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我從看到【輪迴】之後就一直在思考，接下來到底該怎麼和密特拉對抗。但是越思考越覺得沒轍。」

……真的是這樣嗎？

其實亞當本來壓根就不想去和密特拉拚命的，純粹就是被莉莉絲的愛拖上戰車。但如今他和莉莉絲都死掉，恐怕全世界從此都以為這是亞當自己跳進去的賭局。只有海登覺得不對勁，卻也沒法再確認了。

海登回答，開口的時候語氣很單調，

他這樣告訴其他人，希望大家暫時不要來打擾他。

「之後我們還會積蓄更多的力量。你憑什麼覺得我們不能再次戰勝他？確實，密特拉現在是比我們強，有更多的資源和武力。但我身而為人的尊嚴不容許我害怕任何不比我更有智慧的東西；而從我目前觀察到的結果來看，你的智慧就絕不在密特拉之下！」

怎麼打敗密特拉菩薩？靠努力升級和種田嗎？但是密特拉也會升級和種田。他整天躲在月亮上不聲不響地開發新技術，甚至把【輪迴】這種能夠獨斷萬古的新紀元偉大魔法開發出來，還能讓不動明王打贏主神級。

卡蓮靜靜地說。但她的目光和意志卻是如此明亮，比正午的太陽還要耀眼。因為這就是她的信心，是她所相信的犧牲的意義。

「密特拉菩薩的思維速度比我們快，技術比我們強大，資源比我們多得多，而且很可能升級種田的速度都比我們快——這其實也是很正常的。」

面對著一面越不過去的高牆，他思考的能量都枯竭了，因為一個人的精神力量也是有限的。

所以卡蓮現在才必須要坐鎮中樞。因為她是這團隊里唯一的大神。只有卡蓮有大神級的更勝超級計算機的多線程高速處理能力。只有她有能力統籌管理這整個常青州現在混亂的狀況。

這是第二天。清晨最初的一抹微光，太陽升起前的拂曉，幾乎還未照亮天空。

既擔心海登，也擔心一些別的事。

海登並不理解卡蓮這話的意思。

新雅圖大都會已是一片廢墟。至於常青州的其它較小城市，如今也都像是被核爆給蹂躪過一樣。它們的城市結界根本無法抵擋主神級戰鬥的餘波。變成廢墟的m.ｈeｔｕｂoｏk•coｍ.ｃｏｍ城市、建築和設備都還可以修復，但無數消逝的人命卻沒那麼容易挽救。

所以她撩了一下自己長長的頭髮，臉紅歸臉紅，嘴角卻流露出幾分得意的笑容，呼吸里也開始吐出花香般甜蜜的熱量。

那麼，卡蓮能夠理解海登現在的感受嗎？當然可以。而且她也不認為海登的沮喪、悲傷和失落是愚蠢的。

「即使今後我們的同伴死去，甚至我們自己死去，只要這一個接著一個的火種能被點燃接力，這死亡就不是沒有意義。就算我們真的在終結這個黑暗的時代之前就被終結了，也會有人代替我們的位置，隨後又會有人代替他們的位置，繼續戰鬥下去。」

「如果只是我自己死掉也就罷了。說實話我沒有那麼怕死。但有可能犧牲的不只是我——這種事，我實在不想再發生。」

「阿爾比恩教授被我們卷進來然後選擇為我們犧牲了。我知道他肯定覺得自己無怨無悔，是覺得為了我們和世界的未來。但是卡蓮，你現在看得到未來嗎？你看得到前方的路嗎？教授死前灌頂給我預測未來的智慧，但是我——」

她伸出手來，捧起海登的臉，深深凝望著他，

有晚上，有早晨。

「我只是從一個愚蠢的學生變成了一個愚蠢的專家。我沒有任何智慧。我仍然看不到任何美好的未來。」

海登一個人待在他的卧室里，坐在房間中央床的邊緣上。出人意料的是，他看起來很平靜。如果海登真的曾經悲痛過，那麼至少從他的表情上看不出來。他的臉上也沒有淚水的痕迹。海登似乎把自己的情緒控制得很好。

然而海登這話他自己吐槽雖然爽，卡蓮卻可不樂意聽了。正好她本來就已經一拳把海登打倒在床，現在乾脆就直接騎到了海登腰上。

「什麼事？我說過我想一個人待一會。」

卡蓮繼續說，她的眼睛像綠色的火焰一樣在燃燒，

其實，這才是海登一切痛苦和沮喪的源頭。比起什麼失敗的擔憂，他其實就是想要救人，甚至想要救下所有人。脫去什麼先知之類的光環之後，海登最大的願望其實始終就是https://www.hetubook.com.com想要救人性命。他的理想是比卡蓮更平凡的……

