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肆卷
第五百五十章 其或設伏待我(五)
得了滿典的推崇,番侃並無自矜之色。
這一番話,是番侃的真心話,他這麼賣力,主動請纓,殫精竭慮,甘冒風險的領著婁政給他的這一兩千「拼湊而成」的部隊,與劉昱部浴血奮戰,所謂者何?所謂的正就是希望自己能夠將功立罪,使朝廷不追究他,或者說赦免他丟失湖陸的罪責。
番侃點頭說道:「然也。」
「向府君求援?」
「不然?」
「我當然沒忘。」
番侃說道:「方與位處利父、湖陸之間,扼守著利父、湖陸間的通道,若我料之不差,不僅劉賊會主動派兵前來攻我,湖陸城的賊部必定也會前來攻我。」
就連與番侃同屬一方的滿典都未曾料到番侃會這麼打仗,圍攻單父的劉昱不用說,滿典料之,必定更是被番侃耍得暈頭轉向——加上方與此戰之勝,短短數日之間,番侃接連三勝的這一輝煌戰果也證明了此點,饒是滿典自詡有智,於今對番侃卻也不禁是佩服萬分。
不管擊敗劉昱部賊后,能不能像番侃展望的那樣,再把湖陸、高平、戚亭等縣收復,至少把劉昱部賊擊敗,就已是一樁實打實的大功!
湖陵是山陽郡的屬縣,或在隨從太守婁政行春到湖陵之時,或在正旦之日,番侃到郡府向婁政賀喜新年之際,滿典與番侃此前沒少見面,但對番侃的軍事才能,他以前還真是不太了解。
他讚歎地與番侃說道:「說來我與番公相識已非短日,然公用兵之如神,我卻直到今日才知!」
滿典現在想的只是,既然已解了方與之圍,那麼最多再將單父解圍,也就足夠了。他根本就沒有想著再去把湖陵、橐縣、爰戚收復。番侃的著眼點,卻不僅是在方與、單父,他居然還有著再將湖陸、橐縣、爰戚本郡的失地盡數收復之志!
「勞www.hetubook.com.com滿公坐鎮方與,依靠方與縣城,阻擊劉賊所遣之賊兵,仆則率引精兵潛往東行,先將湖陸之賊殲滅,然後回來,再與滿公內外夾擊,尋機再敗劉賊部賊兵!」
他撫須說道:「滿公,雖然連敗劉賊,但是在已取得這三場勝仗中,我部的斬獲都不很多,累計殺賊不足千數,劉賊部的實力猶存,要想徹底的將劉賊擊敗,或者最起碼將他逐出我巨野境內,救下利父,繼而收復湖陸、高平、戚亭等縣,仍不易也。接下來的仗,還有的打。」
「如果真出現了這種情況,滿公,咱兩人就兵分兩部。」
番侃搖了搖頭,說道:「不然。」
番侃把水碗放在案上的正中,將兩個盛放果脯的小碟,一個放在了水碗的西南邊,一個放在了水碗的東邊,放到西南邊的小碟距離水碗稍遠,放到東邊的小碟距離水碗稍近。
「好,好,這些先不多提。番公,方與之圍已解,咱們兩部合兵,是不是可以南下救援利父了?番公連戰連捷,且斬成通等十余劉賊部的大、小賊率,我軍士氣正高,反觀劉賊部,必已震恐。以此往援利父,在下以為,利父之圍亦可解矣!」
滿典遲疑說道:「番公,利父那邊的劉賊部,眾近萬人,湖陸的賊兵少些,然據偵知,亦兩千餘眾——現楊方賊部奔逃回了湖陸,湖陸的賊兵就更多些了,或已近三千,而你我的可用之兵才有兩千,賊眾我寡……仆敢問番公,何以進擊?」
湖陸距離方與近,正常來說,當是湖陸的賊兵先抵近方與,可是也不排除湖陸的賊兵出湖陸的時間較晚,反而是在利父城外的劉昱所派之賊兵先抵近方與。
他說道:「番公,湖陸雖失,然一則,劉賊部圍城的賊眾遠多於你https://www.hetubook.com.com的守軍,二者,亦是援兵救援不力,湖陸最終的失陷,實非公之罪也。公自領兵出昌邑以來,數日之間,已是連勝三仗,並解了方與之圍,如公之志,等咱們再解了利父之圍后,隨後再將湖陸、高平、戚亭諸縣光復,足可為殊功矣!以此殊功,難道還不能贖公失湖陸之過么?必可贖矣。到時,府君婁公也一定會上書朝廷,為公請功。對此,在下愚見,公不必過憂。」
滿典、番侃的上書,婁政才剛看完,劉宣便來求見。
番侃之前曾在湖陵境內幾次擊敗王一丈部的賊眾,並且後來還把王一丈給殺了,但王一丈這部賊寇不是大股賊寇,番侃能夠打贏他不算出奇;又至於守湖陵這一戰,番侃固是用計誘劉昱部進城,大勝了一陣,可湖陵城最終也還是丟失了,番侃之此戰也不算非常出奇。未是料到,卻番侃此回與劉昱部賊野戰于郡南、郡東,則竟是如魚入大海,儼然似有不可制之勢矣!
