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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蕾雅現在也同樣狐疑地打量著海登。她本來其實也沒有真當認為海登就是個預知者，畢竟海登連神都不是，更遑論如主神菩薩一般預知未來了。但這樣和海登聊了半個小時，任誰都會開始懷疑海登這人是否有些不對勁。

結果芙蕾雅一聽這話，立刻更加惱怒：「什麼怕了？我這是謹慎！幾乎所有文化里都有預言自我實現和被錯誤解讀的傳統。即使對於神來說，過分解讀預知的意義也是很危險的！預知未來永遠都是再怎麼謹慎也不為過！」

（如果卡蓮敗了呢？那當然又是另一回事了。）

海登揉了揉他自己的額角，

但這種威脅並不足以讓海登害怕。他只是搖了搖頭：「芙蕾雅，殺我沒那麼容易的。」

「這個額外加分還不夠嗎？」

「這又是為啥？你總不會是真的吃醋了吧？」

她果然就要說這件事。因為密特拉集團最近開始投入試用的技能教育晶片，人力資源市場已經開始動蕩了。

現代這些所謂的神明，實際上也不過只是擁有驚天神力，卻也被七情六慾纏困的俗人而已。她這番心思並沒有脫離對利益的考量。

芙蕾雅發現了卡蓮這支非常強大的潛力股，卻不敢把自己太多的籌碼壓上去。原因很簡單，因為如果卡蓮將來真成了新時代的大地帝皇，然後改變現在的社會形態，收了他們這些資本神的權，那豈不是養虎為患？哪怕卡蓮給他們留條命，享受一個還不錯的養老生活狀態——那照樣也是拔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然而另一方面，密特拉集團這做法對其它大公司也不是好事。在另外這三家巨型企業看來，密特拉集團已經是狠狠露出獠牙了。

現代資本主義社會，本來就建立在一種很脆弱的平衡上。這種平衡的本質，乃是基於資本眾神、巨型企業之間薄如蟬翼的和平。現在力量最強的四家世界級巨型企業，雖然資源、權力、技術和強度各有高低，雖然四百年來一直在檯面底下暗潮洶湧鬥法，但也一直都沒有撕破和_圖_書臉，一直沒有破壞現在這來之不易的世界和平。

海登也不想真和一個氣急敗壞的大神硬懟：「但我又不是上個月才和卡蓮訂婚的。你吃醋也該早點吃吧？」

「那就是芬布爾之冬，諸神黃昏的前奏，禮崩樂壞的時代。」

哪怕偶爾出現阿拉斯托當年搞【波旬】組織那樣的恐怖行動，在三家大公司之間挑撥離間，但三家大公司也還是很有默契地彼此妥協，然後先把【波旬】組織給乾死了。因為市場的蛋糕還夠大，大家姑且還夠分，資本眾神之間就還沒有也不願意打得頭破血流。

如果說以前資本眾神之間還有禮節和默契，還只是一邊小打小鬧一邊時常合作，那麼從今以後可能就不再是了。

芙蕾雅像是說預言般喃喃道，滿是深沉而令人不寒而慄的語氣，

芙蕾雅卻沒有立刻回答。她又用怒意的目光死死盯著海登看了足足一分鐘，才幹巴巴地說：「我半個月前才派間諜打入鮮花魔法公司，是因為我擔心你那些亂折騰瞎操作，會阻礙卡蓮的未來命運。」

從今以後，或許就是資本眾神之間也要白刀子進紅刀子出，撕破臉互相廝殺到你死我活的時代了。

當然啦，大家私底下都在偷偷開發自己的秘密技術，想要有朝一日靠著開創性的新技術改天換日，獨霸天下，贏得這場吃雞遊戲——但這是另外一回事。

「啊？」海登立刻皺眉了，「你在胡說什麼？你自己都說了，只有預知者才能干擾預知者看到的預知。我又不是預知者，怎麼可能……」

「現在我將告訴你以後會發生什麼。時代已經要變了。而且一切變化都始於這所謂的教育晶片。這就是開啟動亂的風暴。」

海登也不傻，順著往下想，立刻意識到：「你是害怕了？」

「所以當卡蓮和我說，我們的做法是錯誤的時候，我首要考慮的當然是先和她保持距離，免得自己錯誤的操作影響到命運的形勢！所以她離家出走之後，我就一直只是觀察，哪怕和_圖_書卡蓮遇到困難，我也沒有出手去幫助她。這都是因為我擔心自己影響了她原本定要成為至尊的未來命運！」

