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好狠的閹人
我一時便被嚇住,不知因何會得罪這位軍爺,忙看向身邊眾人,可眾人望向我的眼神也多帶一絲不屑,心中立時便有些慌亂。眼見那軍士從懷中掏出汗巾,小心將那血跡拭去,正不知該如何應對,身後角樓下卻是響起一陣陰氣十足的笑聲。
「韓將軍,這便是你軍中之士所謂的情義嗎?我看也不過如此,若是換了爺,我還閑那沙石磨手,直接在鞋底抹抹,便將就用了。」
那消瘦漢子卻是不依不饒,從那兵器堆里抽出桿長槍,對著身後趕來的韓成叫道:「韓成,這便是你的兵么?臨戰之時,辱罵上官,該當何罪?」
那韓成猶豫片刻,轉向那幾個跪著的軍士,那些軍士連忙磕頭告饒,卻被其攔住。
那機靈軍士連忙應道:「軍中律令,臨戰之時,將軍不全甲,死罪,我等困惑,不敢冒認!」
「入先鋒營,三次不死,刺字流配。」
我聽著這聲有些耳熟,連忙順來處去看,卻是立在那消瘦漢子身旁的一名尋常軍士。正疑心自己聽錯了人,卻是看清了那軍士面容,不由的嚇的一個骨碌站起,混入了人群。
我正想著這眾人為何還不散開,卻聽到方hetubook.com.com才那奪槍的軍士小聲嘟囔了一句。
「大人說的是,這沙場征戰,難免是要見到血的,若是太過顧及情義,確也擔不得什麼大事。」
「行了!」那消瘦漢子忽然打斷二人對話,隨即說道:「本佐使見獵心喜,脫了便是。來日回京自會向聖上請罪。你等即不敢冒認,便免了這不舉之罪,但方才對洒家確有不敬之實,去掌刑司領杖三十,了結此事。」
那幾個軍士聞言,立時跪倒在地,口中央求:「求大人開恩,饒過小的們,此事皆是他一人之過,與我等無關。」
「荒謬!便是佐使並未全甲,此青鱗將軍鎧你等會不識?」
「還好沒讓那廝撞見,過會一定尋個機會再往旁處挪挪,若是被其發現,不知又會生出什麼事端?」
不想走了還沒幾步,卻聽得身後有人喊:「哪個叫陳家寶?」
「韓將軍,你還沒有告訴我,臨戰之時,辱罵上官,該當何罪?」那漢子抹了把臉上的血水,陰沉著臉問道。
「其罪當誅!」
眾人向那聲音來處看去,卻是在不遠處的角樓下坐著一人,身邊還立著幾個頂盔貫甲的軍士。和_圖_書
「你說什麼?有膽子說大聲一點!」不想那戴紗帽的漢子聽力竟似比我還靈,隔了這老些人,居然都能聽見。只見其「騰」的一下便站起,幾步便來到人群之前,指著那已有些變了臉色的十人尉再次罵道:「爺就是個沒卵子的閹人,你這孬貨倒是有卵子,敢把方才之言再說一便?」
眾軍士中有機靈的立時便搶先說道:「方才實不知大人身份,所以未加阻止舉證。」
我接過長槍,那槍桿上斑斑血跡還未拭去,握在手中不免有些粘手。看到旁邊堆放著沙石,便想去抓上一把,抹去槍上的血跡。不想那方才給我長槍的軍士見狀,上前便是一腳,口中罵道:「你這鳥貨,在做什麼?」劈手便奪過了長槍。
「這廝不是被捉了嗎,怎地這快便被放了出來,若是被其認出,還不被人當做昌餘人的內應給砍了!」
「我即為監軍佐使,便有臨機處置之權,你且說說,若是處置得當,我即能保你,讓你做回那允能將軍又有何妨?」
那韓成上前對著那消瘦漢子深鞠一躬后說道:「在下現只是監軍佐使身邊親衛,無權處置軍中之人。但佐使既是問到,m.hetubook.com.com韓成斗膽,按律——這幾人當交由軍中掌刑司處置。」
