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亞當頓時顯露出驚訝之色，

「只有天生的弱者才會認為這方法是殘酷的。凡是想生存的，就必須要奮鬥；不想奮鬥，不想站在巔峰的，就不配生存於這個永恆鬥爭的世界。即使殘酷，這也是客觀現實。」

作為現代絕無僅有的優秀公立大學，常青州大學的學生大都是普通工薪階級或者中產階級家庭出身的孩子。然而眾所皆知，經過各大公司這幾年的拚命割韭菜，其實小康家庭和中產家庭都已經死傷損失得差不多了。確實有很多大學生因此輟學。

然而阿爾比恩教授聽完亞當這番話，卻嘆了口氣：「我們把話說開吧，亞當。你今天為什麼要突然跑到我這裏來，向我推薦一份你其實並不指望我會接受的工作？」

人一旦沒有了工作，沒有了收入，就很容易陷入恐懼不安的狀態，甚至魯莽地開始犯罪。故而自古以來，失業率與犯罪率就脫離不了相互的關係。絕望和恐懼的人們為了生存下去，就什麼都做得出來，就什麼都會去試圖相信依靠。

技能教育晶片可以把知識和技術裝進任何人的腦子裡，但再怎麼說也還是需要有真正懂的專家，才能把知識和技術裝到晶片里去。這大概也算是一種矛盾吧。

帕妮婭可以幫助到他們其中的一部分人，但並不是全部……遠遠不是全部。即使儘力而為，哪怕實際上已經儘可能做到最好了，她的努力也只能算是杯水車薪。

這裏只剩下阿爾比恩教授，皺起眉頭，思考著亞當剛才那些話……以及他最後丟下的那句怪話。

他說這些話時看上去是那麼嚴肅，以至有些人恐怕真就會以為他在談論真理。

幸好亞當自己也有自知之明。他看得出老教授拒絕讓他支配談話。但那也無妨，亞當這人是很能適應環境的。

說完最後的話，亞當就從椅子上站了起來。阿爾比恩教授一開始倒給他的酒，他連一口都沒有喝過。

至少亞當沒有把這當作是諷刺。

自古以來，那些黑暗的力量就是因為貧窮m•ｈeｔｕｂoｏk.cｏｍ.ｃｏｍ和失業而得以在底層社會中滋生。若不是因為絕望，誰會想要信靠看起來就很可疑的魔鬼？如果眾神能夠給人民帶來幸福的生活，每天只需要工作八小時還可以吃大牛排，誰又會去向魔鬼祈禱？

「當然是公司刮起來的風。」亞當笑著回答，「您想必也知道最近密特拉集團已經給教育界帶來了多大的技術推進。而若要論高等教育，若要尋找一個橫跨諸多重要魔法領域的教育大師，整個美洲都找不到比您更好的了。」

這話終於讓亞當也嘆了口氣。

很顯然，世界就正處於這樣的十字路口。密特拉集團要用技能晶片推動經濟大蕭條，推動通貨緊縮，這根本就是在加速縮小毒圈，看誰先撐不住。

「然後他們會輸。」

「您怎麼會說這種話？我當然非常希望您能接收這個工作。因為幾年之內，像常青州大學這樣的教育機構就會全部消失。所有教育業人士都必須選擇要麼轉職，要麼換個方式在密特拉集團接受新時代的教育。而我知道您肯定希望能繼續教書育人——」

「並不指望您會接受？」

「但這一切你其實都知道。所以你今天來找我到底有何貴幹，亞當？為什麼不能坦率一次呢？你這樣活著不累嗎？」

……簡單來說大概就是這種感覺啦！

這可真是太奇怪了，實在是太奇怪了。老實說，阿爾比恩教授現在就真的很好奇，他實在很想知道這對「夫妻」最終到底會變成什麼樣子——這魔鬼和這人類可真是天生一對。

如果不是因為覆巢之下無完卵，這些資本天神的大吃雞計劃其實本來也不是阿爾比恩教授所關心的。其實一直以來，教授就只真正關心一件事，那就是無辜的孩子們——更確切地說，如果必須更限定範圍的話，就是他那些無辜的學生們。他只在乎孩子和學生們還有什麼樣的遭遇和結果。

