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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於卡蓮更是個沒法用表面現象和刻板印象來互動的人。她雖然是資本天神的女兒，血統純正的現代貴胄，卻胸懷改天換地之志，想要背叛自己原本的階級。

唯一的問題在於，這個襲擊殘殺馭風部落亞人的大惡魔顯然算是強盜。然而沒準它也是被颱風掃地機逼得沒飯吃，迫於無奈，不搶劫其他亞人部落就要餓死了——如果真是這樣的話，事情就還有得談。

噔噔咚！新法術！

可是，在聽到海登這番話之後，無論馭風部落的人也好，旁邊的金剛酋長也罷，竟都是突然間面色大變，甚至隱約開始騷動起來。

現在呢？新神甚至懶得來追獵他了。他現在甚至會被新神搞的大型吸塵器驅趕著到處跑。如今身上的行頭，更是十分配不上大惡魔的身份。連過去最愛的聖武士心肝，這個時代都吃不著了。

海登收集別人的家傳魔法是為了要搞研究。對於馭風部落來說，交出這種技術卻意味著自己獨立性的喪失。失去獨門技術優勢之後，就算這場掃地風暴將來結束，馭風部落也沒有辦法再脫離出去單幹了。

海登不免有些吃驚。然而金剛酋長的話可還沒說完。

這年頭日子實在難過，比不得從前奢侈。千百年前，大惡魔能夠從屠殺掉的人頭中挑出哀嚎聲特別獨特的，組成一個京觀，像大型合唱團一樣配合出「優美」的旋律，替自己高唱凱歌。然而今天的他，甚至已經沒法用人頭湊出一個勉強的樂隊。

「你們的意思是……」

青年在地上啐了一口，罵罵咧咧地抱怨兩句，然後又嘆了口氣，轉頭望向窗外。

表面現象和刻板印象都可能是騙人的。

他說出這句話時，語氣明顯沉重起來，

雖然千百年前，他總是要和舊神打架，偶爾被舊神追獵，但日子過得顯然嗨皮很多。

他們總有一天會明白，自己失去的只是枷鎖，得到的卻是勝過世界的東西。

海登現在已經不是啥都瞞著夥伴不講的白痴了。坦誠的https://m.hetubook.com.com相互溝通可是很重要的！

所以他先對這些馭風部落的亞人們開口說，

反倒是亞當這個海登的大學好兄弟，和海登一樣本來都是根正苗紅的無產階級，反而挖空了心思鑽營想要當資本家，甚至還為此和魔鬼勾結，謀財害命，至今也不知道他都是在盤算些什麼。

然而惡魔說白了和亞人一樣，古往今來都是不屬於統治者社會秩序的東西，都是現代社會想要清掃掉的「垃圾」。大家都苦公司已久，現在還被颱風掃地機給折騰得不輕。所以海登現在反而尋思——和曾為舊神的魔鬼不同，或許這惡魔反而可以試著交流合作一番？

海登也不擔心他們會鬧出麻煩。雖然安潔拉現在必須每天唱歌，管不了其它事，但海登也不是廢物。在這座山上，這座城裡，在安潔拉創造的生命力循環之中，變成土地神的海登可是很強的。

但既然亞人們都這麼進言了，海登也不可能當作沒聽見，點點頭表示理解。最後，馭風部落的長老還教給了海登一個特別的秘法——他們自古以來，便傳承著透過風來傳遞訊息，讓訊息順風飄到遠方去的獨特法術。

海登這才感覺有些不對勁：「怎麼了嗎？」

馭風部落的家園，是一座面對大海的小山谷。

可是他們難道能說不給嗎？那樣海登狼也不需要親手殺人，只要把他們全部從山城結界里趕出去，馭風部落的這些難民就自然都死在外面了。就算他們勉強可以抵禦風暴，在風暴肆虐的荒野上也找不到明天的飯吃。

「萬事不如眼見為憑。果然還是先親眼看看再說。」

……

黑魔女艾比蓋爾以前也經常說這種話：資本家雖然也邪惡，但再怎麼說也比封建魔鬼老爺當權要好。帝王之所以是帝王，是因為他們踩著平民的頭顱成就人上人。貴族從來不是個好詞，起碼對於普通人來說是這樣。他們從來都不是值得普通人崇拜的ｍ•ｈｅtuｂｏoｋ.cｏm.ｃｏｍ東西。

