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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一瞬間，技術薩滿感覺到了。這種恐懼就像是在椅子上向後靠得太過，椅子就要翻倒的那一秒。就像是你在淋浴的時候，突然感覺到熱水就要變得冰涼的那一剎那。又或者是車輪在冰面上打滑那一瞬間時的感覺。恐懼緊緊地把你攥在手心，而且你知道自己已經逃不掉了。

這真的很合理，不過也真的很可惜。古人有雲：富貴不歸故鄉，如錦衣夜行。海登以前一直是當都市傭兵的，現在是成了仙的前·都市傭兵，卻一直沒機會親自動手欺負一下以前的同行。自從安潔拉來了之後，每次需要和傭兵敵對的時候，基本上安潔拉幾巴掌就把他們全拍翻了。

技術薩滿坐在一棟廢棄大樓的頂上瑟瑟發抖。這裏距離下麵灰撲撲的底層街道足有三十層樓。潮濕的冷風不時從她身邊刮過，讓她很後悔自己為什麼沒有穿厚一點。

「初次見面，在下是白狐·忍者。」

「既然如此，那就等別人上門算了。」

鹽

在這種事情上，作為傭兵的武力反而沒太大用處。首先這並不是戰鬥任務，其次和神族戰鬥根本就是在發瘋。只有那些想著一步登天一朝成名的傭兵狂人才會試著做這種事。就連非戰鬥型的神族，也至少需要四五個一流的傭兵圍攻才有可能打贏。

可惜這幫傭兵還沒有蠢到家，發現出了狀況之後凡是能跑的都立刻轉身逃命，並沒有哪個傭兵願意留下來和海登他們戰個痛快的。

「請不要擔心。為了和各位的僱主好好交流，在下並不會取走各位的性命。」

技術薩滿的星光體瞬間從大樓頂上飛越而下。廣告、垃圾郵件廣告和各種彈窗從她的身邊。數百萬計的文件和信息一閃而逝，沿著星網的大路飛向遠方。這種貧民窟連網路環境都很糟糕。技術薩滿花了一點時間過濾雜訊，處理好數據的混亂，檢查目標隊伍，在網路里找到他們——然後才驚訝地發現，他們居然只有三個人。紅髮女人走在最前面帶路，另外兩個則是不停東張西望，看起來傻乎乎的。

這和*圖*書一個詞在通訊頻道里響起，立刻就讓傭兵小隊都為之一驚。

鋼鐵穹頂下籠罩著陰霾。城市的底層並不缺乏高大的樓房建築，因為這裏曾經是正常的殖民衛星空間站。然而如今這些房屋和樓棟早已破敗冷清。被打破的窗子後面似乎總有眼睛在靜靜地向外注視，雜亂的古老支架和灰色拱頂高聳入黑暗之中。

【我聽見他們一邊走路一邊在聊天。好像說他們是來找…………鹽的。】

海登也懶得再浪費大家的時間。他拍了拍那個改造人戰士的鋼鐵手臂，開口就直接問：「我不是來找麻煩的，也沒打算把你們怎麼樣。我以前也當過傭兵，知道大家吃這碗飯不容易——我只想知道你們的僱主是誰，而且為什麼那麼一驚一乍。」

【這裡是槍手。這有情況。】

這裡是有路燈的，因為一百年前【新巴比倫】空間站並沒有貧民窟。也多虧亞斯塔祿當初建城時用的是比較高規格的魔法和材料，因此現在還有很多燈柱立在路邊，上面都銘刻著照明的符文。不過因為能源供應明顯不足，這些街燈的光芒都很蒼白而且不時閃爍。頭頂的高高黑暗中，巨大的城市空氣循環設備會在隆隆響聲中有節奏地排出一陣陣蒸汽，不久便形成了地上的涼風。偶爾會有一陣小雨敷衍了事地落下，卻連街道上的灰塵都洗不掉。

與此同時，戰士也瞪大了自己非人類的改造眼睛。因為就在他的身後，三十層樓的高樓頂上，不知為何突然出現了一個剛才還沒有的黑影。那道黑影宛如暗夜一般從虛空中噴涌而出，凝結起來化作人形，看起來竟是個紮成黑髮馬尾，身穿漆黑緊身衣，左手戴著護手甲，右手握著一柄武士刀，臉上還戴著白狐面具的——忍者！

