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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教授嘆了口氣，移開檔案，反而又抽出來一張白紙。然後他拿筆在上面算了些一般人看不懂的卡巴拉算式，還望著算出來的結果皺眉。隨後，他又從抽屜里取出一個白色的布袋子。這袋子里放著二十根魔杖，每一根魔杖上都刻有象徵二十種凱爾特魔法樹木之一的歐甘符文，每一種樹木都代表了很多特別的預言意義。

他們都在做壞事，毫無疑問。但在皮革和鉻之下，他們有一些——只是有一些——還算半個好傢夥。其中一個不錯的傢伙，正巧是某個輟學生幫派的首領，名叫斯丁。他和海登一樣是普通勞工家庭出生，作為再普通不過的老百姓出生成長。鬍鬚正因如此，他不算太壞，總是努力為自己出身的街區考慮，以實際行動幹了點好事。

幸好這個黑先知老大也點了點頭，表示贊同：「確實如此。大家都是窮苦人，大家都痛恨密特拉集團，我們就應該先通力合作。」

黑先知的這番話就讓斯丁皺起眉頭，甚至和自家的小夥伴們交換了一下眼神——這神神叨叨的傢伙是嗑藥嗑嗨了嗎？可是他身上的魔法好像沒那麼簡單。

例如搶地盤。

凡人的預言魔法總是這麼撲朔迷離。

那麼現在想象一下，一大群這樣的高材生開始退學，退學之後又顯然大部分人都找不到工作……這時候他們會做什麼事？

例如偷東西。

今天晚上，斯丁幫要在一間廢棄舊倉庫和另一個幫派會面。這個另外的幫派也是失學的前大學生，也是窮人老百姓家庭出身，也在搞走私。他們有相似的幫派成員結構，同樣的銷售市場，同樣對黑色皮衣和生物改造的狂熱。讓這兩個幫派會面還指望他們不惹麻煩實在好像就不太可能。不過斯丁今天晚上確實沒打算和對方打架。

「唉，都那麼大把年紀了，我可真是個勞碌命。」

阿爾比恩教授最近本來是很忙的。

老教授開口輕聲詠唱古老的語和_圖_書言。凱爾特舊神是很早就被沃坦公司消滅掉的舊神系，他們的魔法也大都失傳了。這種魔杖占卜法就連海登也不會。

他說到這裏，微微一笑。這似乎是想要表達，教授他已經對海登和卡蓮這兩名學生的成績非常滿意和信任。

剛剛阿爾比恩教授用卡巴拉數學占卜計算了一些只有他看得懂的東西。至於他現在擲魔杖，則是一種和塔羅牌有點像但又更稀有的占卜法。這是古老的德魯伊們占卜未來的技術。古代德魯伊會隨機從布袋裡抽出五根魔杖丟在地上，根據魔杖落地時的方向和樣式，解讀它們排列出來的意義。

「這世道現在哪還有什麼不危險的事？人在家中躺，禍也仍然會從天上來。這樣就不活了嗎？」教授平靜地回答，「別擔心，我肯定不會做自己沒把握或者沒計劃的事。」

而且失學之後，他們也還是有開銷，還是需要錢。然而他們本來就沒完成學業，文憑又不值錢了，該怎麼辦呢？難道要和那些街上的流浪漢，和那些大字不識幾個的貧民窟人一樣，插上技能晶片去領每天20塊的日薪，當密特拉集團的奴隸嗎？

阿爾比恩教授就沒法放著他們不管。因為無論帕妮婭還是海登，都幫不了那麼多不幸的孩子。可話又說回來，他又能怎麼幫助到這麼多人？

除此之外，研究上界魔法也確實是阿爾比恩教授的一大愛好，就像他同樣喜好研究鍊金術和室內樂……那麼多事，那麼少的時間可供分配，他近來就是如此忙碌。

阿爾比恩教授從布袋裡隨意抽出五根魔杖，讓它們落在地上。

然後偏偏在這種時候，因為亞當臨走前說的那句奇怪的話，教授還得想辦法調查一下學生們是不是有可能遇到什麼危險——沒辦法。畢竟他最擔心，最在乎的總還是這些學生。

常青州大學這樣頂尖的高等魔法學校，作為一個卷得十分厲害的學校，它https://www.hetubook.com.com這裏的學生，哪怕還沒畢業，有時也具有非常驚人的魔法實力。而且很多要強的學生還會很努力地自學——海登和阿拉斯托就是很好的例子。阿拉斯托還沒畢業就能黑進巨型企業的伺服器。海登雖然比不上他但也是剛畢業就敢跑去當街頭傭兵而且還成功活下來的強者。他們都在自己的領域里十分優秀，而且自負。

