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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過朝內北小街之前，她就是曉得的。」

「不必！還是我來——嫂子平日里操勞辛苦，我難得有機會伺候您一回！」

「多謝王爺提醒——酒壺放在我這頭兒吧，斟酒的活兒，該我來做的。」

關卓凡沉吟了一下，說道：「去，還是要去一趟的。不過，年前不剩幾天了，還一大堆的事兒沒辦，一定是不得空兒的了，等開了年，再說吧！」

頓了頓，「我是在想，不過就一箱子酒嘛，值得幾何？居然勞典侍大人親自送了過來？卻又沒有要見我的意思，這，不是有點兒奇怪嗎？」

關卓凡看了她一眼，「是。」

這句話，更具調笑的意味了，明氏臉上一紅，臻首微垂，不說話了。

想了一想，「也沒有說什麼特別的話，就是……嗯，平日里多承王爺的照拂，她們君臣，都十分感激，這個……嗯，『擅造潭府』，向王爺轉致天皇陛下的謝意，還有，嗯，禮物太菲薄了，這個，呃，『微htｔｐs://ｗｗｗ•hｅtｕｂｏoｋ•ｃｏm.ｃoｍ物不堪……聊且將意』。」

「大伙兒都說，」明氏繼續說道，「本朝開國以來，就沒有哪位皇后、皇太后做過這麼大的功德！——這可不是拿出一、兩萬的體已錢，替佛祖、菩薩裝一裝金身、添一點兒燈油比得了的！」

說笑了一、兩句，明氏問道，「那……王爺會『回訪』嗎？」

火鍋熱氣騰騰的，咕嘟咕嘟的滾沸著，銀魚和醉蟹打底兒，裡頭滿滿的白魚肉、野雞肉、黃羊肉、鹿筋、冬筍、海菜……這叫「一品鍋」。

「庭田典侍在咱們這兒，」關卓凡問道，「呆了多久啊？」

庭田嗣子是下午三點鐘過來的，她既曉得關卓凡今日的行程，自然就曉得這個點兒關卓凡並不在府上，事先又沒有打招呼，則這一次的「拜訪」，非但沒有要見面的意思，簡直是刻意避免見面的意思了。

關卓凡心中苦笑：神也是我，鬼也是我——唉！

頓了和圖書頓，「她不過三十齣頭，『春秋正盛』呢！能耐得住這般清冷寂寞，那不是了不起？何況，她又是個愛熱鬧的脾氣，一向喜動不喜靜——這，就更加難得了！」

「哎喲！整一年啊！」明氏感嘆著說道，「真心是不容易！平日來往的那些王公眷屬，每一個都說，聖母皇太后做的這場功德，可是大了去了！」

默謀片刻，明氏說道，「王爺，不曉得我想的對不對？我覺得吧……」

嘿，軍調處那邊兒的情報，可不包括「王公眷屬」的私房話啊！

「真的？」明氏笑了，「我胡亂猜的，不想就猜准了！」

關卓凡表面平靜，心境卻極其複雜：說不清是喜、是悲？是惆悵、是慚愧？

「還說了什麼嗎？」

微微透了口氣，放下酒杯，含笑說道：「這個『清酒』，還真是……酒如其名！淡淡的，這個……『清』的很呢。」

說到這兒，看著關卓凡，打住了。

「沒有！」明氏說道，「她曉得王hetubook.com.com爺今兒上午視察、慰問外務部，下午視察、慰問顧委會，要忙上一整天的。」

見關卓凡沉吟著，明氏微覺不安，「王爺，庭田典侍這次過來……我做的，有什麼不妥當的地方嗎？」

明氏仔細想了一想，「沒有了。」

關卓凡突生警覺：照這麼說，兩宮皇太后雖已「撤簾」，但慈禧迴鑾之後，她的聲望，某種程度上，竟比出京之前，還要高一些了！

關卓凡替明氏續了杯，笑著警告她說：「你別小看它！這個酒，味道雖淡，可是有後勁兒的！喝多了，不知不覺的，照樣能醉！還是要悠著點兒。」

他冒出一個念頭來：早知如此，我就未必要替她「洗刷」了！

這一聲「嫂子」，多少帶著一點兒調笑的意味，明氏面上微微一紅，一隻手端起酒杯，另一隻手托著，略做示意之後，放到嘴邊兒，慢慢兒的幹了。

這——

明氏點了點頭，說道：「是啊！年前，王爺要忙的事情可多了，且都ｈｅtｕｂoｏk•ｃｏｍ.ｃom是大事兒，實在不能分身！譬如……聖母皇太後為文宗皇帝靜修祈福，經已功德圓滿，過幾天，就該從天津迴鑾北京了吧？」

「沒有多久，」明氏說道，「我陪著略坐了坐，她就起身告辭了——前後攏共不過一刻鐘多一點兒吧！」

「當然！」明氏說道，「大伙兒都說，聖母皇太后真正是了不起！她可不是七老八十、心如止水了，才走去『靜修』的，她是在最煊赫、最得意的時候，一個人走去了天津，自己把自己關了起來，替文宗皇帝『祈福』的！黃帘子後頭的那張寶座，擱在一邊兒了；『太后以天下養』，也擱在一邊兒了！」

「啊……是……我也覺得……有點兒怪怪的……」

關卓凡的手指，在桌面上輕輕一點，笑道：「嫂子一語中的！」

雖說明氏已經會用「佐餐」、「小酌」這樣的詞兒了，可是，轉述庭田嗣子文縐縐的原話之時，還是略覺吃力的。

關卓凡親手開了一支「清酒」，再親手替明氏和_圖_書斟上了，微笑著說道：「嫂子請！」

關卓凡心中一動，裝作不經意的，「確實是不容易——嗯，大伙兒都這麼說嗎？」

這是一個十分可恥的念頭，冒出腦海之後，他本能的想往回按它，可惜，按不回去。

關卓凡用鼓勵的口吻說道：「說說看！」

……

明氏摸了摸自己的臉，「王爺笑話我呢！——我的臉可是紅了！」

「沒有說要見我吧？」

「庭田典侍的意思，」明氏說道，「是不是……想要王爺『回訪』她們？——如果今兒個和王爺見了面，王爺似乎……就不必『回訪』了？」

「那是酒氣托的——早跟你說了，這個酒，有後勁兒！」

「她曉得？不是你跟她說的？」

「不錯！」關卓凡含笑說道，「嫂子真正是位女諸葛！」

「你想哪兒去了？」關卓凡一笑，「哪兒能有什麼不妥當？」

頓了頓，「我想，庭田典侍見王爺不難，可是，如果王爺不去她們那兒，和櫻天皇想見王爺，可就難了——是不是這個理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