【這裡是薩滿。我不覺得那個瓦爾基里真的是瓦爾基里。她完全沒有和星網無線連接。】

戰士卻半點也沒有猶豫。還沒等忍者打完招呼，他經過改造的左手已經彈出槍口，神經直連已經扣下扳機。寒鐵破魔彈發出巨響，htｔps://m•hetｕbｏok•com•com炸出火花與煙霧，飛向女忍者的腳——在這個距離，槍比刀要快得多。但是隨便殺死神族的代價太大，傭兵不會輕易做這種事……

……

「各位自從在下的主人進入底層區之後，就一直在偷偷地窺探他。然而很遺憾，這點我們是一直都知道的。」

這種地方，根本沒有能派上用場的「地圖」，就連艾比蓋爾也沒法帶路。她平時偶爾來新巴比倫做生意也是去中高層的黑市，大都是和魔鬼打交道，根本沒機會跑來最底層。

況且，聽說他們還是想要在這裏挖什麼東西。「挖」這個詞聽起來可就更刺|激人的神經了。

行禮完畢后零點零一秒，女忍者的右手便以驚人的忍者速度劃出一道軌跡。武士刀輕鬆一挑，就把這發破魔彈給彈飛了。

【我看到了三個……不，四個人，應該就是目標。一個紅頭髮女人，一個白鬍子老頭，看起來都是凡人。一個穿灰袍子的魔法師男人，看那能量靈光是神族。還有一個完全義體……那不會是個瓦爾基里吧？】

不過隊友那邊的話還沒說完。

他們都沒有說出彼此的名字，而是使用很簡單的代號。當都市傭兵的人在工作時根本不能也不應該用本名，就算大家彼此間再熟悉而且還是在加密通訊頻道里的時候也不行。只有真正的瘋子和傳奇才用本名當傭兵。

同樣的事情不止發生在星網裡。

「請投降吧。各位的舉動從一開始就已經被封殺了。」

【我先去給他的圖標做個竊聽標記。】

瓦爾基里？戰鬥神族？

故而幫派要請他們這個隊伍調查、偵查，搞清楚這群神族老爺——儘可能搞清楚他們的一切資訊。

不管以哪個都市傭兵的標準來看，【新巴比倫】的底層都是個破敗的地方。

她精神出竅離體進入星界網路的時候，就得由戰士來負責保護她的軀殼。這是理所當然的事，但能夠如此果斷毫無躊躇，卻也說明了這支傭兵小隊伍相互之間的信任。他們絕不是什麼烏合之眾。

鹽

通訊器hetubook.com.com的耳機里傳來他們隊友的聲音，

鹽？

忍者伸出手向傭兵行禮，

艾比蓋爾也沒動手，畢竟她平時不想自己施法。不過她看到海登這故作憂傷的姿態，還是立刻吐槽。

他們這次的主要目標是採掘死海海底的沉澱鹽，次要目標是看看有沒有5300年前遺留下來的所多瑪城遺迹——老實說後者屬於海登和阿爾比恩教授都沒太指望的，是美好的願望而已。

不知道為啥，那個瓦爾基里完全沒連網。她和無線網路完全是絕緣的，是斷開連接的。所以技術薩滿沒法在星網裡看到她。

結果聽到這個問題之後，改造人戰士居然也用很奇怪的眼神望了回來：「你難道不是索菲亞教團那邊請的人，想要搶這裏的鹽的？」

那是一位身穿紅褐色天鵝絨西服，長頭髮和長鬍子都雪白的老人。他很淡定地在星網中伸出一隻手，輕輕壓住了技術薩滿所有的信息操作。那張蒼老的臉表情悠閑，然而他的手卻輻射出一種堅不可摧的力量。

此時此刻，他正把雙臂交叉抱在胸前，對於自己必須在必要時擔任肉盾一事不抱任何疑慮。信息魔法師很重要。相較之下這個戰士則只是個搞了很多肉體改造的普通人──但那又如何？到頭來，這就是工作分擔。他很清楚自己的職責。

根據來自中上層的情報，據說今天有些從外地來的神族老爺，要在底層這裏搞什麼開發。這本來未必是壞事，然而無論是這裏的幫派也好，還是戰士自己，這些生活在貧民窟的人，從來都不覺得神族很值得信任。

