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一邊去！沒你的事」大哥忍淚說：「爹你打吧，漢辰該打，漢辰無顏面對二老，愧對嫻如母子于地下，也愧對家父～～」漢辰哭得低頭不語。

「你～～你不敢說了？～～你～還是不好意思說？」樊老爺子跺腳說：「你～～你沒臉說～～這麼好個孩子，～～知書達理～～你還有什麼不滿意？～～你打他～～往死里打～～你把頭往牆上撞～～你～～當了外人羞辱他～～你還是他親爹嗎？」樊老爺子氣憤之餘，喘口氣又老淚縱橫了說：「亮兒是個懂事的孩子，他～～他從來沒說過～～沒說過你這個爹的不是～～他怕～～他怕我和他外婆傷心～～每次信里～～都是說～～說他阿爸和後母對他很好，說他小叔也照應他。我還想～～還想孩子過得～～好～～」

漢威想想也對，大哥說過，東北軍的將領四處託人去給何先生施加壓力放胡司令出來，怕才惹得何先生出此下策。轉念一想，大哥是何等的聰明，難道早就識穿了何先生的計謀了？不然大哥為什麼寬慰他說，沒見到屍體就當胡大哥沒死。可想到自己那天夜裡被何先生真情感動，脫口把這話對何先生講時，何先生那苦澀的表情。漢威恨不得抽自己幾個嘴巴，暗罵「楊漢威，你怎麼就這麼傻，該不會一句失言，害到大哥。」

「離開？去哪裡？」

漢威摩拳擦掌沉吟了好一會兒，忽然捏了二月嬌的肩膀說：「嬌嬌，你，你這就帶我去找婷婷」

漢威羞澀的笑笑說：「怎麼一年多不見，這話都聽得生分了。」

這天，駐地外有人找他，漢威出去一看，又驚又喜，是二月嬌hetubook.com.com。二月嬌一身淡紫色杭羅長衫，頭髮抿得光亮可鑒，俊俏的面容不減當年。漢威覺得一種親人久別重逢的欣喜，脫口而出：「嬌嬌，是你嗎？」話一出口，自己也臉紅，忙改口說：「寶昆你怎麼來了？」

二月嬌笑笑說：「還好，早產了一個多月，算她命大，要是那個奶媽再晚些來找我，怕是母子危險了。」見漢威長舒口氣，二月嬌又問他：「你這個當小叔爺的，不想知道是男孩女孩嗎？」

「一對兒嗎？」漢威欣喜的問。

「見鬼了吧？」漢威心想，鬍子卿的奠禮何文厚哭得痛不欲生的樣子至今還歷歷在目。

漢辰哭得伏地抽噎瑟嗦，樊老爺子撇開眾人的攙扶，喝斥說：「楊漢辰，你還是人嗎？你把孩子折磨得有家不能回，如今連死都屍骨無存。你對得起嫻如嗎？嫻如嫁到楊家孝敬公婆，賢惠知理，她卻從來沒見過你的好臉，她屍骨未寒你就給亮兒娶了后媽，嫻如生前受了你多少閑氣，嫻如母子～～」樊老爺子越說越氣，掄起拐杖就迎頭抽下來，漢威驚呆了，忙上去遮擋，含了淚說：「樊爹爹，你別打我哥了，他也～～」

