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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古

作者:殷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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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盤古開天

第一章 盤古開天

尨王伸長脖子左顧右盼,想仔細看清楚。伏羲肱見尨王正在探看,只好又抽出一支箭,瞄準天鹿,天鹿見伏羲肱彎弓搭箭,便知他又要射殺來,於是慌了手腳,無奈又無隙可躲,只好變成人形。伏羲肱正瞄著,忽見地上升起滾滾青煙,籠罩著靈獸,伏羲肱湊上前去想探個究竟,青煙緩緩散去,只見一個絕美仙子,年紀不過十六七歲,穿一身縞素,坐卧在地嚶嚶低泣,不時掩面,回頭顧盼。伏羲肱心頭一緊,趕忙蹲下,用偉岸的身軀遮擋住她,又細細看去,見她貌美絕倫,濃密的烏髮盤起,晶光閃閃,猶如一盤珍珠頂在頭上,上面還有五根分枝狀的金黃色頭冠,細眉大眼,額頭上嵌一枚閃閃發光的靈珠。伏羲肱遂將箭矢丟在一旁,心裏想道:「這天廷上下沒有我未見過的人,這荒山野嶺的,哪裡來的這個美仙子?」正在忖度,忽聽那美仙哭訴道:「上神勿害我,我本是盤古太師御前天鹿,太師輪迴去后,我便無心久居太陽宮,本來想過自由自在的日子,不料今日在此被你箭矢所傷。」伏羲肱生怕尨王知道後會殺死她,不知如何是好,見她小腿血流如注,便伸手拔去箭扔在一旁。
軒轅媓見尨王舉止怪異,心下思道:「太師曾說軒轅尨將迷於惑障,偷食禁果,生髮塵念而害其慧智,如此不辨是非,不能預感,命不由己,便不長久,如今看來果然如此,我當遵師命,以小乘誘引而行教化,再以大乘而度脫之。」想到這裏,軒轅媓莞爾一笑,柔聲細語道:「大王這是做什麼?」尨王忽覺她溫柔起來,越發不能自持,急喘道:「本王甚愛你,只想讓你做本王的王妃,不知道你可有意思?」軒轅媓問道:「什麼是王妃?」尨王不答,只管動手動腳地撕扯她的雲裳,忙亂一會兒卻紋絲不動。尨王疑道:「你這身雲裳,如何解不開?」軒轅媓正色道:「天衣無縫,我乃是太師所造化,除非我自解雲裳,他人豈能解得?」尨王正要說話,忽然,香閣內颳起一陣凄凄切切的涼風,風聲悲楚,如人哭泣,尨王不禁打了一個寒噤,頓覺渾身冰涼。尨王也未免動了一個懼心,急忙鬆開手,軒轅媓也驚嚇不行,轉身出去了。
軒轅尨看了看天斗,天斗立即裝出十分悲傷的樣子,前身男面低著頭,後身女面不敢正視軒轅尨。軒轅尨傷心道:「難得你對太師還有這般孝心,但太師已然滅寂,再不歸來了,現在你就隨為師前往西殿太碑石下禮拜太師吧。」天斗轉身,跟隨軒轅尨走出南殿。
風雲過處,有摧枯拉朽之勢,尨王登樓遠眺,見囲山滿是火光,又隱約見火光中有無數魔兵。尨王覺得頗有些蹊蹺,疑是軒轅媓故意使出妖風來躲避他,急忙又返回殿中,卻見她與二位石女蜷縮一處。尨王問道:「為何如此?何處來的妖風?」軒轅媓道:「我哪裡知道?」尨王怒道:「一定是你所施的妖術,只是不願做本王的妃子,故而使詐!」軒轅媓亦怒道:「大王如此輕慢,就不怕太師降罪嗎?」尨王一聽太師二字,又不覺一個冷戰,怯聲怯氣道:「你究竟是何人?為何知道太師?」軒轅媓道:「我正是太師所造之靈獸天鹿,大王偷食芃果,觸動凡心,竟敢納我為妃,豈不知大王已闖下大禍!」尨王聞言大驚,道:「原來你是天鹿!本王有何災禍?」軒轅媓道:「太師輪迴去之前曾說,你必然會偷吃芃果,心生凡念而召來四魔,如是,大禍將至。」尨王不信,大笑道:「何處來的四魔?太師既早知,為何不除之?」軒轅媓道:「天地混沌之時,太師開天闢地,造化諸神靈,所謂陰陽有別,善惡兩立。太師之所以留此四魔者,亦是衛道之意也。倘若無惡,善將何出?若無此四魔,不足以治牧三界;而有此四魔者,方可見善惡之大,大道之深。」尨王有似懂非懂之狀,問道:「太師造此四魔,是為治牧三界?此話怎講?既已造化善,又何故造出惡?你休要詭辯,莫非視本王愚鈍乎?」軒轅媓嘆道:「唉,太師曾說大王愚昧,讓我機緣來時即行教化,若你得教化,則三界從善源而始終,若你不得教化,則三界隨惡流而初始。太師之囑託,我不敢怠慢,今隨緣而已,你且聽我教化,成敗在於天命,只看你造化如何了。」尨王冷笑道:「你且說來,若說的好,我便聽你,若說不好,本王定不輕饒!」軒轅媓忙道:「大王息怒,且聽我慢慢道來。太師造化眾生,善化萬物,本初為善,然而善、惡二者,都是因緣而生的,其中並無實體,故而空性平等,並無差別,焉知善不致惡?又焉知惡即非善?如同陰陽,誰善誰惡?又如禍福相隨,焉知好壞?太師說,世界相對,善惡對立,並無實質可言,僅為虛妄分別,若無善則無惡,無惡自然無善。太師造化眾生諸靈,其中就有四魔之類神靈,你若為惡,招致四魔來禍害,這豈不是四魔乃是善舉?你若為善,四魔前來禍害,他們便是為惡,自有因果報應,此便是萬物輪迴之理。」尨王冷笑道:「照你這麼說,善惡倒成一家了?」軒轅媓正色道:「也不是一家。太師說了,順理名善,違理名惡,順名為善,違名為惡。」尨王冷笑道:「那你倒是說說,本王是順理還是違理,那四魔前來害我,他是順名還是違名?」軒轅媓道:「那就要看大王如何修行了,大王偷食禁果,已違反師命,註定你已經與大道無緣了,而如今你又不能克制淫心,竟然要褻瀆我,你可知我是太師所造之神靈?你倒行逆施,對太師大不敬,就不怕太師怪罪嗎?」尨王聽到太師二字,心中怒火已消大半,聽軒轅媓這麼一說,心裏也害怕起來。
天斗看到此情形,知道勾弋嘂已不是對手,於是忽然左右開弓,最後擊出一掌,一色藍光突從掌內出,直擊勾弋嘂腹部,勾弋嘂疼痛難忍,被擊出倒退數步,踉蹌倒地,勾弋嘂疾聲詈道:「我今不能勝你,皆乃天意耳!恨太師當初不識你真面目,以致我王兄養虎為患,今雖傷於你手,也算揭開你的真皮,你必不得好死!」言畢,靈體便化作一縷白煙,朝西飛走。天斗哈哈大笑,揚長而去。誰知這一幕早被笪殷晸看在眼中,正欲逃時,被天斗伸手牽住。原來這天斗自得了盤古滅寂后所遺留的照石,便有了無上法力,無人可匹敵。這照石究竟是何來歷?正是泰初時,盤古在輪迴涅槃后,仙體化成這一枚照石,它相當於盤古的一半兒法力,除盤古之外,又有何人能敵它!天斗突然見笪殷晸在場偷窺,怕他回去告密,本想伸手一掌擊死,這手一伸卻變得無限長,如鬼影手,活生生就把一里開外的笪殷晸給擒住了。笪殷晸又驚又怕,但也無路可逃,只好故作鎮定,怒視天斗。天斗笑道:「我不知道師叔你也前來觀戰,既然來之,你敢與我一試高下乎?」笪殷晸道:「你我同出一門,素無仇嫌,何必相殘?」天斗笑道:「你與他們一樣,皆視我為惡神,當我不知?我果為惡神,則太師既生尨王,便不應生我,既然生我,當皆為善類。天不絕我,你們反要絕我,今日相逢,何不分個好壞?」笪殷晸知道天鬥法力高深莫測,便不敢莽撞,只好連連作揖,賠了許多不是,笑道:「我不是勾弋嘂之輩,有勇無謀,卻不知識時務者為俊傑,我知道你法力無人可敵,今親眼所見,佩服之至!又豈能與你作對?」天斗笑道:「師叔果然向我?如此甚好!」笪殷晸道:「只盼你有朝一日得勢,勿忘我便是。」天斗眉毛一挑,笑道:「這個自然,這個自然!」
話說到了次日,整個天宮都有了祥瑞之氣,霧簾雲幕,乃是赤橙黃綠;樓台亭閣,真箇鶯花繚亂。一時間竟然飛來許多的仙鳥,弄晴枝上,頓時香氣四溢。
話說天斗出了尨王宮,怒氣衝天來到囲山北谷,仰天大吼一聲宣洩自己的憤怒,沒想到他卻發現自己的聲音出奇得大,堪比雷聲。他突然意識到這是盤古太師遺留下來的照石所起到的作用,他摸摸藏在衣襟里的照石,試著朝囲山的峰頂岩石打出一記空拳,只見一道金光射向岩石,隨著一聲巨響,岩石就在一陣煙霧中化為塵硝。
