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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必須臣服我！」即便見識到汪其樂驚人的武力，即便身處在流民環伺之中，楊衍依然不退讓，他想要一支屬於自己的隊伍，「就算我不讓聖山衛隊剿滅你，我也能赦免你所有手下！」

「親愛的亞里恩大人，您可以儘管醉，但我必須提醒您，您只有三天時間，一天喝醉，一天深思熟慮，還要留下一天寫上名字。」

流民隊伍更龐大了，楊衍不禁懷疑汪其樂的目的，他一直沒弄清汪其樂聚集這麼大批流民想做什麼。

「你要自立為王？」楊衍聽出汪其樂的意思，感覺到身後的狄昂正在戒備。

塔克又跳了起來：「所以沒犯錯的和對我忠心的人反而要死？」

「因為我幫助過你？神子在報恩嗎？」汪其樂冷笑。

楊衍點點頭，暫時沒什麼要處理的事了。塔克、高樂奇、汪其樂，該見的人都見了，該有的誤會也都結下了，王紅……不用自己擔心。

汪其樂的志向遠比楊衍所想的大，他不只要自由，還要當王，當流民之王。楊衍終於明白為何汪其樂能聚集起這麼大批流民，因為越多的流民越能抵抗貴族的狩獵與王宮衛隊的攻擊。這樣說來，汪其樂出現在奈布巴都附近不是巧合，在哈克得到赦免的消息傳出后，大批流民聚集在奈布巴都附近，他是特意來召集流民的，為了壯大自己的隊伍。

高樂奇並不覺得楊衍忘恩負義，或許楊衍是真的背叛，但他足夠寬容，那些親王確實是死罪。高樂奇並不悲天憫人，也知道失去這些親王，塔克難以翻身，但塔克不用擔心活得像他父親一樣提心弔膽，能平安度過一生，只要別再招惹楊衍與古爾薩司。

高樂奇怕塔克聽不懂，又解釋了一次：「您必須決定優先拯救的是無辜的人、親信的人還是有能力的人。例如提拿親王，他雖然背叛了您，但他一家子很受王宮衛隊愛戴，我會建議您寫上他的名字。」

「奈布巴都有更大的領地，我可以給你們平安的日子，不受歧視，不受驅趕，還有糧食，甚至得到尊重。」楊衍認真說道，「我想組建一支隊伍，屬於我的隊伍，交給你率領，只聽命於我。」

一旁的高樂奇總算拎清這是怎麼一回事了，他說：「神子，無論古爾薩司許諾您什麼，都只是在利用您，您被他騙了。」

楊衍臉頰與眼睛幾乎擠在一起，卻是鐵了心地不跟塔克糾纏，下令道：「我要休息了，你們回去吧。」

「不要以為你穿上了神子袍，就能用垂憐的語氣說話！薩神既然要所有人信奉他，就不會允許這世上有被剝奪信仰的人！流民的律法和_圖_書違背經典，尤其違背騰格斯經的教義！」