四個跟隨他的亞人部下兼狂信徒正在愉快地玩耍。他們手持長矛，矛頭上挑著個兩三歲大的嬰兒。他們正在研究能最多刺他幾下而不死。那嬰兒被刺穿在長矛上，尚未死絕，仍然發出微弱的哭聲，卻沒有人能來救他。

人心隔肚皮。只看身份來判斷心靈實在太蠢。海登已經不打算再犯一次這種錯誤了。

「你們的遭遇和苦難，我都已經知道了。」

……我們都知道實際上不是這麼回事，倒不如說他們遲早是要永遠臣服在安潔拉手中。不過這就是以後的事了。

「他媽的。」

「惡魔是不會建立部落，不會創造秩序的。偉大的狼啊。它們是惡魔，只有破壞和劫掠，沒有為了明天的建設。」

所以海登最後這麼問。

這話頓時讓馭風部落的長老猶豫了一下。但他最後還是老實同意了。

老實說，在有星界網路的現代，這種傳訊法術實在不怎麼必要。不過海登還是很喜歡這種奇奇怪怪的小法術，尤其是玩風的法術。況且這種傳訊法術應該不會被星網技術竊聽，將來或許還有用得上的地方。

曾為舊神，曾為封建時代統治階級的魔鬼們，說白了就是以前的王公貴族，正在和現代資本主義的新神們狗咬狗。真要說起來，就老百姓的角度來看，那些封建魔鬼以前當家的時候甚至還更壞一點。

和之前透過地脈探測遙視不同，這次海登送出的是一道風。他讓自己的感官憑依在這一道風上，順著風的流動送出城市結界，送向馭風部落的故鄉，

實際上如果環顧四周，仔細查看，就會發現在這個曾經屬於酋長的大房間里唱歌的，並不只有酋長他自己的腦袋。這個大房間里擺了十來個被擰掉、砍掉的亞人腦袋，每個都和酋長的腦袋一樣非常新鮮，沒有半點腐爛，而且嘴巴一張一合，發出各有不同的哀嚎和嘶吼。

艾比蓋爾這個和魔鬼簽契約的黑魔女實際上心地還不錯，不僅對海登很和圖書友好（畢竟她有求於他），而且平時對普通市民也會表現出一些善意。

「除此之外，我對你們代代傳承的馭風魔法很有興趣。希望你們可以教給我。」

一個體魄健壯，戴著墨鏡的青年坐在曾經屬於馭風酋長的寶貴地毯上，左手托著下巴，喃喃自語。不知為何，他的手指和手上都戴著大量的銀飾，連脖子上都卷著仿照蛇製成的銀項鏈。

「但惡魔和人是不一樣的，偉大的狼啊。惡魔從來不管這些。」

馭風部落的長老剛剛教了他一套用流風傳訊的獨特法術，海登又是個特別擅長折騰改造別人魔法的傢伙，腦筋一轉就想到或許可以給這個法術改改結構，增添一下透過風來遙視遠方景象的功能。畢竟聲音和圖像本質上不都是訊息嗎？

這他媽到底是在幹啥啊！？

海登在這一年多的時光里，在這短短的幾個事件中，領悟到了一個有如禪一般的真理……當然，那不是絕對的真理。他所領悟到的道理，就是自己不應該根據刻板印像去判斷事物。

魔鬼們整天想要復辟封建社會，真和它們勾結那可就是開倒車了。像海登這樣的現代人不屑為之。

金剛酋長繼續解釋道，

他們只能含著淚，接受自己將永遠臣服在金剛部落白狼神爪子底下的事實。

魔法學科的涉及面實在太廣。哪怕海登把自己的一生都奉獻出去，也仍然只是從知識的海洋中舀了一杯水而已。話雖如此，每次學習或搗鼓出新法術的時候，海登總還是特別開心。

哎，原來這些亞人姑且還是有點優生學知識的嗎？

海登用狼爪子搓搓下巴，不禁覺得有些尷尬。

因為馭風部落里的其他人已經全部被串刺了。

……噫？

這裏曾經是一個小小的，幾乎能夠算是世外桃源的地方。這裏也需要面對環境污染，但至少比外面好得多。這裏也需要擔心外面來的戰亂和災禍，但至少平時還算平和。

男女老少，無一例外，都被木樁從屁股打進，從嘴巴里穿出，讓hｔtｐs://m•hｅtuｂoｏk.ｃｏm•com血從他們身上所有的洞里噴出來。這樣的屍體一具接著一具，以滑稽的模樣相連，組成對惡魔來說十分搞笑的樣子。