大哥已經派人去泉州請亮兒的外公，漢威也接了婷婷回龍城讓她最後去看一眼亮兒生前住過的地方，也讓兩個孩子頭一次進楊家。

「龍官兒，你說，我們樊家如何對不起你了，你要這麼對待嫻如，連亮兒這麼個孩子你也不放過。」老爺子用拐杖跺著地，憤怒的訓罵著。

漢威連忙追問：「怎麼樣？生了嗎？婷婷沒事吧。」

婷婷就帶了孩子住在亮兒生hetubook.com.com前的房間，頭插小白花戴孝的婷婷顯得沉默寡言了。漢威幾次想逗他開心，她都是苦笑。

羅嫂忙前忙后的照顧著兩個孩子，夜裡，孩子總是哭，哭得聲音很大。婷婷和羅嫂徹夜不眠，有次，漢威聽羅嫂在走廊里拍哄著孩子喃喃自語說：「寶寶呀，怎麼跟你爹爹小時候一樣的能哭呀，一哭就是一宿一宿的，不知道長大是不是也和你爹爹一樣是個乖孩子。」漢威聽了一陣眼紅，轉身想走，卻見樓梯的盡頭，大哥不知道何時立在了那裡垂淚。

「阿爸，亮兒也是為國捐軀，你～～節哀吧。」樊二爺勸著，邊把父親扶到沙發上坐下。

二月嬌摔開他的手嗔怪說：「你做小叔的去找她作什麼？跟她要孩子？還是接她回楊家？這個事情即使做，也該孩子的爺爺，婷婷的公公出面。你大哥楊司令承認婷婷是他兒媳婦了嗎？憑什麼要搶孩子？」

漢威抬起頭，看二月嬌一臉的緊張。「有人在湘西的小鎮上見到胡司令。」

漢威見大哥漢辰已經是跪在地上，抬起淚眼說：「爹，都是漢辰的不是，是我愧對了亮兒這孩子，我～～」大哥幾次哽咽了說不下去，抽噎著說：「亮兒生下來，我就沒好好照顧過他，沒能抱抱他，哄哄他～～他～～他去泉州～我也沒常去看他～～接他回來這一年多，～～～」大哥低頭啜泣了說不出來。

「傻子」，二月嬌推開他：「黑衣社還等你去湘西找呀，八成當天老雲退席就直接一個命令把胡司令轉藏去他處了。你知道他還在，就開心吧，別再生事了。」

進了家門，令漢威更震驚的和圖書事情發生了。

漢威知道他有什麼秘密的話想單獨對他說，就笑了安慰：「放心吧，這裏安全，沒有黑衣社的釘子。」

「這也不是你操心的，婷婷她很堅強。」二月嬌說，「我來告訴你，就是讓你快去同楊司令做個決定，不然怕婷婷帶了孩子要離開西京了。」

大哥又說：「這兩個小子長得比亮兒小，亮兒出生的時候就七斤多。」含著淚的笑，讓漢威覺得心酸。

二月嬌含笑的點點頭默認，從袖子里掏出一張照片，裏面那兩個小傢伙真是可愛，小模樣長得象小亮，但比小亮還可愛。翻過照片的背面，上面寫了兩個名字「樊興華」「肖興夏」

二月嬌巧笑了說：「我不誑你，我的一個戲迷是西京一個小有頭臉的人物，他們吃夜宵時候說露的。當時在場的還有你們總罵的那個雲老西，老雲氣的當時臉色特難堪，坐立不安的沒多久就借口提前退席了。結果你猜怎麼著？」二月嬌故弄玄虛的笑看了漢威，漢威氣惱的說：「你就別拿捏我了。」

漢威眼眶紅了，點點頭，沉默不語。

樊老爺子耗盡氣力打了几杖，被樊二爺死死拉住：「爹，算了，人都去了，亮兒也是為國～～」

「胡鬧！她一個女的。」漢威的話被二月嬌嚴肅的眼神打斷了。只有說：「好，那你想辦法安撫婷婷，我就去跟我哥說這件事，哪怕是把孩子送去亮兒的外公那裡，也比讓婷婷帶走好。」

重陽節的下午，樊老爺子同樊二舅爺來了。漢威到車站去接他們回家，他小時候隨嫻如嫂子去娘家住過，而且樊家的人都十分喜歡他，儘管他那時十分調皮。為了不https://m.hetubook.com.com傷老人的心，大哥還特地打發玉凝姐先回她娘家小住。

