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肆卷
第五百四十一章 我就放你還去(上)
兩種意見爭執不下。
則又說了,築營城北和吸引昌邑的注意力、吸引昌邑的援兵有何關係?
因為曹幹部沒有攻爰戚城的南城和西城,三天來,都是只猛攻北城和東城,因此爰戚城內和昌邑郡府之間的通訊渠道沒有斷絕。這三天中,爰戚向昌邑求援的急報,一道道的被送至昌邑郡府。——準確的說,昌邑郡府在這三天中,接到的求援急報,其實不止爰戚的求援急報,另外還有方與的求援急報。于曹幹圍攻爰戚的當天,方與也遭到了劉昱部的進攻。
婁政變色說道:「卿所言固是!」遲疑了下,說道:「如此,以卿之見,爰戚、方與當援?」
郡吏們的意見不太一致。
婁政問劉宣,說道:「士和,你呢?」
琢磨罷了,婁政說道:「卿所言,亦有理也。可就算是如卿所言,前兩次潘章之敗,都是因曹賊奸詐、機不在我,則我若再遣兵援救爰戚、方與,卿就能保證曹賊不奸詐、機能在我了?」
「前兩次援兵所以敗者,系因兩個緣故。一則,曹賊奸詐,二者,機不在我。」
郭赦之、胡仁、戴蘭大聲應諾。
滿典又一次下拜,說道:「無論是為效忠府君,抑或救我鄉梓,府君但有令下,典皆不敢辭!」
曹幹摸著短髭,笑了起來,笑著指了下張曼,說道:「戴大兄,築營城北,此系張公之議。」
婁政想來想去,主意還是難下,他又問滿典,說道:「子敬,功曹所言,你以為何如?」
婁政說道:「士和,建議不援爰戚、方與之諸吏,怎麼就陷我于罵名和囹圄了?」
他在軍議上,再次向諸將重申了他們此次作戰的真正目標,他說道:「今回此戰,咱對爰戚城只是佯攻,咱真正的目的是為迫使昌邑派兵援救爰戚,所以,從明天開始,咱對爰戚城該攻還是攻——而且還要攻的猛烈,攻得跟真要把爰戚城打下一樣,但同時咱們也要做好打援的準備,高大兄,你曲和李大兄曲不參与攻城,等昌邑援兵到后,你們兩曲是打援的主力!」
「府君!為臣下者,不思為君上解憂,反欲陷君上于罵名和囹圄,是不忠也!不忠,可斬!」
「府君,我觀凡言不援爰戚、方與之諸吏者,多昌邑縣人也。彼等之言不援,說是擔心援兵會再被賊兵消滅,以我度之,彼輩卻實是自私自利,貪生怕死和*圖*書,只顧自家之性命與家訾也。他們害怕的是,如果昌邑的守軍減少了,萬一生變,他們的性命和家訾就會不保。可是他們卻沒有想過,府君乃是山陽一郡之府君也,對府君來說,怎能坐視轄下之縣陷入賊手,竟不援救?府君如果這麼做了,下則士民怨之,上則朝廷勢必降罪!府君,他們這難道不是在陷府君于萬民之罵名和朝廷之囹圄么?到那時,他們性命可全、家訾可全,唯府君何去何從?」
「府君,你忘了下吏是何縣人么?」
堂中安靜了下來。
「出兵分援爰戚、方與!」
劉宣說道:「援爰戚之主將可為潘章。」
當晚,曹幹召集諸將,開了一個簡短的軍事會議。
婁政問滿典,說道:「子敬,你可願為主將,援救方與?」
張曼點點頭,撫摸著鬍鬚,便就說出了一番話來,話語說罷,戴蘭等俱皆恍然大悟。