【我和艾比蓋爾女士會全力去救那些還可以救到的人，但我們希望你能坐鎮中樞，免得再出變故。】

剩下的五十萬腦神族就成了海登繼承到的一部分遺產。它們似乎也願意接受海登作為它們的新主人，乖乖聽他命令，現在則是聽卡蓮的命令。現在常青州正急需救援人力，卡蓮便將這五十萬腦神族都指揮運用起來，頓時得到極大助益。

在新雅圖的時候，在面對不動明王的時候，海登還能把心情好好控制住。但此刻，他的失落和悲傷卻不能抑制地重新宣洩出來：「卡蓮，你說我到底應該怎麼辦？」

這話題可就有點尷尬了。海登立刻就忍不住吐槽：「像我們這種結婚快半年了都還是童貞的夫妻，到底哪來的臉說這種話啊？」

海登的聲音中已經是藏不住的疲倦。

但卡蓮的眼神已經變得無比認真和嚴肅。

必須承認，卡蓮確實有種海登所不能比擬的霸氣。她不只是不服輸而已，而且看到任何可能性都覺得那是機會。對她來說，從密特拉手中死裡逃生，就是一種智慧上的較量。

幸好這次的事件並非完全沒有收穫。因為亞當和莉莉絲一死，他們之前創造出來那幾十萬的腦神族立刻就沒了主人。雖然這些腦神族也是一種資源，但密特拉菩薩好像對它們興趣不是很大，只拿了不到一半回去當研究樣本。

………不過這些也都是將來的事了。

「我想要一個人先待一會。」

安潔拉的生命樹可以提供非常驚人的能量，甚至可以讓一千多萬災民不吃不喝活下去。但這些生命能量卻不會自動飛到常青州各地去，必須要靠各種方式來分配。以【新芽城】的體量，光是要管理分配這些能量就已經非常困難了。

但從新芽城裡飛出來的魔法師們已經出動全力，去對整個常青州被損害的地方作出補救。

「別瞎整了。我們倆都沒經驗，而且我敢說你平時連影片都不看的。這樣只會把我們倆都搞得很累很痛而且沒準還插不進去啊！」

「……你、你不會真打算就這ｍ•ｈｅｔuｂｏoｋ.cｏｍ.coｍ樣做吧？」

亞當的慘敗意味著什麼？卡蓮當然知道。有些事情她的反應比海登還聰明——亞當今天攀出雙份主神級戰鬥力，卻被密特拉菩薩毫不在意地打發掉，慘死。

海登說到這裏，忍不住自嘲地笑了一下，

他乾巴巴地說。

「所以我要戰鬥，我們必須要戰鬥。因為我相信黑暗是可以打破的。因為哪怕我敗了，犧牲了，我也要讓那壓迫者有所顧慮，要讓有人能夠繼承我的火焰。」

從卡蓮的笑容來看，這富婆的軟飯，可是很不容易吃呀！

「經驗我們倆確實都沒有，但這不是問題。」

「這一次戰鬥，我們失去了阿爾比恩教授。下次戰鬥，我無法想象還會犧牲多少人。下次可能就是我們的其他朋友……甚至可能是你我。」

海登張口，試圖爭論，

沒有人責怪海登在這種時候閉門不出。因為這個團隊里的人都明白，海登剛才在新雅圖面對和承擔的壓力比他們其他人都多。他是剛剛救下所有人的魔法儀式和對外交涉的核心。

事到臨頭，海登反而開始慫了，

「強者越強弱者越弱，貧者越貧富者愈富，資本主義嘛。最強者本來就更容易累積優勢，擁有更大的機會變強。基本上，我們想靠種田和升級來對抗密特拉是不可能的。」

這意義，海登絕對是能夠理解的。

從新雅圖回來之後，海登就回到他自己的房間里去休息。

幸好卡蓮是個資本大神，有極強的多線程處理能力，所以她可以一邊坐鎮中樞分心百萬處理全州救難事項，一邊跑去推開海登的房門。安潔拉正平靜地守在房門口，但她沒有阻攔卡蓮。

密特拉菩薩甚至都不需要親自出馬，只用【輪迴】和不動明王代打，就把亞當和莉莉絲狠狠打敗了。從那一刻開始，海登就意識到，密特拉菩薩的「武力」確實已經站在一個其他人根本無法企及的巔峰。