番侃嘆息說道:「我身為湖陸縣宰,沒能守住湖陸,致使湖陸失陷,淪為賊域,此失城喪土之罪也,我若能將湖陸三縣收復,朝廷看在我的這點功勞上邊,不給予我重罰,許我將功折罪,我已是叩謝天恩,又怎敢再有奢求朝廷賞賜之念?」
「此正是咱們乘勝進擊的大好良機,只要兵馬充足,咱就能夠發起反攻,說不定便是方與這一戰,咱們就能將劉賊一舉擊潰!進而收復湖陸、高平、戚亭等縣。……滿公,於此我郡內之敵我形勢已然發生變化之際,我想府君即使猶豫,可也不一定就會堅持不肯給咱們撥兵。並且滿公你現下雖然沒在郡府,可功曹劉公卻仍在郡府。劉公是個智謀之士,他一定能夠看出撥兵給咱的好處!你我可在上書和_圖_書府君的同時,給劉公也去書信一封,請劉公代你我向府君進言。我想,府君答應給咱調兵的可能性還是有的。」
末了,滿典做出了決定,他說道:「我便與番公一道向府君上書,請求府君給你我增援。」說完,又問道:「可是番公,咱退一步說,如果府君當真是不肯再給你我增援,而又萬一是劉賊所遣之賊兵先抵近了方與,你我如何應對?」
「此我知也。曹賊部已南下至泗水北岸,為保昌邑安全,府君是有可能會猶豫要不要給咱撥兵。然以我之愚見,當前之我郡的敵我形勢,已非是我剛出昌邑之時的那個形勢了!現如今,有了我的三戰三勝,劉賊部士氣已挫,已然是進退失據,此其一也;方與之圍在滿公與仆的合力下,已然解掉,方與扼利父與湖陸之間,等同是咱們已經斷掉了劉賊部的後路,料劉賊部現必驚慌失措,此其二也,相比我剛出昌邑之時,如今之我郡內敵我的形勢,已不再是有利於賊,而是有利於我郡矣!
隨著海內局勢的日漸惡化,王莽的脾氣現今也是越來越壞,莫說是一個小縣的縣宰,就算是太守、州牧、刺史,一旦觸犯他的逆鱗,他也是嚴懲不饒,對於番侃的擔憂,滿典能夠理解。
滿典驚道:「其若兩部來攻,番公,方與豈不危矣?」
「番公是想抓住這兩路賊兵抵近方與的時間之不同,而各個擊破之?」
番侃主動請戰,婁政給了他兵馬千人,出昌邑縣城,往援單父的事情,滿典是知道的。
他指著這水碗和這兩個小碟說道:「滿公,水碗是方與,離水碗稍近此碟是湖陸,稍遠此碟是利父。湖陸去方與近些,兩縣城相距約百里上下;利父去方與遠些,兩縣城相距約一百四五十里。此亦即是說,只要湖陸與利父派來www•hetubook•com•com攻我部的賊兵不是同日從兩地出發,他們抵近方與之時就會有先後之分、早晚之別。番公,這一個先後之分、早晚之別,即我部迎戰之機也。」
滿典想了想,說道:「倒也是。咱們現在最大的麻煩是兵力不足。那麼接下來,番公,如果不立即就去解利父之圍的話,咱們該做什麼?暫駐方與,休整部曲,及徵募壯勇,擴充兵力?」
這話又出乎了滿典的意料。
兩人計議已定,當天便叫聯名上書婁政,請求婁政再為他倆撥兵千人。
滿典作為主簿,是婁政的心腹,婁政現在想的是什麼?滿典豈會不知?