海登他們那裡也有些生命網路的設計工作需要拜託教授來幫忙，這也不是小事。

然而通話屏幕的另一頭，海登卻敏銳地察覺到了一些別的東西——他的直覺最近越來越敏銳了：「教授，你不會是想做什麼危險的事吧？」

他們都在做壞事，毫無疑問。但光是看著這些前學生混混，你就不禁需要考慮一件事：這些失學的半大孩子混黑幫真是因為他們邪惡或愚蠢嗎？還是說他們確實走投無路了？

黑先知指了指他自己皮外套上的標識，那是一條黑色的蛇。

至於常青州的其他公司，現在被技能晶片惡性競爭，降低成本，裁員……這些都嫌來不及了，更不會招募新員工。再加上名牌大學的輟學生並沒有真正的學歷，其它公司更不會要他們。

所以斯丁最終問道：「怎麼，你們依靠的是什麼東西？」

這個預言結果不是個好兆頭。真的不是。更糟糕的是，阿爾比恩教授今天其實已經試過很多種占卜法了，而且每次的結果都差不多是這樣，只是用不同的方式表現出來。

……如果是一般的專業，那這些輟學的學生們可能就到此為止了。然而事情發展到這裏的時候卻出現了一個小問題——那就是沒有文憑並不表示這些輟學生沒有魔法。

「黑神指點我們制裁密特拉集團的辦法。朋友，你們也應該加入我們，我們可以一起去做幾票大的，報復它媽的，取它的不義之財！」

預知未來，是只有菩薩和少數幾個神明能和*圖*書做到的事情。然而自古以來，凡人就一直想要得到相同的能力，試圖開發類似的技術。從神話時代開始，就有一種古老的信仰流傳至今，受到了所有國家和文化的普遍接受，從而得以牢牢確立。

他們難道甘願插個晶片去領密特拉集團每天20塊的日薪嗎？

「但是像我們現在這樣的兩波人，對於反抗密特拉集團來說可就太小了。如果我們因為搶地盤而先鬥起來，那可真就太浪費。我們應該先全部依靠同樣的東西才對嘛！」

……可是等到通話結束之後，阿爾比恩教授關掉窗口，就打開了他和學校要來的，最近這半年的學生檔案。自從亞當對他說過那些話之後，阿爾比恩教授就一直在細細調查最近那些因家庭經濟因素而不得不輟學的學生。老實說，這數量非常驚人。而且大部分學生現在都很慘。

「費恩，清那，尼圖爾，烏拉，伊由。」

於是很快，街上就開始多了一些幫派——而且是會魔法的（前）大學生們組成的幫派。不再上學也找不到工作，而且滿肚子怒火和傲氣，還有反叛的心態和個人英雄主義……那些心硬手狠腦子靈光難得又有魔法實力的年輕人，就穿上皮衣，裝上改造零件，開始在越來越混亂的新雅圖街頭，做些爹媽不讓，法律不準，但卻能給自己搞錢的事情。

一個名牌魔法大學的大二、大三、大四甚至讀研讀到一半的學生，就算因為家庭狀況而不得不突然輟學休學……他們已經學到的魔法，也不會跟著文憑一起消失啊！

畢竟他要儘可能給學生們上課，自然也需要備課。

他們難道不知道自己這樣該去怪誰嗎？

本來就算被狠狠收割了一波，這些家庭勉強也還是供得起孩子讀書——畢竟再省也不能省教育。結果這下倒好，大蕭條來了。本來就只是殘兵敗將的中產階級這下更是死成稀有動物了，連帶著他們的孩子也紛紛失學。

