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艾可女士在帕妮婭躺進操作艙之前再次說到，

「同樣是花錢買做夢的權利，只不過買這個夢是合法的。」

「首先是進去對觀眾們說開場白，小聊幾句然後開始啟動屍解儀式。事先調整好的奧術程序會把【魔法少女帕祖祖】的星光體從星網的上層空間投入到下層的無意識之海。」

寒冷和黑暗徘徊在她的身周，就好像她正緩緩沉入幽暗的深海。在死寂的海水中，只有點點星光灑落在她的四周。

【第一次在直播里看到星網的結構層！】

只聽一聲巨響，一股凜冽的精神震開，當場就把這「死神」震蕩得粉碎。陰風寒氣全部炸散，根本碰不到魔法少女的星光體！

下周日的直播，【魔法少女帕祖祖】要現場演示她如何進入幽冥，戰勝死亡！

因為這些舊神信徒認為，通過這樣的集體狂歡，以及對神的模仿表演，他們就能更接近自己的神，在某種程度上與神合為一體。

僅僅一瞬間，那無比的震驚和恐懼，就讓帕妮婭的精神凍結了。

為此他甚至還跑去找老教授阿爾比恩，以及黑魔女艾比蓋爾這樣對古老神話特別熟悉的儀式專家，問問他們有沒有什麼讓狀況更保險一點的辦法。這些老魔法師各有各的招數，都給海登提供了一些好的建議——然而不管做啥，本質上都像是看著考生兒子進考場的家長，能起到的效用實在有限。

觀眾們呢，則忙著享受這虛擬主播歷史上獨一無二的表演和景象。

這些流程當然都已經不是第一次和帕妮婭說了。畢竟艾可女士他們也並不希望帕妮婭實驗失敗。那多麻煩，多浪費錢啊？

想要復活，當然就得先死一次。想要窺探參悟死亡的奧秘，當然也要把自己置身於死亡。自古以來的神話和傳說都是這樣。

觀眾們看到【魔法少女帕祖祖】在星網結構層的人工冥界里開無雙，也逐漸陷入越來越大的興奮。這些關注和熱情，都會成為死而復生儀式的一部分。

【哈！就這種東西？】

很快越來越多的虛幻心魔怪物從無意識之海中湧出。它們有夜叉惡鬼，有猙獰猛獸，甚至還有妖艷的魔女，全都是各個神話傳說里不同的，代表「死亡wｗw.hｅtuｂoｏｋ•cｏm•ｃｏm」的怪物，而且紛紛朝【魔法少女帕祖祖】撲來。但她那麼厲害，那麼自信，那麼光彩四射，根本就一點也不怕，全都拳打腳踢過去，全都是硬碰硬。

魔法少女不以為然，照舊一拳轟去。

資本用金錢營造了一個新時代的酒神夢境。源於虛擬偶像自身人設的溫柔與憐愛平衡了它殘酷的本質，給予人們以慰藉。

帕妮婭卻自信滿滿，一點也不恐懼，至少看起來不恐懼。她最近天天被安潔拉餵食秘火食物，哪怕在物質界的時候也和【魔法少女帕祖祖】一樣越來越有活力。她最近在物質界的行為舉止也和直播時越來越像，神采奕奕，簡直就像是夢中的理想形象正在逐漸滲透過來。

