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談戀愛可真難啊。

這故事如果不是發生在自己身上，那老實說還挺好笑的。海登現在一頭撞上，可就真有些傻眼了。

兩人對視一眼，就已經完全明白過來——密特拉集團還沒把技能晶片正式投入市場，但已經在自己的產業裏面測試了。

所以雖然非常非常害羞，雖然臉已經變得通紅，但海登還是說出了那最重要，又最簡單的東西。

帶著女朋友出來約會，帶她去吃飯，結果跑去要吃的餐館一看，才發現它早就關門大吉了。

要說海登沒有被卡蓮所吸引……哎，哪個男人會對自己不喜歡的女人做這麼多呢？在旁人看來，海登這顯然就是動真情了嘛。

然而這家新的連鎖漢堡店，除了店長以外，還真就只有這兩個員工。一個本來應該退休的老人，一個高中輟學的年輕小姑娘，倆人都沒有餐飲業工作經驗。不僅如此，他倆在人事上都只是臨時工，而且每月薪水只有600左右。

可是，神和神族或大魔法師，又怎麼會真的在漢堡店當店員了？況且這兩個店員，海登和卡蓮怎麼看都覺得只是普通凡人。

說查就查，卡蓮做起事來比海登還風風火火，況且一個大神一個仙人做起這種事來幾乎就不費什麼時間。海登去找那些願意聊天的顧客，卡蓮則乾脆跑去找漢堡店的店長。學弟學妹們當然不介意被海登搭訕幾句，問點小事。至於漢堡店的店長……很顯然只要沒活膩，他就不會拒絕一個大神的問題。

所以漸漸地，他也意識到自己究竟是愚蠢在了哪裡。

「不不不，不對，絕對不是這麼回事。我是喜歡你的。證據就是，我的腿現在還忍不住在顫抖啊。」

「你上次回母校的時候，有沒有順便過來看看？」

「說到底我以前只是對自己信心不足。我都這年紀了，還是個沒談過戀愛的處男，也從沒有認真考慮過要讓誰幸福。將來更是整個世界的狀況都要變得更加糟糕了。天下即將大亂。作為一個男人，我真的足夠強，能夠好好支持你嗎？——我明明只是個一根筋的蠢貨，卻還是會糾結這些有的沒的。」

這道理，海登其實也不是不懂。話雖如此，如果就這樣回家，直接結束今天這場「約會」，海登總覺得還是少https://www.hetubook.com.com了些什麼。

「不過事到如今，我不想再找借口了。」

卡蓮想的是大勢。

看著海登這副糾結的樣子，最後反而是卡蓮先嘆了口氣：「海登，你到底喜不喜歡我啊？」

「為了將來正式大規模地投入使用，他們現在就在新雅圖做晶片的實戰測試。」

神當然可以輕鬆做到這種事，神族應該也可以做到同樣的事。海登也只要把術式程序寫好，測試過之後好好運轉起來便能做到（至於海登的術式經常會因為奇技淫巧而在關鍵時刻出bug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但卡蓮卻搖了搖頭：「恰恰相反。海登，我之前就說過了。今天這樣的約會，能讓我們看到現實狀況的約會，我反而很高興。」

卡蓮當然並不真的在意自己吃不上炒飯，她在意的反而是別的重點，

望著這幕景象，海登，以及跟著海登走進來的卡蓮，一時間都有些驚呆了。

其實沒有。因為上一次海登回母校，正就是他之前來招工的時候。

海登呢？他心裏想著的卻是過去。那些當年曾給他做過飯的叔叔阿姨、大姐小哥，他們現在還好嗎？他們現在做著什麼樣的工作？而那些曾經和他一起在這些小餐館里吃便宜飯的窮同學們，分別十年，現在又都怎樣了？

卡蓮倒是仍然釋放著比較輕鬆的氣氛。她的精神力強大，就算看見未來的陰影也不會輕易就把內心的擔憂表現在臉上。

這樣調查了小半天，不知不覺也到了太陽落山的時候。海登和卡蓮漫無目的地走在新雅圖的一條城市步行街上，眺望著遠處的密特拉分公司大樓和新太空針塔。

海登這才意識到這家漢堡店雖然是連鎖店，但菜單上所有的東西都打了五折。

所以海登還沒說完，卡蓮就接下了話題：「沒關係，我也覺得這裡有些奇怪。是該檢查一下。」

而他們倆問出來的答案就很令人不安。

「雖然原因非常混亂，過程其實也很混亂，但我肯定是喜歡你的。光是在身邊看著你做事，看著你那種霸氣，不管男女都會迷上你的吧！」

卡蓮心裏想著的是今後。她雖然沒有預知能力，但這「觀一葉落而知天下秋」的預測姑且還是有個幾m.hetubook.com.com分。今天看到這些小店小餐館被密特拉集團靠技能教育晶片擠死，她當然能意識到另外三家大公司，除非還有什麼沒拿出來的同等底牌可以抗衡，否則一旦密特拉集團開始大規模投入使用技能晶片，大家就都要被按在地上摩擦。