不僅如此，紫和圖書杉魔杖還橫躺在赤楊魔杖上。這就意味著戰士將與死亡搏鬥，不過最後終將死去。

更重要的是，隨著失業和大蕭條讓社會秩序變得混亂，如果說哪個組織稱得上在管理窮人社區的治安，那恐怕就是這些前學生混混了。在斯丁的管理下，他們活動的幾條街最近就還算平和。最近從沒有瘋子在街上殺人，也沒有搶匪和小偷。

老教授感慨了一下，轉身離開了他的辦公室。

常青州大學是這個州僅剩的唯一一所公立高等教育機構。它的學生幾乎都是這個州以及附近地區的普通勞工家庭或中產家庭出身。因為除了卡蓮這個特例以外，神族幾乎不會跑來讀公立大學。他們有自己更好的教育環境。

「你們都看得見我們的標誌。」

赤楊，冬青，蘆葦，石楠，紫杉，這就是教授投出的五種魔杖。第一種樹代表戰士，是意義最明確同時也最曖昧的符文。其它四種樹木全都代表非常迫切的危機即將降臨在戰士身上。冬青木代表挑戰或考驗，蘆葦代表恐懼，石楠木宣告意外，紫杉則預見死亡。

可是教授搖了搖頭：「新芽城有你們守護，哪裡需要我去擔心安全？反倒是新雅圖這邊，只有帕妮婭這孩子顯然不夠。我想留在新雅圖這邊再做些事情。」

雖然現在兩個幫派的老大都帶著自己的一些小弟站在倉庫里，雙方面對面擺開陣仗，但斯丁確實是真心想要來談判的。所以他說：

……

他對面那另一個學生幫派叫作黑神幫，不知為啥，他們都管自己的老大叫黑先知。這個黑髮前學生的頭髮剃得很高，剛長出的硬發下面還有紅色的墨水紋身。斯丁有些驚訝地發現，這紋身好像代表一種他所不認識的魔法。

他們當然知道。而且他們也知道世上有些工作是不看學歷只看實力的。

例如敲詐勒索、收保護費。

顯然沒幾人願意。他們好歹也曾經是名牌大學生，有自尊心的！

「朋友，我們都是和*圖*書被密特拉集團害得沒法繼續讀書，不得不來街頭干這種尷尬的生意。何必因為爭搶幾塊地盤，因為爭走私該定什麼價格，就先彼此打得頭破血流？沒人想讓大公司看笑話吧？」

然而阿爾比恩教授仔細端詳著這不祥的預兆，卻像只是面對著一個非常有趣的古董。

然而眾所皆知，這幾年小資家庭、中產階級和生活條件比較好的普通勞工家庭們，幾乎都被大公司狠狠割了韭菜。這事早在之前卡蓮才剛開花店的時候大家就已經知道了。

例如走私。

這種古老的信仰認為人類中總是存在某種求籤問卜的技術，讓凡人也有辦法對未來進行預測和認知。古希臘人稱之為神示（mantiki）。因為通過這種技術，凡人就可以非常接近諸神的力量。

可是教授得到的結果卻很不樂觀。

海登和卡蓮，說起來也是教授所關心的學生。不過他們不是只能被教授擔心的角色。從教授那邊得知亞當的傳話之後，這對小夫妻一方面感到壓力山大，另一方面卻也和教授說：「教授，如果亞當或魔鬼真的要開始推動他們的某種大計劃，新雅圖肯定是首當其衝。為了安全起見，您果然還是先回新芽城來吧？我們城裡的學校也快建好了。」

【戰士將遭遇挑戰/考驗，將遭遇恐懼，將遭遇意外，將與死亡搏鬥，而且最後終將死去】——教授得到的預言基本上可以總結成這樣。不過話又說回來，這個「戰士」其實未必指的是他……所以這才讓事情變得更麻煩。這麼不確定的預言，反而就讓阿爾比恩教授必須介入其中。因為這個戰士可能指代任何人，可能是他，可能是他的某個學生……也可能是海登甚至卡蓮。

聽見老教授這麼說，海登和卡蓮面面相覷，才勉強接受這個決定。

所以教授嘆了口氣，抽出第二張白紙，在上面寫了幾行字。然後他拿起魔杖，朝它施了點有些複雜的、古老的法術。這張紙立刻消失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