很顯然，芙蕾雅情感上就一點也不想要和海登這種人合作。但與此同時，她也是一個資本神，而且已經知道天下即將大亂，不得不認真考慮她自己的利益得失。

芙蕾雅這個問題確實給了海登一個很好的答案。

「你之前為什麼沒幫助卡蓮，我已經明白了。但這仍然沒法解釋你為什麼半個月之前突然派間諜到我們公司來。」

海登卻感覺芙蕾雅這回答半真半假……不，也不對。

「你很清楚現在的人力資源市場有多糟糕。你明明知道密特拉集團最近剛搞出來什麼東西。這種時候，你還要說事情不夠嚴重？」

但另一方面，芙蕾雅又不捨得把卡蓮和她的未來預知出賣給密特拉。結果現在她就進退兩難，只好在遠處干看著卡蓮自己發展，看著卡蓮如何將一個個困境超越。如果卡蓮將來真成了世界至尊，憑著芙蕾雅以前和她的關係，芙蕾雅起碼也能留條命。

「到現在為止，我今天已經給你講了很多發生在過去的事——很多發生在幾十年前的事。」

「別血口噴人，芙蕾雅。你來來去去也就只會說那四萬人招工的事。這件事我們又不是沒法解決，哪有你說的那麼嚴重？」

不過，他還有一個疑問沒有得到解答。

所以，吃醋可能是真的，但這裏必然就還有另一個原因，還有另一個更重要的動機。

……然後海登說到一半，自己就先反應過來：他真的不是預知者嗎？

「那將是殘忍當道的時代，是人化身豺狼，將彼此視作獵物的時代，是神和野獸毫無區別的時代。」

所以到頭來，巫師還是可以靠忽悠神來解決問題。

不過海登也沒打算譴責她。普天之下，芸芸眾生，有多少人不是為了自己的利益而活？這群資本神更是如此。芙蕾雅那麼小心謹慎，不肯把卡蓮出賣給密特拉，起碼也有幾分動機在於她確實喜歡https://www.hetubook.com.com卡蓮。一個資本神能做到這樣已經很難得。海登也懶得再噴了。

是啊，芙蕾雅這個問題確實很有意思。當未來的紀元之子，下一個時代的至尊，告訴你「你們是錯誤的」的時候，你又會怎麼想了？

「真是這樣嗎？」

那麼除此之外，海登還有什麼實際利益可以拿出來打動她芙蕾雅的？他手裡確實有很多有力的籌碼，問題是大部分也都見不得光。海登敢把很多秘密拿給自己的核心小夥伴們看，但顯然芙蕾雅可不配加入這個核心。

芙蕾雅冷冷地說，她的眼睛里閃爍著不祥的光，

以前盡心儘力教導明日至尊，結果聽她說自己錯了，立刻就躲閃遠離，不再幫助，甚至還派間諜過來。這顯然就是怕了嘛！

她的憤怒和難過不是假的，應該說是既真又假。海登的直覺就能從芙蕾雅的心思里嗅出一些複雜的味道。

現在看海登表情詭異，芙蕾雅自然也不蠢，神色更加兇狠起來：「好哇，果然是你！什麼卡蓮的副手，給她幫助？我看你才是趁虛而入，擾亂她至尊命運的毒瘤！」

誰都沒想到密特拉集團竟然那麼快，那麼早，就把【教育晶片】這種能動搖整個局面的大殺器亮出來，丟到市面上給大家看。這就頗有種「老子不繼續玩了」的霸氣。因為密特拉集團這次的操作，就像是主動推動吃雞遊戲里的毒圈開始縮圈。

對勞工來說，教育晶片就意味著他們與僱主的議價權進一步損失，甚至跌到谷底。既然密特拉集團可以隨便給路邊的乞丐裝上晶片就拉回辦公室上班，那員工還憑啥和他們談條件呢？

「或許你真的很難殺吧。」芙蕾雅冷冷一笑，「但我還有一件事要告訴你。你和卡蓮的公司，那個橫跨了三大公司的小小團體，現在之所以能夠安然存在，很大程度建立在資本社會的和平秩序之上。一旦和平徹底破碎，大公司撕破臉互斗，你猜會不會有哪家大公司先針對你們，把你們吃了補充營養？孔雀王可能暫https://m.hetubook.com.com時還護得住你和卡蓮的性命，但他可護不住你們整個公司。」

