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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慈禧斷然的搖了搖頭，「無一可以比擬者！——道光二十年之前，咱們何曾遇到過英國人、法國人這樣子的對手？」

「除此之外，」慈安說道，「我覺得，咱們倆……還該為他做一點兒什麼。」

然而，打開摺子，只看了一眼，便喜動顏色，「哎喲！」

看到鎏金的藍匣子，慈安「咦」了一聲，「今兒個不是初一、不是十五——這得是『號外』吧？」

「什麼呢？」

「那是當然！」慈禧說道，「別的不說，這越南的天上，不能有兩個太陽！——這一層，總得分較明白了！」

「都起來吧！」慈安笑盈盈的，「不過，現在可沒空兒給你們放賞——等從樂壽堂回來再說吧！」

「法國人那頭兒，」慈禧目光炯炯，「岸上的、水裡的，一千一百多號人，加上兩條兵船、一條商船，『無一人片板逸出』——竟是全軍覆沒！咱們的損失，卻幾乎可以不計！——這場仗，規模似乎不算大，卻真正是一場大勝！」

「好！」慈禧曉得慈安要做什麼，「替國家、也替他，祈個福、許個願！」

「主子，」喜兒說道，「這御膳可是剛剛傳了上來——」

慈安默默點頭，過了片刻，說道：「你說，https://m.hetubook.com.com這個仗，會往咱們這邊兒打嗎？」

「有一根刺兒，」慈安緩緩說道，「扎在心裡頭——你心裡頭、他心裡頭、我心裡頭——到如今，整三年了！我想，是時候把它拔|出|來了。」

說著，打開了摺子。

慈禧見了慈安，放下筷子，含笑說道，「姐姐好氣色！」

說著，眼圈兒不由的就紅了。

打開匣子，取出白摺子，雙手遞上。

這倒也是。以前「垂簾」的時候，不論午膳，還是晚膳，兩宮皇太后都常湊在一塊兒傳——一塊兒傳午膳，是因為要等小皇帝下學；一塊兒傳晚膳，則是趁著這段辰光討論政務，緊急軍情來了，「握髮吐脯」神馬的，皆尋常之事。

草草看了一遍，已是滿面歡容，「走，去樂壽堂！」

「是，」孟敬忠陪笑說道：「主子聖明！」

頓了頓，突然傷感起來，「文宗皇帝——還有穆宗皇帝，他們爺兒倆，老的也好，少的也罷，都是最恨洋人的，尤其文宗皇帝，如果不是在洋人手上吃了那麼大的一個虧，也不能那麼早走！只可惜，他們看不見今兒個的這場大勝，不然，不曉得該有多麼高興呢？」

夕佳樓其餘的宮女，也跟m.hetubook.com.com著跪了下來，一片聲的說道：「奴婢給主子叩喜！」

喜兒趕緊打開匣子，慈安親手取出摺子，遞給慈禧，然後坐了下來，「這個『號外』上頭是什麼——你再也想不到的！」

這份「號外」並非戰報，不過「擇其要者」，實在並不算長；文字上頭，慈禧雖然水準平平，不過，總比慈安要好許多，可是，她看這個摺子，卻比慈安花了更多的時間，翻來覆去，足足看了半柱香的辰光，才放了下來，微微的透了一口長氣。

「是啊！」慈安喜孜孜的說道，然後伸一伸手，「來！」

「不進了！」

「輿聞簡報」自東宮門入頤和園，因此，先到母后皇太后的玉瀾堂，再到聖母皇太后的樂壽堂。

這一回，慈禧微微搖頭，「現在就說『報了大仇』，還早了些——升龍這一仗是打贏了，可是，嗯，拿洋餐來做譬喻，升龍一役，不過就是一個『頭盤』，後邊兒的『副菜』、『主菜』，都還沒有端上來呢！」

