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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房間里刷著廉價牆漆，放著一張床單有些髒的雙人床。地板也很老舊，一不小心就會壓得吱嘎作響。所以這個男人在坐起身的時候，動作也不得不非常謹慎，然後還得十分小心翼翼地挪下去，免得把任何東西弄壞。

這座墮天城是個字面意思上從太空掉下來的殖民衛星空間站，豎著插在死海里，所以圓筒空間站的頂端就是社會金字塔的塔尖。那裡是新舊神族們生活，工作和娛樂的地方，是僅限貴客入內的區域。

好多好多舊神，無論是不是天外舊神，都因為為非作歹，曾經被孔雀王剁碎了細細切作臊子。亞斯塔祿是真的打從心裏特別害怕孔雀王。現在她看到一個同胞站在孔雀王的女婿身邊當僕人，還開口說這種話，立刻忍不住開始懷疑——難道這同胞是某個倒霉蛋，被孔雀王給剁成傻子了，狠狠奴役，然後派給他女婿當奴僕？

男人打開大柜子，從裏面拿出護甲外套和大軍帽穿戴好，然後從枕邊拿起破破爛爛的便宜手機——直到這時候，他才發現自己收到了幾條有趣的簡訊。

「我是安潔拉。而你，亞舍拉，你現在這樣是誰呢？」

她急急忙忙的說。

但是，那些從墮天城外逃到這裏，或者從中高層跌落下來的人，仍然在這裏努力地掙扎生存。

第一個瞬間，她無法理解安潔拉的話。

安潔拉說自己是安潔拉。

一般而言，一個人在【新巴比倫】的高塔中爬得越高，也就意味著他越富有也越有權勢。

然而安潔拉的話還沒有說完。

晚上七點零五分，有個男人在廉價而又空曠的房間中睜開了眼睛。

房間里的水壺已經快空了，也沒有能填飽肚子的東西。雖然這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但男人仍然忍不住詛咒昨天的自己。雖說今天本來就打算出門，但餓著肚子工作也未免太慘。

然而墮天城是一個豎著插在死海里的半損壞的圓筒殖民衛星。這裏的城市內部照不到太陽，因此光是在底層生活就需要很多能量去照明。

現在這樣？哪樣？什麼誰不誰？

亞斯hetubook.com.com塔祿如是問。

這話一說出口，可真讓亞斯塔祿愣了一下。

「請問您是哪位啊？」

而沒有空氣，底層的居民們則會以十分驚人的速度死光。然而這座城市的渦輪機、通風井、排氣扇和空氣過濾器，幾乎都分散開落在不同的公司代理人手裡。沒有付錢的人，連幾口空氣都吸不起。

這話有錯嗎？字面意思上確實沒錯。但天外舊神在自我介紹的時候這樣說，聽起來就彷彿一個人類在自我介紹的時候說「我是人」一樣奇怪。

然後她便想到，海登這次是想要來挖掘死海的沉澱鹽以及海底遺迹的。

莫非這位同胞是被殺多了，損了靈智，連自己的名字都想不起來了？

亞斯塔祿實在不理解這些話的意思。而且她也不會理解的。她只會拚命思考擔憂自己是不是哪裡怠慢了孔雀王和他的女婿。

結果亞斯塔祿走後，海登反而有些感慨：「這箇舊神，從不知道多少年前的封建時代一路活到現在，上個世紀破產墮天變成魔鬼。大部分人在這個階段估計就要崩潰了，就算沒崩潰，破產的資本神也很少有能存活下來的。她現在還能作為一城之主，陪著笑臉給新神族做物業管理業務，這可真是非常厲害。」

老實說這工作聽起來就很危險。那種號稱「只是來回跑一趟，流程很簡單」的工作最需要小心。

那麼，這個墮天之城的更底層又是如何呢？

這樣折騰下來，可真是雙方都誤會了很多東西。

對海登來說這些倒是很不錯。不過很顯然亞斯塔祿的話還沒有說完。

【新巴比倫】高塔最底層的區域，是赤貧者的藏身所，失敗者的流放地。在高聳的墮天塔之下，這裡是最黑暗的巨大貧民窟，是絕望的垃圾堆。在這個插在死海里的圓筒底部，因為包括鹹水侵蝕在內的各種原因，連空間站的結構都開始變得危險，腐朽而崩壞。原有的東西開始崩壞，形成各種瓦礫堆，然後它們又被上面滲下的液體衝出的洞與管道連接。

