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慈禧輕輕地「嚶嚀」了一聲。

既然關卓凡對玉兒有所圖，介紹的老公，總得人家滿意吧。

所以，關卓凡認為，玉兒嫁給吳建瀛，夫妻倆不會真正和睦。如果一不小心成了怨偶，追本溯源，賬不免都算到自己的頭上，豈非好心辦了壞事，自己給自己找了個大大的不自在？如此一來，所謀于玉兒之種種，其成效也必大打折扣。嗯，這可不是生意經啊。

這兩個人的區別，主要是對於玉兒而言的。

聰明的御姐被他弄糊塗了：「誤會？怎麼會呢？」

慈禧「嗯」了一聲。

「指婚」又稱「拴婚」。「上頭」一手男家，一手女家，拉攏過來，「拴」在一起——這「拴婚」二字，倒是形象得很。

「第二次，是道光二年，《戶部則例》卷一《旗人嫁娶門》定，『在京旗人之女，不準嫁於民人為妻』——『民人』就是漢人——如果一定要嫁，該女子就要『出旗』。太后請留意，這兒的規定，僅限於在京旗人，並不包括京外的旗人。還有，『出旗』的規定，只及出嫁女子一身，不關她父母兄弟的事情。而且，太后也曉得的，對於貧苦旗人來說，『出旗』也實在算不得什麼嚴厲的處分——有的人說不定正中下懷呢。」

還有一點https://www.hetubook.com.com，姜德身材魁梧，相貌端正，比之吳建瀛精悍瘦小的身材，陰沉乾癟的黃麵皮，在女孩子眼中，「顏值」神馬的，可要高得多啦。

慈禧怔了一怔，說道：「你想動這個規矩？卓凡，這是祖制，輕易不好動的！再說，又有什麼這樣做的必要呢？」

她由得關卓凡輕薄了好一陣子，才扳住他的手，喘息著說道：「先別鬧了……一會兒……多少都是你的……現在，說正事呢！……」

慈禧輕輕地「喲」了一聲，想了一想，笑道：「這是『肥水不流外人田』的意思了。不過，如果『肥水』從外邊流進自家田地，那是很樂意的。」

「太后厪念，臣心感得很。不過，『滿漢不通婚』這個規矩，說是『祖制』，大約是個誤會。」

這個事兒就這麼定了，慈禧也沒有更多的異議。當然，暫時不必和玉兒說明，等到天津之行的正事辦得差不多了，再先由關卓凡跟她打個底兒，然後，聖母皇太后指婚。

關卓凡暗贊御姐聰明，說道：「太后聖明！」

姜德是漢人，「抬旗」就是抬成「漢軍」。「抬到哪兒」，說的是「抬進」哪一旗——當然是鑲白、正藍、鑲藍、正和圖書紅、鑲紅這「下五旗」中的某一旗；正黃、鑲黃、正白這「正三旗」，暫時是輪不到他的。

所以，就是姜德了。吳建瀛的老婆，自個兒去找吧，俺就不參合了。

慈禧愕然：「滿漢不通婚，不給姜德『抬旗』，這頭婚事，怎麼『拴』在一塊兒啊？你……難道變了主意了？」

關卓凡沉吟片刻，說出的話，卻大大出乎慈禧的意料。

聽得「卓凡」二字，關卓凡手上用力，將御姐光潔柔滑的身子，往自己的懷裡摟了一摟。

話頭是慈禧挑起來的。

關卓凡笑道：「好，臣遵旨！」那隻怪手，又在聖母皇太后胸脯上邊，很活動了幾下，才終於停了下來。

反觀姜德，急公好義的脾氣，耿正清直的性子；對於女人，在上海的時候，就連堂子里的相好，也說他是個「知冷識熱」的。玉兒嫁給他，可望夫妻恩愛，魚水和諧。如此，兩公婆都會深深感激自己這個大媒。嗯，算盤應該這麼打才對啊。

典籍文檔神馬的，聖母皇太后是很不熟悉的，聽了關卓凡這番話，愕然不知所對。關卓凡當然不可能胡編亂造，可是——

不過，關於這樁婚事的一個重要的「技術問題」，慈禧和關卓凡兩個，在那張大大的四柱床上，魚水合歡之餘，濃hｔtps://wｗw.ｈetｕｂook.ｃom.ｃoｍ情愜意之際，倒是有過一番「熱烈的討論」。

