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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古以來，日之本全國諸島嶼，都籠罩在【皇神大結界】的保護之下，同時大結界又是以京都為核心建立。」

紅葉微微低頭向這位花魁致意。

所以雖然海登被紅葉說服了，但他跟著來花街的時候，心裏其實是比較惆悵的，畢竟這實在是個很大的悲劇。

"我昨天剛把祂殺了。今天我過來日本是為了要把現在統治你們的資本神也給殺了。"

如果海登真的想要在日本弄一些政治操作，他懷疑他甚至可以把紅葉當大旗扯起來，對抗須佐之男一系的和神……可惜海登沒空。

海登仔細看了看這位風姿綽約的花魁，發現她身上沒有明顯的妖怪特徵，卻流露出一股若有若無的神氣。這種感覺……莫不是失去了信仰與崇拜，淪落成妖怪的土地神么？

雖然現在沒有遊郭沒有城牆，不過坐在娼館里的遊女們其實也和擺在商店櫥窗里的商品一樣，被錢的鎖鏈拴著。

「告訴駒草太夫，是我回來了。」紅葉匆匆和門口這名遊女說，「好久不見，小靜。」

「絕不會的。」紅葉的回答很果斷，「這裏的遊女都是同胞。」

這可真是太、太出人意料了！

現在正好是青樓差不多剛要開始工作的時間。很多遊女才剛從自己的房間里出來，在走廊里急匆匆地來去梳洗整理妝容。海登他們三個人這樣突然湧進來，當然引起許多人的注意。然後當她們看見紅葉的時候，很多遊女也都被嚇了一跳：「這不是公主殿下嗎？」

駒草太夫被她們噴得大怒，也轉過頭去罵這些相對低一級的娼婦：「閉嘴！你們就知道感情用事！咱們現在好不容易躲在這裡有口|活命的飯吃，要是包庇反賊把公司惹急了，一個個都要被打回原形，貶進黃泉再不得翻身！」

「我只是因為繼承了比較多的神力，而且是活下來的族人裏面最接近神祖血脈的，所以被荼吉尼天選中當她的忍者，不需要出賣貞操。這樣只是運氣好，並不是因為我自己做了什麼，配得上什麼。」

「四百年前，密特拉集團打破【皇神大結界】，強行結束了日之本的鎖國狀態。後來，和人之神背叛了國土之神，鎮壓土地神族，奪得在密特拉集團之下的國家統治權，重新修復起【皇神國防大結界】，而且在東京打造了新的結界核心，但舊的破綻卻不能完全修復。」

就這樣，一群平時負責招待客人的遊女趕緊圍上來，把海登他們七手八腳拖去更衣變裝了。

海登聽到這裏不禁皺起眉頭：「然後你的這樣的同胞都在青樓里？這聽起來是不是有點怪……」

……

海登盤坐在榻榻米上，抓了抓腦袋：「所以你還真是日本舊神族的公主啊。」

回到現在的時間。

於是事到如今，海登才終於明白，m.ｈeｔuｂooｋ.ｃｏm.com紅葉幫忙做這件「去葦原找阿斯莫蒂斯」的事情，居然還真不是輕鬆隨便的——他本來還以為反正只是讓紅葉帶路回一次她老家，繞開密特拉集團和日本政府的監視就行了呢，誰想到還有這一出！？