索菲亞教團？

他們這支隊伍還有另外幾個人，現在也有人被安排在街上的店鋪房屋裡盯梢。如果事先準備一個埋伏圈，或許也能試著挑戰一個神族……可是誰要做這種得不償失的事啊？

技術薩滿這時候也終於緊張起來，急忙地說。然後她便閉上眼睛，像斷了線的人偶般倒向戰士的肩膀。

……啥？

「你一定在想什麼很失禮的東西。」

那麼要採掘海底的沉澱鹽，怎麼做最快呢？開潛水ｈｅtuｂｏok•ｃｏｍ•cｏｍ艇，或者用潛水法術游下去嗎？

【這下幫會那邊可要緊張了。】

技術薩滿回答，同時謹慎地看著星網裡神族灰袍巫師的圖標，

她揮揮手，讓資訊的觸手從影子里跳出來，就要纏上灰袍巫師的腳脖子。

與此同時，紅葉已經左手拎著一個，右手拖著一個，把樓頂上那倆傭兵給抓過來了。

【……他們是來找鹽的？】

……實際上他也做不到。

這個底層也不是沒有出現在戶外的人，只不過他們總是匆匆忙忙。破屋、廢墟、垃圾場，以及縮在那之間烤火取暖，那些蓬頭垢面、衣衫襤褸的人們……大家都是在此地努力生存。一看就知道，在這裏的人光是活下去就非常辛苦。

對這些傭兵而言，這大概是合理的手段。因為既然這次的事情涉及到了「鹽」，那麼他們就沒有放棄工作的選項了。

這個詞在這墮天城的底層貧民窟里，就是有這樣特別的意義。

然而墮天城的底部是大混亂的貧民窟。雜亂無章建造起來的棚戶區。漫無秩序地蔓延，被擅自住進來的人擅自擴建改造，昨天跟今天的居民不同，街景也經常變化。

這次別說海登自己不需要動手，甚至連安潔拉都不需要出手了。海登望著頭頂灰濛濛的鋼鐵穹頂，只感覺無敵最寂寞，令人惆悵啊！

只可惜合理的手段也未必是正確的。

【這取決於那個神族的能耐了。不過這幾個人看起來都不像是特別厲害的黑客。】

就算沒蠢到和神族打架，光是想要竊聽神族的通訊就不是什麼正常的事。這些人是哪裡被踩到什麼奇怪的地雷了嗎？

另一個肌肉健壯的男人——負責保護她的戰士淡定地護在旁邊，上下活動著自己的改造身體。他特意用一層仿生皮膚把自己的生化手臂包裹起來，因為他非常在意自己的外表，不想讓強化插件弄壞自己的形象。話雖如此，他的身體仍然是明顯的兇器。山寨工廠仿製的戰鬥插件讓人一眼就能看出它既是護甲又是武器。

因此，想在這邊找人幫忙帶路，就只有找本地的居民。如果想https://m.hetubook.com.com要找到管事的人，那更是如此。然而當海登他們走到這裏的街上時，儘管有人們偶爾會投來幾縷目光，但他們完全沒有湊過來談話的意思。

就連都市傭兵們也不例外。

正如紅葉所言，眼下的狀況很大程度上甚至是海登故意整出來的。

【這裡是槍手。薩滿，你能打聽到他們那邊更多的東西嗎？既然他們說自己是來找鹽的，幫會那邊肯定會希望我們打探到這個神族的更多情報。況且鹽的事情出了狀況對我們也沒有好處。】

信息領域的攻防，這是凡人唯一有可能在神族手裡占點便宜的地方。只要對方不是專門擅長信息技術的神族，更不是企業真神，一流的凡人黑客就有可能在星網上偷到神族的資料。這就是為什麼現代社會裡還是有很多凡人黑客恐怖組織搞得挺火紅。搞黑客技術比搞實體技術，成本還是要低一點的。

就在技術薩滿伸出的資訊觸手影子要碰到灰袍巫師時——卻有人從旁邊伸出來一隻手，輕輕壓住了她的影子，就好像用膠水黏住蟲子。

忍者認真而又淡定地說，

這可不是開玩笑的。戰士聽到這個詞立刻大吃一驚。雖然他們本來就沒打算戰鬥，但是一個瓦爾基里就能把他們全部打成肉泥了。凡人沒有準備大炮之類重武器的話是沒法和戰鬥神族打的，連破防都做不到。

壯哉海登，以身為餌！他畢竟也是在下層市區里長大，而且還在市井街頭廝混了快十年。所以他很清楚，像他們這樣亮眼的傢伙在貧民窟里晃悠不到半個小時，肯定就會有管事的人來接觸他們的。

為什麼會有忍者？！

他們今天接了任務，一個很麻煩的委託。

墮天城新巴比倫是一座從天上掉下來的半廢棄的圓筒形殖民衛星空間站，插在死海中央，底部深深插在海底。那麼既然如此，直接從城的底部向外挖當然才是最有效率的做法。

只不過就連海登也沒想到，對面居然直接先找了幾個傭兵。雖然不敢動粗，但居然敢直接探過來竊聽。

【我從星界潛過去看一下他們的網路信號。】

當然不是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