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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幾個教授會為了學生做到這種地步，更何況他只是流水的大學生，又不是什麼你研究團隊里的博士生。」

海登大手一揮，把事情全部丟給安潔拉做主，然後趁著她去做飯，自己順手打開新聞頻道。

這話讓安潔拉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原來如此，我明白了。那麼，乾脆直接使用武力更好嗎？」

海登沉著臉說：「那我希望你永遠都不要親眼看見。」

為什麼連教授都開始把「愛」掛在嘴上了？

「唔姆。」

老實說，雖然很難反駁，但海登依然不喜歡這個評價。

「拒絕剝削！把凈土還給我們！把凈土還給我們！！消滅不平等！」

「消滅死亡的不平等！」

「我確實早就知道阿拉斯托在做危險的事，但再怎麼說我也沒料到他能自己組建一個對抗密特拉集團的學生黑客組織。」

最後他只好這麼說，竭力不想顯得像是在與教授爭辯，

他不急，安潔拉當然也不會急著催他去賺錢——倒不如說，除了生命危險的關頭，海登從來沒看到安潔拉催促他做過什麼。所以安潔拉聽到他這麼說，只是隨即愉快地回答：「既然主人今天沒有出門工作的打算，那麼我就可以把昨天買的雞拿來慢慢燉湯了。您比較想喝竹筍雞湯還是香菇雞湯呢？」

他的表情顯得十分蒼老，面色已經暗沉下來。

「教授，」海登疲憊地說，「我知道這聽起來不好，但我要認真地說——他只是個大學三年級的狂妄小鬼，而我今年底就要滿三十歲了。你覺得我能和他有什麼共同語言？」

新雅圖市中心區每天的天氣應該都是人工控制的。密特拉集團的氣象系統會決定結界今天會產生什麼天氣，所以更不可能故意把雲層弄成這樣。

三個月前，一隊頂尖的民間傭兵去刺殺公司高管的女兒，結果如何？她甚至都不是戰鬥型的。

對話在這裏稍微停頓了一會。

他們說話期間，直播的畫面也在不停變化。很快遊行隊伍就在這次示和_圖_書威的目的地，也就是密特拉集團新雅圖分公司的摩天大廈前停下腳步，在門口排好隊形，開始揮舞標語，演奏吵鬧的抗爭搖滾。

五十萬的臨時額外收入，海登當然不會坐吃山空或者亂花。安潔拉做起飯來是很花錢的，況且他還有別的開銷。不過他還是覺得自己可以放鬆一下，可能喝兩杯酒，舒服一下，小睡一會，廢個三天再看看幾個中間人那邊有什麼委託，不著急。

看完海登給他的報告之後，阿爾比恩教授看上去相當嚴肅。他臉上慣常的微笑消失了。

「那麼，我就還有時間來解決這個問題，免得阿拉斯托真惹出個巨大的麻煩。」阿爾比恩教授嘆了口氣，「再次感謝你，海登。我會儘快幫你分析那瓶生命氣息的。」

「我不太喜歡這種過度強調生命延續的價值觀。」

不過他確實不知道該怎麼反駁，甚至不知道該不該爭辯這個。

「我其實很難理解，教授，你到底為什麼要摻和這件事？」

這個問題讓阿爾比恩教授挑起了一根眉毛。

海登知道他應該克制一下自己聲音里的諷刺意味，可是他實在控制不住。

【波旬】——不，應該說是阿拉斯托，究竟想要搞什麼鬼！？

「雖然主人你經常這麼說，但我似乎還沒看到過大公司真正的武力表現啊。」

……除非他們的氣象系統被黑客侵入了。

但這一次，海登確實有些啞口無言。

海登愉快地說，

「教授給我們的這活，本來應該是不賺錢的。」

「無法理解死亡就意識不到生命的珍貴！正是你們對死去父母的愛造就了現在的你們！他們的生命在你們的生命中延續，這不僅是指基因遺傳，同時也是在你們心中留下了永遠的印記！」

海登本來還想換台的，聽到安潔拉這麼問，只好先簡單解釋：「因為他們只是烏合之眾。」

城市氣象系統，當然也不例外。

所以離開大學，回到家裡之後，海登一開始還感覺自己心和*圖*書情挺好的。

這顯然不是破壞活動，而是向新雅圖的治安公司提出申請並正式通過之後，進行的合法示威遊行。透過新聞直播的攝像頭，可以看見人潮行走在新雅圖中心區的主幹道上，道路兩旁站著整排的公司條子，監視著群眾。萬一遊行演變成暴動，他們就會立刻出手鎮壓，將【臭雲術】和【昏迷箭】射向隊伍。