「紅葉啊，我都是結婚成家的男人了，怎麼能去這種地方……」

這成長可真難啊。

不過他也很清楚這事有一大半要算在自己頭上，因為這事大部分都是他的主意，是他決定要做的，所以海登沒有任何抱怨的打算，任由這些遊女們幫自己換衣服變裝。

「真正的公主應該要能保護族人，而我並沒有做到，所以我並不是公主。像卡蓮大人那樣閃亮耀眼了不起的人，才是孔雀王的公主，也一定會是未來最偉大的女神。」

「咳咳。」

她向太夫示意了一下跟在後面的海登和安潔拉。

那麼事到如今，面對這個膠著的情況，海登作為始作俑者，當然就不能像個傻子一樣繼續站在旁邊了。

「你知道南美的煙霧鏡吧？」

「老爺，紅葉並不是不知感激的愚物。」

可是既然如此，為什麼非得來花街，來青樓啊？

這下海登也跟著大吃一驚：「什麼公主？」

話音剛落，他伸手拉開攜帶型次元洞，開始把一大堆日元鈔票和金小判從空間里倒出來，堆成一座小山。

所以海登沒法和紅葉說「我會拯救你們」之類的話，他心裏也沒這麼大自信。

密特拉集團四百年前強迫日本開國之後，也禁止了這樣對人身的強行束縛。於是現在的花街就成了字面意思上的一條街，街道兩旁都是大小等級不同的各種娼院。

「這些是，而且只是帶路費。我要先去一趟葦原國，需要你們帶路，然後我出來就把這些神全殺了。」

「不是。」

安潔拉在旁邊興緻勃勃地舉手問：「我也要穿遊女的衣服嗎？」

他總不能說自己是卡蓮的丈夫，孔雀王的女婿，雖然這確實是海登在神族社會裡的正式身份。除此之外，海登確實沒有啥特別厲害的社會身份。

「想要進入葦原之國，而且不驚動素戔嗚尊，就必須找『引路人』。」紅葉回答道，「我之前死去被老爺復活的時候，就脫離了原本的認證系統，所以需要重新找一個系統內的同胞，而且當然還是不能出賣我們的同胞。」

青樓女子們，也不像古時候那樣被限制在院里，而是可以隨便出入走動。娼婦們穿著花枝招展的和服，有的坐在門口施粉，有的就可愛地依在門旁，也有些埋首在書本里，看那樣子倒是很自由。

雖然女性戰鬥神族客人跑到花街來有那麼點奇怪，但其實也不是說不過去，以現代人的性癖來說算是很正常的。

紅葉的父母甚至祖先都死光了，和_圖_書她的家名和血統帶不來任何物質上的好處。但奇怪的是，這個國家無論是被打倒的土地神，還是須佐之男一系的資本神，都真的把紅葉的血統當一回事。要麼是尊重她，要麼是忌諱她。

但就連駒草太夫也沒見過有人拿著空間洞往外倒鈔票和金幣，在青樓地板上堆成山。何況這還不是嫖資，是，呃，帶路費？

海登一愣，睜開先知之眼朝這些遊女們望過去，這才發現她們都藏著狐尾巴或者貓耳朵，還有些海登一時半會也認不全的日本妖怪特徵，甚至有蜘蛛腿什麼的——原來這間青樓里的遊女全都是舊時代的日本妖怪，全都是舊神族啊！

這逐客令下得倒是快。不過還沒等紅葉回答，周圍的其他遊女便發出一陣噓聲，朝她們的花魁罵：「公主難得回來一次，你怎麼隨便就敢說把人趕走？」

他故意咳嗽一下，走到紅葉和駒草太夫中間去，拉長嗓子，

駒草，是一種在日本常見的高山植物，算是牡丹的近親，花朵為粉紫色。

那是個穿著又重又華麗的多層大紅色唐草紋禰襠和服，左手拿著金色摺扇遮住嘴，右手握著一根細長煙管的妖艷女郎，有著粉紫色的長發，就像山上的紫堇花一樣。

與此同時，紅葉帶著海登在花街里快步走，很快就找到一間看起來特別華貴的青樓，最高級別的「大見世」，很漂亮的古典和風建築。雖然只有兩層樓高，但是佔地規模非常廣闊，而且想必也施加過擴展空間的法術，周圍妝點得格外雍容。

對啊。他要去取得【外神】的力量，然後把這些資本神全殺了！

海登無言以對。

他確實和安潔拉說過他要成長的。

但如果要取信於這個淪落花魁的風塵舊神，這些身份顯然就牛頭不對馬嘴。

「既然已經決定要少管，那我自然也該多體驗一下……啊，剩下這些過程。」安潔拉一邊說，一邊高高興興地靠在了給客人用的軟綿綿坐墊上，「主人啊，看看這些所謂的『傷風敗德』的角落對您來說也是件好事，只要您能因此更加堅定自己的目標。因為世界就在這裏，因為人們的生命就在這裏。」

「以前大概會反對，不過昨天我不是和雷米爾還有梅勒克·塔烏斯聊了一會嗎？」安潔拉笑眯眯地說，「為了你的成長好，我覺得也應該少管你一點啦。」

因為血統、政府、國家的力量在這裏仍然存在而且很重要，因為日本的資本神也只是「半資本」神。當政治力量仍然通過血脈來傳遞的時候，就說明這個國家連真正的「現代化」都還沒做到。

紅葉自顧自拉著海登往青樓里走。安潔拉則是興緻勃勃地跟在後面。

這確實是比什麼都不做好，但能算是勝利嗎？算是把她們被欺壓、hetubook.com.com被侮辱、被奪走的東西都贏回來了嗎？恐怕不算。

海登說，

曾幾何時，在封建時代，日本的花街都是自成一格的一座社區，四周有城牆將其圍住，只有一道大門。為了防止遊女們外逃，城牆外都挖有壕溝。遊女們被困於此地，故而叫做「遊郭」。

