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伍卷
第六百一十章 圖復興劉昱東取(上)
這郡吏答道:「回將軍的話,他正自稱是故湖陵縣宰。」曹幹問道:「他來求見我,是為何事?」這郡吏答道:「他沒說,然觀其言行,當是來投從將軍的。」曹幹叫這郡吏退下,略作斟酌,顧與張曼等說道:「張公,這個番侃今來投我,真是想不到的事兒。」
番侃偷覷其行走姿態,不覺心中讚歎:「龍行虎步,不愧傳言,真人主之資也!」卻番侃此想,說白了,也是曹幹在外的名聲及入定陶郡后他沿途之所見所聞等綜合在一起,而對他的心理造成了一定影響所致。
鄧充蹙眉說道:「我部素以仁義為重,凡得俘虜,皆釋而不殺,番侃殺俘,與我部的俘虜政策正是背道而馳,如何可以容之?」張朗笑道:「那也好辦,接納了他后,郎君曉喻於他,令他往後不許再濫殺俘虜,不就行了么?」兩人的爭論不算很激烈,可兩人的意見截然不同,一個建議不接受番侃的投從,一個建議接受。
曹幹爽快的同意了他倆的選擇,說道:「好!那就等新兵募成,取一部付與番公、殷君。」摸著短髭,含笑說道:「適才敘談,十分暢快,番公與殷君之能,我更加了解了,按你兩人之才,暫受一部之任,委實有些委屈你兩位矣。」番侃說道:「明公不以侃與殷敢新投之士,而便付與重任,信人之誠,實侃平生之僅見也!感激涕零,何敢稱委屈!」
番侃進到定陶縣中,徑到了定陶郡府,自報姓名,求見曹幹。不過在定陶郡府他沒見到曹幹,曹幹不在城裡,在城外的營內,他乃與殷敢等在郡府的吏員帶領下,又出城外,到了曹幹營中。曹幹正在與張曼等議事——定陶郡的轄縣沒有山陽郡多,可也七https://www.hetubook.com.com八個縣,一下得了這麼多縣,人事、政務、軍務等等,很多的事情需要處理,聽得領番侃、殷敢來的那個郡吏稟報過了,曹幹愕然,說道:「你說的這個番侃,可是湖陵縣令番侃?」
鄧充、張朗等也在帳中。鄧充皺著眉頭,說道:「郎君,在下愚見,若這番侃真是來投從郎君的,郎君似不宜收納之,並且,最好還是殺了他算了。」曹幹知道鄧充為何這麼說,沉吟了下,仍是問他說道:「為何?」鄧充說道:「一則,劉將軍深痛恨於他,今郎君若接納他,或會引劉將軍不快;二則,聞番侃與劉英諸部交戰時,凡獲俘虜,俱皆殺之,其人性殘,亦不合留。」
曹幹不置可否,問張曼、張朗等的意思。張朗不太贊同鄧充的意見,說道:「郎君,番侃數敗劉英等部,有知兵之能,又曾是湖陵縣宰,其為縣宰時,治民亦有政績,是個人才,今既其主動來投,在下愚見,宜當容留。」頓了下,又說道:「至若弘仁所憂,劉將軍或會因此不快,此固是也,但不能因為擔心劉將軍或會不快,就把主動來投的有才之士拒之門外,甚至殺之啊!如果這麼做的話,以後焉還會再有有才之士前來投從郎君?又及番侃殺俘,『性殘』,在下愚見,這雖然有傷天和,然自古以今,殺俘之將並不見少,只要其人有能,權且容之,不亦可乎?」