「亞里恩，望您三思。」高樂奇道，「這塊布很小，寫上那些親王的名字，就沒有剩餘空間了。」

「那我就重新招募一批屬於我的流民！只要這世上還有流民，我就能再找到跟隨我的人！」汪其樂昂首挺胸，俯視楊衍，「除非你有辦法讓五大巴都所有流民都臣服於你！」

守在周圍的流民立即拿起兵器戒備，汪其樂揮手示意他們坐下。

「你去了哪兒啦？」塔克拉著高樂奇，嘴裏滿是高樂奇厭惡的酒氣，「陪我喝酒！」

古爾薩司點頭：「他是你的人，你甚至可以命令他殺了我。」

「狄昂沒有權力，他只有忠誠與追隨信仰的虔誠。」古爾薩司道，「你可以考驗他。」

「我是來向你道謝的。」楊衍把酒壺遞給汪其樂，「你幫了我兩次。」

「你可以同時賜給高樂奇修史的權力，他一直想要這個。」古爾薩司道，「這會讓他覺得你還是站在他們那邊的。」

「給我一塊地，流民的土地。」汪其樂道，「至少有這座山這麼大。」

這是個選擇，關於公理、私慾或是現實。

塔克垂頭喪氣：「我就不該反抗古爾薩司，打一開始就不應該……結果只是讓這座山加上你的重量，把我壓得更死而已。」

第二天，塔克剛從酒醉中清醒就嚷著要酒喝，高樂奇早下令禁止再給塔克供酒，塔克正鬧脾氣，高樂奇就趕來了。

「我不會把你當屬下使喚，你是我的朋友，我們同生共死，有難同當。」楊衍解釋，「我要讓你跟你的手下過更好的日子。」

……

楊衍想了想，點頭。

「你說！這是你自己的意願，不是古爾薩司逼你的！」塔克大吼。

汪其樂當然清楚楊衍有能力奪走他好不容易攢集而來的一切，他怒瞪著楊衍，這眼神楊衍很熟悉，就在兩天前，塔克才用過這樣的眼神看自己。

「流民不需要赦免！」汪其樂道，「流民可以自己生存！」

塔克抱著頭在房間里喝酒，一瓶又一瓶。他拒絕接受任何人求見，包括幾個比較親近的堂兄弟。

「所以我才想赦免你……」

「你鬥不過古爾薩司的，親愛的神子，古爾薩司不會永遠像今天一樣乖巧溫順，他只是在演戲。」高樂奇說道。雖然今天的情況比他預想中好很多，至少現在看來他跟塔克都不會有危險，但這不能長久，失去楊衍，他這輩子是長是短都得看古爾薩司的意思。

「對我忠心就不會幫希利了！」塔克跳了起來，「他們對我就沒有忠心！」

「這隻會讓塔克猜m•hetubｏoｋ•ｃｏｍ•coｍ忌高樂奇。」楊衍回答，「我沒打算破壞他們之間的信任。塔克已經夠卑微了，讓他像父親一樣喝酒喝到死會更好嗎？而且高樂奇是個優秀的執政官，修史對他應該是獎賞，而不是處罰。」

「你來啦！」汪其樂坐在營帳里哈哈大笑，指著一張簡陋的木椅，「坐！」他語氣中沒有一絲對神子的敬意，跟對待老朋友似的。他注意到楊衍身後的狄昂，挑了挑眉毛，對這名壯漢很有興趣。

「我們有很多選擇。」高樂奇道，「這可以是個處罰名單，也可以不是。您可以考慮些別的，對您忠心的……」

狄昂是古爾薩司送給楊衍的護衛，古爾薩司說有了他就不用再擔心被人偷襲，甚至不用害怕達珂，但楊衍懷疑這是古爾薩司安排在自己身邊的眼線。

汪其樂忽地一掌拍出，一股強大壓力往楊衍臉上襲來，掌風逼得他不能呼吸。汪其樂武功竟這麼高？難怪他能統領這麼大股流民。

「我希望亞里恩能想清楚，哪些會是頂替死去親王職位的人。這是個很糟糕的情況，所有親王都知道是亞里恩您決定名單，但這也是很好的情況，只要這名單正確。」

「往後王族的權力將非常集中，這樣的背叛不會再發生。」高樂奇說道，「古爾薩司已經很老了，而神子才剛就任，神子與老薩司性格並不相同，意外或許很罕見，但如果發生，那就是機會。」