大家都不認識安潔拉是誰，但駒草太夫見多識廣，立刻看出她這是女武神首領級別的全身義體，當然不敢讓她換遊女的衣服——想象一下，有一台最高級尖端隊長戰鬥機穿著娼婦的衣服在花街走來走去，這怎麼看都有問題吧？——所以駒草太夫趕緊說：「給他和她換上客用的浴衣！」

畢竟密特拉菩薩都快征服世界了，海登真的沒時間搞這個。

紅葉帶著海登往青樓門口走的時候，一個原本倚靠在大門裡側的遊女突然滴溜溜地轉出來，笑眯眯地擋住門，用軟綿綿輕飄飄的廓詞口音說：「小哥，咱們家是要介紹……哎？」

加賀友禪獨特染法製成的鮮紅長袖和服，搭配的是淡粉的夾衣；京都傳統西陣織法的綢緞腰帶綉著金線，背後佩著家傳的短劍「初霜」。紅葉以凜然之姿，毅然決然地走進來，像一朵牡丹花一樣，確實越看就越像武士的公主。

遊女頓時更加吃驚，嚇得連口音都變回去了：「公主殿下知道我的名字的嗎！？」

那麼動之以情，說「我是來救你們的」……好像也沒什麼說服力。

幾個遊女縮頭回去不敢說話了。但還有幾個繼續和太夫犟嘴：「死有什麼好怕的？反正活著也不會變好。被抓到之前能有一分鐘給咱自盡就行啦！」

現在這個時代，「太夫」已經不存，人們只管頂尖的娼婦稱作「花中魁首」。但花魁終究只是花。「太夫」這個尊稱卻是從「教坊女官」的概念里化用出來的。

啊，這樣。

「就你最聰明，怕得和烏龜一樣！」

「老爺，這原因其實很簡單啊。」紅葉露出一個憂傷的微笑，「密特拉集團打破日本鎖國之後廢除了日本的奴隸制度，也禁止人身買賣。但是青樓里的花魁、藝伎不僅需要美貌，還要會唱歌、舞蹈和各種言行談吐的文化修養。那麼，最適合做這行的，當然就是昨天還高高在上的，今天卻被推翻沒落的舊神貴族小姐嘛。」

卡蓮確實是會因為身為孔雀王之女而得到特殊的對待，但那是因為她爹又強又可怕，而且活蹦亂跳的。

「一直以來我都相信……雖然現在可能只能救一小部分……但我相信您一定就是能夠拯救我們的新王。」

「這身衣服是家母的遺物。」注意到海登的眼神，紅葉連忙解釋，「只是從祖先那邊繼承下來的。駒草太夫把它保存著。」

這間青樓是最高級的「大見世」，駒草太夫也是最高級的ｍ.heｔｕbooｋ.ｃoｍ•ｃom花魁，而且還五百多歲了，絕不是沒見過錢和世面的小丫頭。一親她的芳澤平時至少也需要幾百萬，真的是和鑲了鑽一樣值錢。

海登揉了揉額角，沒有講話。他現在確實比以前聰明一點了。顯然，安潔拉在努力告訴他一件重要的道理，而且海登也不認為那是愚蠢的。尤其是在他剛才和駒草太夫說過那些話之後，海登確實有種恍然大悟的感覺。

沒想到紅葉立刻搖頭，神色也有些陰沉，

這位花魁立刻皺起了眉頭：「胡來亂整。你知不知道荼吉尼天大人已經發了你的通緝令？你這樣會把咱們都害死的。走走走，咱當你們根本沒來過就是了。」

雖然紅葉是舊神族的公主，但她和她的族人們本來恐怕根本就沒想過事到如今還要造新神的反，更別說實際去做了。然而現在的統治神們仍然會警惕她，針對她，折磨侮辱她的族人們。

一開始，海登聽紅葉說，要先去京都的花街的時候，他是拒絕的。

所以海登只能換個話題：「我這下算是明白，為什麼海拉女神和我說，日本是半封建半資本國家了。在其它地方，雖然也有理論上的『公主』，例如卡蓮，但大家並沒有真的在乎這種『身份』。」

