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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在這死海地步的最深處，周圍景色卻突然像變臉一樣，徹底地就不同了。從粗糙的天然石頭，驟然變成一片怪異，而且顯然經由人工打造的遺迹。周圍四散著建築的廢墟，各處都是被折斷的尖塔、破碎的廟宇和破碎的拱門。

「……你們怎麼把這種東西做出來的？」

「……說好的遺迹冒險，怎麼又搞成這樣了？」

要以文字來形容海登他們如今看到的東西，實在是十分困難。

這瘋狂的城市遺址景觀，看起來簡直像是一片不可名狀的墳地。任誰都看得出這裏很古老。但恐怕誰也想不到這裏居然會是在死海最深處淹埋五千年的遺迹。

多虧了海登這次用大風吹開死海，才讓新鮮的空氣吹進這曾經被死亡所籠罩的遺忘之淵，讓生命與運動的風吹進死亡和靜止的領域。

海登不由得想，雖然他自己或許可以磨損靈魂，行莫大的奇迹來做到類似的事，但顯然無法做得如此精細而輕巧。這幫工人專家聚在一起愉快討論，卻愣是拍腦袋把這鬼玩意給搗鼓出來了。

噫

唯獨海登在這個組織結構里顯得特別奇怪，特別尷尬。

原本都把手杖舉起來準備幫忙的海登，這下只好頗為尷尬地將杖又給放下。

很快，對死海海底遺迹的發掘研究工作就正式開始了。

……

海登，阿爾比恩教授以及索菲亞教團，大家之所以很想要下到這死海底部來挖掘和研究，都是因為覺得這裡有可能遺留著五千年前天外舊神的殘存痕迹。

所以，海登對此也並沒有考慮太多。

然而他們帶著一起下來的工人可沒有這種精神抗性。雖然工人勞動者的意志力和骨氣基本上不會太差，而且亞達拜特工會的工人大都用粗製的秘火鹽鍛煉過身體，練過幾天功夫，但周圍這股恐怖氣氛卻是來源於天外舊神的超自然力量，再怎麼說也不可能靠尋常的意志力去抵擋。

海登他們之前和亞達拜特工會說過，他們想要的是純凈的樣本。而純凈，就意味著不能沾染到施法者自己的魔力痕和圖書迹。因為海登他們最想要的就是天外舊神在五千年前留下來的那些痕迹。

「別再搶別人的工作了。」魔女轉向他，瞪起眼睛，「你要讓我管底下的人，自己就別亂插手。上層的老闆跳過中層管理直接去對下層員工做事，這對中層來說是最麻煩的狀況，這道理你都不懂？啊？」

魔法師們還好一點——索菲亞教團的專家們都受過古典魔法靈修訓練，因此對精神干涉的抗性較高。海登的小夥伴們就更不用說了。

他抓抓腦袋，忍不住吐槽。

要是沒點東西在這裏留下影響，這海底遺迹能變成這樣？

「用它發出的人造月光去照射物體，便能將該物體過去時間段的狀態重新放映出來。雖然不能干涉實體時間軸，只能重現過去的景象，但博戈米爾導師與阿爾比恩教授都認為這種裝置在遺迹發掘上大有可為，想要量產。」

大家一起動手，技術自然就突飛猛進。不到一個月，教團就有研究員把統合起來，新發明的裝置像獻寶一樣給海登送過來，讓他過目。

在這黑暗冰寒的逼迫下，他們一下子就全部顫抖得如篩子一般。實際上，竟然還沒人立刻陷入恐慌崩潰，就已經稱得上是他們驚人的士氣了。

這倒不是看不起工人，但古代遺迹開發在魔法世界里實在是很危險的事情。想象一下，萬一工人們隨便亂碰，這中間究竟會損壞多少文物，破壞多少不可複原的樣本呢？

那種超自然的神力殘留足夠引起凡人強烈的恐懼，甚至還會傳播給周圍的其他人。接近死亡的事實刺|激到求生本能，更是令人全身發抖。

就這樣，時間以海登完全未曾預料的快速流逝過去。

於是教授也點點頭：「果然。那你就跟著我，當作是多上幾節課。」

博戈米爾派來報告的研究員當然是尊海登為先知的派別，對海登的態度也很恭敬，

「考古和遺迹研究都需要練手，增加現場經驗。知識的學習雖然重要，但是對於考古這行，現場實習同樣非常重要m.ｈetuｂｏoｋ.ｃｏm•cｏｍ。在現場多看多接觸，才能有直觀的感受，結合起原有的知識來就會快很多。」

