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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個好人，可惜就是來的太晚了一些！」那樵夫看著張順的自責的神態，突然笑著搖了搖頭道。

東虜三萬大軍，在這附近反覆劫掠，這能有好？

「食人者何在？」張順皺了皺眉頭道，不由開口問道。

「臨死之前，忽然迴光返照，讓你自以為逃出生天，卻不料黃泉將近，無常又到！」

「殿下，確實是阿巴泰那廝！」阿山打開盒子，仔細端詳了半晌，這才點了點頭肯定道。

「阿巴泰死了？」打仗嘛，勝敗乃兵家常事，並不存在指揮官戰敗就一定被擒這種事兒。

「都帶回來了，只是……只是天理循環，報應不爽，不意一路上突發惡疾，又死了六個，而今只有一個勉強撐了下來，就在營外。」楊承祖聞言連忙應道。

「我看你這好像並不是特別嚴重……」依照張順前世影視作品的印象，中毒以後都是嘴唇發青，口中咳血，這人看起來只不過有些虛弱而已，理當無礙。

「你不懂，你還年輕！」那樵夫聞言搖了搖頭道，「我阿爹、阿娘死了，我婆娘孩子沒了，我街坊鄰居也沒了。」

「哦？」其實張順內心裡並不想看和圖書「死人頭」，只是聽阿山這麼一說，不由伸頭看了一眼。

「哦？叫他……算了，我去看看他！」張順本來打算把他叫過來，不過聽到他狀況不太好，不由改了口。

「你……你這是何必呢？」張順聽到這裏，這才明白，原來他們是「自尋死路」。

「殿下？」楊承祖聞言一愣，隨後連忙在前面領道，將張順一干人等引了出去。

本來張順都以為這廝跑掉了，卻萬萬沒想到在勝利第三天，楊承祖回來獻上了「多羅饒余貝勒」阿巴泰的首級。

「哦？還是個讀書人！」張順不由展顏一笑道，「我既不是宋高宗，也不是明太祖，吾乃秦王，又有個綽號，喚作『舜王』，你想怎麼稱呼我，都行！」

人吃人，本來已經是突破了人類道德底線。如今竟是人吃活人，如何不讓人心底發寒？

「那日我等追殺阿巴泰到太原東北，只見他棄馬就步，躲入深山之中。」

「末將領命！」那阿山聞言也頗為幾分興奮。

「好死不死，剛好阿巴泰一干人等又路過此地，他們便趁機下了葯，全都毒翻在地。」

唯一那樵夫m.hetubook.com.com迴光返照，竟背著夕陽大聲吟唱起《滿江紅》。

「連續搜了一天一夜不見蹤跡，不意第二天中午正見有人在那裡叫賣『韃子肉』。我上前一看，只見三五副骨架正棄在道邊，四五顆頭顱正滾在道旁。」

此菌含有毒肽、毒傘肽兩大類毒素，中毒后潛伏期長達24小時左右，主要損害以肝為主的內臟器官。

「壯志飢餐胡虜肉，笑談渴飲匈奴血……」

就連一向跟隨以酷烈著稱的羅汝才出身的楊承祖都說不太好，想必情況比自己想象的還要糟糕。

然而，這一切都是他親手造成的惡果。

「不……不太好！」楊承祖搖了搖頭，低聲應道。「十室九空，屍橫遍野，其間田舍房屋多遭焚毀，老鼠洞大都被人扒開了……」

張順聽著聽著，也不由自助的跟著吟唱了起來：「駕長車，踏破賀蘭山闕。」

「他們都毒死了，我們吃了他們的肉，焉能有好？」

「我一邊下令士卒安營紮寨，一邊派遣士卒往山裡搜尋。」

結果張順這一看不要緊，差點當場嘔吐出來。

「汝何人也？是宋高宗還是明太祖？」

「當時生怕ｗｗｗ•ｈetｕｂook.cｏｍ•ｃｏｍ葯不死這些狗韃子，阿爹他們拚命給他們煮了一大鍋。」

