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老段撓了撓頭：「平時你走路聲音就小，今日怎麼更是無聲無息了？」
不過這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展飛得知此事之後的反應。
才走了沒多遠，突然看到兩個差役抬著擔架跑過來，擔架上還有一人，看上去似乎是捕快服飾。老段湊上前道：「怎麼回事，怎麼回事？」
展飛沒有回應這個問題，而是繼續追問：「什麼事情，我師傅讓你們先不要與我說？」
他上前一問，果然，這二人也是被郭小雀打傷的。
本來跟著他想要再回開封府的老段聽到這一聲，面色立刻一變：「是誰乾的？」
老段在後邊點頭哈腰，待任恕帶著大隊人離開，他才回過身，一抹額頭：「唉喲，你們來得倒是巧，找個地方去吃頓宵夜，你們覺得如何？」
老段捋著自己的短須，琢磨了一會兒，確實是這理。
聽到老段詢問，展飛頓了頓足：「東福田院里的人全死了，死狀極慘！」
老段嚇一大跳，回頭一望，黑暗之中，展飛的身影不知何時出現在他們身邊。
老段愣了一下，湊過去看，果然是開封府的潘捕快。
江平拍了一下手掌，將兄弟們的注意力都吸引過來，然後他細小的眼睛瞪得溜圓：「話雖如此，但我們真的要繼續介入此事么？」
開封府門前，一棵大樹之下。
「速速跟上隊伍，你莫又獨自溜掉！」任恕吩咐了一聲，然後翻身想要上馬。
任恕抬臉瞄了老段一眼，見他此時才到，心中憋著的怒火頓時有了發泄的去處：「老段你這懶骨頭，我令你早些歸隊，你怎麼拖到如今？如此耽誤公事，如何能容你？來人，給我拖去打……」
「那廝不是人，只是伸手一握，便幾乎將我的手握碎，該死的，以往從來不知那廝力氣如此大！」一個受傷輕些的捕快還伸手向老段比畫。
四鼠在那邊暗暗交換眼色，他們想借開封府的力量對付藍袍人一夥，並不想節外生枝。
「說什麼？」就在老和_圖_書段對四鼠交待的時候，突然一個幽幽的聲音傳來。
在大相國寺亂戰之後，四鼠就安排手下人去打聽藍袍人與智慧尼的身份。藍袍人的身份沒有翻出來，但智慧尼的消息，還是從當時與智慧尼一起擺攤的別的師姑那兒打聽到了。他們從地下無憂洞回到幫派之中，有人把這個消息傳來，他們便立刻來到了開封府前。
正準備溜的四鼠頓時面帶苦色。
任恕接過滷肉，把要追究老段偷懶的事情忘了，先是吃了一口肉，然後滿腹怨氣地道：「小婢養的郭小雀，讓本官往來奔波，都要累瘦三斤了！」
不過當他跑到相國寺橋時，又看到有兩名捕快被抬了過來。
「老段，你做什麼去！」哪知道才走幾步，那邊任恕彷彿是腦後長了眼睛，厲聲喝問。
再看看面前的四鼠，四鼠絲毫沒有驚訝的神情，顯然，他們都知道展飛過來，唯獨老段一人不知道。
四鼠面面相覷，還是江平伶牙俐齒，負責與他打交道，當即開口：「老段虞侯，那個智慧尼我們找到了。」
「真，十足真！」老段咽了口口水，恭敬地遞過荷葉包。
此時天色已經大暗，已經是亥時初了。
他們口中如此說，人倒還是老實，乖乖分派人手，前去盯住兩浙尼寺。
那馬被壓得脊背一沉，彷彿是咒罵一般打了個響鼻，被任恕抽了一鞭子，它才吃力地向前行去。
「老段這廝出了名的滑不留手，若只是小展虞侯，隨便忽悠就行。」江平也是咬牙切齒：「下回找個機會，把老段引開，然後我去和小展虞侯說！」
比起潘捕快，他們的傷勢輕些，但也傷筋動骨，不休養百日，是不能做什麼事了。
老段拚命向四鼠使眼色，江平打了個哈哈，旁邊的徐賀就已經脫口說了出來：「下午在大相國寺擺攤子的人說了，智慧尼來自兩浙尼寺！」
