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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海登可沒有忘記他剛才聽見看到的東西。畢竟那東西對他來說實在就不是很陌生。

話雖如此，他可沒打算告訴亞當【天罰神劍】的詳情，更不打算告訴他【天罰神劍】現在其實就在孔雀王家裡。

「我本來以為我們以前關係那麼鐵，想法和觀念總應該有些相似的地方。哪怕你想要向上爬，想要提升自己的財富和地位，憑你的本事應該也可以用其它方法，到底為什麼要做得那麼絕？為什麼要把後來者的路都堵住？」

【人造天使】的歌聲是銀白色的，像金屬一樣明亮、堅硬而美麗。儘管用這種方式形容聲音十分奇怪，然而海登確實就只能以這種感覺和詞彙來比喻。

可是亞當卻並不回答海登這個問題。他只說：「哥們，你已經敗了。沒有異議吧？」

這樣的對話，能帶來什麼結果呢？

「狗屁的殺伐果斷，弱肉強食啊。」

實際上就是沒有結果。就算稍微推心置腹了那麼一點，就算稍微摘下了一點平時的社交面具，敞開了一些真實的想法，海登和亞當兩人仍然也只能用兩種完全不同的三觀互相瞪著對方，中間隔著一條不可通約的浩瀚鴻溝。

所以最後，海登就嘆了口氣。

「亞當，我們都曾經是窮人家出身的凡人小孩，都曾經是努力學習，拚命讀書，才好不容易從土豬變成算是個人的東西。雖然沒有最窮苦最底層的人那麼慘，但我們都是通過學習和努力才從底下爬起來，最終又通過一系列機緣巧合才站到現在這個還算不錯的位置。」

……但另一方面，亞當這果斷的反應也讓海登不禁有些懷疑起來。亞當今天請他過來談合作，發現談不攏之後又突然改主意要鬥法打賭，莫非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其實是一直都準備著要把赫卡忒的這個儀式資料弄到手？

海登揉了揉自己正在疼痛的太陽穴，確實沒有反駁。

那個天使人偶，剛剛唱出了像劍一樣的歌聲……嘿，歌聲！所謂歌，不也是一種用嘴交流用的工具嗎？甚至還可能是比一般的話語更古老，更方便的交流工具呢！

「亞當，你這天使人偶的殼子裏面，到底他喵的裝了什www.hetubook.com.com麼？」

至於亞當要那這秘術去和其它魔鬼們狗咬狗，那對海登來說也不是壞事。他才懶得管呢。

半晌之後，海登忽然低聲嘀咕了一句，轉身回家去了。

結果亞當立刻說出的下一句話，就讓海登微微吃了一驚。

海登還真就打算給。反正事到如今，看看亞當能在敵方陣營里捅出個什麼窟窿也未必就是壞事。就讓壞人們互相拖後腿去吧。

要說密特拉集團甚至有辦法弄出類似【言辭利劍】這樣的東西，海登其實也認了。因為他從來沒有真正小看過統治現代社會的這些資本家。現代的資本眾神確實擁有高深的魔法技術。

可既然事先都約好是打賭鬥法，而不是生死搏殺，那再繼續打下去也沒什麼意思。畢竟海登又不可能真在密特拉集團的分公司大樓里把亞當這個經理給打死，除非他不想活著走出去了。

「赫卡忒在墮天城曾經試圖舉行過一個能弒殺墮天使，切除名字的儀式。那個儀式她本來約好要交給我的，但她現在已經落在你的手裡了。現在，我要求你把那個儀式的技術資料完整複製一份給我。」

所以他現在說這些話，本質上真的就只是心中不忿，所以向亞當——這個曾經親近的大學同學，一起玩的好哥們抱怨而已。說到底，還是因為海登曾經和亞當是好朋友，所以現在才越想心裏越是不爽。

亞當說話時的那些表情，這些神色，居然就真的像是在苦口婆心地勸，在痛心疾首地說，

亞當搖著頭說到這裏，竟然反過來對海登勸說，

可你要告訴他密特拉集團可以隨便用克隆人格來驅動【言辭利劍】這一類複雜而且需要靈魂的東西，那海登是怎麼也不相信的。這不是他不信邪，而是再魔法的東西也得講究基本的規則道理，就像2+2永遠也不會=5的。海登好歹也是個魔法研究者，他是有自尊的。

「無論魔鬼還是其它巨型企業，很快全部都要完了。只有趕緊跳上密特拉這艘大船才有通往未來的活路。而真正跳上去的人，也非得有殺伐果斷、弱肉強食的決心和力量，才可以htｔｐs://ｍ.heｔｕｂｏok.com•ｃoｍ向上爬，才可以攀登頂點！這道理，海登，難道你就真的不懂嗎！？」