他卻不知道，世界上有一種毒蘑菇喚作毒鵝膏菌，又稱作「毒傘」、「死亡帽」。

「舜王容稟！」楊承祖也覺得此人難以置信，不由細細解釋道。

他這邊剛投降，那邊義軍便大破后金，更是充分證明了他「跳槽」的先見之名。

這種蘑菇和可食用的草菇頗為類似，一個不小心便能中招。

這一場表面上，他打的是酣暢淋漓，其實為了完成布局，也是以犧牲附近百姓為代價才取得的戰果。

「楊承祖，這是怎麼回事？」莫名的張順想起了當初在延安府，饑民食人之事。

「王孫，由此往北、往東北，百姓狀況如何？」張順沉默了片刻，不由開口向楊承祖問道。

「這……」張順聞言不由吃了一驚，什麼蘑菇居然這麼毒？

「……三十功名塵與土，八千里路雲和月。莫等閑、白了少頭悲切。靖康恥，猶未雪。臣子恨，何時滅……」

是的，這一切都是不得已。

「如今我大仇得報，活著、死了，又有什麼區別呢？」

宋高宗二十道金牌召回岳武穆，明太祖「驅逐https://m.hetubook.com.com韃虜，恢復中華」。

「殿下！」楊承祖聞言苦笑一聲，不由上前一步道。

那楊承祖固然知道張順非常憎恨人吃人，卻不知他也十分讚賞反抗「人吃人」的行為。

「你的身體怎麼樣了，要不要找個大夫給你看一下？」

「烹殺？」張順聞言氣急而笑，「堂堂后金國貝勒，且不說他自個一身武藝，即便落魄了，身邊至少也有三五個護衛，豈會輕易落入饑民之手？」

「當時，那毒藥的藥效尚未徹底發作。阿巴泰一干人等僅僅是手腳無力，尚未斃命，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身上的肉被人一片一片割了下來……」

「來，阿山啊，你看看這是不是阿巴泰！」張順接過了楊承祖呈上的盒子，順手遞給旁邊的向伊爾根覺羅·阿山道。

依照張順的心思，把仇人毒死了，自然就一了百了，又何必搭上自家的性命？

「其實這阿巴泰並非為我擒，實則是落入饑民之手，為人所烹殺！」

「普通人只要吃上幾株，便會一命嗚呼。」

「怎麼稱呼？」張順看了看面前一身樵夫打扮的壯士，不由開口問道。

楊承祖一席話尚未說完，張順一干人等早聽得頭皮https://www.hetubook.com.com發麻。

「我姓岳，岳爺爺的岳！」那人雖然身體十分虛弱，卻仰首挺胸道。

「你不懂，這個葯吃起來無味，中了毒無知無覺，但等感覺不對，便是藥石無醫。」那樵夫聞言搖了搖頭道。

「現……現在也不晚！」張順低聲安慰道。

然而，肝臟在人體里是沉默器官，一旦等到人體感覺不對，幾乎代表著生命的終結。

你道為何，原來阿巴泰的這顆頭顱除了和正常首級一樣，採用石灰進行炮製以外，赫然有一部分皮肉不見了。

一時間，張順也沉默不語。

「不用了，不用了！」那樵夫聞言擺了擺手道，「那葯喚作『一天倒』，又喚作『一兩半』。」

「末將連忙上前問詢，這才知道原來這些人一家老小，都被東虜禍害了，與其仇深似海。」

「天地之間只剩我孤零零的一個人，唯一支撐我活下去的理由就是報仇。」

「也可能是我命該如此，若是當初我能下定決心，拖家帶口前來投靠，恐怕也不會有今日。」

如果他實力再強勁一些，如果他手段在高明一些，如果他再激進一些，說不定這些人就不會被白白的犧牲……

「可憐阿巴泰一世梟雄，竟辱于小人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