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五十七章 人之將死其言也善
「但那一次,我是認真答應的。」
「我答應了,答應他不會再讓你死。」
「沒意思,不值得。」
眼角,有淚劃過。
「您可以,一定可以的。」
陳四爺緊緊咬著牙關,笑容幾乎猙獰。
「臨死之前,我想看一看曾經合作無間的老夥計,看一眼曾經屬於我的那尾紅鯉。」
「老賀,言而無信出爾反爾的噁心事,我干過很多次。」
「你,送我去蔣岳中那。」
「或是去郊區轉轉,透透氣。」
「殊不知,最聰明的還是他蔣岳中。」
「柳三生,從他身份暴露的那一天起,他們就不再需要我了。」
「有些事,有些人,迷霧遮眼亂了心智。」
「尋一處鄉下山溝,避開崑崙的追捕,過那與世無爭的日子。」
「我的命,是自生自滅,聽天由命。」
寸頭男人恍然道:「紅魚佔一個。」
「可憐的是你那剛滿十周歲的孩兒,在我懷裡咽下最後一口氣。」
「呵,這老神棍,真是神了。」
陳玄君按下車窗,丟出煙頭www.hetubook.com.com,又重新關上道:「你,十年前,你父子二人被仇敵追殺,身受重傷。」
陳玄君掏出銀行卡,俯身遞給寸頭男人道:「別嫌少,四爺的一點心意。」
「四爺無需你祭拜,也不想再看到你。」
「恩,你拿主意。」
大名叫做賀梁的男人雙眼通紅,握著方向盤淚如雨下。
他拉開車門,徑直走向中藥店。
「不管蘇星闌是生是死,我已然失去了最初的價值。」
陳玄君找出香煙叼在嘴裏,姿態懶散道:「老賀,你說我還有後路走嗎?」
「成王敗寇,四爺爭得起,輸得起。」
陳玄君點燃香煙,嘴裏吐出絲絲霧氣道:「我這輩子偏愛下棋,自我對華夏之主的寶座產生想法后,十幾年間,大大小小的棋局,我下了無數盤。」
「我能給他旁人難以擁有的地位,給他再造之恩,就能連本帶利的收回來。」
陳玄君視而不見,面不改色的跨進店內。
「他的榮華富貴,他在陳家外和*圖*書圍勢力中的位高權重,是我賜予的。」
短短的幾十秒,四面八方水泄不通。
「經我手除掉的棋子,數不勝數。」
「記住,這是命令,永遠不許違背。」
「老賀,你知道是哪三人嗎?」
寸頭男人苦笑道:「蔣岳中也是為了自保。」
「倘若沒有蔣岳中要挾我,一切順風順水,青羊,他早晚會成為坐鎮一脈的崑崙長老。」
陳玄君又說道:「柳三生走了,華夏六脈立場分明。」
陳玄君心緒複雜道:「這尾紅鯉,是我親自帶回陳家荷花池的。」
寸頭男人放慢車速,失聲哽咽道:「四爺,離開京都不成嗎?」
「她是我的棋子,不同於任何棋子。」
「然而時不待我,造化弄人……」
「再說天狗,這小子是我一手培養出的死士。」
寸頭男人驚訝道:「怎麼會?」
「死士存在的意義,本就是替主人去死。」
「什麼都沒撈著,還得沒日沒夜的為我-操心。」
「從崑崙雜役弟子到外門弟子,再到內門,https://m.hetubook•com.com躋身親傳,拜入唐靜月門下。」
陳玄君示意對方打開天窗透氣,輕彈煙灰道:「蔣岳中與我,是合作關係。」
見陳玄君上車,他當即發動車輛道:「四爺下一站去哪?」
「到那時,他能發揮出的作用,給予我的巨大幫助,絕非今日可比。」
老賀轉動方向盤,笑容真誠道:「四爺對我有恩,無以為報的大恩。」
「死?十年前我就死了。」
「先說青羊吧,同一批混入六脈的卧底中,他是最讓我感到驚喜的那個。」
「可惜了,在蔣神棍的挑唆下,她終究嫌我這池塘太小,容不下她。」
「唯有三人,他們在我心裏的地位比較特殊,是棋子,但我卻從來沒想過讓他們死。」
陳玄君洒脫道:「輸就是輸,贏就是贏。」
「葉罡說的對,我是傀儡,被人遺棄的傀儡。」
鼻樑上長著一顆黃豆大小的黑痣,眼神異常凌厲。
寸頭男人好奇道:「另外兩人是誰?」
陳玄君答道:「第二個是青羊,第三個是和-圖-書你。」
「我希望他活著,安安穩穩的活著。」
「所以,天狗不算在內。」
寸頭男人稍稍沉吟道:「蔣岳中,紅魚,天狗。」
「我,沒有騙他。」
街道外圍,無數的崑崙弟子湧出。
「我給她取名紅魚,送她上學,教她殺人技巧。」
寸頭男人眼眶泛紅,淚灑當場。
「氣運,華夏之主,不要了,統統放棄。」
「嘿,我這人怕煩,腦子不好使。」
「護我安危,置身血雨腥風。」
後者脫下西裝外套,滿臉倦意的丟在一邊道:「隨便開,開到哪是哪。」
陳玄君豎起左手食指道:「只猜對一人。」
出了葉家大宅,陳玄君落寞的坐上毫不起眼的別克商務車。
陳玄君笑眯眯的將銀行卡塞進他的口袋,順勢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扯著我的衣袖,一個勁的求我,求我救救他爹。」
中年男子看了眼後視鏡,低聲回道:「我是四爺的殺手,四爺讓我殺誰我就殺誰,費腦子的事,我從來不想。」
「你的手,原來是很乾凈的啊。」
「一家人和圖書幸福美滿的過日子,那才是生活,才叫生活。」
「老賀,你還年輕,娶個美-嬌-娘,生個大胖小子。」
「這一場爭奪華夏之主的黃粱大夢,該醒啦。」
中年男人點頭應下,不再多問。
「你修為高深,尚有氣機殘留。」
一個小時后,車子從郊區返回市區,停在某家中藥店門口。
黑面白底的布鞋,是去年開春的時候,紅魚親手為他做的。
穿著身款式老舊的黑色羽絨服,留著乾淨利落的寸頭。
「人吶,要活在當下,別老回憶從前。」
「打您救活我的那天起,我就立下重誓,這輩子只認四爺,只跟四爺。」
這輛價值三十多萬的中低檔改裝車停靠在後門大樹下,駕駛員是位四十多歲的中年男人。
「他要是聽話,要是甘願受我擺布,就不會帶著紅魚叛出陳家。」
陳玄君感慨道:「跟我了近十年,苦了你了。」
「不分主僕,不分高低。」
「以後,別回來了。」
「當時分不清好壞,忠言逆耳。」
陳玄君脫下皮鞋,穿上事先準備好的布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