「曹賊奸詐,毋需多言。『機不在我』者,先說潘章援橐縣此戰,楚良悍勇,在亢父對陣曹賊阻援之部時,本已佔了上風,卻橐縣未能久持,先告失陷,於是遂有了曹賊回援亢父,潘章兵敗此事,假設說,如果橐縣堅持住了呢?堅持到了潘章、楚良大破亢父賊兵時呢?那麼完全就可以預見得到,潘章部隨之進至橐縣,橐縣之圍必即解矣!是乃橐縣之失,全然是因『機不在我』。下吏再拿援湖陵為例,潘章、楚良率援兵至湖陵西築營以後,與曹賊相持數日,曹賊已是無計可施,卻於此際,劉賊中了番侃之計,因是大敗,結果卻劉賊的這場大敗,反被曹賊利用,由是潘章又敗,試想之,劉賊若沒中計呢?潘章援兵肯定也就不會再敗。是乃潘章之再敗,亦是因『機不在我』。……府君啊,援兵此兩戰之敗,俱非戰之罪也。」
婁政身子前傾,說道:「卿請詳細說之。」
功曹劉宣、主簿滿典也一直沒有表態。
劉宣大喜,臉上不露聲色,說道:「如此,下吏有兩人舉薦,可分為援爰戚和方與的主將。」
劉昱是否真的已是威名遠揚,大概還不太好說,但最起碼曹幹現在泗水北岸這一帶,已是真正的威名大震,特別是已被他敗過兩次的勇將楚良且本是爰戚的縣將,故而在其部築營期間,爰戚城內www.hetubook.com•com僅是試試摸摸地派出了一支三二百人的縣兵,對其進行了一點點的騷擾,在擔負警戒任務的郭赦之、李順兩曲的戰士列陣出戰以後,他們立刻的就撤回到了城中。
昌邑縣城在爰戚縣城的西南位置,相距稍遠,直線距離約百里上下。
「……還是潘章?」
爰戚城外多山,尤其城南,山更多。
婁政復做猶移,說道:「可建議不援爰戚、方與之諸吏,他們的擔憂也不無道理啊。我已兩次遣援,結果兩次遣援,俱皆兵敗,是城與援兵俱失也。若再遣援,萬一又敗?」
卻是此道命令一下,從他此戰的戴蘭、郭赦之、丁狗、高況、胡仁等人頓皆訝然。
已經奉承是「高見」了,卻又說不知張曼為何提此建議,戴蘭這話簡直前後矛盾。
以為爰戚中心,這一帶的整體形勢是這樣的:由爰戚向北是東平郡樊縣的西部;向東南是亢父;向西北是巨野和巨野澤;向南是泗水的北岸,渡過泗水是東緡的縣界。爰戚縣城距離巨野縣城、泗水北岸的遠近,與其距亢父縣城的距離相近,也都是不到百里。
婁政揉了揉太陽穴,喝了口參湯,皺著眉頭忖思了會兒,看向劉宣、滿典,呼他兩人之字,說道:「士和、子敬,接連兩日軍議,卿二人為何一言不發?是尚無定見,還是已有主意,然不便當眾言說?現下諸吏皆退,堂中已無外人,卿二人若已有主意,可與我言來。」
遠的不說,只離城近的較大的山巒就好幾座,如有澹臺明滅墓的澹臺山,離城只有三里,其旁又有群山相接,連亘城南;又有大青山,在縣西南,離城十五里。等等。
乃是因為「進攻爰戚」此戰的重點,或言之,真正的作戰目標,不是為攻下爰戚縣城,而是為吸引昌邑的注意力、吸引昌邑的援兵,所以,相比城東,城北就更合適築營。
婁政呆了呆,說道:「子敬,你既贊成,為何我剛才問你時,你說你尚無定見?」
山陽太守婁政不知是怎麼想的,一直沒有表態。
這天上午,曹幹部出的亢父營,行軍到傍晚,築營休整,次日繼行,下午時候到了爰戚城外。
數千戰士和民夫的大幹快乾之下,營地于入夜前築成。
「曹賊奸詐這條,已不足為慮。這一點從潘章援湖陵即可看出,他起先為何能與曹賊相持
和圖書數日?即是因為他已知曹賊奸詐,故而不與曹賊浪戰。對付曹賊奸詐這條,『不與浪戰』就是最好的對策。『機不在我』此條,也好辦,府君,只要不浪戰,步步為營,機會豈會無有?」
