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我呸！」外面打得，夢裡一樣打得。上前一腳跺倒苦真人，我開口罵道：「若是什麼都沒了，我修個屁？不如死了算了，一樣燈、芯、火、油、四大皆空。」

「婆婆外冷內熱，若是來日見我死得難看，嘴上還是會罵的，至於那苦真人，定然是跑到旁處去偷樂，我不能順了他的心，好歹死也要死的像個修士！」

那大手在面前攤開，那被取走的燈芯就橫躺在手心。

「師父，弟子的這個法兒是不是更好，連燈芯都不用取了。」

那大手將燈火再次點燃。

腦海中忽然再次生出幻象，卻是一盞在案上徐徐燃燒的油燈。

「那弟子還有更好的辦法。」

「純生，現下呢？」

「這就對了，還差點什麼？運功，運功，便是死，也得死在這離幻決下。」

「師父把它變走了！」

「好了，我不試了，反正無論墜落多少次，自己還是會跌回這蒲團之上hｔtps://ｍ•ｈｅｔｕｂoｏk.cｏm.ｃom，滾來滾去的不也要費力氣不是？我自己傻啊，那死老頭收我做弟子，能有幾人知道？既是那收徒的行為乃是形勢所逼，那老頭心裏如何願意？若是尋常人怕自己丑事泄漏，威脅兩句也就算了，可要是堂堂一宗宗主，為了面子，怎麼便不能使些下作手段來要我性命？即便他沒生出此心，坐觀其成不是一樣。指望他來救我，我是不是腦子有病？」

「若說那油燈便是這肉身，那麼燈油該是這難以割捨的執念，那燈芯會不會就是自己的心？正因為心中沾染太多的執念，故而會生出幻象，那李純生離情棄愛，刨腹剜心是不是便如這倒掉燈油、取走燈芯？可我夢中所見其脫去肉身又是為何？若是油倒了、芯取了、火滅了、燈丟了，那他娘的還剩下什麼？」

「那幻境呢？」

費盡最後一點氣力，我從蒲hetuｂｏok•ｃoｍ•com團上掙扎爬起，盤膝坐好。

「師父，您是想說這幻無論看上去是真是假，滅與不滅，只要不撤除燈芯，便不是真的離幻。」

那小手忽然上前拿起油燈，將燈油倒盡，那油燈沒了油，開始慢慢熄滅。

那苦真人，躺在地上喊道：「修學空，不以空為證，劉明你不可得一而止，諸幻滅盡，非幻不滅啊！」

想著，想著，腦海中又出現兩個身影。

「孺子可教！即有幻心，如何幻滅，幻心即滅，幻塵何存。」

「純生，若這燈火便是幻境，你說它是真是假？」

「哦！說說看。」

猛然之間，那些以往與這李純生關聯的夢境抑或是幻象都串到了一起，身上忽然打起了寒戰，且抖個不停。

「我日你個先人，那他娘的就剩下空了。」

「這也是幻象嗎？該怎麼離？它即不見了，是不是就算離了？可是就像那幻象中人說得，即便是和_圖_書當下離了，過陣子還不是要來，怎樣才能真得離幻呢？若那火焰便是幻，那油燈是什麼？那燈芯是什麼？那油又是什麼？為何那李純生的師父會嘆氣，那油倒了和撤掉燈芯有何不同，那火焰不是都滅了嗎？」

一個聲音聽起來很熟，卻不是那隱月宗的宗主。

「即是真的，師父便不怕燙手？又如何能將它變走？師父只是取走了燈芯。」

「小武，哥哥沒用，修道把自己給修死了，你只當哥哥飛升仙界，來日說起來不是也好聽！王大哥、李大哥，咱們兄弟不用在沙場相見，這樣的結局也算不錯。至於虎爺，虧得我先走一步，要不然來日相見，你問我那本道經，修道之人自是不打誑語，可我總不能對你說，我把你給的書用來擦了屁股。」

「純生你明白些什麼了嗎？」

「算了！爹娘那裡還有大哥、二哥，我不給他們添麻煩或許更好。子英哪裡有我留下的銀https://www.hetubook.com.com子和典籍，也沒什麼可對不住得了。那秋若蘭與她既是姐妹，書在誰那裡都是一樣，也算沒有失信。張芸和我原就沒什麼瓜葛，惦記也是無用，只可惜不能找機會去剃她的眉毛了。老孫頭得了我的消息，也就算我全了情義。還有誰啊？我怎麼想不起來了！」

「那你用手去摸摸看。」

「師父，即是幻境，那便是假的！」

我忽然覺得有些想笑，死都要死了，這腦袋倒還靈光。

運動離幻決，心中再無牽絆，這黑暗、這寂靜、這孤獨，彷彿在一瞬間變得空明，

「真的？」

「還有沒有？好像沒了，看來真的要死的時候，也沒什麼是放不下的，也不知當年怎麼想的，為了討條活路，害了那麼多性命？不過現下一死，這爛帳也就還了。那小丫頭，哥哥對不起你，到了陰間，哥哥就是賣了骨頭，好歹也給你再買上些糖葫蘆，對了，那孟婆收了我不少銀子，到時哥和-圖-書哥賴也要賴些回來，給你和你爺爺買上棟房子，哥哥不急著投胎，天天來陪你好不好？」

一雙小手顫巍巍湊了過去，卻是被火苗撩到了手，連忙又收了回去。

「對了，還有小武、虎爺、王前、李進。」

「真的！」

「師父，滅了它不就看不見了，看不見不就離了。」

一聲嘆息傳來，眼前又回復一片黑暗。

旁側伸出一隻大手，輕輕一擺，那燈芯便不翼而飛，聲音隨即再次響起。

眼前豁然大亮，一大群傳說中的禪宗弟子手撒花瓣迎面而來。領頭一人分明是那苦真人，卻是剃光了腦袋。

「它又燃了！」

「撲」的一聲，似有人吐氣，那火苗瞬間熄滅。那童音再次傳來。

「師父，是真的，燙手！」

「恭喜施主終於了悟，修成正果」那苦真人手持鮮花迎了上來。

「說的好！」那大手又將燈芯插回，重新點燃后問道；「那當如何離幻？」

「師父騙人，沒有燈芯哪來的燭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