，最後在這裏高高興興的燉肉。

那些東西，有很多是在各大仙山的書架上吃灰的，提出這個想法的人，沒有能力去證實，能夠證實的修行者，卻又不在意。

想到這裏，蘇宿的眼眶都有些紅了。

顧泯看著水裡自己的倒影，沒有太多高興的，只是伸手抓了一把桂花丟到沸騰的水裡。

之前顧泯便已經傳出話來，這些東西，盡數都可以離開寒山。

而他們自己的強者，好似也都太弱小。

香味四溢。

蘇宿哼唧一聲，「他要做好人，我們把東西給出去之後，他生哪門子的氣？」

蘇宿頭也不抬說道：「你懂什麼，這叫原滋原味，要是什麼都用這些，做出來肯定沒有那個味道。」

「王師兄，掌教不會要在裏面成聖了吧？」

有人低聲道：「這可是顧掌教都允諾的事情，你們竟然敢這樣干？」

說完這句話，蘇宿又重新蹲下，繼續看著自己的燉肉。

可他不說，她也就不說。

蘇宿冷哼一聲，「我要是願意，燉個十年八年又怎麼了？」

秋風拂過寒山。

所有人都計算著日子，發現距離韓天君的百年之約，已經過去了六十余年，那也就是說，他們只剩下三十多年的太平時光了。

修行者們拿了那些道法下山，大多都是悲喜參半。

在場眾人，面面相覷，有些人已經明白，當初他們其中有些和圖書人建議將顧泯送入祀山的大陣里，便已經觸犯了這位蘇掌律的逆鱗。

那裡早就有不少其他仙山的修行者來了，此刻都屏氣凝神的等著蘇宿燉肉，聽著還要三五月，那些人的臉色有些難看。

他雖然踏足歸一境，但卻還不夠強大。

蘇宿低聲罵道：「小顧那傻子，怎麼都要對人好，可就這麼給他們，我心裏難受，接受不了，這樣，你去找他們要東西，要的越多越好，要得他們肉疼才好。」

來上山求道法的修行者一波又一波。

他依舊每天都在那大鐵鍋面前燉肉，但明眼人都看得出來，他們的蘇掌律這些日子的心情很不好，故而沒人敢去招惹他。

王林試探道：「那要多少祀雲錢？」

他們在這百年間，經歷過幾乎一次滅世，如今一切都已經太平，可在不遠的將來，卻還有滅頂之災。

一個中年男人按著怒氣，一字一句說道：「蘇掌律該不會連自家掌教的話都不聽了吧？」

王林卻有些惱火說道：「這些事情是掌教該做的嗎？他怎麼不想著解決自己的問題？」

那些稀奇古怪的想法，那些可能是另外一條修行之路的東西，能夠證實的，全部都被顧泯證實了。

他一直在洞府里。

想要徹底解決，不知道還要用好多年。

「哎。」

「為師其實還不太餓，你吃吧，吃了趕緊長大行不行！」

王林瞥了一眼那邊，低聲道：「蘇師叔，話雖然是這麼說，可掌教的話，真不考慮？」

蘇宿冷笑道：「我一個練劍的，要這麼多道法來做什麼？」

「怎麼會，你這個小子，我是說，他既然都送你這麼好的東西了，你可要把他當好朋友，一直一直做朋友。」

……

他們轉念便想著，顧泯已然閉關了許多年，也不知道這一生能不能變回來，倘若真是變不回來了，那這座寒山，只怕也永遠都是蘇宿做主了。

只是他看向不遠處，眼中有些可憐的意味。

只是老人，從來都不會把這些話告訴蘇宿。

那年蘇宿喜歡上了燉肉，老人甚至還親自為他抓了一隻異獸，差點連命都送掉的老人，當時將那隻異獸往蘇宿腳下一丟，笑眯眯道：「小傢伙，等會兒燉出來，為師可是要吃掉大半的。」

直到藏雲劍宗的修行者上山，求一門道法的時候，蘇宿坐在燉肉的鍋前，大手一揮，便直接將其送出去了。

蘇宿如今也是雲海中境的強者了，他們想要如何威懾，也都沒什麼辦法。

只是如果有外人來，便能看到他的變化，他的眼睛早就不復猩紅，他的牙齒也緩慢變成了正常的樣子，那張醜惡的臉，漸漸都在消失。

他看著眼前熱氣騰騰的鐵鍋，然後伸手揉了揉雙眼，低聲道：「師父，我想你了。」

可以這麼說，世間幾乎所有關於修行的道法都已經被顧泯看過了，有多少卷，顧泯記不清了，但至少也是數十萬卷，他看書極快，但hｅtｕbｏｏｋ.ｃｏm.ｃoｍ也用了幾十年。