單打獨鬥是沒法把這種事情做好的，比乘獨木舟橫渡太平洋還難。

經驗——沒錯，經驗。對於現場考古研究來說，要的不光是已經轉變成文字的知識，而是最真實的經驗。無論是制定計劃還是付諸實施，不親自熟知一些現場的情況，一切便都無從談起。

於是海登點點頭，讓研究員回去傳話。

如果說普通員工是凡人，老闆是神，那麼卡蓮就是下凡體驗過人間疾苦的女神。至於艾比蓋爾，居中傳達上下的祭司，當然就是個最累的中層管理啦！

用工程奧術器械直接大力挖開？那當然是不行的。考古不是盜墓奪寶。先不說大力會不會直接把寶貴的遺迹碰壞，光是魔力互相干涉就有可能破壞污染痕迹。

環顧周圍許久之後，海登吐出這句話來，

海登轉頭看見這邊的情況，伸杖準備幫助這些工人——然而還沒等他開口，艾比蓋爾就先罵罵咧咧地指揮那些索菲亞教徒，讓他們趕緊給工人們施法。

隨著魔法飛來。霎時之間，工人們感受到的超自然恐懼便被一口氣壓抑。恐懼瞬間消失，反而湧現出比之前更加強烈的勇氣。魔法已經擊退了他們心中的恐懼，可以看見工人們眼中都再次亮起火光。

在魔法世界搞考古是得到力量的途徑之一，但危險性可不比開發新技術來的低。

在他們下降到死海底部的半路上，本來周圍大都只有黑色的玄武岩，胡亂堆砌，四處還附著些白色的秘火鹽結晶。

考古學家在去實地挖掘研究的時候，基本上不可能像盜墓小說、奪寶傳奇那樣，一下子就挖出什麼大寶藏、大古墓、大秘跡之類的東西。實際上，考古學家、歷史學家們在挖掘研究的時候，基本上每天就只能拿著小鏟子、小刷子，趴在根本不確定是不是能找到東西的荒地上，一點點清理。一天下來能找到一塊骨片或陶器的碎塊，就已經是莫大的驚喜和圖書了。

這也算是一記當頭棒喝了。不過艾比蓋爾說得沒錯。既然都招募了教團那麼多的專業魔法師，既然都把管人的工作丟給魔女，那麼確實就應該像個真正的組織一樣，讓成員們分工合作，再由負責管理的人去管理即可。

海底這一成不變的死亡和寒冷與黑暗，已經掩蓋了這裏時光的流逝。

「亞達拜特工會本來就有許多用月光尋找指引目標的古代法術，我教則是不缺時間魔法的技術，先知您也曾體驗過。」這個研究員隨即解釋道，「大家聚在一起討論，頭腦風暴，後來便想到這兩者完全可以融合，最終就把這月光燈設計出來了。」

就像亞人們的魔法一樣，這些由少數人自己私底下琢磨出來的魔法，優化大都做得不怎麼樣。然而，一旦有了艾比蓋爾和阿爾比恩教授幫忙調整，狀況就大不相同了。這魔女雖然自己不能隨便施法，掌握的古代魔法知識卻多到只能以悲劇來形容；老教授呢，放在古時候更是能夠開宗立派的一代大師。

「這是我們將工人的舊技術優化之後，與教團內部的時間魔法結合起來應用的月光燈。」

海登想到這裏，也只好乖乖閉嘴退開。

「沒有。這確實是很厲害的技術。」魔女搖搖頭，卻仍然皺著眉，「可是我總覺得這魔法風格有點眼熟……似乎和很久以前就看到過的東西有點像。」

教授說到這裏，轉頭又看了看在場的其他人——無論是教團的專家，還是工人。

海登把玩著手裡像牛眼燈一樣的裝置，好奇地問。

想像力可真是能改變萬物。

可還記得去年海登跑去野外，研究原始部落亞人們的奇葩魔法技術開闊眼界嗎？他現在就頗有點當初的感受。就像那些原始的亞人一樣，索菲亞教團和工會的工人們，也都有他們獨特的，甚至是純粹基於經驗的魔法。