……他喵的，怎麼最近海登的心靈就老是被一些神劍給直接轟中啊？上次是被【天罰神劍】直擊靈體，這次居然換成類似【言辭利劍】的東西。儘管這爆裂般的頭痛現在已經隨著時間推移減弱些許，但海登仍然揉著自己的腦袋，感覺到一陣精神上的創傷和疲憊。

那個儀式雖然是世間絕無僅有的秘術，雖然能夠弒殺原本不死不滅的墮天使，但海登略一尋思，便覺得這玩意應該鬧不出什麼麻煩。亞當要這個儀式，八成是想要用來對付他的魔鬼「老婆」。就算不是，也應該傷不到海登這邊的夥伴們。首先孔雀王自己就根本不怕【天罰神劍】，至於艾比蓋爾·赫卡忒也不太可能被自己的魔法坑到。

海登本來或許還能再據理力爭一下，但他現在真的有點心累了，所以也懶得多說：「行，你要什麼？」

他喵的。煉了金丹，成了仙人身體，結果最近大家各個都攻擊他的心智靈魂。這是什麼反向外掛嗎？

海登並不自認為是什麼正義之士。雖然大家都說他是先知，但他自己也沒覺得自己多麼公正。

「如果底層老百姓都好吃懶做，那或許也就罷了，問題是你這是要讓他們再怎麼勤奮努力都沒有翻身之日，讓和自己同樣出身的同類從此永遠當底層老鼠！亞當，你做這種事，真就完全沒有良心不安嗎？」

所以海登現在已經很篤定了——這天使人偶的殼子里，除了技能晶片以外，肯定還裝了點別的怪東西。她的魔法必然有一個驅動的主體。

「好吧，算你贏了。」

還記得海登這些狼魔法的源頭嗎？這些東西打從一開始其實是俄羅斯黑幫的變狼人魔法。披上狼皮，激發自己的獸|性，把自己變成狼的魔法，本來就是很古老很傳統的東西。然而海登現在水平越升越高，知識與法力都不停增長，就不太有興趣自己變成狼撲上去。再考慮到上次他變狼和紅葉打架的經歷並不是很愉快，海登乾脆就學起一些觀想存思的法門，把原本應該把自己身體和-圖-書變成巨狼的法術，改進成從自己心靈里創造出巨狼召喚獸的法術。所以那【芬里爾】既是獸|性，也是海登人格的一部分。

所以亞當看著海登這副婆媽的模樣，不但沒有良心不安，反而替他嘆了口氣：「別說傻話了，哥們。像你這樣天真幼稚，滿腦子道德，到底怎麼才能做成大事？這個世界本來就是弱肉強食、野蠻、不講道德。像我們這樣底層出身的普通人，當然只有更不擇手段才能在競爭中獲得成功。」

或許是出於對自己曾經朋友的憐憫，亞當這時候居然還真就摘下了一點他平時擺給人看的那套「面具」，伸手向那個癱在地上的半壞【人造天使】示意了一下，解釋道：「你剛剛說我薅持國天王的羊毛？沒錯，我確實就是在薅公司的羊毛。這個【人造天使】並不是公司現在的正經項目，是我私底下調動公司的資源自己獨立開發的。」

要說好用，這當然就比原版好用得多。不需要親自變成狼，沒有失控的風險，而且就算召喚獸被轟散，海登也可以重新在內心把它觀想創造出來——然而歌聲、言語化作的利劍，卻偏偏就是直擊心靈的魔法。【巨狼芬里爾】被這歌聲的白銀劍轟碎，當然就連帶著讓傷害溢出衝擊到了海登的心智……

沒想到亞當聽了海登這話卻一點也不擔心，僅是淡然地點點頭：「你把資料發給我就行，我自有用法。」

「現代資本社會的秩序即將被密特拉自己親手推翻，他們會成為這世上唯一而且最後的統治集團。你以為自己依靠卡蓮和孔雀明王就不需要擔心未來了嗎？孔雀王終究不過是個被招安的大魔鬼而已。卡蓮作為他的女兒更是根腳不正。他們不像不動明王，或者現在的持國天王，不像那些已經真正進入米特拉集團核心的神。」

