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心潮逐浪高
第一百六十六章 生活,你好
早上,杜小桔感覺自己像洗了個熱水澡,直到潮水散去,她的臉上還是滾燙滾燙的。
杜小桔也跟進廚房,麻利地打碎雞蛋煎好,切好蔥花熗鍋,又倒入黃豆芽翻炒,小桔媽麻利地打開了打點滴用的玻璃葡萄糖瓶子,把裏面的西紅柿倒進鍋里……
拐進杜家的院門,照壁前的美人蕉正盛大開放。
「走路沒聲那是狼,跟你姐夫幹活去。」杜源沒好氣道,他看看外面,電話響起來,「大東,你的電話,你們廠辦公室的謝主任……」他把電話遞給秦東,卻又埋怨道:「還讓不讓人歇禮拜天了,從過年到現在就沒休過一個禮拜天!」
春光明媚,太陽的光線很是柔和,與秦東並肩行走在衚衕里,不時跟街坊鄰居打幾聲招呼,杜小桔感覺心中很是甜蜜,這樣的日子平淡如水,可是也蘊蓄著幸福。
嗯,你好,生活!我喜歡這樣的生活!
杜小桔就感覺自己心裏又跳起來,當秦東又靠過來的時候,她也學著鳳姐的樣子向秦東啐了一口,抬身便要穿衣起床。
今天是禮拜天,兩人都不用上班,秦東就從後面攬住了她的纖腰,兩人正在纏綿間,愣不丁大門的門環就不輕不重https://www.hetubook.com.com地拍了兩聲:「小桔,大東,吃飯了。」
「以前一年到頭就二兩香油,還要拿筷子蘸著吃,你捨得不花?」杜源把碗一推站了起來,「現在有錢了,想買什麼買什麼,拿著香油瓶子對嘴喝都行,小樹,走吧,讓你姐夫慢慢吃,跟我幹活去。」
「沒事,姐夫,我進屋把錄音機打開。」杜小桔結婚後,杜小樹佔了杜小桔的房間,他打開單卡錄音機,錄音機里馬上傳出齊秦的歌曲,「我是一匹來自北方的狼……」
秦東笑道:「糧本也免了,大米白面隨便買!」
杜小樹倒很樂意,他蘸著油漆刷著牆面,臉上就不時露出傻笑的模樣,秦東詫異地問道:「吃了蜂蜜了,傻笑什麼?」
「大東,你多吃點。」小桔媽笑著給秦東舀了一勺鹵子,惹得杜小樹就低聲嘀咕起來,「有了女婿忘了兒……」
「不了,我吃過了,小桔,聽見了吧,你爸這是等著抱孫子呢……」
「老杜,別幹了,吃飯。」小桔媽的麵條也下好了。
杜源咧開嘴噝噝地哈著氣,「這幾年吃搶購風的虧吃得還少啊,不買。」
「知道了。」www•hetubook.com.com聽到母親的聲音,杜小桔馬上受驚似地擺脫了秦東的糾纏,朝著門外喊了一句。
「去,跟你姐沒大沒小的。」小桔媽正在往一個黑色的瓷罈子里腌制鴨蛋,鴨蛋都是個頂個的,是閻家度的村民送來的。
她制止住兒子,轉身走進廚房下麵條,「去年夏天的西紅柿醬,這是最後一瓶了,今天早上我們吃西紅柿打滷麵。」
「加點香油。」杜小桔用香油瓶給父親的碗里滴了兩滴,又給秦東碗里滴了兩滴。
「媽,時代變了。」秦東笑道:「以後什麼副食本,糧本,油票,布票,工業券,就都見不著了!」
儲存食物一直是勤勞人民的優秀傳統,冬天儲存白菜,臘月儲存豬肉,春季腌制鴨蛋或雞蛋,而到了夏天各種蔬菜都比較多,有的地方做醬黃瓜,有的地方則喜歡做西紅柿醬。
「瞧,才結婚兩天就不知道香油在哪兒了!」杜小樹揶揄道,可是杜源抬頭看他時,他早又把頭低下了。
「這幾天,我聽說買東西不要副食本了。」小桔媽侍候完一家人吃飯,終於自己也坐到了飯桌前。
杜源弓著腰用紅色的油漆描繪著照壁上的「鶴鹿同春」的字hetubook.com.com樣,這幾年,寫照壁上的紅字的師傅越來越少了,一些老行業無聲無息地就消失了。
「爸,我來吧……」秦東吃了三碗面,渾身上下有的是力氣,他接過杜源手裡的刷子,「小樹,跟我一塊干。」
「快起來吧,爸肯定都等著急了。」杜源是從來不睡懶覺的,也不允許杜小桔和杜小樹睡懶覺。
見他又在裏面瞎搗鼓,杜源就跟了進來,杜小樹「咔咔」地按著錄音機,猛地一回頭嚇了一跳,「爸,你怎麼走路沒聲啊?」
「真的,買糧不要本了?」小桔媽瞪大了眼睛,麵條也不吃了,「我不信,從剛解放就開始定量,多少斤粗糧多少斤細糧,咱們城裡人跟鄉下人的區別,不就在糧本嗎?」
「吃你的麵條。」杜源吃著麵條眼睛就是一睃,可是他的神色馬上緩和下來,西紅柿打滷麵真的好吃,味道清爽,西紅柿不酸,雞蛋也滑嫩。
在這個悠閑的清晨,一家人安靜地吃著麵條,酸味,甜味,香味,百味具足,杜小桔吃著麵條就笑起來,原來這就是生活!