那韓成聞言立時停住,雙眉一蹙,似想要思量如何應對,卻見那被眾人推搡的十人尉扭過頭來,搶先說道:「左右不過是個死,自有我家將軍決斷,還輪……」話未說完,卻是一聲慘嚎,一桿長槍已透背而入,從胸前露出尖來。
那軍士正是韓柱國之子韓成。此刻見他卻是普通軍士打扮,若非是聽出了他的聲音,便是被其走到面前,只怕我也未必會去留意。
跟著眾人往城上走去,雙腿卻變得越來越沉重。回來的時候沒有注意,如今才看清這城中的狀況,沿街的房舍之內,或坐或卧,歇息著很多輪換下來的軍士,看他們此時的狀況,面容獃滯,兩眼無神,似是疲憊到了極點。若不是身上少有血污,我一定會認為剛剛又有昌餘人攻城。
見那消瘦漢子離去,人群這才慢慢散開,各自尋了原位,等待安置。此時的眾人只關心自己的腦袋,唯恐離那殺人魔王太近,哪裡有人敢對那軍士的橫死說上半句。
沿著輔道上了城牆,那守護道口的軍士之中,一名身著鎧甲,看樣式應是十人尉的軍士和*圖*書見我手中沒有兵刃,便從身後擺放的一堆兵器中抽出了一桿長槍塞到了我的手中,隨即說道:「拿好,便是見了昌餘人也不要亂丟,如今這城中兵刃少!」
「你等方才可知此為何人?」
那坐著的是名身形消瘦的年輕漢子,觀其身上甲胄,身份應是不低,只是其頭頂雙翅紗帽,與那身上魚鱗細甲極不般配,怎麼看都不像是軍中之人。
一更時分,街面上就響起鑼聲,有理戶開始沿街催促武人、精壯上城,我哆哆嗦嗦掏出那仍在懷內的短刃,試了試鋒口。此時才覺有些後悔,扮什麼高人?若是對那掌柜的言明,或許能憑藉背上的傷口混過今夜。
碰了碰身旁的一個少年,小聲問道:「這些軍士怎地了?」那少年望我一眼,也壓低聲音說道:「方才聽人說,軍中謠傳柱國將軍戰死。八成是因為此事。」我聞言一驚,此時傳出這樣的消息可是不妙,這知北城的駐軍原就是韓霜的邊軍部屬,昨夜小韓將軍被拿,軍中難免會生出些許不滿,若是再坐實了這韓霜的死訊,還不生出亂來?
「左右不過是個閹人,充什麼血性男兒!」
那消瘦漢子聞言冷笑一下,對著韓成說道:和*圖*書「素聞韓柱國治軍森嚴,不知小韓將軍想如何處置?」
「從屬聞言不舉,又該當何罪?」
那十人尉原本已生出退意,不想被這番話激出了火氣,張口便要會應,卻被身旁軍士抱住,一番推搡,便要往城下而去。
我見那韓成也跟著那監軍佐使一併入了角樓,連忙便向那初次上城站立之處行去,想著我原先呆得地方,離那角樓甚遠,心中略微感到一絲僥倖。
與那十人尉相熟的幾個軍士見此情景,個個面帶憤恨,手握刀柄,卻是遲遲不敢上前阻止,倒是那韓成大喊一聲:「夠了!」那消瘦漢子才停了下來。
眾軍士猛地一下閃開,那十人尉手捂槍尖轉過身來,瞪著那已來到身前的消瘦漢子,似還想要說些什麼;寒光一閃,偌大的一顆頭顱便從頸上脫落,順著那輔道滾了下去。
鮮血噴出,那屍身緩緩跌倒,一眾人等當下便被驚的張口結舌。誰知更為恐怖的一幕還在後頭,那消瘦漢子,竟是手持一柄軟劍,跳到了那屍身之上,一陣亂跺。直將那腔血踩得有如血葫蘆,嘴中還在不停謾罵:「爺是個閹人,聖上罵得,我爹罵得,你個孬貨也罵得?」
言罷對這韓成重哼一聲,轉頭便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