天鹿恍恍惚惚回到太陽宮,又不知不覺地進入南殿,見盤古正在盤膝打坐,還是原來的模樣兒。天鹿跪在盤古身邊,一言不發。盤古看見她半醒半夢,兩淚交流,驚問道:「天鹿,你這是為何?怎麼只是呆坐在此?」天鹿半晌不語,凝眸而視,接著長嘆一聲,夢囈般地道:「太師,你的天鹿沒什麼好結果了。」盤古道:「天鹿,好端端的,你怎麼說這不祥的話來?」天鹿道:「倒不是不祥的話兒,因我出去遊玩,睏倦少息,夢見幾個仙婢,還給了我吃了芃果,又夢見太師與我男歡女愛,身懷太師元靈,不知道這是真的還是假的?」說罷,嚶嚶啜泣,神情恍惚。盤古寬慰道:「天鹿莫怕,夢隨心生,心隨念起,為師已尋得輪迴體的宿主,故你睡著就有這樣夢,萬事隨緣,自然而成。」天鹿聽到這話,如釋重負,竟然破涕為笑了。盤古問道:「天鹿,為師曾贈你一顆元靈珠兒,此時可在你身上?」天鹿點點頭,張開嘴巴,伸出手兒自舌底取出一枚靈珠兒,盤古接過,只見金光萬道,變炫無窮,盤古笑道:「此為形天靈珠也,你可知道?」天鹿問道:「我不知道,太師讓我收藏,我豈敢遺失了呢。」盤古頷首,舉起靈珠兒輕輕吹了一口氣,只見那靈珠兒冉冉升起,在他周身盤旋,映得滿殿輝煌,炫人心目,突然,只聽嗖的一聲,一道瑩白光團便衝出軒窗而去了。天鹿驚得目瞪口呆,問道:「太師,那是何物?」盤古笑道:「我輪迴體之妻,將來為帝后。不久為師入世,她便也入世,她本為為師之陰氣,如今歸來,與為師輪迴體合二為一了。」天鹿急問道:「既然是太師之陰氣,為何卻放它走了?萬一丟失如何是好?」盤古道:「豈能丟失,她若丟失,為師靈體無陰氣滋養,豈能長久?」說完笑了一笑,又將靈珠兒握在手中,遞給天鹿道:「這顆靈珠兒且拿去,好好收著,將來還有用途。」天鹿疑惑道:「陰氣已然離去,還要此靈珠兒做什麼?」盤古笑道:「方才離去的便是帝后元靈,而這顆靈珠兒,將來帝后入世,還須吞下,不然豈能獲得仙體?你勿要多疑。」天鹿接過靈珠兒,又含入舌底。盤古又吩咐道:「你且去吧,為師有大事須託付他人,你守好殿門,切記不可偷窺。」天鹿嗯了一聲便出去了,倚在殿門前的柱子后。
【簾廡深處,又聞清香氳氳;】
三日之後,眾弟子和二石女遵照盤古滅寂之前的意思,跪拜軒轅尨為王,稱呼他為尨王。軒轅尨道:「我受太師重託,今做了王,但南殿乃是太師所居,我豈敢褻瀆龍台,我還是回我的府邸去吧。」
尨王見狀,急道:「唉!勿再猜疑也!你們說說,如何是好?可有化解之法?」伏羲肱貼近尨王耳朵道:「王兄,宮中有奸佞,若不早除,恐有大災患。」尨王越發著急,泣道:「先不管誰要篡位,眼下這聖廟將毀於一旦,如何是好?本王受太師重託,愧為王尊,若太師不佑,本王願讓出王位,只是不能讓這災禍殃及太師宗廟啊!」說完又悲傷號哭,二石女以及身邊侍候的童子們見狀,也跟著傷心落淚。伏羲肱見天斗從不遠處走來,故意提起嗓門,道:「也不是沒有辦法,只是要將陰陽魚打撈出來,然後將黑洞彌補上,旋渦自然就會消失,那水也就淹不了聖廟了。」尨王轉悲為喜,道:「笪殷晸、勾弋嘂二位師弟,你們與伏羲肱速將那陰陽魚打撈上來。」伏羲肱一言不發,隨即搖身一變,顯出一條青龍,遊走在雲層間,忽然又變成一輛龍車。勾弋嘂見龍車游來,遂紮下馬步,翻轉雙掌,施法運氣,掌中射出幾道藍光,太碑石下的碎石便冉冉升起,飄落在龍車上,又見滿載太碑碎石的龍車在黑洞周圍遊走,突然霹靂一聲巨響,一道強大的光芒灼燒著碎石,剎那之間,太碑碎石化為強大的氣流沖向黑洞,黑洞漸漸地黏合在一起了。說時遲,那時快,笪殷晸見狀,急忙搖身一變,一條黑龍直衝旋渦,在旋渦邊緣遊走片刻,只看那黑龍又變成一隻巨大的竹籃,直投旋渦,兩條巨型靈魚掙脫不得,都落入竹籃中,隨著「砰」一聲脆響,竹籃落下,諸神細看,那竹籃中掙扎的紅魚和黑魚,立時化為兩顆元靈珠,「嗖」一聲便朝著西天門方向飛去,消失在天際之中。
天斗落地,化為一股青煙潛入魔王宮,但見大殿中人言籍籍,細看去,個個都是些看不清五官的人物。殿內有廊,欄楯浮雕黑色龍紋,長廊盡頭有九階,階上有寶座,寶座背後立著一面背景,上有陰陽太極圖。寶座上的陰靈也是看不清五官,身穿魚鱗雲青黑色長袍,頭上有玉蛟螭冠冕,而旁立的二位童子,卻生得眉清目秀,美如白玉。天斗心下奇道:「怪哉!群魔都看不清面目,怎生這兩個童子卻五官清晰,倒不像是同類。」方思罷,就見一魔入內,跪地叩道:「那尨王派伏羲肱、笪殷晸、勾弋嘂鎮守元中西三大天門!」陰靈問道:「何人鎮守西天門?」魔兵報道:「乃是勾弋嘂,領五百天兵!」陰靈大笑道:「我當是誰,原來是天斗手下敗將,區區五百天兵如何抵擋我數萬大軍?」又問道:「可知天斗動向?」魔兵報道:「尨王派他鎮守南天門。」陰靈聞言,大笑不止,道:「我所憂者乃天斗也!他去鎮守南天門,我再無敵手!本王知天斗必反,故而先去滋擾,待他滅了尨王和他的三位師叔之後,本王再乘虛而入,殺天斗逆賊,一舉可得天廷!你們都聽著,即刻火速進兵,直取西天門!」眾魔將領命而出,陰靈隨後跟出。天斗暗叫不好,轉身一溜煙飛去了。
天斗早就想篡權奪位,只是懼怕軒轅尨是盤古太師所封的天王,若是殺了尨王,盤古太師萬一降罪下來,自己豈不是得不償失,故而暫且打消了這個念頭。然而,面臨西極星魔天王陰靈來犯,天斗轉念一想,便又覺得大好時機已經悄然到來。天斗思忖道:「我雖不敢冒犯尨王,但陰靈未嘗不可,若陰靈來犯,斬殺尨王,正好替我除了心頭大患,待到那時,我再殺了陰靈,這天闕豈不是唾手可得?」天斗想到此處,喜不自禁,遂搖身一變化為一團黑雲,朝西極星滾滾壓去。天斗到了西極星便收走黑雲,霎時化為仙鶴,展開羽翼,直刺雲霄,轉而直衝而下,俯瞰去,雖然可見星羅綉錯,但是處處黑天墨地,看不見一物。又飛游一程,果然見到了亮光,放眼望去,也是一個不同處,河異山殊,絕不是仙界的景物,時而見黃塵埃埃,樓宇寥寥,只是不知哪個是魔王宮殿。又游弋片刻,這才看到了魔王宮殿,雖無仙界太陽宮的宏偉氣勢,但也是巍巍峨峨。
尨王不覺心緒恍惚,春心暗涌,竟也知了男歡女愛之事。尨王朝仙女走去,忽然,眼前一切都消失了。只聽身後伏羲肱叫喚道:「王兄!不可再向前了!」尨王如夢方醒,這才發現自己已在太陽宮外了。見諸神已經趕來,尨王問道:「本王方才在太陽宮南殿中,怎麼又會在這裏?」伏羲肱回道:「王兄只顧走,就來這裏了。」尨王道:「你們可曾見到什麼?」諸神搖頭齊聲道:「未曾見過。」尨王心下明白,原來是虛幻一場,然而又想起那仙女,心中不覺羞恥起來。
說起這天界時辰,自與這凡間不同,天有九時五輔辰。九時依九天門而生,何為九天門?即天界的四大天門:元天門、西天門、中天門和南天門,又有太陽宮四座天門:光門、望門、亞門、角門;再加上通往帝廷的玄天門,這便是九大天門了。九時分為上三時:天時、元時、西時;中三時:中時、南時、光時;下三時:望時、亞時、角時。每時有四正辰,四正辰相當於凡間四十天,加上五輔辰,相當於凡間六十個時辰,如此說來,天界九時五輔辰等於凡間三百六十五天,故有「【天上一日,地下一年】」之說,這已是后話。
【輕身之弱體兮,妝點霓裳。】
過了許久,軒轅尨示意大家出南殿,又進入亞門,在西殿的太碑石下禮拜盤古。大家正在出南殿的時候,只有天斗遲疑了一下,他好奇地注視著螭龍紋龍椅,發現龍椅上盤古滅寂的地方留下一塊閃閃發光的照石,猶如明鏡一般。天斗見身旁無人,心裏想道:「盤古滅寂化成此物,想必是個稀罕的東西,不如我自己先藏了,看看它是個什麼寶貝。」天斗拿起照石捧在手中,他第一次從這一小塊照石上看到了自己的相貌:雙面雙身,前身是男,後身是女,兩個腦袋分別是一男一女貌,這讓他驚恐不已,他又情不自禁地摸了摸自己的臉。天斗將照石握在手心裏,這時他感覺有人來回走動,由於心虛,他不敢挪動腳步,一直面對龍椅站立,直到他的後身女面看到自己的師尊軒轅尨朝他慢慢走來。
宇宙中央,有陰陽二氣抱成一團,如二魚交合追逐,極速旋轉,開始運行。突然,天空一聲悶響打破亘古寧靜,就像一個膨脹的球體就在一瞬間爆炸——眾多的星球布滿了暗冥的天宇,它們沒有一絲光亮,看不到諸星所在的方位,這正是泰初自然而成的太極星系。
到了大殿門前,早就見伏羲肱、笪殷晸和勾弋嘂,以及二位石女站在殿堂內。還有幾千兵將站在殿外,諸神拜禮畢,分左右立於側。尨王身居寶座,見天斗不請自來,大聲問道:「為師並未召見你,你不在自己的殿里,到這裏來做什麼?」天鬥氣昏了頭,也不管在場的諸神,劈頭就問道:「師尊,弟子前來就問一事,弟子乃是你親手所造,為何我是個雙面雙身,前陽后陰的模樣?」軒轅尨見問,一時竟然不知道如何回答,又見天斗男身面目猙獰,竟然不由地膽怯起來,沉默片刻才道:「徒兒,盤古太師在時,傳授為師道法與法術,誰知為師學藝不精,無法分合陰陽,造出你之後就是這般模樣兒了,為師並非有意如此,你要體諒為師啊。」天斗聽了后沒有答話,憤然離去。尨王望著天斗的背影道:「天斗竟然無端來尋釁,不把我這個師父放在眼裡,他性情頑劣,若不防備,將來必生後患,你們說說,這該如何是好?」伏羲肱拱道:「王兄,臣弟有一言,說出來休要怪罪我不敬,太師滅寂前說的一些話,雲里霧裡的,什麼後世之神爭天帝,臣弟思前想後越覺不對,這後世之神還能有誰?也就是王兄所造的這些個弟子?如今再看這個天斗,不陰不陽之物,生性怪戾,遲早是個禍害,莫不是應了太師臨終之言?」尨王點頭不語,笪殷晸冷笑道:「他能有什麼本領?若敢造次,我必取他性命!」不等尨王說話,勾弋嘂拱道:「方才看他怒氣衝天離去,也不知道是去哪裡了,不如讓臣弟去看看,若有什麼動靜,我們再商議如何處置。」尨王道:「也好,也好,那就勞煩師弟前往察看。」勾弋嘂轉身出殿,飛奔而去。