「直到，直到亮兒前年給他舅舅寫信，說是離家出走了，才把這些事一五一十的說了，還囑咐說，千萬別讓我和他外婆知道難過。」

初進家門時，大哥從婷婷手裡接過孩子時，那胳膊都在顫抖。他把孩子的笑臉緊緊貼在自己的臉上，熱淚盈眶的叫了聲「亮兒，是你回來了嗎？」

錢伯庸辭職了，對外宣稱是身體不好。漢威被臨時任命兼管「飛鷹」「獵鷹」兩大飛行大隊的大隊長。

二月嬌林寶昆嗔怪的對他說：「你楊大隊長現在是春風得意，哪裡還想得起我們這些窮朋友。」

「抗日！」看著漢威驚訝的表情，二月嬌說：「我不知道你知道了多少，婷婷是『那邊』的人，她說她的組織已經通知他，小亮陣亡了。她決心要去前線給丈夫報仇。」

肖婷婷同意了把孩子交給小亮的外公養大，她決心要奔赴抗日前線的戰地醫院。

周圍的人哭得淚水漣漣，屋裡一陣唏噓聲四起。兩個孩子也哭了起來，哇哇的聲音十分響亮。

二月嬌這才謹慎的對漢威說，有兩件重要的事，他想漢威應該知道。第一件，他在西京巡演的時候，見到了肖婷婷，肖婷婷生產時遇到麻煩，來向他借錢住醫院。

二月嬌看看左右無人說：「有個事，我對你說了你千萬別去講。」

「你閉嘴！」樊老爺子喝道，仍是不依不饒。

二月嬌進了屋，小心的環顧左右。

婷婷在一旁嗚咽起來，全家人都在哭。

「結果第二天，那個說出胡司令在湘西的人，就被以貪污軍用款項的借口給抓起來了。沒出一周就暴病https://m.ｈｅｔｕｂoｏk.ｃom•coｍ死在了獄里，私下裡很多人都說，會不會黑衣社又用流氓手段逼供給折磨死的呢。」

漢威笑笑，二月嬌伸出兩根手指，調皮的搖晃著：「兩個小子。」

二月嬌見他忙完第一件事，又低聲問他：「你聽說過，胡司令他～」

聽了二月嬌的話，漢威說不出的驚喜，本來他就覺得胡大哥死的事情蹊蹺，忙抓了二月嬌問：「你知道具體在湘西什麼地方？」

幾句口直心快的話，漢威不做聲了，想想又惆悵說：「婷婷一個女孩子，亂世艱難，她如何自己帶大兩個孩子？還有，她還年輕，日後改嫁這～～」

老人抱著孩子，哭一會兒，說一會兒，看一會兒。一會兒念叨亮兒如何的身世凄慘，年輕殞命；一會兒有哭自己的女兒如何命苦，傷心得連咳帶喘，幾次痰梗在喉嚨出不來幾乎背過氣去。

樊老爺子拄著杖，卻腿腳利落的進門沒有搭理迎上來的大哥漢辰，直接喊著：「我那可憐的重孫兒在哪裡？」

「爹，漢辰，該死！亮兒他～～」漢辰涕泗橫流，漢威看得心寒，這個戎馬倥偅一世，從來強悍的大哥也有哭成這般田地的一天。

漢威本來一腔的熱情忽然冷下去，他知道「興」字輩應該是楊家家譜中小亮的「允」字輩下面的排序，既然婷婷知道取名字沿襲楊家的家譜，那為什麼不讓孩子姓「楊」

漢威下定主意就吩咐人過來，給龍城發急電，通知家裡他要回去。

婷婷哭著把孩子抱過來，樊老爺子哭得老淚縱橫，跺了腳喊：「亮兒啊，你命好苦，你怎麼就去了～～你才～～你才多大～～」

幾天來，漢威怕是頭次見到大哥這麼多的淚水，大哥平時是很少落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