祂們這些天墜舊神hetubook.com.com雖然不會死，但被殺太多次就會損傷到本源秘火。如果得不到補充，就會逐漸失去靈智，最後就可能變成泰拉斯奎那樣智力和狗差不多的不死孽畜，也就比死掉好那麼一點，幾乎要萬劫不復的。

「工具和設備，我都可以調用。開掘底層必需的能源、食物、水和氧氣，我也會幫忙調度的。」

這世上的凡人和神族調整者之間，天生的力量差距實在太大。凡人如果想要獲得真正強大的戰鬥力，就不得不搞些非法的肉體改造和武器強化。這些東西在【新巴比倫】都很流行，很多違法的相關技術在這裏的黑市上買賣。

雖然艾比蓋爾這麼問道，但海登反而擺了擺手：「沒必要。」

亞斯塔祿想到這裏就心中發憷，因為在她看來孔雀王真的有可能把這種事干出來。而且她雖然破產，從神墮落為魔鬼，但一直都有在關注神族社會的新聞消息。所以亞斯塔祿其實知道，密特拉集團和煙霧鏡公司最近聯手開發出了可以將死去神魔的殘骸屍解，重置復活成新神的新技術。

亞斯塔祿聽海登這麼講心裏卻想得更歪了：果然這孔雀王女婿不希望自己知道太多？那自己也確實不用多說了，夾緊尾巴就好。

……

食物，大家都懂，不必多說。

她問：你現在這樣是誰呢？

而且就連亞斯塔祿都知道，你海登就是那個新發明的技術顧問！

這自稱安潔拉的同胞看起來傻乎乎的，莫非就是這種新技術的原型機！？

亞斯塔祿祂們是舊神，而且還是舊神中的天外之神，都是很久很久以前從天上墜落，掉到這個世界來的。雖說是同胞，但祂們當時掉下來的數量很多，狀況非常混亂，而且落在這個世界之後蘇醒的時間和先後順序也不一樣，當然力量強度的差別也很大。

首先，在聽到這句話之後，亞斯塔祿腦中立刻像閃電般劃過了一個念頭——啊，這人果然是同胞。

於是安潔拉便很乾脆地回答：「我是安潔拉，是海登主人的僕人。」

孔雀王一直是舊神殺手。祂早httｐs://wwｗ.ｈｅｔｕbook•ｃｏｍ.com幾千年就看舊神，尤其是看自己的同胞們很不順眼。四百年前資產階級革命的時候孔雀王率先加入新神陣營推翻舊神，這事大家都知道，沒啥好說的。然而實際上早在新神革命之前，早在幾百上千年前，孔雀王就一直都是個亂殺神魔的傢伙了。

接下來，海登他們要做的就是在城市底層的工作了。

水也是這裏很寶貴的商品——死海的水是沒法喝的。城市頂層的神族貴賓們飲用空運過來的純凈雪山冰水，工廠區的工業用水則是泥沙俱下。下層底層的平民百姓仰賴循環水生存，而且不會有人對這些玩意的來源有半點興趣。每天，整個【新巴比倫】都需要用到數億噸的水。這些水被用於解渴、工業冷卻或清潔。確保和維護這些水的流轉亦是亞斯塔祿（物業管理）的重任。

唯獨艾比蓋爾用很古怪地眼神把海登上下打量了一會。她是專門的中介人（fixer），和亞斯塔祿一樣都是上個時代活下來的，非左右逢源不能生存。像艾比蓋爾和亞斯塔祿這樣的老古董——雖說艾比蓋爾也就四百多歲，和亞斯塔祿這種起碼要加一個零的沒法比——她們這種古董如果想要維持獨立性，就不得不左迎右奉，對任何一方的態度都不能做得太徹底。

「不管孔雀王陛下是想要做什麼，我這邊當然都是全力支持的！」

然而安潔拉卻望著亞斯塔祿跑掉的方向，搖了搖頭：「何必呢？她現在過得真不好。」

現在孔雀王派來的傻乎乎同胞一邊稱呼亞斯塔祿的真名，一邊和她問些莫名其妙的話。

沉重的生活負擔使得這裏的居民很少買得起奢飾品，大多過著簡樸的生活，兢兢業業，任勞任怨，盡己所能養家糊口。能生活在這裏，有一口飽飯吃，已經算是一種幸運。若是運氣更好，或許他們有可能攢下些錢，有朝一日讓自己或者讓自己的孩子離開這個地方，能去一些更好的城市、州國。他們至少還是有一些希望和夢想的。