盤古出太陽宮,徑直來到軒轅尨居住的宮院。盤古舉目四顧,見軒轅尨自己造的園亭雖小,但富麗深邃:
話說天斗返回尨王宮,還未到門口,就見尨王來迎,天斗拜過,報道:「弟子已為三位師叔餞行,他們各自領兵去守天門,師尊不必擔憂。」尨王嘆道:「為師並非為他們擔憂,而是擔憂那魔天王陰靈,若他們不能敵,陰靈果若破門而來,如何是好?」說著便攜起天斗的手朝殿內走去。天斗道:「請師尊放心,有弟子在,那魔天王陰靈縱使有三頭六臂也不能踏入天門一步!」尨王聞言先是一愣,而後連連跌足道:「然也,然也,有我徒兒在,本王便高枕無憂矣!」天斗笑道:「師尊有所不知,弟子曾變化成雲霧,前往那西極星魔宮探過虛實,我非誇口,那魔天王陰靈也不過如此,豈敢犯我仙界!師尊不必憂慮。」尨王嘆道:「卿既知我苦惱,我雖死亦甘心。不過,那魔頭勢大,萬不可輕敵啊。」天斗笑道:「非弟子輕敵,即使那魔頭勢大,也必非我對手,他若敢來,我必讓他有來無回!」尨王又是一愣,心下暗思道:「看來我那三個師弟所言不虛,我這個徒兒果然有了大法力,他若有異志,我安能保全,豈非應了師弟所說『天將易主』的讖言?不可,我須試探他一番,他若無異心則罷,若有異志,我須早圖良策!」如此思罷,而後問道:「哦?徒兒如此有把握,莫非早有禦敵之法?」天斗笑道:「區區魔頭,來便擊之而已,還需什麼計謀,弟子願竭股肱之力,以死濟之,以報師尊造化之恩!」尨王也笑道:「多承徒兒費心,聽徒兒一席話,真乃大快人心啊,來,為師設宴,與你同飲幾杯。」天斗拱手,笑而不語,跟隨尨王入殿。
【腰肢之束絛兮,弱柳依依;】
再看去,那旋渦已經消失,水流也不見了蹤跡。尨王見危機解除,又令諸神隨駕,繼續向中天門而去。車駕快到囲山北谷時,放眼望去,琪和圖書花種種,弄影吹香,芳草台榭,拖煙映水。偶有林間鳥聲,但見參差竹影。尨王見景緻幽美,自言自語道:「昔日太師在時,這北谷未見有此景色,太師輪迴而去,天闕時時變化,今見這北谷景緻如此幽美,想必是太師之靈顧念所致也。」正思間,林中突然閃過一黑影,隱隱在花枝外,尨王疑道:「這谷中難道還有其他神靈?」尨王令車駕靠近,這才發現有一隻黑色靈獸,口中銜一顆靈珠,頭上有美麗的珊瑚狀的玉角。原來,這尨王所見靈獸,正是盤古御前的天鹿,自盤古涅槃后,它便不願獨自守在太陽宮內,暗中逃出后一直在躲在囲山遊盪,尋找二商羊和芃桃四神,然而一直未果。它又不放棄,繼續穿梭于山谷間,有時變成絕色仙女,有時又還了本形,生怕有人撞見。那日恰好從南谷回到北谷,正從谷口的林子里經過,見天廷這許多人馬,兵戈龍車,又有諸神護衛,怎敢不迴避?天鹿看到他們,啼叫一聲,就像嬰兒的號哭。尨王轉身問伏羲肱道:「本王曾在太陽廟南殿見過此獸,但不知這靈獸叫什麼名字,它又為何在此?」伏羲肱拱道:「王兄所言正是,它就是太陽廟中的靈獸,今失而復現,預示天廷將要易主啊。」尨王聞言色變,怒道:「休要再說什麼天廷易主的話了!本王看你是昏了頭,你看這天闕上下,也不過就我們這些人,都是些知根知底的,誰要造逆篡位?」伏羲肱低頭不言,尨王則怒視靈獸。靈獸察覺事情不妙,拔腿就逃。尨王道:「太師宮中之物,豈能私逃?你們去將它拿來!」伏羲肱急忙扯出雕弓,拈了羽箭,右手用力上扯,左手使勁下推,照著天鹿所在,對鐙一箭射去,只聽「嗖」的一聲,一箭射中靈獸前腿,靈獸四腳蹬空,呻|吟一聲倒地。
某一日,盤古打坐醒來,便覺得腹中空空,去囲山尋找果實,恰遇二芃神和二桃神,見盤古前來,急忙跪迎,盤古一邊走一邊道:「你們起來吧,我打坐時不知睡了多久,睏乏無力,你們為我獻上果實吧。」話罷,只見一道紅光之後,芃神和桃神的雙手就捧著芃果和玉桃,獻給盤古,飽吃一頓之後,盤古又去太碑石下休息了。又過了七日,盤古驚醒,雙目圓睜,靜靜地環顧著四周。他抬起雙手上下左右旋轉著,猶如摶弄八卦。再看那太碑石旁邊的碎石,如見磁體,全都盈盈然地飄浮了起來,真像真空中飄浮的一堆閃光的隕石。盤古放下手,碎石便又緩緩落地,只有兩塊碎石固執地飄浮在他左右。盤古將左手輕輕一揮,他左邊的碎石瞬時變成一個仙婢,再將右手輕輕一揮,右邊的碎石也變成一個仙婢。
又不知過了多長時間。太碑石下,盤古入定。突然,他化為一團大氣盤繞在太碑石上,急速旋轉。太碑石發出低沉的、如電流般的滋滋聲,此起彼伏,光環亮度急劇增強,宛如皓月懸挂當空,向太碑石瀉下一片銀色光華,閃閃爍爍一團藍光,忽隱忽現,猶如明膠,繼而開始撕裂、剝離……漸漸地,「太」在太碑下就像細胞分裂一樣,變成了一陰一陽兩個元靈。
再說那魔天王陰靈,原來是盤古開天闢地時作法所運行的陰陽二氣的陰氣,後來有了靈性,遂化成了真元之珠,盤古將它藏在太碑石。因盤古輪迴滅寂,這顆珠子便從太碑石逃了出去,自往西極星另立門戶,經歷了數年的修鍊,不曾得真道,倒是練成了魔靈,自稱魔天王。這陰靈畢竟出自太碑石,又是盤古運氣所生,所以也是法力高深,自創魔界之後,便一直覬覦天闕,對尨王一舉一動也是了如指掌,得知尨王偷食芃果動了凡心,已知他必成不了真神,故而一心想攻取天闕,取其位而代之。
且說伏羲肱、笪殷晸、勾弋嘂三神領兵鎮守天門,天兵組成三隊,旗幡鮮艷,上有各自的名號。行至宮門外,等候尨王餞行,卻遲遲不見尨王駕到。勾弋嘂怨道:「王兄不會再來,我們還是先走吧。」笪殷晸道:「等等無妨,果若不來,我們再走不遲,若是現在走了,他若來了又不見我們,豈不是讓他生疑?」伏羲肱接道:「師弟所言極是,王兄多疑,不可不防。」勾弋嘂沉思半晌,嘆道:「我有一事相告,請兩位師兄明鑒。」兩位師兄回頭看他,伏羲肱問道:「師弟有何事相告?」問到這裏,笪殷晸卻心下明白,欲言又止。勾弋嘂道:「那日,我去尋找王兄的大弟子天斗,行至囲山,見他法力高深,竟然尋釁與我鬥法,我不能敵,險些死在他手裡。我擔憂的是,王兄這位大弟子野心勃勃,如今又頗得王兄寵信,將來他必禍亂仙宮。」伏羲肱疑道:「他能有多大道行?不過就是王兄的弟子,而我們皆是太師的親授弟子,莫非還不敵他么?」勾弋嘂道:「當然不敵他,否則,我豈能被他所辱?師兄若不信,去試試便知。」伏羲肱疑惑地望著勾弋嘂,笪殷晸忍不住道:「師弟所言極是,那天斗確實厲害,我那日去尋師弟,也見識過他的法力,依我看,就算我們師兄弟四人一同戰他,也非他的對手。」伏羲肱驚道:「他如何得來如此大法力?」勾弋嘂道:「此賊行蹤詭秘,或盜取了太師什麼密法也未可知。」伏羲肱正欲再說,卻見一道青光之後,天斗忽然來到,旁邊伴隨兩位童子。天斗趾高氣揚,環視一周,拱手道:「師叔們可都準備好了?」勾弋嘂怒視天斗。伏羲肱上下打量天斗一番,冷言回道:「就等尨王前來餞行!」天斗冷笑道:「尨王不能來了,派我來為三位師叔餞行!」伏羲肱冷笑道:「你算什麼東西?輒敢代尨王說話?」天斗怒道:「我乃是尨王大弟子,師叔為何口出惡言?今魔王擾亂天廷,我師派我來為你們餞行,見我如見尨王,有何不可?」伏羲肱大怒,欲要發作,卻被笪殷晸悄然按住。天斗大聲道:「拿酒來!」此時只覺罡風忽起,彩光繚繞,一童子伸手向空中一展,眼前如煙縷般飄過一道紫光,一具精美的酒器便立在童子手中,只看器皿色彩瑩瑩,頓時馨蘭麝飄,沁人心脾。
話說勾弋嘂被天鬥打傷之後,氣憤不過,雖心中不悅,也無可奈何。只好閉門不出,與自己的童子們在自己的宮中修養。某一日,太陽廟上空發出一聲震天巨響,萬道金光同時射向太陽廟三殿,過了許久,金光消失。這一幕正好被在外修鍊的笪殷晸看到,暗思大事不好,於是飛報給軒轅尨。尨王聞報,不敢怠慢,慌忙命人召集伏羲肱、勾弋嘂和天斗、童子,以及三千天兵前去察看。尨王怕天兵殺氣重,衝撞了盤古太師的靈位,便叫他們在廟外等候,只有尨王和伏羲肱、笪殷晸、勾弋嘂、天斗、童子等急入光門,朝南殿奔去。到了南殿,只見矗立於盤古龍椅背後的太碑石比先時顯得更大更高,上有赤、橙、黃、綠、青、藍、紫七種光霧盤繞,如水光般瑩瑩閃爍。大家甚為好奇,走近太碑石觀看,光霧立即就消失了,太碑石表面浮著一層白色的玄光,在其背面有浮雕的文字:「昊天龍帝軒轅健御宇三界。」細細察看后,尨王等驚奇不已,正在疑惑時,卻聽霹靂一聲巨響,太碑石后出現一座玄靈石門,石門慢慢打開,炫光四射。諸神頗為震驚,都探頭往門內望去,只見門內又好像是一個世界,有富麗堂皇的瓊樓金闕,還有英俊洒脫的男神和貌美無比的女仙,處處是祥雲繚繞樓台,琪花瑤草繽紛……
【金台照銀闕,羅帷垂錦繡。靈光寬敞,梅梁玉欄,如凝飲天池之長虹;】
就在此時,一切詭譎的聲音戛然而止,方圓之內已被藍色的寒光籠罩,周邊的情形已開始漸漸從黑暗和朦朧中顯露出來,一看如茫茫珠璣錯落,再看若點點晶玉輝煌。遠處,隱約可見一片山谷,谷中有囲山,又有九十九棵蒼翠芃樹,還有九十九棵茂盛桃樹……萬景朦朧隱去,倏地凝為一亮點,又瞬時炸開,又一峰飛來,現出縹緲亭台,四方積翠,十里碧光焱焱,錦屏瓊樓,玉篁森肅,煙紫如沐,天橋架空似長虹飛去。銀河光凝,湛湛若一洗皎鏡,影動融融;芃桃成排,桃鮮芃嫩,一時香霏八方,縠紋旖旎如萬道流光。