海登見狀便隨口問道：「有什麼不妥嗎？」

「這道理對其他人來說也是一樣。」

這些先進設備都是海登投資給索菲亞教團的錢，不過這不是現在的重點。httｐs://ｗｗｗ.ｈetｕbｏｏｋ•com•cｏm

這種奇葩，海登捫心自問，就連他自己現在也搞不出來。

說來最為怪異的是，那些建築看起來都更像是生長出來的，而非被壘起的。沒有規律的大路和無法通行的小巷構成深不可測的迷宮，錯綜複雜地延伸向視野的邊緣。紅色的圓頂隨處可見，那些圓頂閃著光澤，看起來就像永不閉合的惡魔眼睛。

「這是什麼東西？」

很快，在艾比蓋爾和博戈米爾的指揮下，工人和研究員們都開始進入狀態。海登環顧四周，發現大家都已經開始分成小組，高高興興地勘察周圍的遺迹，研究這些破損建築上面的花紋符號。絕大部分教團的學者們都從沒見過這麼具體和大量的上古文明遺迹，一邊嘖嘖稱奇，一邊紛紛商量著要如何把附近的沙石小心地挖開一部分，清理一部分。當然，他們也沒有忘記要用各種設備採集樣本，同時還要做各種記錄。

反倒是艾比蓋爾拿起被留下的那個月光燈樣品，一邊上下查看，一邊皺起眉頭。

結果其他人沒理他，反倒是阿比爾恩教授聽見之後樂了：「帶一個大考古隊來你還想搞什麼遺迹冒險？你過去根本沒跑過實地的考古研究吧？」

他聽了阿爾比恩教授那番建議，這段時間大都在旁邊看其他人怎麼做，而不是揮揮法杖試圖解決一切。不得不承認，海登在這個觀察各種魔法運作的過程中，得到了許多的樂趣。

在這一基礎上，海登他們本來就不覺得死海底部真的能保存非常大量和完整的遺迹。畢竟當年那光耀之神的攻擊威力實在駭人，把整個平原都炸成死海大坑。加上時間都過了五千年，怎麼可能會留下完整的遺迹？但那其實也無妨。搞研究最重要的就是要耐心。無論是海登也好，索菲亞教團也罷，大家早就做好了事情會很枯燥麻煩的心理準備。

所以大家都點點頭。但理解歸理解，周圍這死亡和寒冷帶來的恐怖氣氛卻絲毫不見減少。黑暗中彷彿有眼睛在盯著他們。

「我們本來還要擔心究竟能從這裏發掘出多少和_圖_書東西，擔心這裏還剩下多少痕迹。現在看這樣子，要真沒點東西留下來才怪了。」

這什麼拍腦袋就想出來的恐怖新技術啊？

……結果現在他們真的分開海水，下到這死海縱坑的最深處，卻望見一片廣闊的遺迹，反而目瞪口呆。

反觀艾比蓋爾，這個魔女——這四百年來，恐怕一直都在當中層管理。

萬一他們碰壞了啥奇怪的上古罐子，放出古代詛咒來，豈不是大家全部完蛋？

艾比蓋爾負責統管工人，博戈米爾負責統管專家，然後各個工人小組由現場專家來指揮具體操作。阿爾比恩教授則是自己一個人在遺迹間走來走去，還掏出筆來在本子上又記又畫。

這話聽來輕巧，海登卻不傻，一愣之後立刻反應過來，幾乎都要冒出冷汗：「如果用大量月光燈去照射整個遺迹，那裡的所有景象都能倒帶回到五千年去？」

海登確實不懂這些公司中層管理的事。這人幾乎就沒上過班。雖然他和卡蓮比較熟，但那個大小姐也只是離家出走在下層做過幾年之後就自主創業了。

話雖如此，大家心裏其實也都沒覺得這裏真會留下「很多」痕迹。大家基本上都只是懷著現場考古學那樣的心態。

「……這可真是個意外之喜。」

「可以，這個計劃聽起來不錯。」

海登老實搖頭：「幾乎沒有。但我一直都會透過黑市，還有各種渠道，去收集古代文物回來自己琢磨研究。我也不是完全沒撿過現場的古物，但親手從土裡挖出來還真沒經驗。」

噫

重點在於，就連海登也必須承認，規模這麼大到出於他意料的古代遺迹，顯然已經不是他自己一個人單打獨鬥就能完成調查和研究的東西。現實不是木乃伊奪寶故事。只靠一兩個考古學家根本沒法馬上從巨大的古代遺迹里發現重要知識與線索——再天才也不行。

這蘿莉老太婆很久以前就看到過的東西那可太多了。

研究員自豪地點了點頭。

艾比蓋爾身為實質上的古代人，更是很清楚這個道理。儘管這次這整個人事結構粗糙，具體的效果卻並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