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媽媽再愛我一次上映
伯格曼曾經說過節奏,是至關重要的,永遠是至關重要的。許望秋不會使手搖剪輯機,無法把握電影的節奏,只能把剪輯工作交給上影廠的剪輯師。不過他交出的只是下剪子的權利,每個鏡頭具體該怎麼剪,每個鏡頭的剪輯點該怎麼選,依然牢牢掌握在手中。
這不是許望秋獨斷專行,更不是聽不得別人的意見,而是他非常清楚,自己想要的剪輯風格跟現在的剪輯風格完全是兩回事。現在鏡頭的長度是規定好的,全景七尺、中景五尺、近景三尺、特寫二尺。看過七八十年電影的人都會知道,這個時代的電影節奏非常慢。對《鋤奸》來說,要是按這個標準來剪,就會變得格外拖沓;所以,必須按照他的思路走。
蘇振聲版《媽媽再愛我一次》和台灣版的差別非常大,電影結構跟《美麗人生》類似,電影上半部分,不管是秋霞跟林國榮戀愛,還是與林國榮分手后獨自帶著衛國生活,整體氛圍都是歡快和輕鬆的。不過從電影中段,從衛國與秋霞分離開始,觀眾就控制不住眼淚了。
……
許望秋看著四周一張張淚眼朦朧的臉,不禁露出了笑容,師父還是很有水平的,雖然在視聽語言上什麼創新,但整個故事講得生動流暢,這片子絕對比上一世更受歡迎,絕對會大火。
成都的人民電影院,早上六點就有人在門口排隊買票,不到中午數千張票就賣完了。電影院門口排隊的人一天比一天多,簡直像春運時搶購火車票。
在民間還出現了一個謠言,說《媽媽再愛我一次》里演林國榮那和_圖_書個演員,非讓秋霞的扮演者嫁給他不可;因為劇中的表現太壞,所以他找不到老婆;但秋霞沒有答應,因為人家已經結婚了。有人就問:「那他怎麼辦呢?」傳謠者回道:「繼續打光棍唄,誰讓他演那麼沒良心的角色!」
隨著故事情節推進,銀幕下根本就沒有一雙淚腺乾涸的眼睛,觀眾已經將自己當作了秋霞和衛國的鄰里親朋,為母子倆的悲歡離合一次次紅了眼圈,一次次落淚。尤其是當衛國被踢得暈死過去,秋霞嚎叫著撲向打人者時候,現場不少觀眾是嚎啕大哭。
在接下來的幾個月里,成千上門的信件向雪片一樣飛往編輯部。參加討論的作者中有大、中學教師、社會科學工作者、青年學生、幹部、工人、農民……他們懷著極大的熱情,在這場討論中各抒己見。
在《鋤奸》拍攝的過程中,拍完的膠片會立刻送到洗印廠,洗出的樣片第一時間送回剪輯室,幾組人馬平行工作,等到關機時,電影初剪基本完成了。接下來的工作是精剪,而這正是電影的第三度創作。
吳國松對此欲哭無淚,難道演技好,把壞人演得太好也是一種罪過嗎?
作為中國文藝理論的權威刊物《文藝報》是支持《媽媽再愛我一次》的,但在看到對電影也有不同看法的時候,就決定為《媽媽再愛我一次》開展集中討論,弄清是非。《文藝報》從一九七九年七月出版的第七期開始,專門開闢「討論會」專欄。
當然,對《媽媽再愛我一次》持批判態度的也有,有些批判十分嚴厲m.hetubook.com.com,甚至是在扣政治帽子。批判主要集中在兩方面,一個認為影片格調低沉,不夠陽光,不夠積極向上;另外一個就是認為電影的思想傾向存在問題。
《鋤奸》有一千五百多個鏡頭,每個鏡頭許望秋都需要跟剪輯師溝通;而且《鋤奸》採用的是同期錄音,聲音也需要一起剪輯,因此,整個剪輯過程非常緩慢。在這個時候,許望秋真的是特別想念數字時代,特別想念數字剪輯設備。
作家白樺表示:「蘇振聲同志在今年影片生產的某些虛假風中拍攝了《媽媽再愛我一次》這部正視嚴酷生活的佳作,使我們又一次為他的才華和激|情讚嘆不已。影片正是以現實主義的力量,使我們與主人公同悲同哭。它使我們如投激流,蕩滌著自己的心靈,更加懂得應該怎樣對待生活。」
在上海,不管是大電影院,還是小電影院,每一家都場場爆滿,一票難求。東湖電影院並不是特別有名的電影院,但隨著《媽媽再愛我一次》上映,上海市民擠滿了原本人跡稀少、幽靜安寧的東湖路,甚至出現了觀眾通宵排隊購票的火爆場面。
就在許望秋被剪輯折磨得欲|仙|欲|死之時,電影《媽媽再愛我一次》登陸全國各大電影院,開始全國公映。身心俱疲的許望秋決定放鬆一下,到電影院去看場電影,看看師父拍的《媽媽再愛我一次》究竟如何。
《媽媽再愛我一次》不但獲得了觀眾的青睞,評論界也是讚譽聲不斷,好評如潮。隨著電影熱映,各地的報紙都紛紛發表評論,絕大部分和-圖-書都是好評。