「為什麼您認為這麼做毫無意義呢？」

「我不覺得阿拉斯托真能惹出什麼巨大的麻煩。」海登一邊思考，一邊慢慢說，「即使具備再天才的黑客技術，一小群學生的作為也有限。至於物質界方面的武力，他手底下那幫學生只是烏合之眾，根本不能打。他能入侵一台警用【羅剎】無人機確實很可怕。我從來沒聽說有誰做到過這種事，但終究也不過如此。」

「先別討論這個了，教授。」所以他選擇轉移話題，「我們的首要問題是有學生遇上了麻煩。」

老實說海登很難相信之前那麼多破事才過了一天，但無論如何，總之第二天一早，海登疲憊地拖著步子飛到常青州大學，爬上奧術學院的樓梯，邁進木門，走進擺滿了瑣碎小玩意的辦公室，再次看到了留著銀白鬍子的阿爾比恩教授。

他伸手指了指直播畫面中，沿著馬路兩側列隊，監視著遊行群眾的公司警察：「比如說，你看那些公司條子。一旦遊行變得過激，他們就會立刻使用鎮暴法術。換句話說，這種遊行其實只是在公司的許可之下，向公司抱怨幾句罷了。你真覺得這樣能有什麼用？」

年老的巫師嘆了口氣：「與阿拉斯托的交流似乎讓你很疲憊。我本來還以為你們倆會有許多共同語言。」

但安潔拉卻皺起眉頭，

「我這輩子沒有過婚姻，大部分時間都在學習、研究和教學。總有一天我終究會死，而且我也沒有後代。然而我並不後悔。看著我的學生們成長是一種永恆的喜悅。等那個時刻到來的時候，海登，別太為https://m•ｈetｕｂｏｏｋ.cｏｍ.ｃom我悲傷。因為你們就是我生命留下的印記。」

「我昨天才剛說過——我永遠提供幫助給那些需要我幫助的學生。」

畢竟這事本來是一種人情交換。

……所以海登看著直播，皺起眉頭，意識到這有點不對勁。

「但多虧那個黑魔女艾比蓋爾摻和進來，我們現在多了一筆五十萬的額外收入。」

「我活了二百一十九年了。」

他安靜地說，

海登開始冒冷汗了。

他好不容易才沒有把這話說出來。

這話反而讓阿爾比恩教授重新微笑了一下：「這恐怕就是當教師讓人討厭的地方之一：他們從來不會完全忘記學生當初的情形。你大學三年級時，和現在的阿拉斯托並沒有太大差別。」

「想想你所經歷過的一切，你真的沒有意識到嗎？正是因為你們父母的離世，你才想要治療所有貧窮的生者，而阿拉斯托想要讓所有貧窮的死者得到安息。生與死對你們而言是硬幣的兩面！」

「這與價值觀無關，而是單純的事實。」

傻子都看得出來他在轉移話題。但教授用藍色的眼睛盯著海登看了一會，還是沒有點破，而是點了點頭：「你說得對。不過，如果你從公司線人那邊得來的消息無誤，那麼他們應該就沒有迫在眉睫的危險。」

說來也巧，新聞頻道正在直播今天的街頭社會運動。那些群眾看起來大都是學生，以及一些較為年長的藍領勞工，簇擁著一輛不停釋放出煽動性搖滾的音樂拖車，列隊遊行。拿著標語牌的人也不少，牌子上大多寫著「凈土屬於每一個人！」，「拒絕剝削！」，「我們要安息！」之類的口號。