不過說來也怪，自從某個偽艾莉西亞跑去找阿爾比恩教授論道求教之和-圖-書後，這些黑幫組織的成員，那些街溜子，甚至連那些躲藏在貧民窟里的魔鬼信徒們——都突然開始消失不見，彷彿都從人間蒸發了！

辦公室的門被推開，又關上。亞當這次是真的走掉了。

我現在正在推動的技能晶片計劃，這件事可是密特拉集團的最高計劃，是重要到直通天上的，是密特拉菩薩決定要用來改變世界的大計劃！

何等狂傲的姿態啊！難道密特拉集團真就要對抗整個世界？或者他們其實早就在準備正計劃，其實早就準備要有朝一日把全世界，包括其它巨型企業，全部轟下？

「我確實有個計劃。靠著它，飛升公司的頂端也不是妄想。」

然後教授才開口說：「亞當啊，究竟是什麼風把你吹來的？」

「你很有信心，相信自己能在密特拉集團內部爬到頂層。這樣的自信，我必須承認，確實是海登所沒有的。」

退學的學生？

「而這也是我希望您能轉告海登的事。教授，你相信嗎？其實我真的很希望海登能過來加入我，雖然我知道這不太可能。但如果他能成為我的左右手，我們便更容易能夠爬上巔峰——這幾年來，我一直都在試圖招攬他，可惜他就是一直都不願意。我對此實在很遺憾。」

「我今天就是要送您一個未來的寶座作為禮物。在未來的新世代教育界里，唯有您適合坐上首席大師的位置。未來，在星網上將會有且只有一所魔法學校，眾校之校。全人類都將通過它和它的教育晶片來學習知識。而您就將成為那所學校的校長！」

無論如何，亞當總是可以把話說得很好聽，

……

「任何試圖擋路的人或勢力都會輸的，教授。你不知道密特拉集團的高層有多麼重視這件事。這可不只是一個天，一個明王，或者一個菩薩的決定那麼簡單。這是八大菩薩董事會的最終決定。他們要結束這場啞謎，結束這個世界現在的混亂和商業鬥爭。」

「舊的秩序總有被打破的時候，歷史從來都是不斷地前和-圖-書進，陳腐的事物也必將被新生的事物所取代。密特拉已經決定，現在的遊戲規則需要改變了。祂將會創造新世界的秩序。不接受這新秩序就是阻擋祂，而阻擋祂就一定會死。」

說完這話，亞當便轉身走開了。不過就在準備推門的時候，他突然又回過頭來，說了點奇怪的東西：「教授，如果你擔心誰會真的讓你的學生們活不下去，那你不應該先警戒我，反而要小心一下我那位『妻子』。多多注意你那些已經退學的學生吧。」

阿爾比恩教授當然不會覺得亞當這番話很有道理。但此時此刻，教授仍然暗暗吃了一驚，因為他意識到亞當現在說的這些話，其實就和剛才偽艾莉西亞跑來找他問的那個問題很相似——最強的推動力究竟是什麼？

你們如果試圖阻撓，就相當於是螳臂擋車。如果你們不願意投效密特拉集團，之後就會被歷史的車輪碾碎！

亞當禮貌地接下了酒杯。但是當老教授舉起杯子，像是要跟亞當乾杯時，亞當卻並沒有真的喝那杯酒。辦公室里的氣氛一時間變得有些微妙，只有教授自己呷了一口酒，從他的杯子上面打量了亞當一會兒。

但他並沒有不高興，也沒有生氣。他只是揚起了眉毛，切換成一種更正式嚴肅的態度：「我並沒有說謊，阿爾比恩教授。公司確實要求我來招攬像您這樣最頂尖的教授。不過我也確實來之前就知道您根本不會接受。沒辦法，在公司上班就是這樣為難。如果您不想——」

亞當說出這番話的時候，就是那麼地莊重，那麼地自信，

老教授搖了搖頭，他的聲音就有些疲倦，有些悲傷，

「阿爾比恩教授，將來的教育市場註定會被公司獨霸。原始的教育技術將會被淘汰，密特拉集團將以技能晶片統治未來的整個新型教育行業。許許多多的教師，那些所謂的教授大師們，都會失去自己的工作——當然，這其中絕對不會包括您。」