是合法夫妻,也是新婚夫妻,兩人現在正是蜜裡調油的時候,日子總嫌過得太快,杜小桔看一眼座鐘,都已經七和-圖-書點半了。
杜小桔盛了一碗面先放到父親跟前,又給秦東和杜小樹盛了兩碗,「姐,多給我盛點鹵子。」杜小樹瞅瞅盆里的西紅柿。
杜小桔的臉色倏地紅了,可是迎面就碰到眨著眼的杜小樹,「小桔,怎麼才起來啊?」他學著大人的樣子,語氣也是一幅大人的口氣,「都等著你們吃飯呢,我都吃了兩塊桃酥墊了一下了。」
靜靜地躺在秦東懷裡,她想起《紅樓夢》中賈鏈說的話:「……只是昨日晚上,我不過是要改個樣兒,你就扭手扭腳的。」
老式的西紅柿醬,是一種充滿年代感的食物,一種讓你想起媽媽的食物,一種幸福,一種特殊的記憶,它屬於這個獨特的年代。
「唉,還真有點不適應。」小桔媽很是傷感的樣子,她看看香油瓶,「以往逢年過節都發香油票,桔兒,你記著吧,上面有小紅燈籠,早知道不花了,留幾張當作紀念。」
秦東沒有聽見,他大口大口地吃著麵條,要知道在這個大棚蔬菜並不普及的年代,冬天和來年春天可以吃上西紅柿打滷麵,這是一種幸福,一次吃上三大碗都不夠。
「姐,給我也加點香油……」杜小樹叫道,杜小桔把瓶子朝著他脖子比劃了一下,杜小和*圖*書樹馬上就縮起了脖子。
「聽說糧油又要漲錢了。」杜源吃得很快,小桔媽又給他盛了一碗麵湯,看著麵條,小桔媽就嘮叨道。
「把身體搞好,多活兩年。」杜源放下手中的刷子,「在這吃點?」
杜小桔吃了兩口面,卻又站起身來,「媽,香油在哪?」
西紅柿在鍋里熬了十幾分鐘,杜小桔就放上煎熟的雞蛋,秦東在院里就已經聞到了香味。
「唉,家裡有電話,打個電話過來多好,這讓街坊鄰居聽見,知道我們又在睡懶覺了……」秦東笑著倚在床頭,「你慌什麼,我們都結婚了,是合法夫妻!」
秦東用筷子攪了攪,用西紅柿醬做成熱湯麵,放適量食醋,再滴少許香油,筷子輕輕一攪,嚯,那叫一個香啊,「好吃。」
「杜所,你把煙也戒了,酒也戒了,這活著還有什麼意思?」鄰居大叔笑著跟秦東打過招呼,卻又取笑起杜源來。
尤其是本世紀八九十年代的北方,幾乎家家戶戶都做西紅柿醬,因為它製作簡單,儲存方便,放一年都不會壞。
「漲就漲唄,銀行有保值儲蓄,買糧跟存銀行的錢差不多,還省得多買糧長蟲子。」秦東笑道,接過丈母娘手裡的麵湯,原湯化原食,老一輩人都講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