第二天,也就是曹幹攻爰戚第三天的這日軍議,從上午開始,兩派意見爭論到下午,依然是誰也沒說服誰,持兩種不同意見的郡吏們依然是各持己見。婁政聽得頭昏腦漲,不想再聽下去了,他宣布今日軍議結束,把一幹吏員都打發了出去,獨留下了劉宣和滿典。
婁政忙叫他起身,說道:「子敬,無緣無故,緣何行此大禮?」
昌邑郡府已經連著召開了兩天的緊急軍議,討論對策。
「對呀,府君,所以下吏不好說下吏的意見。下吏是擔心府君會誤以為下吏建議府君出兵援救爰戚、方與,不是出自公心,而是出自私心。」
戴蘭小心地陪著笑,說道:「不敢說不妥,但是西北邊是巨野,若是把營寨築在城北,而巨野有兵來援爰戚的話,咱們不是就腹背受敵了么?郎君,以我愚見,是不是築在城東更好一些?縣東是亢父,是咱的地盤,不管是後顧無憂,還是補充糧秣輜重,都對咱有利啊。」
婁政說道:「你是方與縣人。」
爰戚與亢父接壤,其位處在亢父的西北邊,兩縣的縣城相距不到百里。
劉宣起身振袖,下揖說道:「凡言不援爰戚、方與者,下吏斗膽,敢請府君盡數斬之!」
滿典起身下拜,行了個大禮。
「築營城北有何不妥么?」
劉宣說道:「府君,下吏適才已言,潘章兩次兵敗,皆非戰之罪也,都是因曹賊奸詐、機不在我,而針對這兩條的對策,下吏剛才也已經向府君提出。只要潘章牢記下吏所提出之對策,即不可浪戰、步步為營,加上他對曹賊已有的熟悉,下吏料之,若再遣他往援爰戚,事必可為。並再一個,府君可令楚良仍從他軍中,楚良是爰戚的縣將,爰戚的情況他都了解,為救家鄉免於賊害,楚良並定也會不顧生死,這樣,再有楚良為佐,事就更有可為矣。」
有的認為,不應當救援爰戚、方與。理由是,因為橐縣、湖陵,郡府已經派過兩次援兵了,結果怎麼樣?非但橐縣、湖陵沒有救下,而且這兩支援兵也都被賊兵消滅了——援湖陵那次,援兵沒有被全殲,可逃回來的
https://m.hetubook.com.com也只有一二百人,與被全殲幾無差別,這說明什麼?說明援兵不能再派了!再派,很可能還是既救不下爰戚、方與,且則援兵還有再被賊兵消滅的可能。這是鈍刀子殺人啊!一刀刀的,把昌邑的守御兵力全都給割完了,昌邑怎麼辦?還要不要守了?原因很簡單。
婁政嚇了一跳,說道:「盡數斬之?士和,你在說什麼啊。」
劉宣暗中鬆了口氣,笑道:「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故此,與其這樣一刀刀的被賊兵把昌邑的肉割掉,還不如把昌邑的兵馬都留在昌邑。這樣,即使是最壞的結果,爰戚、方與、東緡都被賊兵打下了,可至少昌邑的守卒充足。一方面守卒充足,一方面城池堅固,此外還有南部的單父等縣可為外援,則賊兵再是凶焰熾盛,料之,也定是難把昌邑攻克。而只要昌邑不失,失陷的那些縣,將來總還是都能再收復的。
「你是說子敬?」
諸將應令。
婁政這才知了滿典不肯說自己意見的緣故,他責備說道:「子敬,你和士和雖我之屬吏,我卻從沒把你和士和當屬吏看啊!我與卿二人之交,君子之交也。君子之交,何不可言!」
「士和,他已兩敗於曹賊啊!要非卿與子敬相勸,他頭次兵敗,我就把他斬了!」