「姜德是漢人，玉兒指給了他，就得給他抬旗，你倒看看，抬到哪兒好一點？」

「臣有一個想頭，也不曉得合不合適？臣以為，這個『旗』，竟可以不抬！」

關卓凡說道：「只好說是『約定俗成』了。臣的印象里，開國以來，朝廷的法度，只有過兩次，明確規制滿漢通婚。一次是乾隆五十七年，定宗室覺羅不得與漢人結親——請太后留意，宗室覺羅之外的旗人，是不在禁制之中的。」

待御姐喘息勻定了，關卓凡說道：「太后說的是，『抬旗』當然比『不出旗』光鮮得多。不過，臣有這麼個想頭：姜德如果是旗人，從『下五旗』抬進『上三旗』，自然皆大歡喜；可他是漢人，抬入『漢軍』，光鮮倒是光鮮了，但無形之中，卻示天下以滿漢之分——臣以為，世易時移，這滿漢的畛域，到了要想法子實實在在模糊掉它的時候了！」

關卓凡笑道：「我卻是聖母皇太后的人！」說罷，停留在慈禧胸口的那隻怪手，大大地不規矩起來。

吳建瀛對關卓凡的忠誠，並不輸姜德，不然不可能被關卓凡授以拱衛京師的重任——那是「心腹之寄」。在美國的時候，他大難不死https://m.hetubook.com.com，返回軍中，見到關卓凡后，說的那句「我的命，是爵帥的，除了爵帥，誰也拿不走」，不算是拍關卓凡的馬屁。

這個事，慈禧心裏其實已有定案，想來關卓凡要說一句「自然要請太后做主」，那麼就順理成章說出自己的安排。誰做玉兒的老公聽你的，她老公抬到哪一旗，可得聽我的了！

「有意思的是，這個《戶部則例》，同時還規定，『若民人之女與旗人聯姻者，該族長佐領詳查呈報，一體給予恩賞銀兩。如有謊報冒領，查出從重治罪。』就是說，如果漢女嫁給旗男，不但不禁止，還要給予獎勵。」

關卓凡說道：「太后誤會了。臣指的，是『滿漢不通婚』這個規矩。」

慈禧沉吟道：「你的意思，是在『指婚』的懿旨上面，加一句話，玉兒不必『出旗』？嗯，算是給她一個特別的恩典？」

過了好一會兒，慈禧方才說道：「那這是怎麼回事呢？大伙兒不都是……這麼做的嗎？」

但是，吳建瀛為人，陰鷙而暴烈，是個對人狠對己也狠的角色。平日一張焦黃麵皮，看不出喜怒，實則除了關卓凡，別人都不在他話下——當然也包括女人。他雖未婚娶，但經過手的女人可不少。當年做長毛的時候，也不是沒幹過強擄民女一類的事情。ｈｔtｐs://ｍ•ｈeｔｕｂook•ｃｏｍ.coｍ女人於他，不過一件衣服罷了。

慈禧一顫，不由就呻|吟了一聲。回過神來，身子在他懷裡扭了一下，嬌聲嗔道：「你……玉兒是我的人，姜德是你的人，我這麼說，不還是為你做面子？」

慈禧說道：「可是，同樣是做人情，做給姜德，不是更好些嗎？況且，『抬旗』是多給了一份東西，『不出旗』不過維持原先的局面。嗯，似乎是『抬旗』的這份恩典，來得更光鮮些吧？」

關卓凡的手，探到慈禧胸前，溫香軟玉，捏了一把，嘴裏笑道：「太后的算盤，打得真正是響，臣拜服！」

「我卻是聖母皇太后的人」——這句話，飄入耳中，猶聞仙樂！慈禧就像吃了人蔘果一般，渾身上下，通體舒爽，心神蕩漾，難以自己。

……

關卓凡笑道：「太后聖明！況且，《戶部則例》云云，是每年都要修訂的——這是個筆帖式就能幹的活，實在連『法條』都夠不上，怎麼能夠算是『祖制』？」

關卓凡鄭重說道：「臣查過典籍文檔，『滿漢不通婚』，《大清律例》裏面是沒有的；這五個字，也從未在任何一份上諭中出現過。非但如此，順治五年，世祖還曾諭禮部：『方今天下一家，滿漢官民皆朕赤子，欲其各相親睦，莫若使之締結婚姻。自后滿漢官民，有欲聯姻好者，聽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