盤古走下九龍台階,石女看到盤古頭頂寶光已經變成一個渾圓的光環,五光十色,煞是耀眼。盤古走出殿外,石女跟出。盤古望著殿頂上的八條飛龍,雙手抬起,其中昊尨、長肱、太晸、嘂號四條龍立即飛了過來,青龍昊尨立即變成一輛幡幢十分富麗的龍輈,金黃色的幡傘下是一張輦座,座前還置一張雕飾著七彩龍紋的桌案,桌案前有一道像金絲玉珠織成的帘子。盤古登上龍輈,正色道:「你是為師出行時所乘的龍輈,為師為你賜名叫軒轅尨吧。」緊接著水龍長肱變成人形,一身素衣,腰上系著五色鸞絛。盤古又道:「你是為師的侍者,今後助我治理這天界吧,為師為你賜名叫伏羲肱,凡是為師吩咐之事,你且謹記。」說完,人形跪叩三拜,又變回白龍,盤旋在龍輈周圍。又接著,黃龍嘂號也落地變成人形,盤古道:「今後你為捲簾者,為師為你賜名叫勾弋嘂,你要傳達為師的旨意。」人形叩首拜謝,之後又變回黃龍,盤旋在龍輈左側。烏龍太晸緩緩落下,也變成人形,盤古指著他道:「你為駕轅者,為師為你賜名叫笪殷晸,為師所到之處,你要駕轅抵達。」人形跪地叩首,三拜之後又變回黑龍,盤旋龍輈右側。盤古走下龍輈,龍輈隨即恢復為青龍,盤旋而起。四條龍在盤古身邊盤旋著,盤古雙手翻轉,輕輕推出,一道金光射向四龍,籠罩著它們,四條龍又化作四個人形跪在階下。盤古道:「我是昊天盤古,我造化了你們,你們當侍奉為師。」眾弟子領命。
【紅暈之兩腮系,雙眉黛嬌;】
二仙婢雙雙走上前,跪拜盤古。盤古道:「你們是我用這太碑之石所造,我看你們就叫石女吧,從今往後,你們就在我身邊侍奉。」二石女叩首,恭敬地答道:「是,盤古太師。」盤古頷首,又站起身來,攤開雙手朝著前方,二石女隨著他的手勢看去,見有不計其數的碎石忽然升空,而後又落下,變成一座宮殿,富麗堂皇,美輪美奐,宮殿有門四座,全是精雕風雲,鎏金龍鳳,好不氣派:大門為光門,進入之後是一面十八龍壁,龍壁之後又有三座大殿,東殿之門乃是望門,西殿之門是亞門,南殿之門是角門。此時,盤古起身輕輕一轉,便與二石女站在殿外了。盤古道:「此宮就叫太陽宮吧。」話音落地,盤古身體射出八道繽紛顏色的光芒,有幾塊形體較大的碎石瞬間就變成了八條閃爍著各種光芒的龍,分別是青龍昊尨、水龍長肱、烏龍太晸、黃龍嘂號、應龍少陰、燭龍少陽、角龍天聽、玉龍望舒,它們盤旋在宮殿頂上。二石女見此情景,臉上露出驚訝的神色,相視一笑。盤古又對二石女道:「你們隨為師出去看看。」他大步朝著宮殿外走去,二石女緊隨其後。走出光門,再回首看去,只見昊尨、長肱、太晸、嘂號、少陰、少陽、天聽、望舒八條龍游弋在宮門前,足如玉鷹利爪,尾如金絲銀線,口中吐火,威武無比。再看去,那宮殿前矗立著七座華表,上面分別有金、木、水、火、土五條龍,還有飀和飈兩種大氣組成的祥雲浮雕,遠遠望去,盛為壯觀。華表之後是寶鼎焚香,漾漾紫霧,金殿玉樓,瑰麗萬千。進入東殿,見內有一方瑤台,台上流淌著七色之水,一直流到台下的龍池中,龍池旁邊有琪花瑤草,花如明珠,莖泛白光,可謂是十色四方披,八面散清香。須臾之間,忽又至西殿,光彩遍地,香風裊繞,內有一方誕龍台,色彩艷艷,光芒萬丈,台後又有一排泛著青光的燧木,瑤台兩側,游龍若飛,精靈如夢。再看南殿:
自從「太」有了芃、桃四神與兩隻商羊以及天鹿為伴,經常與他們一起在囲山遊玩,他們可以變化,擁有有形無形、有象無象之身,一會兒變成光團或各種顏色煙霧,一會兒又現回本身,一會兒出現,一會兒又消失。其中一芃神道:「天神啊,你用至高的神力造就了我們,你究竟是誰?」盤古聲如洪鐘道:「我是你們的天帝。」其中一桃神道:「天帝啊,請你顯出更多的大能讓我們看看。」盤古笑道:「你們看我變化如何?」其中一芃神道:「我想看蒼穹中的彩光!」盤古道:「好!看我來!」驀地,大家尚未定睛看來,盤古已變成一團七色光,在山谷中飛速穿梭,時而飛過山岩,時而又飛過芃樹和桃樹間,發出「嗡嗡」聲響。七色光落地,盤古方顯出人形。另一芃神疑惑道:「你和我們一樣兒,這就是天帝本來的模樣兒么?」盤古回道:「我是昊天,我是蒼生萬物,我有眾生相。」另一芃神道:「我想看昊天的模樣兒!」盤古笑道:「好!看我來!」盤古一轉身,一道紫氣飄來,盤古就不見了,卻見一條白色天龍騰空而起,咆哮幾聲,穿梭在上空雲霧中,一會兒露出頭,一會兒又露出尾巴……又聽一聲長嘯,天龍落地,盤古顯出人形。其中一桃神道:「我想變得高大,看一看這天宇之外是何物!」盤古興奮道:「好!看我來!」忽見盤古身體開始拔高,越來越高,直到大家望不見他的頭。其中一芃神高興道:「好高大啊!他果然就是天帝!」天鹿道:「他是我們的龍帝!」其中一桃神雙手擴在嘴邊,高聲喊道:「龍帝!你可見那天宇之外又是何物?!」盤古如洪鐘般的聲音從高空傳來:「天宇之外是雲霧!」芃、桃四神和商羊、天鹿相視一笑。其中一桃神高聲道:「龍帝!你若是我們的天帝,就為我們將那雲霧拿來一看!」盤古伸手摘下一朵白雲和一朵黑雲,緩緩放下,雲朵還滴著水珠兒。
只看這雙仙婢生得這般模樣——
卻說尨王聽天兵來報,方知天斗欲霸軒轅媓而不能,料他中計,便點了一千天兵在宮門外等候,只等他來伺機殺之。天斗領兵方到,卻見尨王殺氣騰騰地立在宮門口,他看這般情形,已知大事不妙,索性與尨王兩陣對峙。尨王斥道:「劣徒!虧我錯看你,既然盟誓,又為何害我?軒轅媓乃本王囚禁之人,你也敢搶,卻讓她給跑了!你目無王法,逆情悖理,我今要拿你問罪!你若束手就擒,我便不殺你,你若抵抗,我必不饒你!」天斗見事已敗露,原形畢露,回罵道:「無恥昏君!你想霸佔軒轅媓不成,反來誣我!你有何德何能,竟然也配為王?」尨王氣得渾身顫抖,怒斥道:「劣徒!你是我所造化的,你卻要恩將仇報!」尨王這廂罵著,那邊又暗中派了童子馳往飛報給伏羲肱、笪殷晸、勾弋嘂三位師弟發兵勤王。天斗大笑道:「老賊!你不造我便罷了,既然造我,為何使我不陰不陽,不男不女?我既到此,這便是你的報應!」說完就飛向尨王,尨王倒也不覺驚慌,於是上前迎敵。兩人迅速打開,空中地上,你來我往,法力所到之處千光交錯,幾十回合下來也難分勝負。
翌日,盤古往南殿去,喚天鹿出來,天鹿見盤古來,卧倒禮拜。盤古道:「為師欲輪迴去了,也須做些準備,你自己出殿去玩罷。」天鹿仍卧地不起,盤古一揮手,天鹿顯出人形。天鹿道:「太師為何去輪迴?輪迴是個什麼?」盤古看著她,笑道:「為師知道你不舍,可你要明白這個道理,緣從劫來,一劫一緣,否則縱有千緣萬緣,終有分離之時。千千萬萬個劫難方可成就亘古之緣,輪迴即是渡劫,一世一劫,萬世萬劫,為師為蒼生而渡,只有經歷不計劫難,方可成就亘古之身。」天鹿似懂非懂地點頭,盤古笑道:「你與為師同出生天,自有你的使命,待為師輪迴歸一之時,你便是為師輪迴之身的生母,你將與為師亘古永生。」天鹿不解地望著盤古,問道:「太師,何為生母?」盤古道:「為師乃為陰陽聚合之靈,故為宇宙之母,繼而造化蒼生。此番去輪迴,將誕生於下一世界,你就是為師轉世之身的生母也。」天鹿依然不懂,困惑地看看盤古。盤古搖頭笑道:「你且去玩吧,到了那時,你自然就明白了。」盤古說完,手一揮,一道七彩光雲飛出殿外,那天鹿便也一直跟著光雲的方向走出太陽宮。
【莫道仙凡隔,聚少離愁多,醉枕星河。倚天舞劍驚煙霞,心系壺中天地。】
突然,一道紫色耀眼的電光閃過,照亮了巨石上的三個寬約一百五十米、高約六百米的古篆體大字——「【太碑石】」,在黑雲滾滾的宇宙中非常醒目和壯觀。
二石女驚奇地問道:「太師,果然是個壯觀的景緻,但不知這個卻是何物?」盤古笑道:「這就是玄靈球,它掌握著整個宇宙的運行規律,它是創世的玄力,也是萬物生命的源泉。你們隨為師來看。」盤古起身,帶二石女進入東殿,將玄靈球置於瑤台之上,二石女好奇,正要伸手去摸,被盤古攔下,盤古鄭重道:「此物不可妄動,不可妄動也,除為師之外,再無神可擅動此物,否則,觸者即亡。」二石女聽到這話,悚息而起,慌忙將手縮了回來。「你們回來吧!」盤古聲如洪鐘般地召喚了一聲。頃刻間,又一道白光落地,軒轅尨、伏羲肱、笪殷晸、勾弋嘂四個弟子已站立在他面前。盤古攜他們轉身出殿,才一出殿門,只見盤古一揮長袖,隨著一道金光落地,眾弟子發現已身在南天門了。盤古與弟子們觀賞這個剛剛誕生的世界,目光里充滿歡喜。軒轅尨臉上布滿疑惑,盤古似乎看出他的心思,問道:「尨,你有什麼思慮?」軒轅尨答道:「太師,如此大世界,有不可勝數的星球,也未曾見過有那別的生靈,莫非這萬千世界里,就只有我們師徒幾個人么?」盤古頷首,答道:「尨,這便是洪荒世界,玄黃之間,事變無垠,一切並不是亘古不變的,而且將變化不止,這才是生命。為師告訴你們,將來必有后出者開拓蒼穹,宇宙諸星海必將生機勃然,不可勝數的新世界將源源不斷地誕生。」伏羲肱問道:「太師,不可勝數的世界,將由誰來統御?這些萬物生靈也和我們一樣么?」盤古笑道:「萬千世界,各有造化,你們乃是天宇至尊者,泰初之神,與其他世界生靈有別。萬物生靈也各自不同,後世之神會根據各自世界而造人神和萬物生靈,自然化物,各自世界當然是得道者統御,失道者消亡,此事不必多慮。」笪殷晸也問道:「太師,各自世界有各自世界的統御者,而這最終還是由我們幾個弟子們統御么?」盤古搖頭道:「你只說對一半,你們不必干預別的世界的事,統御他們的世界的是自然。」勾弋嘂又問道:「徒兒請教太師,我們將會亘古嗎?會不會消亡?那後世之神又是誰?」盤古正色道:「此乃天機,到時候你們自然會知道。」四弟子聽了盤古這句話陷入沉思。