所以只對海登來說非常尷尬的沉默又持續了好一會。

老巫師輕聲說道，眼神裡帶著一種悠遠的悲傷，

然後海登終於忍不住把這個他疑惑已久的問題給問了出來，

隨著口號高響，音樂拖車上的dj又將樂曲帶入間奏，群眾們的情緒也像是爆炸般沸騰起來。

「所以我www.hetubook.com.com們可以趁機悠閑一下，再來考慮這筆錢該怎麼花！」

反正密特拉集團還不至於弄死他。

他的語氣變得前所未有地堅定和嚴肅，在辦公室里大步走來走去，長袍在身後呼呼飄動，

……

「拒絕凈土剝削！」

「我怎麼知道？」海登有些煩躁地回答，「我只知道大公司殺光五萬老百姓不過是彈指間的事。他們不會這麼做只是因為這樣對做生意有害。主要的資源和力量都在公司那邊，只靠一大群底層人民的武力能做什麼？布衣之怒，不過以頭搶地耳。伏屍二人，流血五步，天下縞素，在這個時代已經不可能了。我只知道這樣做肯定是自殺，但根本不知道怎麼做才是正確的。」

老實說，這段話與海登原本想說的話題相比有點嚴肅過頭了。他一時間都有點不知道該怎麼反應，該怎麼緩解這意想不到的衝擊力度。

這不是第一次有人對海登說類似的話。

密特拉資訊集團新雅圖分公司大廈是一座遠高過周圍其它大樓，直衝天際的高塔。灰色的厚重雲層像流動的墨水般在天上捲成漩渦，讓這棟摩天大樓看起來就像是魔王的居城，就像這世間邪惡與壓迫的象徵。

無論教授把這事說得多麼有說服力，他都不要再摻和進去了。讓多管閑事的教授去想辦法，或者讓阿拉斯托自己吃一頓社會的毒打吧。

安潔拉這時候正好從廚房裡走出來，歪著頭看了一眼新聞畫面。以她的感測器和計算能力，哪怕只是隔著新聞直播的攝像頭看一眼，也能夠大致判斷出畫面中的人數。

但是阿爾比恩教授似乎十分了解海登舌頭底下壓著的話，

我就是我，為什麼一定要和已經死去的人聯繫在一起？

人潮就在條子們的看管下，緩緩前進。

「順便一提，」海登沒精打采地說，「我還沒查出他的資金到底是哪裡來的。從影片的事情來看，希望他至少沒把密特拉集團的女員工抓去賣錢。」

教授說道，從他的靠椅上站起身，開始在房間里緩ｗｗｗ.hｅtuｂoｏｋ•com.ｃoｍ緩踱步，

至於黑掉全城的警用無人機這種事，可就不光是黑客技術的問題了。以學生所能得到的設備來說這幾乎是不可能的，畢竟真正的黑客可不像遊戲或動畫里的黑客那麼神奇。

「沒事。」海登搖搖頭，「我的事沒那麼急。」

某個學生領袖振臂高呼后，口號聲便像波浪般擴散開來，

「還是說，海登，你真的認為所有愛都需要交換條件和理由？」

「這算是一種亡靈節的應景話題嗎？」

「首先，多謝你能查出這一切，海登。」

正如他剛剛所言，大公司殺光五萬老百姓不過是彈指間的事，甚至不需要專門用到什麼特別的東西。他們平時用來推平山脈，將沙漠化作森林的力量，難道就不能用來殺人了？

海登皺起眉頭：「我從來沒有想過要和大公司雞蛋碰石頭。」

「主人，那裡匯聚了好多人啊。應該有五萬人以上了。」

「都行！」

如果黑魔女艾比蓋爾的說法為真，那麼【波旬】組織的小打小鬧實際上就從來沒給密特拉集團造成過什麼真正的損失。既然如此，密特拉集團就不會真的花大錢來追捕他們——因為那反而會讓財報變得不好看。

阿爾比恩教授依然盯著海登，蒼老的眼睛中流露出古怪的神色：「所以我不會收回剛剛的評價——我覺得你們倆應該會有共同語言。你們倆有很多相似之處。」

最終，阿爾比恩教授又盯著他看了一陣，然後緩緩地點了下頭，面色也恢復了平和：「無論如何，謝謝你，海登。你為你的後輩所做良多。」

海登聳聳肩：「我也只能做這麼多了。」

第二天一早。

「但你想要發明廉價的高級治療魔葯。」教授正色道，「如果真的成功了，你難道不知道那些大公司會對此如何反應？有些醫藥公司在這方面甚至比對恐怖組織還要敏感。」

群情激奮，他們一邊前進一邊聲嘶力竭地吶喊。

啊這……確實……很有說服力。

說來也可笑，海登腦海中立刻閃過家裡的發條老婆，頓時無言以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