因乃曹幹未雨綢繆,於四五日前,在他的營中設了一個「教導曲」,分從現有之各曲中抽調了一大批的各級軍吏、優秀的老兵戰士,把他們集中起來,分成高、中、低三個班,對他們分別進行相應的短和-圖-書期培訓,這樣,等新兵募齊之後,他們也學的差不多了,就可以直接到新兵的部曲中帶兵,骨幹軍官的問題便能得到大致的解決了,褚交早就想帶兵了,曹幹這回就把他放了出去,讓他也去教導曲參加學習了,這些且也不必多說。
曹幹聽罷他兩人的意見,問張曼,說道:「張公,你怎麼看?」張曼撫須而笑,說道:「郎君必是已有主意。曼敢先請問郎君之意。」曹幹提起毛筆,在手心上寫了個字,將毛筆遞給張曼,說道:「我已將我意寫在手上,張公,你何不將你意也寫下?」張曼接過毛筆,就也在手心上寫下了他的意見。待他寫好,曹幹與他一起攤開手,兩人往對方手心去看,都是寫了一個字:「留」。
「統戰」是一個相當複雜的工作。曹幹同意接受番侃的投從,主要是因為他想到了他前世時聽說過的一件事情,便是後來攻佔南京「總統府」的那支部隊的軍長,論其經歷的話,不光彩得很,漢奸都當過,可出於統戰的目的,他最終還是被新中國接納了。番侃這個人,殘忍是殘忍,可正如張朗所說,他算是個有才之士,今其主動前來投從,若拒之不納,甚或殺之,則必會致使一些可能會於將來投從曹幹的人因此止步,故而,最好的選擇還是接受番侃投從。
曹幹聽罷,拊掌與張曼說道:「張公,英雄之士,所見略同!」
這人隨之又把殷敢扶起,番侃和殷敢聽他又說道:「殷尉的驍勇之名,我亦久聞,名下果然無虛,真虎狼士也!」相繼把番侃、殷敢扶起后,這人略略往後退了半步,摸著頷下短髭,笑著與番侃、殷敢說道:「兄弟便是曹幹。」番侃、殷敢這才得了機會,覷觀曹https://m.hetubook.com.com幹模樣,但見眼前所立此人,年紀輕輕,頭裹黑幘,濃眉大眼,頷下短髭,體貌強健,儀態不凡,雖是站著沒動,自有虎威散出。
既已議定,曹幹便令帳外的田屯引番侃入見。——帳外的親兵頭領現下少了一人,沒有了褚交,只剩下了田屯,曹幹已與張曼等商量好,等定陶郡各縣的局面再穩定些后,便在郡中各縣展開募兵,八個縣,打算總共募一萬五千到兩萬新兵,一下募集一兩萬的新兵,有新得自定陶郡府和定陶郡各縣武庫的兵械,兵械方面的問題倒是不大,但有一個問題急需解決,即是骨幹軍官的問題。
番侃聞得此言,心中暗道:「我以舊敵之身,今日新附,見面敘談不過一個時辰,而曹公就以一部兵馬、一縣之地欲任與我,信人之不疑,待我之誠厚,出我之意料!曹公真明主也!我投之晚矣,投之晚矣!」慌忙起身,再次下揖,恭敬地答道:「回曹公的話,侃雖亦有治政之能,方今海內漸已亂世,卻正用武之秋,領兵一部,征伐疆場似是更能使侃有用於明公,侃也不才,願于軍中為公效鷹犬之力。」殷敢亦道:「願于明公馬前,為明公效鷹犬之力。」
曹幹、張曼相顧而笑。張曼喜好乾凈,拿軟巾蘸水,一邊將手心上的字擦去,一邊說道:「弘仁言之有理,季明之言亦有理,尤其今若拒番侃不納,恐將會阻有才之士日後來投之門此言,殊有理也,故不可因慮劉將軍而竟置番侃于不納。」
只說番侃和殷敢在田屯的引領下,進到了帳中。兩人進到帳里,不及去看曹幹等人,都是先拜倒在地。番侃說道:「罪臣番侃、殷敢拜見將軍。」說著話,聽到了腳步聲,和*圖*書很快他看見一雙粗布的鞋子出現在了他的眼前,緊接著,一人彎腰把他扶了起來,溫和的話語聲在他耳邊響起:「番公請起。久慕番公之名,今日得幸一見,實乃快哉。」