〖盤古開天闢地斬形天〗
【鳳釵青絲如行雲,鈿螺綠鬢似飛揚。】
再看那形天的身體,在原地搖搖晃晃地轉圈兒,而後轟然倒地,這還不罷休,那身體似乎心中尚堵著一口惡氣,又看她雙乳變成一對大眼,肚臍變成一張大口,雙手揮舞著金盾和大斧,怒道:「盤古,你仔細聽我說話,既然你我本為一體,你為陽,我為陰,當不分離才好,而如今你殺了我,便失一面也,我死之後,你這天下怕也不得安寧!」盤古面色凝重,雙腳離地,緩緩升起,繼而化成藍色光團,即刻又傳出話來,聲如洪鐘道:「你與我爭天帝,有此番惡戰也是註定,你欲殺我,便是刑天,你今已被我刑殺,這也是天道註定,你且回來,等那機緣到時,你自有造化!」話音方落,只見形天的身體變回一團銀灰色的光團,慢慢移向藍色光團,又慢慢交融在一起。
太師每當靜坐,先是令石女摘些芃葉和桃葉來,填入八角壺中,只須五時分,太師睜眼,九隻太碑石杯凌空飛來,懸浮在他面前,八角壺也慢慢升起,只看那壺嘴便依次澆下瓊漿款款流入杯中。太師舉杯飲下,津津有味道:「這第一宮飲下,心安神定,青絳宮真人就好了。」又舉第二杯飲下道:「這第二宮飲下,腎氣固本,丹元宮真人就好了。」再依次舉杯飲下,回味道:「這幾宮飲下,肝膽輪囷,蘭台宮真人就好了;肺腑清妙,尚書宮真人就好了;脾氣和暢,黃庭宮真人就好了;膽壯心雄,天靈宮真人就好了;小腸清順,玄靈宮真人就好了;大腸安凈,未盡宮真人就好了;膀胱平下,玉房宮真人也就好了。」兩位石女看得是目瞪口呆,暗相驚異。石女忍不住問道:「真是奇怪了,太師說的這幾個真人是誰?他們卻在何處?」太師放下石杯,抬手一揮,酒器落在桌上。見石女疑問,太師笑道:「九宮有九個真人,也叫作真元,他們乃是心、腎、肝、肺、脾、膽、小腸、大腸、膀胱,就在你的體內。」石女更加駭然,問道:「小婢孤陋,卻不知太師飲的什麼?為何每飲一宮它們便好了?」太師道:「這便是芃桃葉子化成的玄津,上https://m.hetubook.com.com三辰少飲能使九宮脩久,下三辰多飲則使九宮聰察,九宮久察,方可修養三命。」石女又問道:「太師,三命又是什麼?」太師頷首笑道:「除了為師亘古永生之外,你們皆有壽命,上壽與眾星同歲,中壽與山河同歲,下壽與凡類同壽,三命有極,所以才要供養九宮,而飲此物,便可得也。」石女不解,問道:「只有太師亘古永生,這永生卻是多少壽命?」盤古笑道:「壽命長遠之數,不能窮盡,沒有限極。」石女又托腮問道:「小婢不懂什麼察察、久久的,只有一事不解,太師既已亘古得永生,卻為何還要飲此物?」太師大笑道:「為師不過品玩而已。」石女笑道:「果然深奧又奇妙。」太師哈哈大笑道:「還有更奇妙的,為師讓你們看看來。」
一時雷電交作,冷風驟至——聲若天裂,勢如地崩,「嘎」一聲霹靂巨響,轟隆隆似地動山搖;「嚓」兩條雷霆閃電,亮燦燦擦亮蒼穹。風起雲湧,風摧星羅棋布寒氣來;雲滿乾坤,雲迷霧鎖魔頭咆哮去。似銀河倒懸,不住傾盆流星雨;如天幕瀉下,一時孽海黑風。只教那天廷玉樓崩離析,諸神仙靈皆慌遽。
自此以後,二石女但見盤古太師不在宮中,便取來酒器自斟自飲,後來卻被軒轅尨和伏羲肱、笪殷晸看到,見者皆問石女道:「你們飲的是什麼?」誰料二石女早就把盤古說的「九宮三命」之語忘到腦後去了,也不知如何作答,只回道:「這是太師令我們用芃樹和桃樹的葉子做的玄津,叫什麼『察』和什麼『久』來著,真的是好飲么。」軒轅尨等便取來一品,味道各有不同,卻是美味。自那以後,他們便各在府中令童子們採集芃桃葉子,自己取來囲山天水泡製,竟出兩種飲品,一是茶,二便是酒,原來天界的茶酒卻是這麼來的。
再說天斗,幾日閑來無事,便在尨王宮偏殿內偷偷地將那枚照石取出來仔細端詳,他忽然厭惡起照石上映出的自己的相貌,越想越生氣,於是便去找軒轅尨問個是非。天斗出了偏殿,徑自往尨宮大殿奔去,宮中有其他師弟師妹,見他怒氣沖沖,也不知發生了何事,不敢招呼,只是望其項背遠去。快到正殿時,才發現尨王的宮殿已今非昔比了,遠聞靈鶴鳴嗷,玄音裊繞,近見幡旆搖曳,紫光祥雲,直鋪天際。天斗目睹此景,驚思道:「拂拂彩雲,霞光冉冉,紫氣漾漾,自東而至,這必是盤古太師滅寂之後所賜,看來封尨為王,確實乃是聖意,不然這宮殿為何突然變得如此巍巍峨峨。我萬不可衝撞了尨王,自招禍端,不如忍一時罷了,何必去找他?」天斗正要轉頭離開,又一想:「不可轉回,我方才趾高氣揚前來,此時再回去,豈不是讓人笑話?不管如何,我倒要問問尨王一個長短,他能將我如何?」想到這裏,又大步流星地朝大殿走去。
盤古與形天一直打到山谷的囲山下。兩隻商羊跑出來,其中一隻商羊擋在他們中間,急道:「你們本是一體,為何要這般廝殺?」盤古回道:「我出自於天,而她出自我,此番卻與我爭大。」形天也急道:「他雖出自於天,而我像天,形天者為大。」商羊橫在中間,插話道:「罷了罷了,以我看來,你們誰都不是最大,只有天道最大。」盤古與形天不約而同問道:「何為天道?」商羊望著他們道:「天道是理,理可順天下,順天下者為王,故而王者最大。我有一理,你二位大神若能以理取道,你們誰能說出這其中道理者,誰就為大。」盤古和形天停止打鬥,雙雙落地,同聲問道:「你且說來。」商羊抖了抖白鬍子道:「兩點一橫長,兩橫在中央,一豎立口上,二神必爭王。一點是泰陰,一點為泰陽,一橫到太一,兩橫有短長。豎者為太碑,左右坐陰陽,口上有二靈,陰陽不相讓。三界總歸一,尊者居天閶,兩羊站口上,聲聲念昊蒼。萬物始出一,真元自始黃,眾生好善行,來世到仙壤。」商羊說完,搖頭擺尾,只等他們回答。形天急得龍眼暴睜,卻半晌說不出來。盤古想了想道:「我知道這個理兒,你說的就是一個『善』字!」商羊點頭擺尾道:「善哉,善哉!昊天之道,止於至善,故而為善最大!」盤古得意地轉身,對形天道:「你我不必再爭了,我既知天道,我最為大。」形天不服輸,怒道:「其道無由,何足道哉!我要以力取道,贏者為大!」說完龍軀一抖,現出人形,長發覆面,袒胸露乳,左手執金盾,右手執大斧,連翻兩個筋斗,陰氣颼颼,斧聲颯颯,左右開弓氣沖衝殺向盤古,兩神廝殺起來,刀光劍影,斧如閃電。突然間,白龍一衝飛天,又旋沖直下,變成一個藍色光團,紫氣焱焱,飄至形天眼前道:「形天!你且住手!你本出自於我,卻反而與我爭大,此般無道之爭,久戰何為!陰陽有別,陽為至尊,你我便是爭出個勝負,又有何益?你乃陰氣,豈能為上?不如我現在就殺了你,你死之後,我自會御天。而你的元靈將輪迴到下一世,直到我將來去輪迴之時,方是你我後會之期。」形天聞說,怒不可遏,怒道:「你想殺我,怕是不容易!」不等她話說完,只聽一聲霹靂巨響,一道紫光便射向形天,她方舉起的利斧還未落下,一顆頭就滾落在地了。白龍現回人形,站在原地靜靜看形天之頭,二商羊見狀,大驚失色,目不轉睛地看著形天之頭瞬間便化為一顆五光十色的靈珠兒。其中一隻商羊跑來,用鼻子嗅了嗅靈珠兒,想吞食了它,卻被盤古喝止:「孽畜!不可妄動!」商羊害怕,退下幾步,便與另一隻商羊一溜煙跑進山谷深處,消失得無影無蹤。此刻,盤古呼口氣吹去,將那靈珠兒罩住,如困玄瓮之內,形天此時就覺飛身直下閻浮世界,剎那間,變成一個窈窕嬌嬈的女子,盤古揭起她的翠裙,端端正正地就將七道七色玄光,直入她數萬天年形成的豆蔻含葩的玄竅,形天只覺得心潮暖暖,對盤古心生愛慕,又覺腦門透進一股香氣,骨軟筋酥,縮作一枚靈珠兒。盤古深出一口氣,慢慢伸出雙手,只見那光芒四射的靈珠兒拖著一縷光絮飄落掌中,盤古將靈珠兒輕輕拎起,藏於軟玉紅香的袖子里。