這潘章二次敗於曹幹之手,從湖陵逃回來后,婁政又想斬他,仍是賴劉宣、滿典之勸,潘章才又一次的僥倖得活。
劉宣問道:「敢問府君,是何決定?」
曹幹部圍攻爰戚,已經三日。
只說諸將聽了張曼的解釋,疑惑盡皆消除,便就按曹幹之令,在城北擇地築營。
有的認為,應當立即援救爰戚、方與。理由是,一旦爰戚、方與失陷,那接下來方與西的東緡,十之八九也會保不住,這樣一來,昌邑的北邊、東邊就將會再無城池為藩籬,將會險矣。
——「李大兄曲」,指的是李順曲。李順腿傷未好,仍在養傷,他的曲仍暫由曹幹親自統帶。
四月底,做好了戰備的曹幹部,在曹幹的率領下,出亢父,進圍爰戚。
滿典說道:「回府君的話,下吏是暫尚無定見。下吏覺著,兩種意見都有道理。」
戴蘭撓著頭,說道:「郎君,咋選城北築營?城南不合適築營,但城東可以築營啊!」
劉宣說道:「府君,兵法雲,『知己知彼,百戰不殆』。今攻爰戚https://m.hetubook.com.com者,曹賊也。潘章與曹賊已兩次交鋒,論郡府諸將中,還有誰能比潘章更熟悉曹賊的戰法?因下吏認為,援爰戚的主將,沒有比潘章更好的人選了。非潘章莫屬。」
曹幹笑道:「張公,我看不明白你這個提議的,不止戴大兄,胡大兄等好像也都有點迷惑,張公,你給他們解釋解釋吧。」
婁政請他起身還席,自站起來,下到堂中,在劉宣心中緊張、表面從容的注視下,他踱步多時,終於下了決心,回顧劉宣、滿典,說道:「我意已決!」
一則山多,二來南邊是泗水,昌邑如果派兵來援爰戚,必是從南邊來,因此,爰戚城南顯然是不適於築營。曹幹也沒有把營地選在城南筑造,到了城外后,他便下令,在城北擇地築營。
婁政說道:「那好吧!就還用潘章、楚良為將!這次援爰戚,他倆若再敗,我必斬之!」問劉宣,「士和,援方與的主將,你意何人?」
「何人?」
這就關係到了下一步的具體作戰,且暫也不必多言。
戴蘭佩服地豎起大拇指,說道:「高明!高明!張公的謀略,俺騎馬也趕不上啊!」
「回府君的話,下吏不敢隱瞞府君,下吏也是贊成援救爰戚、方與。」
卻是張曼為何建議在城北築營?
「府君,非援不可!」
滿典說道:「功曹所言,殊為有理。下吏愚見,援爰戚之將,似可以潘章、楚良為之。」
「是,府君教訓的是,是下吏過慮矣。」
「哦?是張公的建議?啊喲,張公的建議,定然高見!唯是不知,張公為何建議築營城北?」
婁政聽明白了,劉宣這是把潘章兩次戰敗的原因,第一次歸結到了橐縣的頭上,第二次歸結到了番侃的頭上,他說的有沒有道理?婁政琢磨了下,不能說全有道理,可似乎也有點道理。
「明天,咱們就開始攻城。先試探性的攻一下,摸一摸爰戚城的具體城防情況。赦之、胡大兄,明日的攻城,由你兩曲為主攻。赦之,你曲攻城北,胡大兄,你曲攻城東。戴大兄,你曲部曲有段日子沒打仗了,先不急著上,明天開攻以後,你曲作為預備隊,下午再上。」
此外,爰戚和與東緡一樣,亦位處泗水南岸的昌邑也算接壤。
婁政問滿典,說道:「子敬,你何意也?」
劉宣笑道:「府君,子敬是方與人,為人多謀,由他為將,援救方與,是正得其人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