展飛挂念乞討市那邊情形，跑得飛快，老段在後邊連
ｍ.heｔｕｂook•com•cｏｍ連叫喚，都拉不住他的腳步。此時天色已晚，路兩旁的店鋪的燈光，照亮了前進的道路。老段跑了幾步，嗅到旁邊一家店鋪里傳來滷肉的香味，他頓時邁不開步子了。
老段以手捂嘴，輕輕咳了兩聲，猶豫許久，終於道：「小展，我知道你念舊，總記著小時與郭小雀的情誼，但乞討市與東福田院的案子，都與他有關，你可要自愛，千萬莫被這個不知好歹的東西牽連進去！」
「你少在那胡扯，江平，你是什麼東西我還不知道？四鼠里若說有誰是滿肚子壞水，那就非你莫屬！」老段翻臉比翻書還快：「你們想要替兄弟們報仇，自己又干不過那伙妖人，便想著小展之力，對不對？」
「老潘，老潘！」老段一邊跟著擔架往回走，一邊查看潘捕快的傷勢。
「那咱們就去找那個展飛，看看能不能通過那小捕快再借些官府之力。」江平看了看天色：「事不宜遲，咱們速度！」
這傷勢極重，若醫治不好，就算沒有丟了性命，下半輩子也只能在床上熬了。
展飛聞得此言，原本陰鬱低沉的情緒頓時一振。
「一定要盯緊了，我們好歹有個官身，想來那些歹人若要算計，會有幾分顧忌。你們嘛，呵呵。」老段又扔下這一句，便緊跟著展飛奔去。
「咱們在那幾個妖人手中可是吃了大虧，險些丟了性命，若真再繼續下去，死的人可能會更多！」江平道。
想到這，老段轉過身，扔了一句「任判官在等我」，撒腿就往乞討市方向跑去。
他說話時目光有些閃爍，以老段對他的了解，這廝當時肯定倚仗自己官差的身份，對郭小雀出言辱罵了。
他還沒到任恕身邊，任恕就嗅到了滷肉的香味，看了一眼那荷葉包，面上的怒意收住：「這果真是為本官準備的？」
只不過他太胖，肚子太大，實在讓他行動不便，最後是在兩個差役的幫助之下，才氣喘吁吁爬上去。
他醒來第一句話就是大叫：「郭小雀，別殺我！」
老段見任恕沒有注意自己，便輕手輕腳溜了過來。
展飛見到極度危險的郭小雀，心念舊情，只怕要吃大虧，必須趕去提醒他！
「惠和坊竹竿市，我見他身有血跡，便要攔他，結果那廝一言不合，便動手打我……」潘捕快道。
老段想起自己在地下水渠那邊偷窺到郭小雀時，對方那猙獰扭曲的面容，他心裏就有些發悸。他總覺得，郭小雀身上發生了他難以理解的異變，而這種異變，又讓郭小雀變得極度危險。
江平一把按住他，又向老段點了點頭：「老段虞侯，小展虞侯呢，此事可是小展戰侯吩咐下來的……」
「還會在哪，聽聞郭小雀往開寶寺方向去了，他也往那邊追去。」任恕一邊嚼肉一邊道。
老段用手指頭挑了挑耳朵，斜著眼睛漫不經心地道：「找道了？那好啊，你們去把她捉來就是。」
「我們去乞討市，兩浙尼寺那邊，拜託你們先盯著了。」老段見展飛已經邁步離開，便拉住江平，笑嘻嘻地對四鼠說了一聲。
「今日東奔西走，爺爺的鞋底都磨穿了，須得吃些好的補一補氣力。」他心念一轉，便拐進了這家滷味店中，用荷葉包了一斤滷肉，邊吃邊往前走。
「兩浙尼寺！」他沉聲重複了一遍道。
只不過他們沒有看到展飛，卻看到穿戴好官袍的任恕怒氣沖沖跑了出來。他們自然認識任恕，只不過素無交情，不好上前與其說話，但看到跟在隊伍最後的老段時，江平頓時跳了起來，拚命揮手，吸引老段的注意。
「是老潘，被人打傷了！」一個差役認出他后叫道。
「我https://m.hetubook.com.com們原本是想利用開封府的，為何現在我覺得，反是我們被開封府利用了？」見老段跑了，徐賀額上青筋跳了跳嘟囔道。