「湖陸的賊兵少,就算加上潰逃回湖陸的楊方賊部,料之能來攻我的賊兵,至多也就兩千,那麼如果是湖陸的賊兵先至,你我倒藉助地利,倒的確是有一戰之力,可湖陸出兵晚,反而先至我方與的是利父那邊的劉賊所部賊?劉賊所派之兵必不會少。番公你不是說他日前所派之劉英等賊部,就大約有三千餘眾之多麼?那你我恐怕是就沒有一戰可勝的把握了啊!而一旦戰事拖延,湖陸之賊亦至,你我就將陷入腹背受敵之險境矣。」
他犯難地說道:「這……」
昌邑郡府。
滿典說道:「兵分兩部?」
滿典說道:「番公,不是我為難,我是擔心,府君不見得會肯再給你我撥兵啊!」
上了這封書的話,婁政可能會拒絕,可若不上這封書的話,番侃方才所言半點不錯,現在郡內的敵我形勢確然是已經出現了顯著的變化,儘管劉昱部賊的實力沒有受到太大的損失,可任誰也能看出,戰場上的主動權已經從劉昱那邊,被番侃搶奪在了手中,形勢已是變得相當有利於他們這邊,那麼如果能夠再得到婁政的增援,的確是很有機會將劉昱部賊一舉擊敗。
可是滿典卻壓根沒和_圖_書料到番侃在郜成接連勝了兩仗以後,竟然會暫時突然地舍單父不去,而是改以殺來方與,和他的部曲以及方與守卒合力,一舉擊敗了楊方賊部,解下了方與之圍!
番侃說道:「滿公,咱們雖然連戰連捷,然仍是我方才所言,在此三捷中,咱們的斬獲並不多,劉賊部的實力尚存,他現依舊是還有近萬之眾。仆之愚見,尚未到你我解援利父之時。」
「徵募壯勇,擴充兵力,自是需要,但劉賊只怕是不會容咱們安生的在方與駐紮休整。」
番侃說道:「我想勞煩滿公與我聯名上書府君,請府君再給你我撥些兵馬,亦不需撥給太多,只再千人,你我便有足夠的把握,縱是劉賊所派之賊兵先抵近方與,亦能將之擊敗。」
滿典猶豫了好長一會兒,要不要給婁政上這封書?
番侃說道:「罷了,這些就先不說了。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到時候,朝廷是責是罰,我都認了就是。」
有一點,滿典說的是對的,那便是湖陸縣城的賊兵少,其若來攻方與,相比劉昱那邊能派來的賊兵,肯定為少,柿子先挑軟的捏,那麼就算是劉昱派的賊兵先到了方與,番侃一樣還是要先打湖陸的賊兵。
「所以,咱不能坐等他兩部來攻。我的意思是,滿公,咱可以主動進擊!」
滿典說道:「番公的意思是說,劉賊會主動派兵前來犯咱?」
滿典對他越發敬佩了,說道:「番公用兵如神,有此用兵之能,則收復湖陸等縣,想來早晚必能實現。番公,若是果然能將我郡的失地盡數光復,朝廷一定會有賞賜頒來!」
「怎麼?滿公有為難之處?」
番侃說道:「滿公所言極是。是以,為確保萬全,滿公,你我就得向府君請求援兵了。」
番侃說道:「不僅是劉賊。滿公,你忘了湖陸城裡現亦還有劉賊的部曲駐紮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