隨後在第二秒鐘，亞斯塔祿便又注意到一件奇https://m.hetubook.com.com怪的事：她說自己是安潔拉？

塔的中下層要比頂層糟糕得多，由這法外之城的工商業建築和工人住宅組成。這一層的人口數量佔據了城市的大多數。他們負責維護城市的運行，工廠和黑市的運轉，以及讓城市的其它部分有飯吃，有衣穿，有生產力。儘管城市的魔力爐反應堆以及食物加工廠都在這塊區域，併為整座墮天城提供源源不斷的能量和食物，但這裏備受壓榨的居民仍然必須為他們消耗的能源和食水都支付許多的費用。

換句話說，雖然亞斯塔祿立刻把安潔拉當成了自己的天墜舊神同胞，但要說她究竟是哪位，亞斯塔祿其實是沒法直接認出來的。

因為——若真是簡單安全的工作，何必花大錢叫人代勞。

可惡，這孔雀天使薩麥爾難道就如此殘暴，都不顧忌一下同胞之情的嗎！？

她十分輕描淡寫地，又似乎有有些好奇地問。

第二秒，她想起海登是孔雀明王的女婿，頓時在心中打了個寒顫。

要在這墮天城生活，大家都需要水，食物，光明。

亞斯塔祿趕緊自白，起碼嘴上這麼說，

不過話又說回來……能活那麼久，本身也是一種強悍。這並不是說年長者在經驗和技術上的優勢，實際上活得久未必就有優勢。有的時候，新時代新技術爆發的速度極其驚人。而是這種充分體會過諸多酸甜苦辣的人生，讓人能感覺到亞斯塔祿的頑強。

就讓這些外地神族上等人體驗一下被專業的都市傭兵瞄準的感覺吧！

這個男人來到這墮天城，接受了極大的肉體改造，維持這些東西都需要相當的成本。此外，他還需要償還貸款的利息，這些債務也讓他淪落到一分存款都沒有。拒絕幫派里的委託對他而言是不可能的。

「不過就是城市的底層，那些地方有些太混亂了，沒有秩序。不僅有貧民拉幫結派抗拒管理，甚至還有中上層的人在那邊暗中生事。我現在手邊也缺乏人力。不過只要客人有需要，我立刻就可以讓部下在那邊清理出一塊安全的地區……」

然而男人沒有太多選擇。

「反正ｈｔtｐs://m.hｅtuｂｏｏｋ.com•ｃｏｍ這座塔的底層，白天黑夜都差不多吧？」

天外舊神不會死。可誰知道呢？

簡訊上說，幫派里得到消息，有幾個不知道哪裡來的高高在上的外地神族，好像要來底層勘察，恐怕是想要搞什麼開發。故而請男人去打探偵查一下。

海登要的可不是這個。

而相應的，這些需要花錢。而且不只是在購買的時候。日常調整，損壞時的修復等等。為了隨時隨地都能發揮最優性能，需要支付相應的維護費用。

他也看得出亞斯塔祿在害怕。只不過海登雖然已經是仙人，卻也不是全知。不知道亞斯塔祿的想象力都飛到爪哇國去了。聽她這麼說，海登反而沒啥興趣，立刻擺擺手：「這種事我自己去處理就行。您能幫我調度設備、資源和工人，那就已經是萬幸。」

「現在已經是晚上七點了，不先休息一晚再下去嗎？」

但墮天城裡甚至字面意義地出售空氣——這是個比喜馬拉雅山還要高聳的單一高層建築物，空氣會從上至下迅速變得污濁。沒有能源，居民也許會在一個月內冷死；沒有食物，居民會在一周內餓死；沒有凈水，居民會在三天內渴死。

能利用死去神魔的技術已經開發出來了；利用活著的被封印的神魔的技術，恐怕也不一定很遙遠。特別是像泰拉斯奎這樣，本源秘火損失太多的同胞。

安潔拉倒是很清楚亞斯塔祿根本就在胡思亂想，並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頓時有些遺憾地嘆了口氣，也不再多說。

……總之，就這樣，在幾秒鐘內，亞斯塔祿的想象力騰飛到了極其荒誕和怪異的境界，首先就把她自己嚇得不輕。要是有個畫家能畫下她臉上的表情和腦子裡各種混亂的想法，那準是一幅傑作。

所以亞斯塔祿立刻有些懷疑：這位同胞不會是傻的吧？

既然如此，那就只有上了。

如今她看到亞斯塔祿這樣慌慌張張，反而覺得有些奇怪。

這事，在亞斯塔祿看來，更是充滿了古怪。難道孔雀王真想要把什麼遺骸給挖出來，重置重寫，加以利用奴役，從此做那眾神之神，萬主之主？

這話可真把亞斯塔祿給整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