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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件事當年便問過老爺子，這知北城明明在西邊，何來知北一說，老爺子答不上來，便用話誆我。

聽老爺子所言，本朝初始，能稱城者，非是屯糧駐軍之地，便是那繁華似錦，商賈雲集之所。僅此尚且不足，首要便是一個「大」字。武帝在位之時，我朝統共在冊四百九十六城，其餘皆只以典故或地域命名。到了閑帝即位，因其生性懶散，回復奏表之時，常隨意增減那個「城」字，地方又不敢追問，只得依字更改。一時間，郡縣之內大城小城混雜，便有如寒里那般的雞毛小鎮，也不得不掛上個城字。有城便有規制，牆需多高？壁要多厚？駐軍多少？官員配備？於是該拆的拆，該建的建，官員軍馬往來如梭。

直到這時我才發覺，很多事，我都習慣了跟在小武身後，雖指手畫腳的必定是我，但那開頭的卻永遠是小武。自己骨子裡根本就是個懶人，但有hetubook.com.com人依靠，便不願去費心。

讓人沒想到的是，這兩日的時間，倒還真讓我長了些見識！

只當是給自己些時間考慮，我在古羊縣外的一處小鎮盤桓了兩日。

開國武帝陸大堅驍勇多謀，曾以二十四青龍衛，射殺前朝崇光帝于振元殿，又以一己之身，勸服當世名將韓先叔，生平大小三百余戰，唯西府州一戰敗北。此戰雖敗，臨退之時，卻陣斬昌余國國主高樂耕，一時聲名大噪，四野八方，再無敢言逆者。

盤算著身上所剩的銀錢，現下最要緊的便是先找個地方住下，在尋份差使來干。

那商隊的管事顯是到過知北城，知道城中那些地方道路擁堵，車馬難行，只見他帶著車隊三繞兩繞，盡撿些宅府背巷穿行，正午時分便繞出城中鬧市，在相對清靜一點的城東找到了一處可以落腳的宅院，安頓下來。我知道再留和*圖*書下去只怕少不得又要花費銀錢，便向商隊的管事和一眾兄弟辭了行，獨自一人來到了街上。

錢少怕人惦記，即便是手裡有了些銀子，一旦孤身一人，我還是有些不習慣像尋常人那般的花銷。每每看到道旁的店鋪收拾，便想要上去混些吃食賞錢。思忖良久，索性換了剛到雙王鎮時，穿的那身衣物，依著當年的路子，尋了店家上去幫忙。可結果卻出人意料，往往是做了事，卻又不知該如何開口，於是忙碌之後，換來的卻只是幾句謝詞。

這北邊一向太平，知他做甚？

這知北城，卻是不然，武帝之時便已是上谷郡三大城之首，為抵禦西部蠻夷的軍事重鎮，只是後來這蠻夷被昌余國大將桑炳成所滅，西部邊陲至此便少有戰事，而這知北城也就成了西北三郡中有名的通商之城。

許是這些年多少跑了些地方，便是老爺子講的天花亂墜，我自是不信，尚未見到和_圖_書此城，我便在心中料定未必如老爺子所言，邊域之城罷了，充其量如那寒里，頂多不過大些，可隨著商隊進入城內，這才發覺，我依舊是那個彭縣出來的小小生番。

歲月無情，縱使英雄豪傑亦難逃生死二字，閔惠三十三年，武帝于湯山郡遇刺，傳位第二子陸宏真。是為閑帝。至本朝，已歷四代。本朝新皇陸桐醉心仙道，不諳朝政，本不是大能之主，但東有名臣祖顯，西有大將韓霜，又承幾代先祖餘威，雖偶有大小戰事，卻多是協軍助戰他國，于自個境內，卻依舊是一片安寧。

站在道旁的涼亭之內，我留意著往來的車馬。

隨行車隊，又不必當值，自是終日在車架上一坐，看那沿途景色，往來行人。到了夜間駐腳，卻是與同行之人相約，在那附近市鎮閑逛，或買些當地吃食，或找處茶樓酒肆聽聽小曲，說說市井流言。加之這一路無事，更顯得日子過的好https://www.hetubook.com.com快，自己尚不覺得過了多久，那車隊卻已是穿郡過縣，直達知北城。

此次到了知北城，倒是要搞個明白！

既如此，那些想省些銀子的想法便煙消雲散。暗自狠下心來。

臨出門時那管事好心提醒，說此處不同他處，暗衛查得緊，武人入城若不想平白攤上麻煩，還是需到轄武司去備個案。我生性膽小怕事，自然牢牢記在心上。

「你懂個屁，那西邊滅了，自然要知道北邊的情況。」

夾在商隊當中，一路看去，滿眼儘是高低錯落的樓閣店鋪，川流不息的車馬行人。那描龍繪鳳的各色旗幡，那貼金燙銀的畫柱雕欄，無一不在震撼著自己的雙眼，若非是有那嘻笑叫賣的沿街商販時不時湊到身前，我一定會懷疑自己又在做夢，而且還沒有醒過來。

這身上的銀子倒是勉強能買得了馬匹，只是如何擔得起那鞍轡草料之費。當初聽魏寶山所言，這官道之上，尋常武人，www.hetubook.com.com只需少使些銀錢，便可隨了那往來的商隊前往各地郡縣。如今倒是可以一試。

我那時心中便想：我朝盤踞中原已然二百余年，南臨登雲海，北靠石母山，周邊諸國以西側昌余，東側武山為大。

在官道上等了半日，便遇上了一隻前往上谷郡知北城的商隊，湊巧的是，我依稀記得老爺子曾提過那知北城，便決定去試試運氣。一番言語之後，那商隊管事見我只有一人，又攜帶護字木牌，幾番驗看之後，便不起疑，只收了二百文錢，便叫人在商隊名錄的武人一欄中，添上了我的名字，

出了古羊縣，我原也想過要回江下郡，但終於還是打定主意不去。一來那裡畢竟出過事，二來沒有小武的江下又有什麼意思。

在這燈紅酒綠，佳人往返的街市中穿行了足足時辰左右，我才慢慢在適應了這份喧鬧和浮華。

至今上即位之時，有臣子提出此事，欲改。我皇聞之大怒，言道：「又復動？」遂不了了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