而且他還說自己要去殺神？？

她用三指伏地的跪姿深深地埋下頭，直到前額也碰到了榻榻米，

……希望事情真的可以這樣順利。

突然間，客房的紙門被拉開了。一個女孩子從門外慢慢走了進來。海登轉頭望去，卻發現是紅葉，只不過已經被遊女們換了一身衣服。

紅葉帶著海登和安潔拉下了人力車之後，便一路帶著他們往目的地走，可謂是熟門熟路。

海登聽到這裏倒是懂了一半：「所以京都就是舊大結界留下的破綻最多的一個屎山區域，像我們這樣的偷偷潛入者在這裏最不容易被發現。道理倒是簡單易懂，可你還是沒說為什麼要去青樓花街啊？我們為啥不直接去葦原國呢？」

「這樣不怕她們跑掉嗎……哦，對，是我蠢了。」

好問題。這問題可太哲學了。海登一時半會居然還真不該怎麼回答。他是誰？

這是什麼爭戰落敗之後，被沒入教坊司的良家小姐……不，實際上還真就是這麼回事吧。

五分鐘后，安潔拉穿著淺藍色的女客浴衣走到海登的房間來，看起來還挺開心的。

海登真的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他救不了所有人，更別說在根本上解決這個國家的根深蒂固的種族和政治遺留問題……不過他確實看見安潔拉在用微妙的目光望著他。

海登隨口問道。

「哎呀，這不是公主殿下嗎？咱們還以為您死掉了，或者藏到什麼地方去了呢。」花魁用金扇子遮著嘴，漫不經心地說，「現在回來做什麼？莫不是在外面惹了事？」

「駒草m.ｈeｔｕｂｏoｋ.ｃｏｍ.cｏm太夫。」

老實說，即使以海登的標準來看，今天這事情也未免有些奇怪了。

……什麼？

在來日本之前，紅葉就這樣解釋，

「我需要回葦原一趟，需要引路人。」紅葉平靜地說，「不能讓和神們發現，而且還要帶著這兩位貴人。」

換句話說，這位駒草太夫，就像是這座青樓里最高高在上的「官」一樣。

俗話說得好，老百姓只要一沾上官府的事，不管好壞都得先脫一層皮。何況這種刺殺神明的案子？何況她們這些舊神族還是新神族的眼中釘，根腳就不正！？

花魁瞪著海登皺起眉頭：「您是哪位？好像倒是有點眼熟。」

他只能說：「等我們在日本的事辦完，回去的時候，我可以帶想要潤的人都逃到新芽城去。」

「哪怕跑到天涯海角去，對於錢的需求永遠都還是會追上來。」

太夫，這個詞指的是古時候的游廊中，等級與地位最高的娼婦。封建時代的青樓里有著很嚴格的等級制度，「太夫」就是最高一級，兼具美貌與教養，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只用於招待最尊貴的客人。

海登終於忍不住吐槽：「紅葉，你確定這樣我們不會泄露行蹤？怎麼這裏的人都認識你啊？」

然後這名遊女終於看清楚了紅葉，頓時大吃一驚：「公主殿下！？」

海登多看了她們幾眼，然後反應過來，

「自己穿著高貴的衣服，保持清白的身子，讓底下的族人張開雙腿賺錢，這算什麼公主呢？」

難怪駒草太夫現在被搞得左右為難。最後她乾脆一咬牙，朝周圍那些看熱鬧的遊女們說：「還愣著幹什麼？馬上就要開店了，讓客人看到還得了？趕快把他們帶到房間里去！衣服也換掉！」

不過很快這些聚攏過來的遊女們都散開了，因為一個氣質和姿態都與她們顯然有所不同的女人——這間青樓的花魁，最高級的娼婦已經走了過來。

「我還以為你會非常排斥非常討厭我跑到這種傷風敗德的地方來呢。」

對於這假正經的海登，紅葉就不禁感到非常無奈：「老爺，在下只是要帶您去游郭，又不是讓您去買遊女過夜。」

「朋友，無論要說話要罵人，也都要找准正主。我才是這事情里負責的人呀。」

……其實就海登自己的觀點來說，忍辱負重給仇人當忍者做臟活，其實也算是在保護自己的族人了……不過這種情況嘛，海登也知道這是紅葉的愧疚感在作祟，不是三言兩句就能開釋的。

這種事可是非常嚴重。這人說出來，又丟出那麼多錢，大家在這裏都聽見了，哪怕遊女們立刻向荼吉尼天彙報，恐怕之後也難以簡單了事。

這些思想的轉動只持續了短短一個瞬間。可能的選項很多，但海登第一時間想到的回答只有一個，而且非常瘋狂。

但紅葉已經很為此而感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