「我不想傷害你，我沒這個意思，塔克，我在幫你，你不需要這些兄弟。」楊衍堅決道，「我已經對他們夠寬容了，這些人都不無辜，如果你包庇他們，那你也不是無辜的。」

塔克雙手捂臉，嗚嗚哭出聲來。

流民們非常希望被赦免，不然也不會聚集到奈布巴都附近，只要楊衍一個命令，被赦免的流民會立刻投向楊衍的陣營。

汪其樂豪爽大笑：「我們是朋友！」

……

「古爾薩司覺得太殘酷了？」楊衍反問。對於這個賜與他絕對權力的人，他禮貌，但語氣中並無太多尊敬。

衛祭軍隊伍去往汪其樂營寨。如今楊衍的馬車比亞里恩的坐駕更巨大，從奈布巴都駛出，幾乎把路面佔滿。

「這有什麼好處？」楊衍問。

塔克抓住楊衍的神子袍：「我們以前是很好的朋友！就算我不配當你的朋友，你就沒有一點慈悲嗎？」

對於楊衍的冒犯，古爾薩司只是微笑：「我還能再給你一個建議嗎？你可以將塔克能拯救親王的消息用蟲聲散播出去。」

「薩司也常有。」楊衍道，「命長的就跟好的執政官一樣罕見，」

「我不知道你犯https://www.hetubook.com.com了什麼罪……」

楊衍不熟悉經義，但也聽出了其中的矛盾，當然，他相信祭司院會有自己的一套解讀經文的方式。比起辯經，更重要的是他看出汪其樂生氣了，惹怒汪其樂可不是他的本意。

……

楊衍點點頭：「我再說一遍，這是我的意思，古爾薩司沒有逼我。」

「雖然是朋友，但我欠你一份情。」楊衍說道，「你說吧，要我怎麼還？」

就跟魚將軍斯羅一樣。那一仗自己已經打過，因為運氣跟局勢，最後還是失敗了，而且還僥倖保住性命。

高樂奇在研究那塊一尺見方的白布能夠寫上幾個人名，把字寫小些就能救出更多人。

亞里恩宮裡聚滿哭嚎的王族親眷，宮外更多，聲勢之浩大讓塔克誤以為自己還被暴民包圍。

「他是想利用我完成他的願望，但我會握牢權力，不成為任何權力的工具。」

「沒錯！」汪其樂回答，「我要一個能收留流民的領地，在那裡，我就是王！貴族們再來狩獵，我就要他們橫屍回去！」

「而我，是您忠心的臣屬，首席執政官，給您恰當的建議。」

成為祭司院的神子並不愉快，楊衍得不到塔克的諒解，也無法說服汪其樂，他覺得自己很失敗。唯一愉快的事大概是看到王紅父母被接到祭司院，起碼這一家人是平安的，王紅是他現在最信任的人。

高樂奇敲門進來，瞧見他醉醺醺的模樣。

楊衍站起身，與汪其樂對峙：「你沒有那種自由。」

「我要去見汪其樂。」楊衍道，「我欠他一個人情。」

「我不會給你土地。」楊衍道，「但我會保證這座山的安全。只要在這山裡，奈布巴都的聖山衛隊、王宮衛隊、衛祭軍都不會傷害你，直至我受父神召喚為止。」

「如果用小筆，字寫小些，可以寫上三十幾個人名。」高樂奇道，「您必須考慮清楚。例如胡根親王的兒子可以全死，但有些人則未必要死，我希望您考慮得更全面，不只是罪行。」

「現在，我開始教神子誓火神卷。」古爾薩司道，「請神子認真學習。」

「有些是被脅迫的，有些是有能力有勢力的，有些是您能施恩的。」

「神子準備好了嗎？」聖司殿里，古爾薩司慈祥詢問。

塔克頭還有些暈，沒聽懂，高樂奇進一步解釋：「這塊布送出去后，您會被幾乎所有親眷怨恨，往後亞里恩宮的聚會將不再熱鬧。但這也是親王間權力的重新分配。那些沒有得到專賣的親王，為什麼他們沒有得到專賣？多半是與您血緣太遠，或者無能。」

「您已經沒有喝醉的時間了。」高樂奇和圖書說道，「再過兩天，祭司院會來收這塊白布，您要是沒深思熟慮，會失去所有親戚。」

楊衍指著狄昂問：「他真是我的人嗎？」

「我的罪就是身為流民！」汪其樂大聲質問，「因為我父母是流民，我生來就是流民！我爺爺曾是瓦爾特巴都的貴族，因犯罪被流放，但我又犯了什麼罪？」

「住手！狄昂！」楊衍知道汪其樂只想恐嚇自己，這一掌並非對著他面門而來，但這樣的挑釁已足夠讓狄昂出手，狄昂在捍衛他身為神子的尊嚴。

這很糟糕，一塊能收留流民的土地，這座山會吸引多少流民前來，聚集多少人？幾千人，上萬人？而且不受巴都管轄。楊衍知道這不可能，即便他答應了，古爾薩司也會消滅這支隊伍。

