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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繼組瞪他一眼說：「你這脾氣，怎麼就改不了。你但凡有子卿一半兒的嘴巧服個軟也省的多少麻煩，前後還不是他一句話。」

漢威接過錢伯庸大隊長遞過來的印有十萬火急字樣的密電，電文的內容是立刻飛抵杭州。

「明瀚，我知道你是不會對中央對我何文厚有二心的。但是你這麼大的事知而不報，難免被人議論。」何總理痛心疾首的說。

小亮仰看著天沒說話，漢威問：「想婷婷了？」

「神龍」號是日本侵華海軍主力艦之一，這艘身長近200米的大噸位航母上能搭載幾十架戰鬥機。漢威所在中隊的任務，就是協同其它幾個中隊共同炸沉這艘氣勢洶洶的航母「神龍號」上的飛機多次起飛，轟炸江邊的城市和居民點，犯下了滔天罪行。

隨著「轟隆」一聲巨響，飛機撞上了艦尾。頓時間，火光四射，水柱衝天騰起，日本軍艦傾斜了。濃煙和烈火中，艦上的日軍官兵爭相逃竄，紛紛跳入水中。強烈的火勢蔓延到彈藥庫，再次引起爆炸，日艦在爆炸聲中化作碎片，沉入海底。

翁夫子笑笑：「當年胡少帥在老先生面前不也是老老實實的。」邊說邊走開了。

漢威的中隊，在這場戰役中擊毀鬼子十四架飛機，炸沉了鬼子的航母。戰鬥剛結束，中央的褒獎令就下來，除去了勳章和獎金，漢威還被升為「獵鷹」大隊的隊長，接任在戰爭中犧牲的原「獵鷹」大隊隊長袁子航。

想想幾天前，亮兒同他說的最後一句話，就是那天漢威約他「中元節」這個中國和-圖-書傳統的鬼節去給小亮兒的生母放河燈祭祀時，小亮兒平淡的答的那句「好！」。而中元節正是亮兒殉國的那天，沒想到沒能同亮兒一起祭奠逝去的嫂子，卻又要連亮兒一起祭奠了。

小亮的飛機負傷，搖搖欲墜、難以支持，隨時都會發生意外。忽然，小亮的飛機猛然掉轉機頭，帶著未投的炸彈向著停留在長江上的敵艦衝去。

「跳傘！」老式飛機上沒有通信設備，漢威向小亮打著手勢，示意他跳傘，可能還有一線生機。

幾天來，漢威發現小亮總有意無意的在躲避他，就連緊張環境下的訓練中都似乎總同他有意鬧彆扭。

「明瀚呀，我知道你有你的苦衷。本來嗎？群雄逐鹿，狼煙四起，多留條後路也無可厚非。但你畢竟是黨國的要員，這種事說來也太滑天下大稽了。」何文厚說。

「怎麼會呢？老楊那個兒子窩窩囊囊的，比他那下個小兄弟真是天上地下的，怎麼會是～～」張繼組不解的說。

小亮點點頭，一臉的惆悵說：「婷婷身子不好，快生了。」

漢威接過了小亮生前的遺物，如所有的飛行員一樣，小亮寫好了遺書。那遺書是寫給妻子肖婷婷的，那語氣就是革命青年寫給戰友的訣別信。讀來讀去都是豪言壯語，及隨時準備共赴國難的雄心。

漢威忙說了句：「下周中元節，一起給你娘去放河燈。」

小亮也與敵艦同歸於盡，沉入海底。

漢威滿目心酸的折回駐地，欲哭無淚。一切都是意料之外又是意料之中，小亮的遺體和圖書就被長江掩埋，嗚咽的流水在為永不歸來的勇士唱著輓歌。蒼煙落照，一枕清霜，從此湮沒無聞。

漢威懷著一腔悲憤沖飛上天空之後，發現了敵機，追上去吊尾射擊，他終於把一架敵機擊中，燃燒起火于天空，一個黑點從狂飄中的火雨里翻跌下去。

空戰殺敵的時候，漢威滿心的為小亮報仇。而夜深人靜的時候，漢威心裏的煎熬無從訴說。他總覺得小亮沒走，還在自己身邊，就象小時候犯了錯怕被他阿爸責打而藏在了床下或門后的什麼角落裡。

十多天過去，空戰結束，漢威的大隊調回駐地待命，漢威才真正的意識到，亮兒是走了，而且不比他每次的躲藏，也不比他離家出走逃去蘇共，他是長眠于揚子江下了。

漢辰看看他，不說話，嘆口氣，說：「都過去了。」

黃昏，瘋狂的日軍敵機發起報復。

何文厚深吸口氣，緩和語氣說：「不過，孩子犧牲的很壯烈，我已經下令褒獎。還有漢威，自古英雄出少年！」

「都是總座的栽培。」漢辰不動聲色的答了句套路話。

漢辰說：「清者自清，濁者自濁。他若信得過我，也不用我解釋。若信不過，如何解釋也是徒勞。」

西京，總理辦公室外。

漢威索性摘下飛行鏡，任冰刀般的雨水打在臉上。隊員們在露天中接受風雨的考驗，盯住前機忽明忽暗的航行燈，連眨眨眼睛都怕掉隊。

「這戰火紛飛的年代，口琴怕是學生們最好的消遣了。」漢威說，小亮沒理他，自娛自樂的吹著，琴聲很悠揚，又含https://www.hetubook.com.com著凄涼。