寒山不可欺，這種事情，全然應當。

她來到洞府口，看向外面的天光，輕輕道：「我的男人，本來就是最了不起的。」

「為師之前受了些傷，疼。」

一個面容愁苦的中年男人看著蘇宿，很是急躁。

蘇宿嘆了口氣，沒想到這小子這麼傻，虧他還想著把他當成自己弟子那般教導。

「對了，那晚那個少年是柢山的，現在是你朋友？」

如今距離百年之期，恍然只剩下十年了。

王林沒說話。

這些年一直有人想要見他，但他卻是在數年前便決意不見客，如今洞府里，早已經沒了外人。

那是各種稀奇古怪的想法，但卻全部都是被證實過的修行法門，他們的掌教，因為吸納了那麼多的黑氣，所以一直都在洞府里找尋將那些黑氣逼出體外的方法，但一晃便過去了很多年，他沒有找到辦法，反倒是將那無數有人提出過想法的東西，一一證實了。

蘇宿懶得理會他，只是看著鐵鍋。

「咋了，師父，你不會覺得小顧是在柢山，就不讓我們做朋友吧？」

蘇宿惱火道：「我又不是掌教，這樣的話為什麼不考慮？」

所以這並不是真正的太平，只是面對未知和恐懼難言的沉默。

王林半知半解的哦了一聲，然後說道：「師叔，你很喜歡吃肉嗎？」

……

王林有些委屈，修行者過了辟穀這一關之後，便怎麼都不用在吃東西了，偶爾有些修行者戒不掉酒，但也沒有聽說有修行者戒不了肉的。

桂花香氣瀰漫出來。

茶水翻滾著，咕嚕咕嚕的聲音讓人想起燉肉，但實際上是煮茶。

那位面容蒼老的老劍修苦笑道：「我藏雲劍宗實在是沒有什麼好東西，這點東西，請蘇劍仙笑納。」

他是那麼好看，好看到身為女子的她都有些嫉妒。

甚至有空的時候，兩人還會都一起做些蘇宿喜歡做的事情。

蘇宿最是了解顧泯，自然知道他的想法，知道不管自己要什麼東西，只要最後把那些東西給出去了，他就是不會生氣的。

如今他們又想著上山來拿這些東西。

有修行者為難道：「道友要的也太多了。」

誰知道祀山前任掌教樓真人走到了什麼地步？

「師父，沒人說只要是天生劍胚，這輩子就得好好練劍吧？」

身體的問題，在不斷的嘗試中，已經漸漸有了眉目。

她大概是知曉了。

蘇宿沒有伸手，只是平靜道：「我們不要東西。」

他入定了。

王林有些相信的。

他變回來了。

顧泯喝完一壺茶。

蘇宿隨口道：「怎麼也得三五月？」

老劍修一怔，疑惑道：「老朽之前聽聞寒山要拿這些東西出去，都是要東西的，何故到了老朽這邊，便不收了？」

那些弟子在遠處看著那洞府底下堆起來的典籍，這是特別的景象，只怕以後不會有，過去也沒有過。

寒山卻還滿是生機。

「我們這一輩子，也很短啊，m.hetubook.com.com要是這些東西不吃，這些事情不做，豈不是也是在辜負自己的一生？」

那邊的修行者們臉色忽然難看起來。

在他看過的那些典籍里，有人曾對氣機的本質有過一種深入的闡述，最後他認為氣機便是一種氣，只是進入人體內之後，便會變得不同，但實際上還是一種氣……

他有些無奈，更有些怒意，卻不敢發作，只是在這裏哀求。

這是真正的一片死寂。

這些年除去那些已經被他證實的東西被他丟了出去，自然有人將其帶走，放到藏經閣里，好生鑽研。

另外在他身後，還有不少修行者也是如此，都很急迫。

他已經很久沒有吃肉了。

而弄出這麼多東西的顧泯，會不會直接成聖呢？

喜的是終於有法子了，悲的便是那法子代價太高了。

他開始看最後的三冊書。

蘇宿真的在燉肉。

那個時候，其實大多數歸劍閣的師叔伯們都很擔憂，整日里不知道向閣主古道真人抱怨多少，作為蘇宿的師父，那個麻衣老人，自然更是如此。

只是顧泯如今自然是不在意的，他深入其中，彷彿開闢了新的天地，他的修為一點沒有落下，在歸一境內，已經走了好遠好遠。

如今在他面前的道法，只剩下最後三冊。

最後有人咬牙道：「好！」

出關兩個字，王林咬的極重。

為了解決這個事情，他們想了很多年，都沒有結果，卻不曾想，顧泯在寒山自封這些年，便已經有了法子。

蘇宿面無表情道：「他已然自封，寒山出不了，就連那個洞府都出不了，又如何能號令整個寒山，如今寒山蘇某做主，我這個掌律，想做什麼，不想做什麼，也不需要任何人允許。」