「你已經知道我也是一個預知者。你也說過兩個預知者之間如果彼此交流自己看到的東西，互通有無，得出的結論精確度就會更高。」

對自己資本的擔心，對卡蓮的喜愛，這兩種情感本來就讓芙蕾雅正在氣頭上，聽見海登這問題更是惱怒。隨手一揮，她就把會客室里的茶几轟成原子，怒氣沖沖地問：「海登，我就是吃醋了，不行嗎！」

海登現在揉著太陽穴，開始思考辦法。

小型勢力想要在天下大亂的時候活下去，最簡單的辦法就是先依附大勢力，爭取發展和變化的時間。海登這邊有卡蓮和安潔拉，種田潛力絕對是天下第一，熬久了八成就能趁機翻身。

雖說這年頭的勞工本來就沒什麼資格和僱主談條件，但肯定沒人喜歡從很糟變成更糟。

芙蕾雅滔滔不絕地說著，振振有詞，而且看起來又是惱怒，又是難過。

話雖如此，海登卻也有點冒冷汗了。他已經隱約猜測到芙蕾雅接下來想說什麼。

太複雜的東西也不必多說，就說員工成本的問題吧。密特拉集團今後就可以把【教育晶片】把員工成本下降到一個驚人的程度。不但工資可以開到最低，甚至連各種員工福利，員工們都不會敢和他們要。那時候可就真是低人權優勢。其它大公司怎麼和密特拉集團比？

不過很快，海登還是想出了一個好東西。

由此可見，芙蕾雅應該確實是很喜歡卡蓮的。事到如今，海登也沒必要不承認。但與此同時，芙蕾雅卻仍然心心念念著她自己作為資本家的財富和權力。這二性的心思便是同時存在在她的心裏，並沒有哪邊是真，哪邊是假。人心就是這樣的複雜。

這個答案好得令人吃驚。

海登默默聽著她說話，仍然在冒冷汗。因為風暴這個詞他已經不是第一次聽到了。因為海登並不愚蠢，很多道理他自己也能想得出來。

問題是，別人可不會眼睜睜看著你縮起來種田呀！就算大家和-圖-書現在已經變強很多，肯定也還是擋不住另一家巨型企業的認真毆打。就連煙霧鏡公司這種最弱的巨型企業，認真碾過來肯定也還是可以把鮮花魔法公司給碾碎的。

果然芙蕾雅就重新冷笑起來，

……這，倒還真的算是一個麻煩。

海登說到這裏，裝模作樣地眨了眨眼睛，

「海登，社會的秩序和禮儀都即將要崩潰了。這種時候，你還跑來我的神殿里鬧騰就很不明智。如果我想，現在殺你已經不需要付出以前那麼大的代價。」

孔雀家在神族社會內部放消息，說海登和卡蓮訂婚，那起碼也是兩年前的事了。芙蕾雅一直在遠處關注卡蓮，不可能現在才知道。要說她是忍了兩年，現在才打翻醋罈子，那海登可真不信。

因為教育晶片這種東西如果被密特拉集團壟斷，它是真有可能把另外三家巨型企業都逼死的！

他現在眼前就有一個芙蕾雅，她是沃坦公司真正第二有權勢的神，而且她還很喜歡卡蓮。如果能和芙蕾雅結盟，【鮮花魔法公司】的生存力顯然就會提升很多。但芙蕾雅終究也是個資本神，她仍然很看重實際利益，只靠曉之以情並不足夠和她平等結盟……況且海登也不想和芙蕾雅當情敵，這也太可笑了。

「芙蕾雅，你之前說我不配當卡蓮的副手，不配當卡蓮的未婚夫。但你現在已經知道了一個新情報。」

「行，當然可以。」

這才叫作撼動眾神的寶座呢。

其實禮崩樂壞天下大亂對海登他們來說，本來應該算是件好事的。因為卡蓮現在變強了，已經是一尊大神了，新芽城和生命網路也已經初具規模了。再加上安潔拉這台不講道理的永動機，海登他們真縮起來漁翁得利也不是沒可能。

這個答案驚得讓海登的頭腦都完全清醒了。

「沒錯，我是在夢裡看到了一些未來，但夢知道的永遠比它顯現出的更多，哪怕對最具有智慧的神也是一樣。就算我看到了這個未來，也不表示我的想法就是對的。更何況其他預知者也可能會幹擾未來！」

這下可就有點尷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