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 刀名勿悔
「流離?」
那百人尉於我面前翻身下馬,單膝跪地,拳擊左胸言道:「承忠勇將軍令,請劉將軍即刻前往屬地,朝廷已派官吏前來,再有兩三個時辰便可到達此處接手親訓營。還請將軍早些安置人手離府,免得被其撞見追問過失!」
「謝耕,你挑上五六個兄弟,帶上流離一起走吧!師兄,你也一併去吧!我還有些事,晚一些再跟來!」
「他怎不去死!」
那流離聞言忽然上前,卻不言語,一口唾沫便啐到了我的臉上,隨即轉身便向著門外走去。
來到自己親訓營所在的府門之前,迎面便有軍士上前盤查,這倒是讓我稀罕的緊,前些日子,這門口的軍士都還算客氣,怎地去那韓成處吃了頓飯,又被那小子拖住了幾個時辰,就連這軍士都換了人?
「走吧!能走的都走吧,我想一個人呆上一會。」
只是此時的流離,背後背著包裹,左臂和腰間卻似受了什麼傷,用黑布緊緊扎著。
我心頭一緊,知道要壞事,正欲有所動作,卻聽那黎驊冷哼一聲,似是用腳在地面上一跺,隨著「轟」的一聲巨響,身側塵土飛揚。待那塵土散盡,自己身邊除了黎驊便再無一人,眾少年則似被什麼東西大力推開,退到了十步之外。
無來由的,我身上泛起一陣寒意,看著眾少年問道:「你們要做什麼?」
耳邊再次傳來嘈雜的議論和咒罵之聲,眾少年有的呆立當場,有的捶胸頓足嚎啕不止,更有的卻是瞪著一雙開始充血的眼睛,直勾勾的盯著我和黎驊,手中的長劍亦m•hetubook•com•com抖動不停,發出一陣陣輕微的鳴聲。
「流離?」我大聲喊道。
此時天色已暗,軍士們已點起火把,藉著火光看去,眼前的境況倒真透著幾分怪異。
那謝耕上前,脫下身上背負的長弓,又將平日里替我拿著的寶劍一併丟到了我腳下后說道:「聽聞大哥要走,這消息可是真的?」
半晌無人應聲,我心中不由一涼,既是生死面前,可以捨棄那柳敬宗,此刻便不能捨棄我么?
你倒是一走了之,瀟洒的緊,卻將這爛攤子留給了我,我本想裝個糊塗,連自己都騙了,可現下鬧到這種局面,卻如何還能裝得下去。
「是有此事,官家不日便來交接,只是我這裏時日較緊,需先走一步!」
難怪下山之時,走的偷偷摸摸,連子英都不讓我見上一面,原來早存了這等打算!
我凝視那謝耕雙眼,誰能知道,最後留在自己身邊的便只有此人。
我好歹還做過一段時間的承事,眼下的狀況怎會看不明白,當下厲聲叱喝:「謝耕,你大胆!怎地這事也是你該問得?」
「走!」那流離卻只吐出一字,隨即便緊盯著我的雙眼去看。
那謝耕卻是看了看我身後,反問道:「大哥,央無傷和劉忠呢?」我一聽到二人姓名就是一肚子火,開口罵道:「他二人看不上你大哥的本事,另許了人家!」
那流離在門邊停住。
看著那黎驊大笑而去,我心中一時變的輕鬆了許多,再見那謝耕還傻傻地站著,便開口問道:「你怎麼還不走?https://m.hetubook•com•com那韓成許了我十人,你能帶幾個出去,便帶幾個出去,總強過都在這裏等死!」
我凝視那黎驊雙眼,勉強堆出些笑意說道:「我有些累了,這幾日藏的辛苦,想歇上一歇,你們莫要管我,自己走吧!」
我聞得此言大驚,上前搶過捲軸觀看,果見那捲軸之上,宗門州府印信齊備,所書日期,更是月前。
「噢」我答應了一聲,走到了門口,推開房門對著外面的謝耕言道:「謝耕,你進來一下。」
那謝耕忽然再次跪倒,兩眼含淚說道:「謝耕願跟隨大哥左右,死不旋踵!」
那黎驊望向眾少年,直待眾人止住言語,方才從懷中取出一捲軸展開念道:「查我宗新增執法堂弟子央無傷,謝耕,李存善等人,因掛懷天下蒼生,無心修道,未得宗門許可,便跟從仁武將軍柳敬宗私自從軍。隱月宗宗主單玄敬告天下道門:一眾所為,其情可勉,但違逆門規之責,斷難推脫。現已行文各地州府,除去一眾道籍,此後所為,自擔其責,與我隱月宗無干。」
轉身向著自己的住處走去,身後卻是又傳來「嘩」的一聲,我聽得出那是一眾少年跪倒的聲音,但是我不想回頭去看,只是推開房門走了進去,隨即將那房門在身後緩緩合上。
身邊一片嘩然,那謝耕抬手止住眾人的喧嘩言道:「大哥可知道柳將軍去了何處?那夜在府中哀號之人是不是柳將軍?」
坐在房內,用絨布擦拭著手中寶刀,此刀為柳敬宗所贈,一直未曾真正使用過,看著那和*圖*書暗青色的刀身,寒光凜冽的鋒刃,我心頭難得的感到了一絲平靜。刀名「勿悔」直如那柳敬宗其人,這倒是讓我想到了當日其他拍著胸口說的話。
將手上鋼刀放下,我對著那謝耕言道:「你既是不想走了,那我也不勉強,出去幫我給兄弟們傳個話,就說我劉明……應諾!」
那流離扭頭又啐了一口,便頭也不回的離去。
可這又有何用?還不是一樣要停下來!