「依著你小子這個練劍的速度，為師要什麼時候才能吃得上你抓的？」

「我就是這麼想的，所以我也在練劍啊。」

王林看著鐵鍋里的燉肉，聞著香味，看著翻滾的肉湯，也有些不自覺的吞了口水，他蹲著鐵鍋前面，有些不解的問道：「師叔，為什麼我們要用柴火，用劍火不就好了？」

蘇宿笑道：「我記著當初在天風城外，藏雲劍宗為我家掌教仗義執言了一番，既然如此，我們便不要東西。」

只是這一次，一向看著尋常的蘇宿，這一次竟然有些失魂落魄。

顧泯張開口，牙齒不再鋒利，只是舌頭仍舊有些灰暗，這是在提醒他，身體的問題還沒有完全解決。

那醜陋的容顏已經消失，原本的容貌回來了。

他們之前便聽聞了寒山掌教顧泯自封于寒山的這些年裡沒有停歇，反倒是開始鑽研許多道法，造出了許多路子，寒山不是密不透風的，很快消息便傳出去，這些人便聞風而來了，一些問題，其實困擾了他們很多年，諸如某些仙山的道法一直都有缺陷，修行到多少層之後，便會有些問題，不僅影響修行，甚至還影響生命。

王林縮了縮脖子，心想您是掌律，山上除了掌教就是你最大m•hetuｂｏｏｋ.com•ｃｏm，當然是你說什麼便是什麼了，別人就算是不服氣，又能說些什麼？

王林為難道：「師叔，這麼干，掌教會不會生氣？」

過去的那些年裡，他最喜歡的不是練劍，而是去做很多別的事情，對於吃，他有些執念。

……

「小傢伙，身為天生劍胚，為什麼不好好練劍？」

王林平靜道：「我家掌教的那些法子，若是都救不了你們，你們便自己先把坑挖好吧。」

他有些恍惚，想起來之前從那洞府里送出的東西。

這樣好看的少年，有一天不好看了，當然會很傷心。

所以他們只是看著王林，咬著牙點頭。

「對對對，不過掌教這一舉改變了劍修的修行之法，也絕對會在史冊上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

王林很高興。

他很癲狂。

但如今的顧泯，已經不能被稱作怪物了。

顧泯揭開茶壺，裏面沸騰的茶水熱氣騰騰，但終究還是能在那倒影里看清楚自己的臉。

「那是當然的，啊……師父，這肉好了，快吃啊！」

沒有離去的弟子們看著王林，激動說道：「如果是真的，那掌教在劍修的歷史上，一定會留下璀璨的一筆啊！」

他一切都在朝著好的方向去。

「王道友，這般怕是有些太過了吧？」

老劍修有些茫然。

顧泯知道這些年自己做的事情，為修行界意味著什麼。

老劍修瞭然點頭，隨即便行了禮，轉身便要走。

蘇宿皺了皺眉，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聽著這話，崖畔一時無聲，很多人怪異的看著王林，彷彿想說，這樣的話，王師兄怎麼敢說的？

洞府里的道法典籍原來越少，顧泯腦子裡的想法越來越多。

「王師兄，剛他們說什麼？用劍氣催動道法？！」

那個時候他還是個少年，身為天生劍胚，自然便成了一座歸劍閣都寄予厚望的天才弟子，可他天生對練劍只有幾分興趣，他更多的興趣，在別的事情上，所以一直以來，修行都算不上太快速。

「倘若那法子救不了我們，如何？」

「蘇劍仙，您就別和我們逗悶子了，我家掌教修行有礙，就等著那捲太清經了，您高抬貴手，就讓我抄錄一份吧？我們願意用鎮山道法來換！」

在這裏指的不是他有多強大這種事情，而是說，在那段歷史里，他對修行做出的貢獻。

隔了數日，又有些修行者上山，不過差不多又被蘇宿宰了幾刀。

有寒山弟子嚮往說道：「掌教果然了不起！」

可最後蘇宿還是沒說什麼，只是一個擺了擺手，轉身坐在了燉肉的鍋前面。

王林在遠處看著，沒有敢過來打擾蘇宿。

這些年他雖然不說，也表現的很不在意，但柳邑很清楚，曾經生得那麼好看的少年，如今忽然變成了這樣，他的心裏當然會很難過的。

他拿出一方上好的隕鐵，那是用來鍛劍的東西。

蘇宿拿了很多好東西，也有很多好東西沒拿。

世間真的很太平。

十年之後，他們的未來如何，似乎有些兇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