一度死亡然後復活，通過這種儀式就能窺探到死亡的神秘並獲得力量。這樣的儀式古來有之。

真正的問題是，這個儀式的核心步驟在於……必須要讓主施法者先死一次。

進入直播間的【魔法少女帕祖祖】神采飛揚地對觀眾們說著開場白。

倒不如說之前米克特女神克隆自己的大腦，裝上複製自己人格的晶片，再吃掉自己的腦髓——用這種方式參悟自身的死亡奧秘，這才是打破傳統，令人目瞪口呆的作弊方法呢。

因此反而是海登比他們更頭痛。

【本魔王前陣子替粉絲轟殺病魔旱魔的直播，大家應該都看過了吧？同樣的事情一直做卻也沒趣，所以今天要更進一步！】

【帕祖祖好強！】

「我最後再複述一遍整個直播的流程。」

夢是現實的反映。反過來說也就是因為現實太糟糕，人們才會想要花錢買夢。

而夢中的狀況，也同樣會反映到現實之中。

她最近一進入【帕祖祖】形態就網路社交牛逼症發作，自信大概是不缺的……至少看起來不缺。

就算她之前已經表演過那麼多不可思議的事情，大部分觀眾甚至粉絲對此也都是半信半疑。

那麼，身為當事人的帕妮婭自己呢？

【大家久等啦！v的時間到！】

【心魔幻象，能奈我何！】

享受這個拋開痛苦煩悶的日常生活，扮演魔怔人，並且融入集體狂歡的過程。

從美索不達米和-圖-書亞的古代蘇美爾時代開始，人類就已經發明出了這樣的魔法。後來這個魔法又被古希臘人冠上了新的名字，一個更加有名，連海登都有所了解的名字：

或許就是因為需要這個意象，齊齊米媞娛樂公司才特意幫帕妮婭準備這個看起來像棺材一樣的操作艙。

老實說這和現在的明星偶像以及他們的飯圈還挺像的。

「知道啦知道啦！不用擔心！」

【前面那一堆骷髏死神夜叉惡鬼地獄三頭犬什麼的我都打殺了，你這帽子先生又如何？】

海登在外面看著，卻不由得感覺，這完全密閉的操作艙，怎麼看都很像是個白色的棺材，實在很不吉利……不，或許恰恰相反？

【噢噢噢噢！】

老實說海登還真的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這個問題。這是一種現代性的問題，沒法三言兩語解釋清楚，況且海登自己也不是什麼社會問題的思想家。

偶像的粉絲，以及粉絲們的集體狂歡，其實也是整場表演的一部分。

現在先說狂歡。

【今天，我連那九幽冥府的死亡亦要戰勝！沒錯，就在大家的面前吶！】

酒神的信徒們會將他、他的葡萄酒以及醉酒所代表的狂歡喜悅都視為神聖。所以這些信徒以縱酒狂歡的方式來尊奉葡萄酒之神。他們身披獸皮、頭戴花冠，吵吵嚷嚷、瘋瘋癲癲，完全沉浸在一種感性的陶醉之中，會通宵達旦地一邊跳舞一邊狂叫，狂歡酗酒、果體遊行。他們會為了狂歡而拋開自己的工作，跑開現實中的苦惱，成群結隊瘋狂舞蹈，高喊酒神的名字，毀壞碰到的一切。遇到野獸甚至兒童，他們都會將其撕碎，生吃其肉，

一般正常情況下，這種儀式都是得自己親自去死一次的。沃坦公司的董事長奧丁為了參悟盧恩符文的奧秘，將自己吊在世界樹上身刺長矛整整九日。原始的巫師薩滿為了進入恍惚狀態以讓神靈或精魂降臨在自己身體里，有的會不眠不休地激烈跳舞，還有的會劇烈傷害自己的身體。許多宗教進行絕食修行，也是通過斷絕營養和睡眠將自己的肉體與大腦逼至瀕死。日本的修驗者會沒日沒夜地在險峻叢山中攀爬來逼迫自己進入狀態。古希臘的巫女ｍ.ｈｅtubｏｏｋ•ｃｏm•ｃom為了獲取諸神的神諭，會主動吸取火山噴出的有毒氣體——這些本質上都是相同的基本原理，只不過操作手法不一樣而已。

距今大約三千年前，居住在巴爾幹半島北部的古代色雷斯人就崇拜酒或者說葡萄酒之神。那位酒神不僅掌握有葡萄酒醉人的力量，還以布施歡樂在當時成為極有感召力的神。

黑色的迷霧立刻消失了，不再遮擋她的視線。她看見了迷霧下面的臉，認出了是誰。

死而復生，死而復生，必須先死才能復生。這死亡豈是好應付的？

儘管安潔拉能夠聽懂海登大部分的解釋，她卻無論如何也沒法理解這部分的原理。這就像她無法理解為什麼有那麼多人喜歡看著別人玩遊戲一樣。

除非你真的死掉。那倒是另一回事了。人如果真死徹底了，目前還沒辦法真把你給復活撈出來。

如果不是因為【魔法少女帕祖祖】已經先直播了快兩個月如何打殺病魔，擊退旱災，恐怕所有人都會把這話當成瘋言瘋語。

不過【魔法少女帕祖祖】看起來倒是一點也不害怕這裏。她一邊和看直播的觀眾們嬉笑怒罵，一邊悠哉悠哉地在無意識之海的海面上拍打翅膀，飛來飛去。

她就這樣自信滿滿地說著，躺進密封操作艙中，連接上網。

以艾可女士為首的齊齊米媞娛樂公司幕後團隊事先替【魔法少女帕祖祖】的新節目打了廣告，做了很多宣傳。直播開始的預定時間是晚上八點整，但是七點五十分的時候就已經有上百萬觀眾在星網直播間里準備就位，一臉期待。

酒神，象徵著感性、狂歡和生命的神威。他是狂歡之神，同時也是復活之神，因為他是植物（葡萄藤）的神，每年秋季都會死去，然後在來年春季復活。古埃及人認為他其實是奧西里斯神的一個化身，因為他們覺得酒神的復活和祭祀儀式和奧西里斯很相似。況且，奧西里斯也肩負植物神，尤其是葡萄藤之神一職——不過關於這些我們之後再說。

「不要忘記了，無意識之海中會具現出的死亡怪物，實際上就是各種各樣的心魔。戰勝死亡，顧名思義，就是披荊斬棘的一條路。無意識之海是虛擬的冥界，卻和_圖_書也要斬殺虛幻的心魔，才能讓你化出真靈復活。絕對不是簡簡單單平平淡淡的，而是要爭奪性命才能戰勝死亡。」