另外兩艘敵艦上的高射炮猛烈向漢威的飛機發起攻擊，按照事先的作戰計劃，炸沉「神龍」號就立刻返航。這時候，漢威忽然吃驚的發現，後面不遠處小亮的那架飛機被高射炮打中了。

翁夫子被張繼組偷偷的拉到一旁，指指屋裡輕聲問：「怎麼樣了？」

緊張的情況，漢威一面要顧及整個部隊的計劃，按要求迅速撤退；另一方面，那濃煙滾滾的飛機里是他感情致深的親人。

這兩年來他生命中歷經的生離死別、感天動地的一幕一幕令他飽受煎熬。更痛苦的是，他該如何把亮兒的死訊對大哥講？他是該把樊小亮的死，當做一個永久的秘密隱藏下去，讓楊家家譜中「楊允亮」的名字永遠消失呢？還是如實的把亮兒的死訊告訴大哥。但兩種做法，無論哪種都是殘忍的。如果他當初不意氣用事，把亮兒送上了去蘇共的路，那是不是亮兒此刻還在楊家做那個仰人鼻息、中規中矩的大少爺呢？他就不會在硝煙瀰漫的戰場上送死。大哥如果知道亮兒犧牲得如此悲壯，是該高興還是悲傷呢？

漢威幾次找小亮談話，小亮見到他總是那副冷冷的表情，話不投機就不歡而散。

飛機到達的時候，漢威才興奮的知道了這回作戰的艱巨任務。

小亮停住了步，回頭看了漢威笑笑說，「好！」

楊漢辰沒答話，沉默不語。

小亮看看他，起身欲走。漢威一把拉他坐下說：「就當你救救小叔，我答應你阿爸了，放走了你，我要幫他生一窩小侄兒，www.hetubook.com.com為楊家傳宗接代。這都是為了你，你怎麼也要分擔一些。」漢威逗趣的話，小亮也不知道這個促狹的小叔哪句是真哪句是假。勉強的笑笑，笑容中還透著不成熟的稚氣。

何文厚上前拍拍漢辰的肩，說：「顧先生下個月要來西京看眼疾，屆時你我兄弟陪他去逛逛秦水河，泛舟賞月小酌片刻。山中陪子卿讀書的歲月，也辛苦他老人家了。」

漢辰出門，張繼組見左右無人拉他到了警衛室，轟走幾個兵就低聲問他：「亮兒是怎麼搞的？怎麼會？」

隆隆巨響聲中，漢威率領的轟炸機群一起俯衝直下，炸彈雨水般傾瀉而下。霎時，巨大的爆炸聲震破了沉寂的海面，幾十條水柱衝天而起。「神龍」號上的飛機，除一部分緊急起飛逃離外，剩下的不是被焚毀，便是被震落到海中。這艘龐大的怪物雖然未葬身於海底，但也已是彈痕累累。

漢威率領聯合戰隊的轟炸機群在遼闊的東海上空仔細地搜索著目標，不久，茫茫的海面上發現了「神龍」號。飛行員們俯視著「神龍」號巨大的深色軀體，迅速地做好了攻擊前的準備工作。

夏日繁星萬點的夜空下，幾個年輕的學生兵正在指點著天上的星河說這今天是七夕，中國傳統中牛郎織女天河會的日子。

「我又不是鬍子卿，夥計你這話好笑。」漢辰說。

楊漢辰端坐在沙發上，面沉似水：「家門不幸，漢辰沒什麼好解釋。」

漢威覺得一股揮之不去的悲涼，他想起了小不點同婷婷在西安軍隊里演出朗誦的那首《白馬篇》，想起潼關m.hetubook.com.com灞橋手挽手迎著機槍毫無畏懼的學生們。

翁夫子推推眼睛，笑眯眯的小眼睛在圓圓的鏡片下流露著隨和的神色，用他那一貫平和又謹慎的聲音說：「總座還在同楊司令談，怎麼樣，就不知道。」

漢威總算鬆口氣，他也捨不得傷害小亮。

軍令如山，漢威立刻命令下去，機場上開始緊張的準備，漢威中午就率隊趕往杭州。

「吹的什麼歌？」漢威問，小亮放下口琴，說：「蘇聯的民歌，隊長不會對蘇共的東西感興趣吧。」

漢威笑著敲了小亮的頭說：「你還記仇，我前年為了幫你藏傳單，被你阿爸打得屁股開花，你都忘記了？這可沒良心了。我不過才打你幾下，你就記仇。」

杭州上空烏雲蔽空，雨越來越大，雲層越來越低，開放式的座艙使飛行員全身濕透。風擋玻璃與飛行眼鏡一片模糊，能見度極低。飛機降低高度，穿雲破雨，如一葉葉飄萍在湍急的氣流中顛簸飛行。

「如果是個兒子必須姓楊！」漢威堅定的說。

漢威這才記起來，又看到小亮坐在遠處吹著口琴，仰望著夜空發獃，漢威湊過去貼了他坐下。

「可是，人言可畏，雖然如今是兩黨合作，但出了令郎通共的事，我總不能徇私護短。明瀚，你也體諒師兄的難處吧。」何文厚一句蘊意深長的話，漢辰但笑了說：「漢辰身為下屬，自當服從長官安排。」

「夥計，你跟我還遮遮藏藏。我這一直為你揪心呢。那天雲老西把這個密報遞上去，老頭子氣得臉都青了，你還這麼悶聲不響的，倒是去解釋解釋呀。」張繼組焦慮的勸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