亞當臉上的笑容消失了。

教授平靜地打斷他，

「除和-圖-書此之外，你也知道我從不擔心失業。海登和卡蓮已經決定要在新芽城辦學校了。我現在還沒離開新雅圖，純粹是因為這裏還有我的學生。只有當他們都放棄這所學校的時候，我才會真正離開。」

為什麼亞當要對他根本沒指望招攬的阿爾比恩教授說這些話？很顯然他就不是真打算說給教授聽的。他實際上，只是想給海登他們間接表達一個信息：

他很直白地承認道，

亞當說，此刻的面容沉靜如水，

亞當說得非常自信，同時也非常乾脆。

「當然不想，」阿爾比恩教授說，「而且你也沒有指望我想。但你還是來了，跑來找我說這些。我知道你別有所圖。說出來吧。」

其實這件事並沒有那麼複雜。

「我當然會希望繼續教書育人，但教書育人可不是把自己的知識全部塞進晶片，再用晶片洗學生的腦子。」

然而奇怪的是，魔鬼和人類反而在這個問題上得出了相反的結論。亞當顯然就相信，這絕對的自私自利，弱肉強食的原始鬥爭，才是最客觀的真理，是最強大的推動力。

他真的很會說話，而且他那充滿磁性的嗓音也很有吸引力。這是亞當的才能，也是他成為神族之後進一步升級過的天賦。

「我有些事情想要告訴海登和卡蓮，但我最近和他們鬧得有點僵。所以我選擇來找您。」

「技能教育晶片在常青州的市場實用測試已經有半年多，宣傳效果也很顯著。全世界都正注目于技能晶片，都在期待或恐懼它，這實際上就已經是一種信仰。綜上所述，董事會已經決定，一個月後我們就要將技能晶片投入到全球市場。三個月內全世界的鈔票都會變成廢紙。再過一年，密特拉集團就會用它黃金的雙手擁抱全世界。」

「看來我們沒有什麼可再說的了。」

阿爾比恩教授盡其所能地幫助他們，但就連他也不可能幫到全部——正如海登和卡蓮也救不了常青州的每一個窮苦人。

最終，他給了亞當——他這位曾經的學生——這樣的一個和圖書評價，也不知道到底該不該算是在誇獎他。

「您這說話的腔調還真像海登。果然他才是您最得意的門徒。」亞當終於露出稍微有些驚訝的表情，但他絲毫沒有因此動搖，「可是你們說的都不對。只要沒有飛升到頂端，不管你踩不踩別人的屍體，別人都照樣可以來把你變成屍體。而想在這個世界爬到頂端的方法就只有一個。」

……這應該是件好事，對吧？

說來有趣，老教授對待亞當的態度，甚至就比對待偽艾莉西亞的時候還要不客氣一點。對這老教授來說，這個曾經的學生可能就比墮落天使還要不討喜。

阿爾比恩教授輕輕揮了一下魔杖，空中就出現了一隻酒瓶和兩隻玻璃杯。瓶子自動給每隻杯子都倒滿了葡萄酒，然後杯子分別飄向辦公室里的兩個人。

所以剩下那些無路可走的人自然而然就會聚集在一起，抱團取暖。有時候他們會組成幫派，這還算比較好的。還有些人甚至會因為絕望而開始尋求、去信奉更加黑暗的東西。

技能教育晶片減少了普通勞工和中產階級的就業機會，減少了他們的收入，同時也帶來了越來越高的失業率。

當然啦，亞當顯然早就已經脫離了這「無辜」的範疇。不過阿爾比恩教授聽他這麼說，還是忍不住問：「亞當，今天密特拉集團能讓你踏著別人的屍骨幫他們鋪平掌控世界的道路；明天掌控世界之後，他們也能讓別人來踩踏你的屍體。你有沒有考慮過這個問題？」

這種好奇心，就像是教授同樣想要看到海登和卡蓮（也許還要額外算上安潔拉）最終到底能走出什麼樣的一條路。

而且亞當還提到了他的「妻子」，那個大魔鬼，那個墮落的天使……他到底又是想說什麼了？

阿爾比恩教授卻搖了搖頭：「另外幾家大公司可不會喜歡這樣。這幾個月，他們也都把你們的技能晶片看在眼裡。他們也正忙著準備自己的應對法寶。他們會和密特拉集團展開一場大戰。」

而切換了態度的他就很直白，很有效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