慈安默默思索片刻，點了點頭，「確實如此——如此說來，他的這場勝仗，算是……『前無古人』了？」

道光二十年，即一八四零年。

孟敬忠、喜兒都是一怔，瞧母后皇太后的顏m.hetubook.com.com色，摺子上頭的，自然是頂好的事兒，不過——

她的聲音聽著還算平靜，然而，手卻微微的有點兒發抖。

慈安嘆了口氣，「他……這個人……唉，真正是個有大本事的！」

「恨洋人不恨洋人的，」慈禧慢吞吞的說道，「其實不緊要，有時候，事情剛剛好是倒轉了過來的——愈恨，愈報不了仇！」

頓了一頓，「算一算辰光，也差不多了——該打了！不是咱們打過去，就是法國人打過來——」

慈安微愕，「怎麼說呢？」

慈安的心，又提了起來，「你是說，法國人不能善罷甘休，過不多久，就要捲土重來，往後，還有大仗要打？」

「謝主子的恩典！」

慈安神色凝重，「那他有的忙了！」

再頓一頓，「古人說，『十年生聚、十年教訓』——總要二十年的卧薪嘗膽、發憤圖強，才能一雪前恥！他呢，只花了七年半！這一層，也算是『前無古人』了！我算是見過軒軍的，可是，還是想不出來，他到底是怎麼做到的？」

喜兒和孟敬忠都不由自主的驚嘆了一聲，接著，不約而同的，「主子大喜！奴婢給主子叩喜！」「奴才給主子叩喜！」

「難說！」慈禧說道，「他不是說過嗎，送走了普魯www•hetuｂoｏk•cｏm.ｃｏｍ士人，就要出海，先去旅順、威海衛，然後南下，上海、杭州、福州、廣州……一路過去，視察海防？——這就是預備著法國人大舉來攻了！」

慈安大愕，「是啊！——你怎麼曉得的？」

慈禧雙眸灼灼生輝，「我猜的——」

心不由就微微的提了起來。

喜兒進一步提醒，「樂壽堂那邊兒，大約也是剛剛傳膳。」

「算是！」慈禧說道，「還有，你想一想，這個升龍——距咸豐十年的大沽口、八里橋，不過就七年半的辰光！」

慈安停箸，一邊兒接了過來，一邊兒自言自語：「自打搬過頤和園，這是頭一回的『號外』——出了什麼大事兒啦？」

喜兒不再勸了，笑著說道：「奴婢大胆，胡亂猜上一猜——今兒個的『號外』，一定是頂好的消息了？」

頤和園不比紫禁城，既無「外人」，玉瀾堂、樂壽堂又是一牆之隔，彼此共用一門，什麼「儀注」都不必準備，甚至連衣服也不必換，抬一抬腳，就過去了，方便不過。

「啊！」

頓了頓，「明兒個，咱倆去一趟佛香閣吧？」

喜兒說的不錯，「樂壽堂那邊兒」，果然也正在傳膳。

說著，兩個人齊齊跪下，磕下頭去。

微微一頓，重複一遍，「不過就七年半的和_圖_書辰光——勝敗的形勢，就整個兒的翻轉了過來！」

慈禧接過摺子，不急打開，凝目片刻，緩緩說道，「是不是越南那邊兒打了勝仗？」

接著，便看到了跟在慈安後頭的喜兒手中捧著的鎏金藍匣子，輕輕「哦」了一聲，說道：「這是什麼？『號外』嗎？」

整個玉瀾堂，立時一片喜氣洋洋起來。

「是啊！」慈安說道，「我對典章故事不熟悉，也不曉得，開國兩百年，有哪一場大征伐、大勝仗可以拿來比擬的？」

「沒關係！」慈安已經站起身來了，「我過去，添一雙碗筷就是了！」

「可不是！」慈安笑容滿面，「軒軍打了勝仗！大勝仗！——把法國人給打敗了！」

這番道理，慈安從未認真想過，愣了半響，終於點了點頭，說道：「你說得對！其實，我也覺得，他這個人，並不真心討厭洋人，若真心討厭了，還怎麼打交道呢？可是，哎，偏偏就是他替咱們報了大仇！」

「像他們爺兒倆，」慈禧說道，「因為恨毒了洋人，凡是個洋人就往外頭趕，凡是件洋人的東西，就往外頭扔！可是，咱們是拿什麼打敗洋人的？還不是學了洋人的法子、用了洋人的東西？所謂……『以彼之道，還施彼身』！所以，他們爺兒倆那種恨法兒，不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