啊？

「等到密特拉集團消滅所有其它公司，抓住所有的魔鬼之後，最先被清理掉的就是孔雀王那一家子——也包括你！」

【巨狼芬里爾】被【人造天使】的歌聲給一發轟散了。

海登才剛結婚，沒興趣和亞當同歸於盡。

「可是海登，你到底想過沒有？既然我薅點分公司的羊毛都有這和-圖-書個水平，都能私底下造出這種東西，密特拉集團真正核心的力量該有多強？你可曾想過這個問題？」

其實如果真的要撕破臉，海登顯然也還能再繼續戰下去。他的心靈確實因為召喚獸被歌魔法轟散而受損了，但這也不過是輕傷，連血條都還沒變色呢。更別說他口袋裡層出不窮的底牌還沒亮完，他還有很多法術都還沒施展，很多招數可以出，遠遠未到失去戰鬥能力的程度。

所以，最後還是亞當先開口說：「是我贏了，海登。把之前約好的技術資料給我。」

那種空有軀殼的行屍走肉，克隆人格+技能晶片搞出的人偶，也能這麼精妙地操控音樂魔法，施展類似【言辭利劍】的東西？這怎麼都不可能啊！

歸根究底，海登現在其實只是在哀嘆自己已經失去的這個朋友而已。唉，他這可真是太婆媽了，何等軟弱，一點也沒有殺伐果斷的霸念！

「行。儀式資料我會發給你的。但那個儀式需要特殊的神器作為法器，那玩意我可沒有。」

所以現在，在海登並不想真和亞當拚命的同時，他的心中就湧出了一股強烈的疲憊感。這不光是因為他挨了一發人造天使的歌魔法，更是因為海登感覺眼前這件事實在是太可笑，太噁心了。

海登的記憶力並沒有受損，所以亞當現在提到的東西他立刻就意識到——這說的，不就是暗月赫卡忒當初想要用【天罰神劍】把她自己名字切掉，改變自我的那個儀式嗎？

他的直覺就告訴他，今天恐怕就是他最後一次和亞當以朋友、以哥們的身份與口吻互相交談。雖然這些身份很久以前就已經是塑料做的了，但今後恐怕就連這塑料兄弟情都沒有了。

要說密特拉集團有辦法複製天使的音樂魔法塞進技能晶片裏面，海登其實是可以相信的。畢竟密特拉集團確實是最強的超級企業，祂們的監獄和實驗室里肯定封印了很多當年敗北的墮天使舊神。

「然後你作為一個從窮人百姓家爬出來的人，卻為資本神作倀，助紂為虐，反而推動技能晶片這種東西。從此以後，窮人的孩子們再也沒有通過學習改變命運，從底下往上爬的機會。本來也許https://www.hetubook.com.com還有那百分之一的機會，現在你們卻要把那最後百分之一都抹掉了。你不覺得羞恥么？」

但是離開密特拉這座分公司大樓之後，海登回到人來人往的街道上，回頭遙望亞當的辦公室，心中卻仍然感到一陣悲涼。

而用話語化作利劍，這就更是讓海登很熟悉的東西了。他的舌頭底下可就正壓著這樣的一把劍。

因為那天外之歌，哪怕只是殘片，釋放出來的能量在天使人偶的詠唱下，其威力也像是一把劍，一把銀白色的劍！它的威力，就算只是本體的一個碎片，是模仿外宇宙宏大樂章的一個影子，也能輕鬆躍升至劈山斬海的境界！

這樣的對話就算再來十次，恐怕也不會有多少實質性的改變。互相理解的結果就是雙方都感覺對方簡直不可理喻。

話不投機半句多。事到如今，他們倆其實也沒必要再說什麼廢話。

他的頭正痛得要命，痛得就像是在燃燒，像是要裂開，像是要分成兩半。因為他的召喚獸【巨狼芬里爾】被轟散了，而那個召喚獸本來就是海登在自己的心靈里觀想創造出來的。

若真是如此，海登還要把這個拼圖交給他嗎？

用魔法創造出來的戰鬥空間終究是比較脆弱。所以銀白色的劍歌劈碎了這一方小小的次元。扭曲的空間里，所有能被感知到的事物都被沖刷到遠方。海登、亞當和他半壞的天使人偶就這樣回到原本的辦公室里，一切都像夢境般散去了。

若真是如此，倒也能解釋為什麼亞當今天在這賭鬥中表現和言語都有些奇怪。或許……或許他今天把海登找過來，打從一開始瞄準的就是這個儀式資料。想到這裏，海登心底甚至湧出一股詭異的直覺——或許亞當一直都有某個大計劃，而這個儀式的技術資料就是完成大計劃的最後一塊拼圖。或許正因如此，亞當現在才連裝都不想裝了。或許正因如此，他們倆才彼此都掏心窩子說了一些平時藏著掖著的大實話。

所以現在，一切又回到了剛才那個問題：

這一發歌聲是如此詭異，如此不可預料，以至於海登直到芬里爾被轟散，他才明白過來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所以海登現在只是忍不住在抱怨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