可實際上，海登卻覺得自己的感情很難用語言表達出來。

這家連鎖漢堡店是一個月前才在這裏開業的。它屬於密特拉集團的一家子公司——這點倒沒什麼，大家本來就知道，而且既然是快餐漢堡店，當然就不可能是什麼高檔地方。要說競爭優勢，本來也只在於它的肉啊蔬菜啊啥都是合成品，和密特拉集團的其它產業配套運作，食材都由工廠直接配送過來，肉餅薯條在店裡也是機器流水線自動炸好的，效率還不錯。

不得不承認，海登確實就比較沒這個本事，他自己也知道。然而不管有多少的不同和差距，出於命運，或者機緣巧合，海登和卡蓮就仍然成為了（起碼在社會身份上）未婚的倆夫妻。

卡蓮比劃了一下她小小的，白細的，但實際上又能一拳打爆大山的右手，

這是大實話。實際上海登現在慌得都快不能好好說話了。

「這也沒什麼。我們去吃別家唄。」

然而海登和卡蓮的眼睛都能看穿店裡的后廚。他們都能看見后廚間的狀況是多麼厲害。那個起碼七十歲的老爺爺，正在運轉著一個無比強大的魔法。

「我畢業的時候肯定可以。」海登說到這裏卻搖了搖頭，「但我不論品德紀律，只看能力，姑且也算個尖子生了。那些隨便讀四年混到畢業的人，你讓他施展出可以以一當十做漢堡的魔法……我看十個畢業生里八成都做不到。如果他們平時鍛煉太少，大腦的處理能力就不夠。」

對，兩個。就只有區區兩個。一個在前台，一個在後廚。一個看起來七老八十，應該是已經在頤養天年的老爺爺；另一個卻是最多高中生年紀的年輕女孩。然而面對一眼望去數不清的源源不斷的客人，他們倆卻能以驚人的效率處理好整個店面的所有事情。

要說由此可見他們倆的水平高低不同，那自然也不盡如是。關心天下大勢的人未必就是豪傑，同情個體生活的人也未必ｈｅｔubooｋ•cｏｍ.cｏm就不是英雄。

「果然你還是覺得我只是同志，是戰友，甚至可以是摯友，但不是那種朋友？如果是那樣，我其實也可以理解。我也不會生氣。畢竟我心裏其實也更多裝著的是大事，是這個世界。」

「海登，你覺得普通的大學畢業生能施展得出這種魔法么？」

聰明人會以小見大。海登和卡蓮都不蠢。她現在說出來的話就有些苦澀。

然而海登望著眼前的連鎖快餐漢堡店，看著看著，卻逐漸皺起了眉頭。

那麼她又要如何在這種糟糕的狀態下生存，甚至準備反殺之道？這就非得儘快開始考慮了。

再仔細一想，別說上次了，海登好像已經好幾年沒關心過這些以前熟悉的餐館、店家了。而這就讓海登現在稍微有些尷尬——他甚至都不確定這家餐館到底是什麼時候關門，什麼時候換成快餐店的，什麼時候就突然滄海桑田了。

說到這裏，儘管連海登自己都覺得很不可思議，但他還是當場握住了卡蓮的手。

……話雖如此，就算自動流水線再簡單易懂，由於現代奧術還沒發展出強人工智慧技術（不算濕件），快餐店也總還是需要一些人工的。一家開在大學附近，每天顧客都如此之多的快餐漢堡連鎖店，要說連十個員工都不需要，那恐怕也是有點困難。

現在已經是中午，用餐高峰期，這家快餐漢堡店的店堂里自然人滿為患。這些吃飯的人當然大都是學生或老師。奇怪的是，海登東張西望環顧四周，不知為何卻發現，雖然店裡客人摩肩接踵，但店員卻只有兩個。

今天他們雖然只是看到了幾家連鎖快餐店，背後卻充滿了令人毛骨悚然的恐怖陰影。這近乎荒謬的恐怖陰影，就令他們不寒而慄。

今天的他們，還有辦法繼續留在這座城市打拚嗎？

這個魔法有多麼強大呢？它啊，就能讓這個只有兩條胳膊兩條腿的老爺爺，像是憑空長出上百隻看不見的手一般，一邊高速炸肉排，神速切生菜，一邊還能把倉庫里的各種原材料源源不斷地搬運出來。

卡蓮伸手指了指店裡掛在櫃檯後面的價格單：「還不只是這樣呢。你看。」

這樣一搞，約會的氣氛早就沒了。兩個人顧不上吃飯，全都皺著眉頭在想正經事情。

要ｗww.ｈeｔｕｂｏok.ｃom•cｏｍ說戀愛感情，他們本來肯定是沒有多少的。可是那麼好幾年用這種身份相處下來了，雖說沒有說過什麼浪漫的情話，但「交給我吧」，「既然你不願意，今後我就來替你做」這樣的話，海登也算是和卡蓮說過許多次了。