按照米克特女神規定的時間，很快下個周日的直播時間就到來了。

「可是，究竟為什麼——究竟為什麼，這樣的一種東西，會讓觀眾們產生滿足感，產生心靈上的安慰呢？」

突然間，虛無的海面上便顯現出了一道新的身影。那是一個漂浮著的骷髏，用白骨之手握住一把巨大的彎曲鐮刀——噫，居然是一個骷髏頭造型的「死神」！

像海登這樣更清楚人類行事方式的人則會告訴她：看虛擬主播偶像的粉絲裏面，雖然會發病的人很多，但其實其中真的把自己搞魔怔的魔怔人，比例其實不會太高。大多數的粉絲雖然看上去都不太正常，但他們其實並不是真的有病，而是他們自己也在享受這個「表演」。

米克特女神曾經和海登說過，【魔法少女帕祖祖】是建立在偶像魔法原理基礎上的現代奧術。如果沒有大量粉絲基於現實主觀意識的觀測能量，魔法就一定會失敗。粉絲們的集體狂歡，共同參与到表演的氣氛中發病的過程——全都是魔法儀式的一部分。

有人，例如安潔拉這種在很多事情上有些天真的人偶，聽到這裏可能就會納悶了——不是有那麼多粉絲對著【魔法少女帕祖祖】發病嗎？他們怎麼會半信半疑呢？

這裏就是星界的最下層，星網下面的基礎結構，人類集體的無意識之海，理論上最接近死亡的地方——因為沒有人見過死亡真正的模樣，至少沒有人能回來解說。

死神揮舞著大鐮刀朝魔法少女撲來，周圍頓時漫起一陣陰風寒氣。但她卻嗤之以鼻，舉手便一拳轟去——砰！！

「或許這就和夢境晶片一個道理吧。」

希臘時代的古人將這種魔法稱作【酒神的秘儀】。海登對此也只是略懂原理，不通詳情。不過煙霧鏡公司用的奧術版本顯然是基於同樣的原理，用現代技術做出來的新東西。舊時的儀式究竟如何操作其實已經不太重要了。

至於儀式的主角能不能挺過來、活過來……哎嘿，這就看具體的操作狀況了唄～

「進入無意識之海后，你的星光體就會受到m•hetｕｂooｋ.ｃｏｍ.coｍ周圍環境具現出的，各種象徵死亡的怪物攻擊。只要你戰勝它們全部，就相當於戰勝了無意識之海中的擬似冥界，可以屍解化出真靈復活了。」

但直播空間中通往星界底層無意識之海的大門已經打開了。【魔法少女帕祖祖】毫不猶豫，一步便踏入其中。

「我是定要飛升成神，從此遨遊自在的人！豈會在這種地方卻步！」

或許自古以來，人類粉絲和偶像之間的關係從來就沒有改變過……只不過現在可能在中間又多了一層資本而已。

這一腳踏出，進入門內，【帕祖祖】立刻就感覺到自己似乎是踏入了黑暗的深淵，一陣天旋地轉，差點把她頭都轉暈了，隨後星光體波動，上下沉浮，好像千萬蜜蜂在耳邊轟鳴。

在這些關注和不停的勝利之中，【魔法少女帕祖祖】仰首而笑。沒有任何心魔怪物是她一拳之敵。畢竟，這個皮套星光體確實被設計打造得非常厲害。

啊？

【這畫面可真厲害】

這，正是從古至今都未曾改變過核心概念的魔法。

幸好她秘火食物吃得多，三秒內便回過神來，睜開雙眼，就像是從夢中驚醒一般，輕飄飄落到地面，腳踏實地，看見一片令人不可置信的景象。

反正資本家和幕後團隊這邊，海登知道，八成是早已做好了失敗的準備。就算這次失敗，也能得到實驗數據，下次再做得更好即可。

真正的死亡是無比玄秘，至今沒能解明的。沒人知道死亡到底長什麼樣子，大公司也只能模擬出自己的「人工冥界」，以各種試探性的簡介手法研究琢磨參悟死亡，而不是找到一個真正的冥界，然後真的進去研究。

突然之間，無意識之海的海面上升起了一個新的影子。那是一個穿黑色斗篷的身影，斗篷非常寬大，而且飄飄蕩蕩，不可能知道裏面的人是男是女。斗篷上方是一頂寬邊的黑帽子；在帽子的下面，黑色迷霧聚集起來，遮住了不知道是不是人的臉。

其實這樣倒也不錯。畢竟這些心魔怪物全都不是真的，而是虛幻。如果因為它們虛幻的恐怖而躲閃，反而會被心魔所迷惑。

所以海登只能這麼回答她，

而且同樣的事情放在虛擬偶像身上其實也差不太多。

【酒神的狂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