過了很久,天鹿才起來,又見自己和神仙赤身裸體躺在一處香閣內,纏綿恩愛,極盡溫柔。一番雲雨,彼此倒也和諧,不覺得尷尬。之後,天鹿和神仙又去了園子里的長廊里敘話。神仙喃喃道:「如今你身體里已有了為師的元靈,這就已經準備齊全了,為師就要去輪迴,下一世里,你就是我的生母,我必誕生於太陽宮,你要切記保重。」天鹿溫柔道:「這話你先前也給我說過。」神仙又道:「為師離去,最放心不下的便是軒轅尨,若有機緣,你便要教化他,他若聽你便好,若不聽你,那就是他的終結了,也不能勉強。」天鹿道:「我當如何教化他?」神仙嘆道:「他必痴迷,偷食芃果而心生凡念,他若近女色,必致禍患,你當用不凈觀為治,唯望其能玄指一變,乃是三界之福。」天鹿聽到「偷食芃果,心生凡念」一句,大驚道:「那芃果不能吃?」神仙道:「那是禁果,斷不可吃!否則必墜入凡塵,輪迴苦海!」天鹿嚇得面如紙色,驚道:「本來好端端的,誰知道來個什麼仙婢,給我一隻芃果,我饑渴難耐,忍不住就吃了!」神仙忽然變臉,怒道:「你我情緣至此!快快離去吧!」言畢。抽身就走,天鹿哭喊,追著要留他,忽然一陣冷風吹來,天鹿被一聲炸雷驚醒,睜開眼睛,自己靠在太陽宮的玉階上,方知卻是一夢。
天斗見洞內卻不同,金爐寶香,紫煙裊繞,芬氣瀰漫,晶簾低垂,更有琉璃屏障。天斗又往前一步窺視裡間香洞,卻嚇得二石女連退幾步,天斗見二石女羽衣霓裳,俏環佩響,眼蒙蒙,捎帶一絲惱意,唇顫顫,掛著吁吁微喘。天斗已經目眩神迷,魂飛魄盪,男面望著二石女笑道:「方才是誰說我是賊來著?」二石女怒道:「你是沒眼珠子么,這裏可是尨王關押軒轅媓的地方,你是什麼人,敢闖入這裏?」天斗笑道:「我正是奉尨王之命來的。」軒轅媓聽說,急忙出來問道:「請問尨王有何旨意?」天斗望去,見二位石女含嬌斂態,清水盈盈,一雙玉臂護著軒轅媓,再看她,更是玉顏溫潤,驚鴻艷影。天斗不能自持,竟淫笑道:「我就是奉了尨王旨意來的。」軒轅媓見天斗這般情景,心下思道:「莫非他也偷食了禁果?今日前來必將褻瀆我,我豈能讓他得手而愧對太師。」轉而怒視道:「你豈敢侮慢太師,輕蔑尨王?莫非你要造反么?」天斗忽然調轉身子,以女身面對軒轅媓,嚇得二石女拉著她的衣襟戰慄不停。天斗邪笑道:「想我堂堂大神,擁有無上法力,豈能久居人下?你若開明,不如與我結為夫妻,待我取昏君而代之,封你為王妃,不知美人意下如何?」軒轅媓聞言,臉色大變,怒罵道:「無恥賊逆,妄想篡位!我本為太師御前天鹿,身負師命重託,膽敢褻瀆我者,必死無葬身之地!」天斗哈哈大笑,一歪身子又以男身對向她,厲聲道:「太師在何處?太師在何處?你可知道,如今就連太師的弟子們也奈何不了我,你一個弱女子又待怎樣?」軒轅媓怒道:「無恥之徒!你卻將三位師叔怎樣了?」天斗拱道:「我令他們去看守天門了!」軒轅媓斥道:「逆賊!膽敢妄為,就不怕尨王降罪於你?」天斗收斂笑容,怒道:「實話對你說,那尨王也是唯我是聽,又豈能降罪於我?今日你從也得從我,不從也得從我,你若敢拒我,今天你便活不了!」
漆黑中,太碑石、黑雲、空腔煙柱……
眾弟子與二石女齊聚太陽宮西殿禮拜盤古龍帝三日。跪拜禮之後,細心的伏羲肱發現,原本一直在太陽廟正殿盤古太師龍椅背後的靈獸天鹿卻不知去向,但是他並沒有在意。
盤古背北面南,閉目養神片刻,便開始摶力作法,二石女伴隨左右。盤古突然睜開眼睛,右手指著南方大喝一聲:「至尊出於南!」話音剛落,一道藍光射向南方,半邊天猶如被一道一望無際的白光撕開一條細長的口子。守候在此處的笪殷晸正在驚訝,卻見身後出現了一座天門,天門外有一顆碩大的星球閃爍著光芒,他驚奇地喊道:「太師,南天門開了!」盤古又指著北方喝道:「天下統于北!」依然是這樣驚奇和壯觀的一幕,北極星出現后,伏羲肱立即跪在突然出現的天門前,雙手高舉,他默默地望著壯觀的北極星道:「太師,中天門開了!」此時天幕已經徹底明亮,如一間掩著窗戶的漆黑的房屋被忽然拉開了窗帘,由南至北,從東往西,眾星光燦炫目,無邊浩瀚的宇宙布滿奇光異色的星雲,整個天彷彿瞬間都被擦亮了。
一日,尨王想去中天門遊玩,便叫天斗隨駕出宮,天斗帶天兵護駕。剛出宮不遠,便覺地動山搖,蒼穹傳來陣陣巨響。尨王喝令停下,驚道:「天動地搖,這是何徵兆?」天斗不知發生何事,東望西看,卻不見有何跡象。尨王又道:「速傳你師叔們前來!」天斗忙派兵卒前去召喚,不消一會兒,伏羲肱、笪殷晸、勾弋嘂匆忙趕來。諸神議論紛紛,但都不知發生了何事。就在諸神疑惑之時,突然看見位於太陽廟的上空出現一個黑洞,再細看去,黑洞下方出現了一個烏雲聚集而成的巨大的旋渦,並且有水像瀑布一樣傾瀉而下,衝到太陽廟殿頂。尨王大驚,喊道:「唉!這又是何故?眼看太師宗廟危矣!一旦有失,本王愧對太師也!」說完大哭起來。天斗見狀,輕蔑一笑,自去近處察看。伏羲肱等也近前仔細察看,過了一會兒,發現旋渦中有兩條巨型靈魚,紅魚朝正向遊走,黑魚則逆向遊走。伏羲肱對尨王拱道:「王兄請看,此兆兇險。」尨王驚道:「此主何兆?」伏羲肱道:「天極星將有巨大變故。」尨王不解,問道:「師弟,到底有何變故?可有化解之策?」伏羲肱道:「蒼穹顯現太極陰陽魚,乃是天廷權力將要更替的徵兆。」尨王聽后緊張起來,目光很快落到伏羲肱、笪殷晸、勾弋嘂的臉上,細細打量他們,三個師弟察覺尨王懷疑他們,也不慌不忙地望著尨王,這時候,勾弋嘂和笪殷晸不約而同地將目光落到天斗身上,嘴裏「哼哼」一聲,擠出一絲輕蔑和不屑的冷笑。
【鏡鸞更眺遠,看燭光搖曳,盈盈淚滴。墜落人間是何處,等歸一到天極。】
且說天鹿等了半晌不見盤古出來,側耳細聽,也不見動靜,便來到軒窗邊,從窗隙偷窺,倏忽見殿中有一少年,十分俊朗,身旁跪著一個女子,但見她翠眉朱唇,嬌面蠻腰,雙手加額,盈盈而拜,那手兒如玉筍,指兒纖纖嫩,一身淺藍綃紗翠裙,真是:【驚鴻一瞥明眸閃,一縷柔情醉銀河。】那少年挽起女子,女子嫣然展笑,嬌聲問道:「夫君別來無恙?」少年笑道:「就去輪迴,故造化你來,與我共度此生。」女子嗔道:「難怪將妾化為靈珠兒,一藏便是九千年。」少年笑道:「然,否則,焉能有這九天星宇?」說著二人相擁,逸樂非常。天鹿在窗外目不轉睛暗窺,又見女子問少年道:「初時夫君說我叫形天,此時妾當叫個什麼名字?」少年笑道:「軒轅姝涵。」女子依偎少年,笑道:「夫君壞矣。」少年問道:「我真壞乎?」姝涵笑道:「妾以戲言之耳。」少年嘆道:「我一旦入世,不久你便與我相見,再也不分離了。」姝涵噘起嘴兒道:「不,這就再不分離,讓妾侍奉夫君,何如?」少年笑道:「我還未入世,如何與你在一起,你我皆無仙體,豈能做夫妻?」姝涵問道:「夫君輪迴,入世後為誰?」少年答道:「乃是軒轅健。」姝涵又問道:「相貌如何?身在何處?我如何認得?」軒轅健笑道:「就是我這般模樣兒,在太陽宮裡,自是好認。」姝涵努著小嘴兒道:「只怕到那時,你不願相認,必棄我了呢。」軒轅健道:「我豈能自棄伴兒。」姝涵諦視良久,泣道:「妾既入世在前,等待夫君入世,此時當去何處安身?」軒轅健道:「你願去聖安星乎?」姝涵問道:「那是何處所在?」軒轅健道:「現在還未開闢,你可先躲入囲山,將來必知此地,我此番輪迴,必以我靈骨與鎖骨化兩男一女,一個為我保護神,一個為我大力神,一個為我護法神。我讓你去聖安星,便是那裡有一個叫洛雅的女子,是我鎖骨所化,她當收留你,秘密安置,你勿擔心,到時候你再尋機會,先來到仙界,知我消息,便來太陽宮找我便是了。」姝涵喜道:「妾願意。」說罷,只見少年一揮手兒,那姝涵便化為一團白煙,又突然衝出軒窗去了,而後騰空直上,度霧穿雲,不知去向。天鹿受了驚嚇,大叫一聲。再向殿內窺去,又不見軒轅健了,卻見盤古盤膝坐在榻上,閉目養神。盤古笑道:「叫你不要偷窺,你偏要看見,還不進來?」天鹿只得進去,低頭不語。盤古道:「莫怕,為師不怪罪你,你既已看到,那便是軒轅姝涵,將來帝后是也。」天鹿跪謝不遑,盤古扶起,摸其粉額而嘆道:「唉,為師本不該如此,但只怕機密泄露,不可不防。」說著又抬手一揮,只見灑下一抹金光,天鹿便不記得剛才所見了。盤古又推了她一把,大聲道:「你去吧。」天鹿被推撲地,起身再看,發現自己已在大殿之外了。
【黃龍浮柱,玲瓏映耀。雕甍畫棟,室宇穹崇,若隱現玄台之嬌鳳。】
星移電掣,不覺又是一年有餘,這便是太古二年。
天鹿走了幾步才知道自己在橋上,眺望四周,又隱約看到了一處樓宇。天鹿感覺自己走了很遠的路,又乏又渴又餓,看著手裡的果子,就想吃了它,轉念一想又不敢,猶豫片刻,自言道:「他們都能吃,我何故就不能吃?這可不是太師那太陽宮裡的果子,不如先吃了解解渴。」想到這裏,閉著眼睛就咬了一口,果然是清脆可口,天鹿三口兩口就將芃果吞下肚去了。天鹿覺得有些眩暈,在橋頭坐了一會兒,不到片刻,又覺得神清氣爽,心中思道:「我倒不如回去,太師若知我在外貪玩許久,定會怪罪於我。」心下這般想,便沒心緒起來,天鹿走下橋頭,一直朝前走,朦朦朧朧,卻不知不覺又來到了一處園門前,抬頭仔細一看,門額上有「軒轅健玄闕」幾個字,天鹿大吃一驚,正疑惑著,又見先前那個仙女跑了過來,問道:「姐姐怎麼又來了?」天鹿不知如何應答,正要轉身,又見一個神仙朝這邊走來,仙女暗叫一聲:「不好!師尊來了!」說完便往後一閃,躲過去了。