「敗北的部落的女人孩子多少會被留下一些，因為在這荒土大地上，就連血脈的來源也是很重要的資源。同一個部落中如果總是互相生孩子，讓血脈的濃度過高，生下的孩子是很難活下去的。我們總要和其他部落交換血脈。」

兩個部落的亞人面面相覷了一會，金剛酋長才先開口回答說：「偉大的狼啊，惡魔口中是不留俘虜的。」

必須承認，這話可有些出乎海登的意料。

「啊，今天真是不爽。」

那個頭顱翻著半睜的白眼，嘴巴也恍惚地半張著，皮膚雖然慘白，但卻並未腐敗，甚至連腐爛的跡象也沒有，脖子的斷面處還露出鮮紅的肉，像是隨時會滴血一樣新鮮，彷彿才剛剛被擰下頭顱，實在不可思議。

而他的右手手掌，則是托著馭風酋長被砍下的頭顱。

惡魔與魔鬼是不同的，與魔鬼！

……話雖如此，卡蓮要是知道海登和惡魔談合作，可能會很不高興。如果真的要和惡魔合作，他還是得提前和卡蓮討論一下。

正經說來，他現在可到底該怎麼辦？

不過另一方面，要是海登又完全不把亞人們的說法當回事，那就又是在另一方面很蠢了。

等金剛酋長帶著馭風部落的人們走掉，開始安排他們的生活之後，海登便變回人形，在原地找了棵樹靠著坐下，重新考慮起有關惡魔的問題。

這年頭，連惡魔也過得慘啊。

只可惜，這個時代並不容許任何人躺平。脫離現代社會的世外桃源，終究也迎來了自己的末日。

雖說兩個部落的亞人都把惡魔的事情說得很嚴重，彷彿對方單純就是以掠奪與殺戮為目的的異常怪物，但要是海登二話不說就把亞人們的說法當作事實，那他可真就一年多都毫無長進了。

「只要你們接受這座城市的規矩，我就接受你們的投靠，保護你們。金剛部落的酋長會替你們安ｗｗｗ•heｔｕｂoｏk•ｃom.ｃｏm排居所、食物和工作。」

「可能沒有那麼快。」金剛酋長猶豫了一下才回答說，「但想必會在不長的時間內被殺光，然後吃掉。」

這種事實際上當然沒那麼簡單。但海登也確實擅長做這種事。花了幾個小時，他最終還是把這個【風傳千里眼·測試版】給搗鼓出來了。

正好現在沒有其他人礙事，海登摸摸下巴，準備找塊空地施法。

信任是必須的，但核實也是必要的。

畢竟海登完全不負責也不擅長管理這些具體的東西，只能丟給亞人們自己去做。好在金剛酋長也不會在海登鼻子底下搞鬼。海登只要扮演神擺出威嚴的樣子就夠了。

呃，可是你們一個月以前不也都在吃人嗎？

所以他趕緊在山上找了一個已經被凈化乾淨的池塘，就著那明亮如水晶的水——山上現在的水都是從蘋果樹外面那圈水溝里源源不斷湧出來的——忙不迭地施展起剛改造出來的新法術。

雖然雙方都是邪惡之徒，但就算同樣邪惡，山賊和壞貴族也都還是不同的邪惡呢。

他皺起眉頭說：「……馭風部落剩下的人可能已經被惡魔和它的部下殺光了？」

……啊？

說來也怪，甚至可以說可怕，而且真不知是為什麼——這些被砍掉的腦袋發出各種不同的哀嚎聲，七零八落地組合在一起，居然形成了一個勉強，算是類似《婚禮進行曲》的旋律，

「殺光了這個部落，才湊齊這麼十五個勉強算是能用，哀嚎的音調勉強能湊出曲子的腦袋。」

「最後我還有一個問題。你們是否還有聯繫故鄉的方式？我或許可以和那個惡魔談談，替你們討要被俘虜被抓住的同胞。」

畢竟階級矛盾才是主要矛盾嘛。

「部落之間如果正常相鬥，競爭，如果一個部落勝利了，它並不會將敗北者的女人孩子全部殺光。」

他要親眼去看看對方那個大惡魔的狀況。

不僅如此，他的嘴巴——還在哀嚎。像活著的人一樣哀嚎。

答案不會從天上掉下來，人終究只能靠自己的力量找出真正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