此時乞討市聚攏了不少看熱鬧的，里正帶著些人打水，正在清洗各處的血跡，一具具屍體被抬了出來，堆放在幾輛車上。
「不必多說了，老四，你知道我和老二的脾氣。」盧放伸出手，打斷了江平繼續勸說。
「且慢且慢！」老段頓時慌了，忙上前，高高舉起手中的荷葉包：「小人看到判官如此辛苦，心中極是擔憂，故此去為判官準備了這個……」
展飛心中焦急，點了點頭，聽得老段又說道：「而且乞討市那邊的慘案，恐怕還需要你出力。剛才任判官還說，讓你我趕緊歸隊，一起去乞討市——哦，對了，東福田院那邊怎麼樣了？」
不過，此事暫時不能對展飛說，否則這個急性子，只怕單身一人就要去找智慧尼了。
老段臉色也變了，東福田院中居住的是些無依無靠的老人，連他們都殺，而且死狀極慘，那下手之人未免太無人性。
「我們又不是官差，怎麼捉人？」徐賀怒道：「你這廝怎麼……」
白天時，這潘捕快曾經將郭小雀抓到開封府，那時他還生龍活虎，但此時看上去，卻奄奄一息。
老段一眼就看到站在火把下，滿臉陰沉的任恕。
潘捕快看了看周圍，發現自己身處安全之地后，長長出了口氣，老段又追問了他一句，他才虛弱地道：「郭……是郭小雀，那廝怎麼這般厲害了……」
「正是兩浙尼寺，不過現在咱們去不了！」老段眯著眼睛：「這麼晚了，還去什麼兩浙尼寺，是想被當成淫賊捉起來么？」
老段又扔下他們，再跑了好一會兒，覺得自己腸子都要跑斷了，才抵達乞討市。
「我會查清楚這兩件案子究竟是不是他所為。」展飛握緊拳頭。
與那幾個妖人對上，危險雖然很大，但以展飛的脾氣，哪怕只是為了郭小雀，他也會去找https://www.hetubook.com.com那幾個妖人。所以一昧阻攔是沒有用的，倒不如想想怎麼樣儘可能將己方的力量壯大起來。
「你在哪兒遇上的郭小雀？」老段又問道。
江平苦笑著點了點頭。
老段這一次當真是一路狂奔，連手荷葉包的滷肉都來不及吃。
「哦，我的線人來尋我，或許是有什麼重要消息。」老段笑嘻嘻轉過臉向任恕稟報。
「此事我知道了，你們先不要與展飛說，我覺得時機到了，我再和他說……」
盧放與韓顯絕對不是那种放著兄弟們的仇不報，只顧自己平安快樂的人。在市井之中，義字當先，若他們如同胡煦那樣只將兄弟們當作自己的資本，牛二交到他們手中的社鼠幫也不能發展到如今地步。
他目光閃動了一下：「郭小雀？」
展飛沒有回應，只是臉色更為陰沉。
「你何必管這個，你只是個小小捕快罷了。」老段直搖頭。
老段看了看四周，沒瞧著展飛，當即問道：「小展呢，任判官，小展人在哪？」
老段心不禁一沉。
他身上至少有七八處骨折，不僅如此，內腑也受傷，因此導致口角有血。他的兩頰紅腫，上面有明顯的掌印，看上去是被人來回反覆抽了不少耳光。
「我就說了，雖然汴京城中有尼寺數十家，但是在這數十家尼寺之中尋找一個師姑，總比在百余萬人中找幾個妖人要容易！」
老段跺了跺腳，心中咒罵了一聲「該死」。
「為何不？」韓顯歪著頭看他。
他們遇到郭小雀的地方是廣福坊單將軍廟外，當時郭小雀形色甚急，他們只是上前攔住盤問，便被郭小雀打了。
躺在擔架上的潘捕快一臉愕然：幾時見過老段這般積極了？
「若不是他所為，我要替他洗刷冤屈，若真是他所為，那我就……」展飛看了看自己的手掌：「我就親手將他繩之以法！」
老段心裏不免生出同情，又叫了兩聲。昏迷之中的潘捕快也不知是聽到了他的聲音，還是被那兩名差役顛簸得難受，終於張開眼醒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