【小澗流出玉泉,香徑引來天籟音;】
盤古已經完成造天,他在太陽宮休息了七日。
尨王見石女不言不語,遂以為她是芳心已動,於是淫|情勃然,終於按捺不住,直接就將她抱上綉床。石女被尨王褪下小衣,見她雲鬟霧鬢,玉膚花貌,下身光潔如玉,越發不能自持。尨王自出世以來,未曾經過什麼風流情節,怎奈欲|火中燒,遂舉起金蓮,直赴花蕊,不料這一猛入,只聽「咯嘣」一聲脆響,倒像是什麼東西撞碎了金蓮,一時疼痛難忍,呻|吟著連忙爬起。尨王大惑不解,掰開石女玉股,再細看去,方知那妙處竟無一隙可進,活脫脫一個實物兒。尨王又羞又惱,暗思道:「怪不得她叫石女,原來是個不能淫的東西!」尨王站起,轉身便天衣加身,對石女大聲道:「你們兩個就去太陽宮為太師守靈吧!」說罷憤憤而去。石女見尨王發怒而去,也不知發生何事,只好穿好雲裳,急匆匆出去了。為何這裏尨王說守靈?原來盤古滅寂,既不是凡人,也就不能說他死了,但也不能說他活著,因為盤古確實消失了。那麼,為何又叫做守靈?故而,此「守靈」非凡間所說的守靈。盤古滅寂之前,曾對諸神說過,他將來要輪迴到下一世,歸一之後便會重返天闕,所以,他們要守的便是盤古再次歸來的元靈。
盤古踱步暗思:「看來我這個弟子軒轅尨已得我真傳,這宮殿造的卻是個好模樣。」不知不覺便又到了前院。此時,軒轅尨所造的弟子天斗正與幾個仙婢炫耀法術,一會兒變化成琪花,一會兒變化成瑤草,一會兒又變化成芃樹,一會兒又變化飛龍,但凡他見過的,盡數可隨意變化,惹得幾個仙婢又笑又跳的,卻不知盤古就在身後。天斗念了一聲口訣,搖身一變,變成了盤古的模樣,仿著盤古的聲音道:「爾等見了本尊,焉能不跪?」幾個婢子嬉笑著跪下,異口同聲道:「拜見太師!」天斗正欲說話,突然見盤古就在婢子們的後面,一時嚇得六神無主,竟然變不回去了,於是惶惶然地跪下道:「弟子叩見太師!」婢子們這才反應過來,回頭一看,見是真的盤古來了,各個嚇得爬起身,朝宮裡逃去。盤古微怒,一言不發,只是伸手一指,天斗便現回本身。天斗跪在地上,戰戰兢兢,頭不敢抬。婢子們逃回宮中急報于軒轅尨,軒轅尨忽聽得盤古駕臨,嚇得出宮去迎,飛奔不及。
四位弟子跪拜,而後畢恭畢敬立於天階下。盤古睜眼環視,才慢悠悠地對他們道:「如今這造天的事情已經完成了,不久之後,九重天即成億萬大千世界,三界最終將成就於後世。為師遙感機緣已到,這就去輪迴了,為師走後,將有眾神爭天帝而戰事不斷,你們要代為師守護天宇,各自珍重。」眾弟聞言大惑不解。軒轅尨出列,作揖道:「太師,弟子不明白,既然世界已經成了,太師為何要離開我們,而去所謂的什麼輪迴?」盤古嘆息道:「為師雖為昊天之元靈,但仍然脫離不了涅槃的命運,所以為師要輪迴到下一世,在那一世建造一個太平三界。到時候天廷始成,諸事待興。為師滅寂之後,你們要在這裏守護,不可怠慢。」四弟子和二石女無不驚訝,面面相覷。唯有軒轅尨的弟子天斗在一旁左右環顧,看似側耳聆聽,卻心不在焉,頗有狼顧鳶視之狀,天斗思索道:「涅槃,涅槃,原來盤古太師要去世了。」他忍不住偷看盤古一眼,而後又偷窺盤古的龍椅,這一舉動卻引起坐卧在盤古龍椅之後的天鹿的警覺,天鹿高聲鳴叫三聲,盤古心下明白,他瞥了天斗一眼,閉上眼睛不再說話。天斗知道盤古有所察覺,知他所思,所以覺得羞恧,便不敢正看,卻時不時地偷眼而覷。
六十天年後,天界天甲年。
【一笑勝百媚,凝眉傷萬春。】
尨王又入園中,又見遍地琪花瑤樹,尤其那些樹木,分明眼熟,不覺心中暗思道:「這不是太陽宮中的芃樹嗎?我怎麼會在此處?」想到太師臨走囑託,他也不敢駐留,就想走出去,頓時兩腳酸楚無力,只得在階磯少坐片時。不一會兒又覺得腹中飢餓,越發難忍。抬頭看去,見滿目皆是翠色|欲滴的芃果,十分脆嫩,尨王忍不住伸手去摘,卻忽然想起盤古曾說此芃果不可食。此時見了芃果,飢餓更甚,哪裡還顧得上這些,心中https://www•hetubook.com•com思道:「只是一枚芃果而已,能奈我何?焉知太師不曾獨享?」思罷,三口並兩口就吞下肚去,頓覺飽腹,精力充沛。
軒轅尨封閉了太陽宮,改稱太陽廟,又宣布天界改元,稱太古元年。
泰初,宇宙猶如密封的空間,充滿陰陽大氣,又如一條紅魚和一條黑魚抱成一團,形成一個巨大的旋渦不停地逆向旋轉。茫茫宇宙,黑暗就像暗蒙蒙的廣袤無邊的海域,此時顯得神秘而安詳。在混沌的、一處像鏡子般平滑的黑魆魆的地面上,矗立著一方純藍色的寬三百米、高九百米的長方形巨石。巨石表面透出一抹銀色,周邊錯綜盤繞的石紋構成了類似龍鱗片、祥雲以及相互對稱的陰陽魚形等圖案。
言歸正傳。卻說這酒器在二石女手中時還能散香,但到了元真童子的手裡,卻不能散香,僅能斟酒了。天斗端起石杯,也不敬三位師叔,獨自連飲兩杯。接著,天斗端起第三杯酒,高高舉過頭頂,斜視三位師叔,厲聲道:「我奉尨王之命特來為你們餞行,望你們不負尨王重託,鎮守天門,抵禦六魔!」伏羲肱和笪殷晸急忙下跪,雙手高舉,準備接酒,只有勾弋嘂怒不可遏地背過身子,站立在原地不動。天斗忽然調轉為女身,對著跪地的兩位師叔,嬉笑道:「且慢接酒,此酒豈能敬三位師叔,豈能忘了太師在上之靈?我特以此酒敬太師,太師有知,定會保佑三位師叔凱旋!」說完,隨手將酒潑到地上。伏羲肱和笪殷晸面面相窺,舉起的手慢慢放下,而後搖搖頭站起身來。勾弋嘂見此情形,大怒,破口罵道:「呸!你這個大逆不道的賊子,當我不知,你窺視神器久矣!只要有我們在此,你就休想篡逆!」天斗勃然大怒,摔下杯子,怒道:「我忍你很久了!今天我就替尨王殺了你這逆賊!」言畢便拉開姿勢準備出招。這時卻發現石杯落下,然而並未著地,反而慢慢升起,懸浮在天鬥眼前,接著又冉冉散開一陣香霧,突然一條黃龍破霧而出,騰空飛起,朝他憤然咆哮,天斗未曾見過這般情景,出掌一擊,卻發現毫無法力,再出掌擊之,仍無法力,天斗無奈,又怕諸神看出破綻,也只好悻悻作罷。這時,黃龍又復變為石杯,落到童子的酒器玉盤中。天斗對三位師叔道:「我不與你們計較!是尨王讓你們去抵禦六魔,又不是我下的令,你們去也好,不去也罷,與我何干!」說完便下令回宮,甩袖而去。諸神無奈,只好領兵開拔。伏羲肱帶五百天兵奔赴元天門,笪殷晸帶五百天兵趕往中天門,勾弋嘂帶五百天兵前往西天門。
尨王見天斗憤憤離去,知道他心中有怨氣,也只好作罷。唉聲嘆息一會兒,他忽然又想到伏羲肱所說的「天將易主」,於是耿耿於懷。尨王心生一計,暗思道:「若說篡位者,我這幾位師弟倒有嫌疑,不如將他們三個打發出去鎮守天門,今群魔入侵,正好叫他們去禦敵,若他們擊敗群魔,則我無外患也;若他們被群魔殺害,我亦無內憂矣。」想到這裏,尨王嘴角揚起,露出一絲得意的微笑。尨王見諸神焦急萬分,他慢慢起身道:「你們不必怕魔天王陰靈,本王早有禦敵之策。昔日,天斗敬獻給本王三千天兵,如今各分給你們五百,你們領兵去鎮守天門吧,如此便可抵禦群魔入侵。」伏羲肱拱道:「王兄,大敵當前,何故分散兵力?那魔天王陰靈自西極星而來,必攻我西天門,若我兄弟三人分兵去守天門,區區五百兵力如何抵禦?再者說,我們都走了,若王宮生變,何人來勤王護駕?」笪殷晸與勾弋嘂附和道:「二師兄所言極是,請王兄三思!」尨王不耐煩道:「本王也頗懂用武,你們又何須多言?若你們三人都去了西天門,魔天王若分兵進攻元天門、中天門、南天門,那將如何是好?」伏羲肱急道:「王兄!群魔自西極星而來,必攻西天門,那元天門、南天門、中天門相距甚遠,群魔豈會捨近求遠?王兄請三思!」尨王怒道:「不必再說了!本王心意已決,你們去禦敵便是了!集結天兵于宮外,本王稍後便來餞行!」伏羲肱等雖然心中有一萬個不願意,但念在盤古太師留下的旨意,只好遵從王命。