但與他相反，卡蓮可是從來都不會令人失望。

內部通訊頻道里，阿拉斯托乾巴巴地彙報，

「卡蓮，你知道今天亞當這樣慘敗，意味著什麼嗎？」

噫

所以卡蓮走上前去，狠狠給了海登一拳，把他直接揍翻在床上。m.hetｕbｏok.ｃom.com這下可輪到海登被搞懵了：「啊？」

「海登，你就好好享受吧。」

「哪怕是，」但說到這裏時，卡蓮的臉卻突然有些變紅了，「哪怕是為了不讓我們的後代承受這種命運，為了讓我們的後代能有一個不需要哭泣的世界，我們也要戰鬥，也要贏。」

「我？我在思考之後的事。」

「你想問我嗎？那這就是我給你的答案。」

無論那些死去的人原本是非常窮苦，還是小康之家，甚至是比較倒霉的公司神族……他們本質上都仍是平民。不幸的平民。

「阿爾比恩教授犧牲了，但是他把自己百年的智慧積累留給你我，讓我們昨夜能夠獲得一次勝利。」

唉，這個三十歲出頭的膽小處男，就實在令人失望呀！

「他燃燒自己，把密特拉的高塔炸出一小塊口子。雖然可能暫時改變不了時代的洪流，但我們已經繼承了教授的火種。」

今天還有一些事情沒有完全結束。

她當然也知道海登現在的情緒狀態和壓力。但是……好吧，她有點擔心。

「不錯，密特拉可能是最強的，但他這四百年來也沒真正統治全世界。他只是最強，不是無敵。他的武力和資源都比我們強太多太多。但是海登，」

「海登，你現在已經連亞當都不如了。那小子為了自私的權欲都敢賭上命去和密特拉拼一把，你竟然只是因為看到密特拉多強就沮喪了？」

整個常青州都在主神級戰鬥的餘波下遭受嚴重破壞。【新芽城】有大神級的結界，兩位小神全力保護，生命樹的支持，甚至還有兩三個大神在外面偷偷幫忙，所以這場戰鬥的餘波並沒有傷害到新芽城的內部……然而常青州的其它地方可就不一樣了。

任誰都聽得出來海登現在有多沮喪。

「昨天晚上你已經帶著我們贏過他一次了。你帶頭把我們，以及至少一千萬的常青州老百姓，從死亡危機里拯救出來，勝過了密特拉一次。你靠著亞當那個破盒子把整個新雅圖換過來，拿下整個城市，這就是勝利。你讓我們第一時間逃過那些遺產的麻煩，這也是勝利。你甚至沒有讓安潔拉暴露出來，這些全都是勝利！」

一種即將被捕食的感覺和_圖_書，頓時讓海登感到涼意爬上背脊。

畢竟，卡蓮一直是個彈簧人，壓力越大越強，面對越大的重壓她越能保持反抗的意識。活下去就是希望。無論多難受，無論多絕望過，就是因為一直沒放棄，她才能有今天。

「啊？」

卡蓮搖搖頭，竟然嘆了口氣：「你整天說我霸道，其實你才是比我更霸道。」

精靈的體重都很輕，輕得彷彿感覺不到。但這個瞬間，海登仍然不由得產生了一種草食動物般的心境。

然而，卡蓮卻和其他夥伴們有些不一樣。

所以愣了一下之後，卡蓮說：「我想知道你一個人悶在房間里想什麼。你在埋怨」

但是選擇戰鬥未必就能戰贏。就算能贏，往往也有其代價。

……而這也是為什麼卡蓮一直認為海登潛在的霸氣絕不比她弱。

他說話時的語氣很沉悶，但看起來並沒有生氣。

【卡蓮女士，昨天夜裡，整個常青州的死亡人數初步統計已有三百萬人。受到嚴重傷害的則是超過五百萬。】

「以我這大神的身體，哪怕慢慢研究，一點一點試，榨你個三天三夜也不會累的。」

卡蓮一時間卻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她進入房間之前並沒有提前計劃過，現在顯然也不是她最好的狀態。

所謂中樞當然就是新芽城。儘管新芽城內部沒有遭到破壞，可是現在麻煩也一點都不少。首先現在整個常青州多了一千多萬災民，城市建築被全毀，他們光是今天的吃飯喝水都是問題。這些都只能靠新芽城這邊來支援和管理。

阿拉斯托，艾比蓋爾，帕妮婭……大家都可以理解，所以他們不會去催促海登做什麼。順帶一提，帕妮婭現在還是只有一顆腦袋。她的神體被主神級力量轟碎，修復不易，大家暫時都沒這個工夫。

卡蓮很清楚海登一向重視人命。她也知道阿爾比恩教授對海登來說是多麼重要的長輩和導師。所以卡蓮本來以為海登會特別悲傷，甚至有可能失控或陷入消沉——她卻沒預料到海登現在會是這幅模樣。

但是想要拯救所有人，想要在戰鬥中不犧牲任何人——這其實才是世界上最貪心的人才會有的想法，更是究極的霸道。連卡蓮遇上這樣的霸道都要自愧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