他們能把漢堡打五折，就表示這技能晶片的成本絕對不高。而價格降低成這樣，自然就不會缺乏客人。

海登上一次回母校是什麼時候？已經時隔很久了嗎？

前台那個女孩子還好一點，她只是能夠同時應對十個人的點單，有辦法同時和十個人說話。雖然她當然只有一個腦袋，而且明顯年齡青澀，然而卻能同時處理對十名顧客的服務，互相之間完全不會混亂——就「只是」這種程度而已。

這樣的兩個人，顯然就不應該有以一當十的超級魔法力量。實際上卡蓮也檢查過了，他們根本就沒有這樣的技能和學歷。

你不需要給員工任何權利，只需要給他二十塊錢的日薪，拉一些本來應該退休的老年人和本來找不到工作的高中輟學生，插上技能晶片，他們就成了以一當十的萬能臨時工。只有店長需要正經員工，其他全都用最低薪和待遇，一個還能當十個用……有了這樣的技術，哪怕找一頭豬來當老闆都能大大降低成本。

「我們好歹也是未婚夫妻，雖然這關係只是宣傳上的，但你也帶我出來約會了。可要說你對我有……戀愛的感情，你又連碰都不碰我一下，連我的手都沒有牽。」

海登聽著都懵了，

「那麼多年了，店家難免會有變化，並不奇怪。」

密特拉集團甚至都還沒有正式把技能晶片投入市場，就已經能做到這種事了。換句話說……

「六百……這連正常員工的三分之一都沒有啊！」

店員可以被取代，工人可以被取代。技能教育晶片甚至可以讓一個二十塊的臨時工取代十個正經員工。那麼海登的同學們，他們這些十年前的大學畢業生，難道就不會被技能晶片取代掉嗎？

但要說他們倆想的不是同一件事，那顯然也不對。芙蕾雅說過天下即將大亂，而這亂世大局的一粒塵埃，落於凡人之肩，便是山巒之重，指不定便要粉身碎骨。

人工成本低到這個程度，當然就可以大幅降價。

卡蓮皺著眉頭問。

「低薪和圖書，沒有待遇，而且只有兩個員工，都沒有工作經驗和技能，這家店到底是怎麼正常運作的！？」

是啊。就算這是奧術賽博朋克時代，一般的老百姓也施展不出這種奇葩但又確實很厲害的魔法。這樣的魔法，理論上成本應該是很高的……然而密特拉集團開發的技能晶片卻能讓這樣一個退休老爺爺和一個輟學高中生都做到了。

卡蓮並不以此為意。

「只要我們能繼續志同道合，能繼續擁有相同的理想，就算只是假裝未婚夫妻，我也覺得沒什麼不好。只要，你別……」

他覺得這家店有點不對勁。

然後他們又去看了看另外幾家海登以前熟悉的店，如今全是十不存一，大都被密特拉集團旗下的各種超便宜餐廳佔據了原本的生態位。

出於這種直覺催動，海登就走上去推開了門。

「那麼，我們接下來去哪呀？」

走著走著，海登突然先開口道歉：「抱歉。今天本來說是約會，結果中途就變成市場調查了。」

「卡蓮，我愛你。」

這話差點就讓苦思冥想的海登一頭撞在路燈桿上：「啊！？」

漢堡店后廚里的事情並不少。就算這是快餐，就算炸肉餅和薯條只需要對機器設定好之後它就會自己炸，這種工作也並非真就那麼輕鬆。然而這僅僅一個七十多歲的老爺爺，卻可以單人操作，奧術催動，有如應對流水線上的螺絲釘一般輕巧地，就把這本來起碼需要十個人的工作量給一力承擔下來。

然而，還沒等卡蓮把話說完，海登就先開口，打斷了她還沒說完的話。

「這隻是在做測試。」

所以他在拚命思考。思考自己究竟該對眼前的卡蓮說些什麼。

儘管他自己沒有刻意地去意識，但他也知道自己一定是想繼續和卡蓮肩並肩地走在一起。

再進一步順著往下想，既然前線的快餐店能這樣玩，後方的合成食品生產當然更加輕鬆。無論熟練工還是老師傅，全部都可以用二十塊的臨時工加上一張技能晶片來取代掉了。

「卡蓮，我知道我可能有點大驚小怪，但我覺得這家店有點不太對勁……」

海登和卡蓮面面相覷，都意識到小餐館、小商店在這種環境下被密特拉集團擠死根本就是理所當然。甚至連其他三家大公司的產業也都會嚴重受到擠壓。

海登想的是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