當下番侃、殷敢入席坐下。曹幹給他倆介紹了張曼等人認識,諸人便做敘談。
番侃深深的彎下腰,下揖說道:「賤名何足污將軍清聽!侃與殷敢不識天命,此前螳臂當車,妄抗將軍義師,於今誠惶誠恐,已知罪矣!故今日侃與殷敢自舉首級,特伏拜前來向將軍請罪。侃與殷敢首級在此,任由將軍取之!」曹幹笑道:「番公這叫什麼話?番公之來意,我已知之,如番公這樣的有才之士、如殷尉這樣的虎狼之士,我倒履相迎,尚且不及,何來罪之懲之之說?番公、殷尉,請入席敘話。」示意他兩人入席就坐,自亦回主位落座。
他識時務了,為難的難題就拋給了曹幹。
後世人自是知道,莽新覆滅在即,但對於當下的人來說,儘管各個州郡到處都是反事,可莽新畢竟尚還存在,王莽近年又很是招募兵馬,則在這種情形下,卻是不好就能判定出這一點的——便在幾個月前,番侃也還沒能看到這點,他尚和劉昱打得不可開交,但比起普通之士,番侃到底頗有見識,遂于幾個月後,根據山陽、定陶、梁國三郡形勢的急劇變化,他改變了他的判斷,得出了莽新將亡的結論,於是做出了不再為莽新「效忠」,乾脆也投身義軍的決定。識時務者為俊傑,番侃其為人姑且不論,「俊傑」二字也不必說,然確可謂識時務。
曹幹請他兩人重新落座,待他兩人再次坐定,從容說道:「番公、殷君,你兩人才從梁國來,梁國的情況你兩人當是了解,山陽的情況你也兩
和_圖_書人也了解,現今定陶郡的情況就是這個樣子,你兩位也都知了,我敢有一問,欲請教兩位。」番侃說道:「明公有何垂詢,侃與殷敢敬敢聞之。」曹幹摸著短髭,說道:「對於下步,我部該如何發展為宜,公二人何見?」
番侃不假思索,說道:「方下徐、兗義軍之勢,已成燎原,然若欲成大事,侃之愚見,尚缺兩點。」曹幹問道:「哪兩點?」番侃答道:「徐、兗義軍的聲勢雖然已有,分成各部,少一共主,此缺之一也;徐、兗之地,偏處東南,非宜龍興之所也,童謠雲之『得不得,在河北』,河北之地,居高臨下,俯瞰中原,左控關中,右挽徐兗,兼多馬、糧足,若得之,與徐兗連通,則大事定矣,此缺之二也。」曹幹問道:「則以公之意?」番侃說道:「琅琊樊崇,于徐兗諸部義軍中,目前聲勢最盛,足可為王前驅,明公不妨可遣一士,往去說之,暫擁其為主,以借其勢,聯結徐兗之義軍諸部,此其一;定陶西接東郡,待新兵募齊,糧秣備足,底下來明公可以西取東郡,東郡如下,河之西即是河北,河北則亦可圖謀矣,此其二。」
劉昱之名,大家都很默契,無人提起,所敘所談者,不外乎先是寒暄,繼而曹幹問了番侃、殷敢一路來定陶的情況,另又番侃順著這個話題,連連盛讚曹幹在定陶郡的施政實在仁厚,堪稱「王道」。敘談多時,曹幹笑道:「番公、殷君,你兩人不以我粗昧,今來投從,我不勝之喜。定陶郡,我之新得,正用人之際,唯是不知番公、殷君之意,是在軍、抑是在政?若意在於軍,我剛準備招募新兵,候新兵成后,願以一部付之;若意在於政,定陶八縣縣宰,現尚有兩縣之缺,願以一縣委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