扮演秋霞的丈夫林國榮的演員吳國松也出名了,不過出的不是美名,而是惡名。每次吳國松出門,路人的眼光不是看明星那般,而是像看怪物一樣,躲得遠遠的。有一次走到街上,一個大媽走過來,對吳國松說「你說你啊,秋霞那麼好的媳婦兒你怎麼就不要呢」,更嚴重的是吳國松停在小區的自行車,經常被人故意扎車胎。
《媽媽再愛我一次》是許望秋寫的劇本,是蘇振聲拍的,蘇白肯定要進電影院去支持。沒想到她和寢室同學,一連跑了兩天,幾乎將整個北京城的電影院都跑遍了,也沒有買到票,一次次敗興而歸。劉燦燦忍不住道:「老岳父和小女婿聯手太強大了,簡直天下無敵啊!」蘇白紅著臉罵道:「臭燦燦,你胡說什麼呢!」
沒過多久,電影開始了。一束亮光,從高處不大的窗子里照射到對面寬大的熒幕上。幾個膽大頑皮的孩子們站在高處,把小手伸向亮光。藉助亮光,孩子們用手指擺出各種動物的模樣,在熒幕上晃動。
在《媽媽再愛我一次》上映前,潘虹原本是個沒有什麼名氣的新演員,出演過幾部沒有什麼影響的電影。不過隨著電影上映,她在極短的時間內就紅透了大江南,成為無數男性的夢中情人,成為無數婆婆心中媳婦的最佳人選。
作為導演不可能不懂剪輯,如果導演不懂剪輯,那一定是水貨,肯定拍不好電影。許望秋當然會剪片子,也習慣自己剪片子,但他會的是數字剪輯,現在是純手工操作。尤其讓許望秋頭疼是,上影廠連自動卷片機
https://m•hetubook.com.com都沒有,只有手搖剪輯機。用這種設備,必須用手搖出一秒24格的速度,快了慢了都不行,否則剪出來的鏡頭跟搖出來的鏡頭節奏不一樣。
事實也確實如許望秋所料,在上映不到一周的時間里,《媽媽再愛我一次》就在全國範圍內掀起了觀影狂潮。自上映以來,《媽媽再愛我一次》橫掃各大城市的主要影院,很多城市多日出現排長隊購票、一票難求的火爆場面。
許望秋走進上影廠標準放映廳的時候,發現裏面男女老少都有,坐滿了人。《媽媽再愛我一次》的故事在去年就已經紅透全國,大家都想看電影拍出來會是什麼模樣。
對這些攻擊和謠言,吳國松可以忍受,真正讓他感到奔潰的是,因為《媽媽再愛我一次》,他跟女朋友的感情都受影響了。女朋友的親戚朋友紛紛勸她,讓她不要跟吳國松好。他們說那小子一看就不像好人,演林國榮演得那麼好,說明他們本質上是一樣。
鍾惦棐認為:「影片《媽媽再愛我一次》在同類題材的影片中顯得宏大而不矯飾,深沉而不哀傷。為什麼大家看了這部影片都掉了眼淚,都很激動?因為它使我們從銀幕上聽到了人民的聲音,從秋霞的身上感到了振奮人心的力量。」
在國內各大城市的街頭巷尾,到處都可以聽到與《媽媽再愛我一次》相關的內容。小孩們在唱《世上只有媽媽好》;婦女們在為秋霞的命運嘆息,而男人們則在感嘆,為什麼我遇不到秋霞這樣的女人?
潘虹現在簡直不敢出門,她和米家山騎自行車進城,被影迷認出來了,https://m•hetubook.com•com有人高喊一聲「那是秋霞」,於是,有一群人騎著車跟在後面追,嘴裏高喊:「秋霞!秋霞!」潘虹戴著口罩去買小籠包,等師傅一掀開籠屜蓋子,一股蒸氣迎面撲來,潘虹只好摘下口罩。旁邊的顧客瞅了她一眼,立刻大叫「哎呀!這是秋霞」,於是,圍觀的影迷從四面八方瞬間聚攏過來,把春熙路都堵死了,最後還得交警出動幫忙疏通。
電影評論家梅朵寫道:「看了影片之後,確實感到很振奮。影片把人們想說的話說出來了,沒有迴避,沒有粉飾,而是常常地觸動了人們的心弦。與近幾年拍攝的其他影片相比較,從題材、深度到手法,都有新的突破與新的成就。」
……《媽媽再愛我一次》能夠在全國範圍內掀起關於狂潮,許望秋無疑是非常開心的。不過他真的心思還是在《鋤奸》上,這才是真正凝結著他全部心血的作品。在接下來的幾天,許望秋一直泡在剪輯室,和剪輯師為電影的剪輯忙碌著。
電影拍攝完成後,最重要的工作無疑是剪輯。電影創作可以說分為三個階段,編劇是一度創作,現場拍攝是二度創作,剪輯是三度創作。好的剪輯師可以化腐朽為神奇,把一堆爛素材剪成一個過得去的故事;而壞剪輯師,則會把一堆好素材剪成一部爛片。
不誇張地說,看《媽媽再愛我一次》已經變成了一種時尚潮流,如果你沒看過這部電影,大家聊天的時候,都插不上嘴。
一周之後,《鋤奸》的成片總算出現在了許望秋他們面前。如果能夠通過各級部門的審查,那麼這個版本就是最終與觀眾見面的版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