那謝耕聞言一愣,呆在了原地,可那黎驊和流離卻是詭異的互望一眼,隨即便有了動作。那流離手中寒光一閃,直奔謝耕,而那黎驊卻是身形一晃,轉瞬便到了我面前。
我望向那黎驊,想從其眼中看到些什麼,可那裡似什麼都沒有,平靜的就如同他來時的模樣。
「看夠了,聽夠了,就找個人家嫁了吧,你那容貌雖見不得光,總還是會有人喜歡!」
那謝耕冷笑連連,不退反進,開口言道:「現下營中傳聞,官家要對我等下死手,若是連大哥你都走了,兄弟們可還有一絲活路?」
隱隱的聞到一絲花香,我開口問道:「流離,是你么?」那流離從陰影中緩緩露出身形。
「我宗護法,豈容爾等怠慢!」那黎驊緩緩走上前,開口言道。
「我等便不是宗門內人?難道就由著我們去死?」
那白日里在府門前晃蕩的百姓已沒了蹤影,周圍靜悄悄的,安靜的有些詭異。院牆外立著的軍士,相較平日也有不同,多全甲而立,且面容肅然,若非是我還沒有喝醉,只怕會以為他們不是再護衛親訓營,而是在圍剿盜和圖書匪。
「老子的心便在此處,安,他在!不安,他還在!」
那黎驊聞言「哦」的一聲,開口問道:「不知護法大人想捎句什麼話?」
前面站著的謝耕忽然上前兩步「窟通」一聲,便跪到了我的面前,口中帶著哭腔說道:「大哥,你若是走了,兄弟們怎麼辦?你可是忘了當日對兄弟們許下的誓言?」
「你受傷了,嚴重么?」我站起身問道。
看著我手中鋼刀,那三人面面相覷,便是那黎驊也是眉頭豎起,猶豫半晌方才說道:「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宗主讓我前來,便是要帶你回去,那官兒不做便不做了,落俠山不去便不去了,左右有宗門回護,那陸桐未必敢將你怎樣。你莫要信其所言,宗主已然查過,你父母兄弟此時應不在涉川境內,豈是那陸桐可以尋到!跟我回去,安心修鍊,各人自有命數,不達晶變,逆不過天!」
鋼刀「勿悔」此時已貼到了我的脖頸之上,那鋒刃當真銳利,只是一靠,便已劃破了皮膚,立時便有鮮血順著刀鋒向下滑落。
待回到府中,那謝耕已領著一眾少年頂盔貫甲等在了院內,見我回來,紛紛圍攏上來。我見眾人這副打扮,以為出了什麼狀況,便開口問道:「謝耕,可是出了什麼事?」
「各位兄弟,我劉明也不清楚宗內的具體安排,宗主只讓我等聽從柳將軍調遣,我劉明區區七品道官,不敢妄言宗內大事。但有一點,去和昌餘人拚命也罷,去軍中歷練也罷,我劉明生死都和各位兄弟一起!」
剛要跨進府門,身後便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hetubook.com.com之聲,回身去看,卻是一名百人尉急匆匆趕來。
聞得此言,我渾身上下的毛孔似在一瞬間張開,將周圍所有的寒氣一併都吸入了體內,頭皮更是一麻,腦海中響起一個熟悉的聲音。
我還想解釋,卻聽得身邊長劍出鞘之聲一片,更有幾名少年不知何時已湊到了我的身邊,看那樣子似想要搶奪我腰畔懸挂的寶刀。
我聞言不由一愣,心到這韓成倒是想的周全,我這連著幾日,不見了二十餘人,若是官家追問,還真就不好解釋。一走了之,現下倒是最好的辦法,左右我懷中揣的那樣東西,若是露了出來,再大的官,也得掂量掂量。
「師兄,你那刷夜壺的本事,兄弟我當真佩服的緊,本想著來日有機會請教一二,現下看來,是沒了機會,麻煩你回了宗門給我那師父捎上句話,那可是師弟我的肺腑之言。」
「回去告訴你家將軍,劉明多謝了,若無旁事,交待一下便走!」
那謝耕推開拉扯他的眾人,走了進來。黎驊見此情景,亦跟了進來。
那黎驊看了眾少年一眼,轉身望向我說道:「走吧!本就不該回來!」
那謝耕「噢」了一聲,回頭望向身後的一眾少年,那些少年的臉色忽然都變得很難看,卻是莫名其妙的圍攏過來,將我攏到了當間。
從韓成軍營回返,身邊卻只剩下黎驊一人。想到那老趙哭成個淚人般的模樣,我心頭一陣火起,既是捨不得走,那還走個屁?臨了還拿這些鹹淡話語推脫,能有個鳥用?不過是我這林子太小,養不起你二位轉世大鵬,想走便走,說那些廢話做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