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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我一遠房親戚，許是逢了戰亂，在這裏撞見，你二人莫要聲張，趕緊隨我離開此地。」

那老趙聞言一愣，又要跪倒，我這次已有了準備，自是早早攔住。

看著那央無傷勸說謝耕一起離去，我愈發對這央無傷生出好感，這少年對人情世故的掌控，當真也和他那心思一般出色。

我見那老趙此時已完全放鬆下來，眼睛卻是又瞄向了案上的酒肉，便開口說道：「你我兄弟，即是故交，便不要有什麼顧忌，依著往日稱呼便好，莫要再叫什麼大人！」言罷取過一塊肉乾遞了過去。

只是這一番話倒是讓我多少生出些顧慮，我本是看上了這老趙通絡人事的本事，卻忘了其熟人眾多，若放在身邊難免又會被人認出，可將他打發回宗門心中又有些不舍。

莫道自己是條漢子，便見不得委曲求全，貪生怕死，你若做了大英雄，我自是敬你、服你、怕你、隨你砍刮，若是沒做，少在我面前言傳，天曉得臨了你自己是個什麼東西！

「掌事，此人是誰，可是與您相識？」那身後謝耕見我將那花子模樣的漢子扶起，便湊上來開口問道。

半個時辰以後，四人返回駐地，自有人前去稟報柳敬宗，說我帶了個花子回來。也不知那柳敬宗是如何想的，並未親自前來查看，只是派人前來詢問了一下老趙的來歷，隨即便沒了動靜。

和*圖*書連番追問之下，那老趙終於隱瞞不過，說出了實情。

那老趙見我如此，方擦去眼淚坐回原處，卻是不敢再動酒食，只是那面容看上去卻是輕鬆了許多。

聽他一番哭訴，我方知這世事難料，生死無常。

退後一步將其攙起，待其穩住，方開口說道：「哥哥莫怕，那事怨不得哥哥，實是我貪睡所至。兄弟我如今已是道門中人，來這軍中不過是尋些歷練，來日……若能返回道門，哥哥又無可去之處，兄弟我定會為你在宗內尋份妥善差事。」

許是被肉食噎住，那老趙發出一陣咳嗽。我趕忙到了盞酒遞了過去，對著其說道：「哥哥莫急，這酒肉管夠！」那老趙喝了口酒，咽下堵在嗓子眼的肉食，忽然便停了下來，眼中充滿淚水，哆哆嗦嗦的對著我言道：「劉兄弟，不知你準備將在下如何？是不是吃完這頓飯便要送我上路？」我此時滿腦子想得都是該如何將此人留在身邊，倒是沒聽明白他話中的意思。

「劉兄弟，莫要提那個字啊！」我當下確定此人確實是那雍王府的趙管事，心中無來由的一喜。

我自是不會實話實說，只推說這是我一落難的遠房。待來人走後，那央無傷無需我招呼，便自行前往營中管膳食的火頭處討來了些酒肉，送到了我的營帳。

老趙機靈，早早便覺得事情有些不對，聽聞和_圖_書動靜，便從一處牆洞爬至院外，待聽得院內慘叫之聲此起彼落，連忙狂奔數里之外，這才躲過一場劫難。可隨身包袱卻在逃竄之時失落，只得沿街乞討而行。

那趙二理事將一眾人等安排出城，自己便沒了蹤影。其後，因有隨行暗衛打點，趙卓凡等人逃離知北城的過程也較為順利，只是三日後，那幾名暗衛離開，商隊中一些夥計的態度便開始生出變化。當夜，一行留宿荒郊宅院。商隊中便有人偷盜趙府中人財物，因被人察覺，爭吵之下便打了起來，那趙家的一名貴戚想是忘了當下的狀況，出手便要了那商隊中一名夥計的性命。那商隊管事收攏不住，便索性讓人封了門，下了殺手。

我心說這老趙倒是真明白，倘若真在人前哥長哥短，反倒會生出事非。想了想，我開口言道：「我這營中，暫未安置軍職，倒是尚缺一名打理雜事的從事，不知趙兄可願屈就？」

初始之時，這老趙以為憑著自己的本事，隨便尋個差事便可過活，不想此時兵亂，若無身份名碟，根本無人敢於收留，其壯著膽子用自己的名碟示人，尋了個酒樓的管事來做，誰知不過三日，便有暗衛前來，若非有仗義之士早早遞了消息，只怕逃不過一場牢獄之災。

