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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東。」大雨中，前院的奶奶拄著拐棍顫巍巍走了過來，「雞蛋，拿著，別再餓著……」

「我這拿著藿香正氣水，正好。」梁靜雯果斷地解開書包，拿出兩支藿香正氣水，「快，喝了它，別影響考試。」

也只能這樣了，「那你呢？還有嗎？」

「大東，好好考……」雨霧中，杜小桔跟柳枝倚在門前，杜小桔咬著嘴唇輕輕囑咐著。

他鄭重地在卷子上寫下了自已的名字。

「奶奶，我吃飽了……」秦東笑著，卻仍是接過了雞蛋，雞蛋很熱，肯定是今天早上才蒸的。

「回去吧。」衚衕里的人越來越多，陰沉的天空下，一隻只手在風雨中揮舞著，一張張臉在叮囑著，「好好考……」

「不用了，哥的槍本來就很亮。」秦東很是自信，透過密密麻麻人群，他突然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正在低頭看書，正是廠里的廣播員梁靜雯。

發完試卷，監考老師不停地用一盆盆清水，給揮汗如雨的考生遞送清涼乾淨的手和-圖-書巾，秦東感激地看看這個素昧平生的老師，鄭重地又看看自已的准考證——

在這個熱得一塌糊塗的七月，熱的頭昏腦脹的七月，三個老師的分工都被他打破了，另外兩個老師一人往地上洒水降溫，另一個就開始發試卷。

「我知道了。」秦東坐進挎斗，杜小樹發動起車來，車子一溜煙衝進雨幕，消失在茫茫雨中……

「嗯，我知道了。」秦東重重點點頭，又笑著揮揮手，又跟一個院的鄰居揮揮手，才走出家門。

蔥花黃瓜蟶子爆鍋面，秦東一走進小廚房，迎面就聞到了海鮮的鮮味和蔥花的香氣，在這個陰沉潮濕悶熱的早晨，讓他食慾大開。

「東哥，我送你。」杜小樹穿好雨衣，也遞給他一件雨衣，挎子沒了車篷，下雨天太不方便。

「我，我又沒事。」梁靜雯紅著臉一扭捏，「快喝吧。」

秦東參加的成人高考，與普通高考是一同進行的，高陞專要考三門科，分別是語文、數學和英語，m.ｈｅtuboｏｋ.ｃoｍ.ｃｏｍ而高陞本除了上面三門外，還要再考一門物理和化學。

「可能，肚子壞了。」秦東苦笑道。

這個年代，學生參加考試，還沒有家長請假相陪，看著學校大門外，三輪車、公交車和步行的，都在撐著雨傘穿著雨衣焦急地等待著。

青石板，紅屋頂，蒙蒙煙雨中，是一個不同的青島。

山東省一九八七年高等學校統一招生准考證，證號2710245……

「這幾天你開車，送你東哥。」迎面杜源就撐著傘走過來，「大東，好好考……我昨晚夢見……」杜源欲言又止，其實他想說的是，他夢見秦世煌了，秦世煌剛想告訴他秦東考得怎麼樣，他就醒了。

「我就不信，我以前天天吃雞蛋……」雨是下得越發大了，杜小樹連雨傘都沒帶，就冒雨跑了進來，「東哥，不管吃什麼，你都考得上！」

「東哥，你看他們，都在看書，你也看一下吧，臨陣磨槍不快也光。」感受著這種緊張肅穆的hetubook.com.com高考氣氛，杜小樹現在倒變得很安靜了。

……

「大東，過來吃飯。」柳枝早早就起床進了廚房，精心準備著今天的早餐。

「秦東……」

「純藍。」秦東從床上爬下來，把摺疊床支好，他看看外面的天氣，每年這三天時間，整個青島甚至山東就沒有不下雨的時候。

「哥，你準備得怎麼樣，千萬別緊張啊……」秦南打開秦東的挎包，又拿過兩個墨水瓶來，「哥，你要純藍色的還是灰藍色的？」

他剛想上前打招呼，可是突然感覺到腹中一陣疼痛，「紙。」

秦東笑了，他稀里呼嚕吃完一碗麵條，進屋拿出書包，檢查了一下准考證和鋼筆，就走出院子。

「秦東？」梁靜雯終於從書本上抬起頭，她想看看有沒有熟悉的人，恰巧也看到了秦東。

頭上直冒冷汗，兩趟跑下來，眼前竟冒起了金星。

越是說話，腹中好似就疼得越是厲害，他奶奶的，昨晚貪涼，本想倚仗著身體好，吃了冰鎮的西瓜，可和-圖-書是沒想到出事了。

「你怎麼了？」幾個月不見，梁靜雯更加白皙。

秦東睡得迷迷糊糊，他伸手在秦南的腦袋上一拍，這個妹妹啊，比自已還要擔心。

校園裡，八十年代社會風氣尚好，挎子駛向考試的六十八中校園，迎面就是「為中華之崛起而讀書」、「振興中華、匹夫有責」等紅色油漆的標語，與校園的綠色互相點映，共同構成了秦東對高考的顏色記憶。

「我知道，這孩子，好好考，咱鍾家窪還沒有大學生，你得讓奶奶閉眼前看到大學生長什麼樣……」老奶奶用力地攥住了秦東的手。

「不上了，我請假了……」杜小桔麻利地把雞蛋盛到盤子里，順手又撒上兩勺糖，油煙醬醋放在哪裡，她對這個廚房，比秦東還熟悉。

學校的大門打開了，高考的學生如潮水一般湧進校園，兩人找了一處樓前的迴廊，就坐了下來。

桌上，豆腐乳、海帶絲、芹菜花生……各色小冷盤，家裡總是不缺的，「我再煎倆雞蛋，大東，你先吃，小桔說ｈｔtｐs://m.hｅｔｕｂook.ｃｏm.cｏｍ是要過來的，怕是不是……」

不需柳枝叫醒秦東，秦南就掀開了蚊帳，她捏住了自已哥哥的鼻子，「哥，哥，醒醒，高考了……」

一陣手打的鈴聲響過，秦東終於坐進了教室，肚子仍疼，老師也沒有辦法，只能跟著他去跑廁所。

她接過柳枝手裡的鏟子，又看了一眼秦東，昨晚天太悶，加上心裏有事，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等到杜小樹在屋外敲門，她才匆匆起床，臉也沒洗就跑了過來。

「你今天不上班了嗎？」秦東喝了一口蟶子麵湯，看著忙碌的杜小桔。

看到挎子開過來，人群中馬上投過一道道目光，「東哥，等兒會我跟你一塊進去。」杜小樹停好挎子，「我爸讓我這三天一直跟著你。」

……

「哥，早上應該吃兩個雞蛋，一根油條。」廚房太小，秦南仍堅持著擠了進來，「那能考一百分。」

話還沒說完，那朵花傘就飄進了小院，「枝姐，我起晚了，早飯我來做……」杜小桔一掀七彩的塑料條門帘進了廚房，「雞蛋，我來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