兩人互碰酒壺，喝了一口酒。

「楊衍！」塔克喊出了神子的本名，跪倒在地，趴低身子以頭就地，「求你了，別這樣對我！垂憐我，就算多給我一塊布都行，這布真的太小了，它太小了，寫不了幾個名字！」

「那你想要什麼？」楊衍直接問，「我不能給你土地，但我能保護你們。」

「我把你當朋友，你只想讓我跪下！」汪其樂道，「你可以滾了！」

「薩神在上，我，汪其樂，只會是五大巴都最後一個臣服的流民！」

楊衍不信：「你說過權力不會背叛權力的主人。」

「什麼意思？」塔克問。

塔克消沉道：「把沒參与囤糧的親王都寫上去。」

現在是怎麼處理這份名單問題。高樂奇掩上房門，打算第二天再來。

「親王已經受罰，祭司院所有相關人員也會受到處置，神子還想做些什麼？」

塔克懂了，但心底仍然非常掙扎，沒法下決心：「高樂奇，你來擬定名單。」

「亞里恩永遠會有，首席執政官也時常更換。」古爾薩司道，「你可以留下合用的，這是祭司院的權力。」

「您可以選擇留下有用的人，而不是無辜的人。」

但他不會這樣對待朋友，汪其樂也沒把他擒下的意思。這個男人豪爽坦蕩，不用卑劣手段對待朋友，自己也不能用卑劣的手段對待他。

「只聽命於你？」汪其樂哈哈大笑，「你憑什麼領導我，因為神子身份？」

「這就是你的處置？」他帶著王紅與狄昂來到聖司殿，由王紅稟告處置方式，古爾薩司聽了，這麼問道。

這場權力鬥爭告一段落，不用再與祭司院為敵，王紅鬆了好大一口氣，唯一擔心的只有跟著哈克去找尋野火的弟弟。

一聲巨響，掌風激蕩，刮臉生疼，楊衍甚至感覺到頭髮隨著掌風高高揚起。狄昂的巨掌擋下汪其樂的攻擊，兩人身形都是一https://www.hetubook.com.com晃。

塔克身子忽冷忽熱，眼裡充滿血絲，幾乎快哭出來。他沒想到楊衍做這麼絕，脾氣頓時軟了下來，哀求：「薩神在上，我曾經這樣禮遇你！這塊布太小了，我有很多兄弟……」

離開祭司院時，街上的景況全變了。大批衛祭軍在街上行走，就在塔克跟楊衍說話時，衛祭軍已開始行動。許多祭司院附近的豪宅前都站滿衛祭軍，塔克看見馬修親王被衛祭軍拉走，他的妻兒死死拽著他。塔克想下車阻止，高樂奇一把拉住他：「別下車。」說完繞過塔克身子，替塔克拉下車簾，不讓他看見外面的景況。

「我不需要保護，我要自由！」汪其樂站起身來，高大的身影頓時籠罩住楊衍，「我汪其樂，只對薩神跪拜的自由！」

「亞里恩，您必須自己來，就像神子一樣。」高樂奇恭敬說著，「如果您想繼續治理巴都，如果您還有其他企圖，您必須自己動手。」

派出去的斥侯已經通知汪其樂，免得流民見到大批衛軍而驚慌。楊衍換了馬，親自來到汪其樂營帳外，隨行的只有狄昂。

「因為你是我的朋友。」楊衍道，「所以我不讓你受傷，僅限此山之內。」

「不需要！」高樂奇回答得斬釘截鐵。

「赦免？」汪其樂提高了音量，「我犯了什麼罪？」

「你說得對，我就不該惹上這事！」塔克高喊，「我應該在狩獵小屋就殺了那個忘恩負義的假神！」

楊衍欲言又止，望向王紅，王紅嘆口氣：「請塔克亞里恩與首席執政官退下，神子需要休息。」

塔克需要高樂奇攙扶才能起身，他連告退禮也沒有。高樂奇對神子行禮，攙扶著塔克離去。

楊衍厭惡這種感覺，他從未與自己認為是「兄弟」的人走上不同的路。他在武當時也曾交過一兩個朋友，但因為被孤立，所有人都開始疏遠他，這種微小的背叛不足掛齒，但他從沒有「背叛」過別人。他直來直往，幾乎沒被人誤會過，他不認為自己有錯，塔克跟高樂奇的質疑讓他難過。

「流民不能擁有土地。」楊衍一直記得這條規矩，「但我能赦免你們，安排你們在巴都的生活，我希望你們能成為我的左右手。」

「只要我一個命令，你就只剩下自己！」楊衍說著，「我相信大多數流民寧願到巴都生活！」

楊衍默然半晌，嘆了口氣。他終究沒法傷害汪其樂，雖然他知道自己辦得到，甚至能想到抓住汪其樂的辦法——派聖山衛隊包圍山地，招降赦免大部分流民，汪其樂武功再高也逃不掉。

「塔克必須成為一個能配得上您的亞里恩，高樂奇也是。」古爾薩司說道，「這對他有好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