我問他可有協助暗衛緝拿到府內逃脫之人，那老趙趕緊申辯，只說一直未曾遇見，m.ｈetubｏｏｋ•com.ｃｏｍ被打得緊了，便隨便指上個路人。不想那些暗衛也不追究是真是假，拿走便是。此番若是我不將其帶走，倘若還留在鎮上，只怕要被鎮民活活吃掉。我此時方想明白了這沈家彎為何各家早早便關門熄燈，想必這老趙來此五日，定然沒少認人。

不知為何，雖心知那些被其指認的無辜百姓多半凶多吉少，卻是對其生不出半點恨意。會否因果相報，自去承擔，輪不到我來教訓。換作是我，未必能比他好到哪去。

這聲音聽著如此耳熟，讓我都有些不敢相信，連忙制止住挺劍欲刺的謝耕，蹲下身子對著那乞丐模樣的漢子小聲問道：「可是趙卓凡？」那漢子似想伸手來捂我的嘴，卻被我一掌拍開。

那老趙連連應是，思忖半晌，似鼓了多大勇氣，臨了卻是給自己取了個劉忠的名字。我知其用這「忠」字何意，欣然應允，隨即便開始詢問他逃出雍王府後的狀況，如何便能到了此地？又淪落到要沿街乞討的境地？

我心中已然想好，若能將這老趙留在身邊，以他的活絡，定能替我省去許多麻煩，來日便是自己回不去，即是宗內有問道門這等的存在，憑他的本事，入宗當個管事也是不難。

「哥哥打算去哪裡？可有親屬投奔，若如此，小弟尋人送你過去便是！」

這老趙終歸還是沒能逃過暗衛的追捕，即便其已落和圖書魄到與那真花子一般模樣，還是被以往相熟之人認出，報了當地府衙，因這雍王府之事交由暗衛緝查，府衙官員不敢擅自拘捕，便上報州府暗衛，旬日之前，這老趙逃無可逃，被暗衛捕獲，卻未當下處置，而是被眾暗衛一路換來換去，前往各處認人，五日之前方到了此處。

那老趙接過肉乾，邊吃便支支吾吾地說道：「這如何使得，劉兄弟你貴為上仙，現下又在這軍中做事，我老趙便是再不明理，如何敢廢了規矩。」

那趙卓凡手上一陣哆嗦，便有酒水撒到了我的膝上。還不待我言語，那老趙已跪在地上，先用衣角連連擦拭我的膝蓋，隨即又叩頭不止說道：「大人莫怪，大人莫怪，天地可鑒，當日捨棄大人並非小的的意思，實是形勢所迫，小的原是想等大人來著，只是那天殺的趙二理事不許，小的這才跟隨眾人離去。小的現下已沒了什麼親戚，求大人收留，若是大人不嫌棄，趙……劉卓凡便跟著大人，大人讓小的往東，小的便往東，大人讓小的作什麼，小的便做什麼。只求大人您大人大量不計前嫌，饒了小人的性命，小的做牛做馬都會報答大人的恩情！」

此時的趙卓凡已洗凈面容，換上了一套軍中的制衣，只是不知他前些日子是如何過來的，竟然消瘦了這許多，那軍中制衣穿在其身上，空空蕩蕩，看上去極不妥帖，https://m.hetubook.com.com反倒是沒有他先前那身破衣爛衫看上去順眼。

見那老趙連連稱謝，我心中大定，開口言道「即如此，這人後你我仍稱兄弟，這人前么……左右你和我略有不同，這名姓只怕不能再用，即是我已對旁人言說你是我遠房親戚，索性便隨著我姓劉，至於名字，你自己看著辦，趙兄意下如何？」

「哥哥莫要再跪，莫非想折煞小弟？」

我聽至此處，心中暗道「如今這涉川境內，有幾人還敢說自己姓趙，這老趙只怕當真是被迫得急了，不然以他的行事，斷不會做出這等找死之事！」

我聞言微微有些吃驚，轉而又是一喜。

沉思半晌，我終於打定主意，管他娘的前程幾何，反正我自己也是朝不保夕，大不了同赴閻羅，好歹也是對難兄難弟！

可知北城距此兩千余里，他為何獨獨會到此處，難不成和那趙大勇同宗？之前可從未聽他提過！

喜得是這趙卓凡若真有心相隨，那倒是正合我意。只是看到他現在這副模樣，卻是讓我多少有些不好受。回想當日，若那幻境所見為真，這趙卓凡倒不算無情無意，好歹也為我說過兩句，有過一嘆。

驚得是那日在幻境所見難道都是真的？若如此，那韓成，秋若蘭豈非真是兄妹；我那老爺子只怕也不姓石；那錯過的姻緣豈不是讓我將腸子都悔青。

那老趙聞言面露狂喜之色，作勢又要跪倒，卻被我一把扶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