盤古坐在玉案中間龍榻上,問道:「你們都看到了么?」眾神只顧觀看,早已入迷,皆不答話。盤古搖頭笑道:「你們皆為凡神,無大道真身,不能絕塵于外,如此貪戀聲色,早晚都會滅寂,又豈能長久!」眾神一聽此言,臉色一驚,目光慌亂地投向盤古。其中一芃神急問道:「龍帝,何謂絕塵?何謂聲色?」盤古認真道:「不染一塵方仙骨,五色靈光護真身。你們雖為仙靈神獸,卻也難絕塵世慾念,我料你們將來必會墜入五行,輪迴于塵世。」盤古的聲音如穿雲裂石,驚起梁塵,如霧般降落在他們身上,眾神皆掩鼻,看樑柱落下灰塵,露出厭惡的神情。二商羊同聲道:「龍帝,我有天須,可以絕塵。」二商羊一抖長鬍鬚,長須越來越長,如白練般在宮內橫掃一氣——瞬間,宮內的塵土都消失了,一切都恢復如初,如明鏡一般。芃神、桃神、天鹿皆驚訝不已,目不轉睛。盤古沉吟道:「只是,若心中有塵,又何以掃除?你們要這無用之物做什麼?」盤古伸手一指,二商羊的長鬍鬚就不見了,眾皆看去,原來商羊的鬍鬚變成一把帶柄的工具,柄的一端便是商羊的長鬍鬚,二仙女看著手中的這個工具,又看看盤古,奇怪問道:「龍帝,我們手中的是什麼?」盤古道:「此物叫作拂塵。」二仙女又問道:「什麼是拂塵?」盤古道:「仙界本無垢,唯有心頭塵。身為仙人,當凈心修真,時時拂塵,以達凈眼三昧。」二仙女似懂非懂,不再言語。此時,商羊嚷道:「還我天須!還我天須!」盤古正色道:「你們既已染塵,只等那機緣到來,你們便要輪迴界下,但有後世之嗣續,在界下繁衍,等它們走出苦海,我再還你二神的天須。」其中一商羊不解道:「它們何時才能走出苦海,你又何時能還我天須?」盤古道:「你們那界下的後世之嗣,也有這般長須,出自山谷,攀走岩上,只等它們的長須垂地之時,方是走出苦海之日,那時,我自會還你二神的天須。」商羊急道:「我們要下界去,不在這世界了!」盤古聞言,大聲笑道:「你們已在世界中了,又如何離開世界?」芃神、桃神、商羊、天鹿驚看去——宮殿、仙女、酒肴等早就消失了,他們仍然在囲山的芃、桃樹下,而盤古卻手裡捏著一片芃葉,望著他們微笑。芃神、桃神、天鹿看二商羊,卻不見它們的天須了,於是哈哈大笑,二商羊扭頭就往山谷中跑去……
不知過了多久,一切在剎那間寧靜下來,灼灼紅光猶如塵埃,席捲滾滾彩雲湧向太碑石上方。在陰陽二氣的運轉中,孕育出一個元靈——太。他化成人形,自稱昊天盤古,獨居一方聖境。盤古歷經九億九萬九千九百九十九「天年」的修鍊,終於生成這一方巨大的太碑石,盤古雙目緊閉,安靜對坐于太碑石下。
【更見樓檻清清映玄池,靈花瑩瑩依楯軒。】
【秋波之焰焰兮,千嬌百媚;】
【玉肌花貌,宛現美仙;嬌容媚顏,恍臨瑤台。】
軒轅尨來到盤古面前,撲通一聲跪下道:「不知太師駕到,弟子未曾遠迎,還望太師恕罪!」盤古斜睨天斗一眼,又看著軒轅尨問道:「那個就是你造出來的弟子?」軒轅尨回頭一看,見天斗跪地戰慄,知道他又闖了禍,便慌忙答道:「太師,他正是弟子所造,名叫天斗,可是劣徒沖犯了太師,請太師發落。」天斗心急如焚,不知所措,心裏止不住突突直跳。盤古冷笑道:「你起來吧。為師看他學得一身好法力,這都是你的功勞,為師卻為何要懲罰他。」軒轅尨起身,轉頭望著天斗道:「你還跪在那裡做什麼?還不過快來叩首謝恩!」天斗聞言,爬到盤古腳下連連叩首。
天鹿被這神仙撞見,卻不知所措,留也不是,走也不是。神仙近前,天鹿仔細一看,心裏暗暗吃驚,尋思道:「這個神仙,怎麼看起來像太師,但仔細看又不像太師,似曾相識,似是而非,這到底是怎麼了?」神仙看著天鹿道:「天鹿,你怎在這裏?」天鹿驚詫道:「敢問師尊,你怎麼認得我是天鹿?」神仙笑道:「我怎麼就不認得你?你就是天鹿,我就是你的太師,莫非你忘了么?」天鹿也覺得奇怪,隱隱約約又覺得合理,眼前的這個神仙,正是自己的太師。天鹿立即拜道:「太師,你怎麼看去和原來不一樣了?」神仙扶起她,笑道:「靈體在不同世界各有不同模樣,然而元靈無論在哪裡,卻和原來是一樣的。你看,為師在太陽宮時是你記得的那個模樣兒,如今輪迴到了這裏,就不是你記得的那個模樣兒了,但是為師還是為師,你可明白了?」天鹿似懂非懂,覺得似有些道理。神仙接著道:「你若不信,且看看你自己,是不是和原來是一樣的?」神仙手一揮,眼前出現一台水鏡,天鹿怯生生地向前,對著鏡子一看,竟然自己也嚇了一跳,掩面驚道:「呵!這個是誰?」只看鏡中的自己素服淡妝,桃腮杏臉,嬌嬈嫵媚,裊裊婷婷。神仙道:「你不是天鹿嗎?」天鹿接道:「我是天鹿,可鏡子里卻不是我。」神仙笑道:「這分明就是你自己,你卻說不是。為師問你,你的宮殿在何處,你為什麼在這裏?」天鹿道:「我的宮殿?就是太師所在的太陽宮,我本來是出來玩的,可不知怎地就到了這裏。」神仙道:「這裏就是太陽宮。」天鹿道:「我怎麼不知,才出去一會兒時間,怎麼全都變了?」神仙笑道:「一點兒變化都沒有的,只是你不記得了。」天鹿半信半疑,問道:「莫非是太師已經輪迴到了這裏,我也跟著來輪迴了?」神仙道:「為師還未輪迴,有一些事還未準備好,不過馬上就好了,為師就要去輪迴了。」天鹿還在疑惑,抬眼看神仙,目光相遇時只覺得心頭撞鹿,羞暈不行。神仙拉住她的手邊走邊道:「你是我的佳人,才出去一會兒,這些你都忘記了。」天鹿好像記起來什麼,身子一軟就倒在神仙懷裡,目光溫柔,滿懷愛慕,不一會兒又覺得睏乏,竟然迷迷糊糊睡著了。
天斗停下站立,尨王以為天斗怯戰,於是羞辱道:「劣徒,為師可造化你,也能滅了你,此時我若不殺你,便是愧對太師!」說完飛起一掌擊出,只見三道藍光齊刷刷射向天斗。天斗手握照石,紋絲不動,尨王見狀大驚,天斗突然展開手掌,照石射出一道青光,尨王便顯出原形,一條青龍騰空而起,咆哮著再度向天斗撲來。天斗不慌不忙,只是用力擊出一掌,數道紫光如刀劍般劈向青龍,只聽一聲哀號,青龍的頭墜下,隨即龍身化為一枚靈珠,被天斗迅速收起。
盤古元靈是陽,此時的他彷彿一團藍色火光;而陰的元靈則是一團銀灰色光團。他們顯出人形來,盤古頭頂一輪靈光,身旁站立著一位女神,頭頂一輪紫色光圈。女神環顧四周,見盤古立在側,驚奇問道:「你是誰?」盤古聲如洪鐘道:「我是盤古。」女神疑道:「你看不到自己,如何為自己取得名字?」盤古一笑道:「我能看見自己,也能看見你。」女神低頭一看,自己果然不是一團陰氣了,而是有形有體的,她抬頭看看盤古,發現他和自己是一樣兒的,便問道:「我們是什麼?」盤古笑道:「看形體,我們是『人』形,就叫『人』吧。」女神又問道:「我們在何處?」盤古笑道:「在寰宇蒼穹。」女神奇道:「何謂寰宇蒼穹?」盤古笑道:「你且看,我們頭頂各自的靈,你一個我一個,按這形體,寰宇蒼穹就叫『天』吧。」女神又問道:「你為何叫作盤古?」盤古沉吟道:「天未形成之時,我就是那大氣,盤旋于寰宇之中,修鍊不知多少時日,才有了這方天極星域,故而我叫作盤古。」女神笑道:「如此說來,既然我像天,那我就叫做形天吧。」盤古笑道:「那就叫你形天吧。」陰的元靈發出女聲道:「天下我最大,我要做天下的神,今後你要侍奉我。」盤古一愣道:「我是天帝,你不能指使我。」盤古是陽的元靈,彷彿一團藍瑩瑩的火光,他大聲道:「我是昊天盤古,我最大。」而陰的元靈則像一團銀灰色的光團,她亦毫不示弱地道:「我就像天一樣,所以我是形天,我為大。」盤古不悅,發怒道:「天道唯一,尊無二上,昊天之下,唯我最大。」形天咆哮道:「道無常形,強則為王,寰宇內外,唯我至尊!」盤古怒道:「先出者為大!」形天大吼:「後來者最大!」盤古道:「長幼有序,陰陽有別,你為何顛倒是非?」形天回道:「貴賤有等,後來居上,你果然是非不分!」二靈相爭,難分高下,他們就像兩團巨大的火球,時隱時現,忽上忽下,忽左忽右,風馳電卷般地互相追逐,併發出巨大的聲響。不一會兒,一切似乎又平靜了,出現兩個一動也不動的披著光暈的人形對峙在太碑石旁,他們爭論著,越發激烈,彼此相持不下。一瞬之間,他們又變成一條五爪白龍和一條四爪黑龍,翻騰跳躍,盤旋迴舞,具全身變化,有八面威風。黑龍追著白龍撕咬,盤旋抽掣,好生厲害,不停扑打白龍,白龍身體輕捷,轉動便利,其勢糾糾,狀若流雲蜿蜒,長有數千尺,騰掉於半空之間,見黑龍撲來,白龍噴出火焰射向黑龍,使它旋旋不得舒展。
恰在此時,伏羲肱、笪殷晸、勾弋嘂趕到,將天斗團團圍住……
【玉軟花柔,神來仙去,任淚濺玉梭。絳闕明嫿,望穿雕欄雲際。】
【逶迤之玉體兮,仙廷無匹;】
尨王見林中有煙霧起,更加疑惑,待煙霧散去,又看伏羲肱蹲在原地發獃。尨王喊道:「師弟,為何還不擒來?」伏羲肱猶豫片刻,又不好當眾放她離去,只好將她獻給尨王,他對尨王道:「王兄,此女子並不是太陽廟中的靈獸,而是昊天所造化的神靈,不如放歸。」尨王奇道:「既是神靈,為何隻身在此?」尨王見她依依弱柳,焰焰橫波,貌美無雙,已是魂不附體,遂又起淫心,問天鹿道:「你叫什麼名字,來自哪裡?」天鹿泣道:「小婢來自於天,無名無姓。」尨王看她頭飾華麗精美,猶如皇冠,笑道:「本王乃是天王,就賜你隨本王姓軒轅。『白』水鑒心,且出自『王』者,就賜名為媓吧。」天鹿跪道:「謝大王賜我姓名。」尨王道:「你且前來,讓本王看看你。」軒轅媓暗自慶幸保住一命,也不敢違抗,只得乖乖前去,尨王抬眼看去,不覺嚇了一跳,心中連連叫道:「怪哉!這女子好像哪裡見過,好生面熟!」尨王忍不住脫口道:「你不是那太陽廟……」話說了一半又咽回去,又見諸神盯著他看,只好改口道:「既然你也是神靈,就隨本王進宮吧!」尨王起駕回宮,一路無話,不題。
這一天,盤古來到囲山,極目遠眺,星辰燦爛,巨大的星球懸挂在眼前,蔚為壯觀。囲山上有青壁萬尋,下有碧潭千仞。二石女見盤古閉目養神,便雙雙飛去,看其霞綃霧縠,身輕若燕,宛似精靈。須臾之間,忽至岩巒間,看琪花瑤水,香風撲鼻,光彩遍天。第二天,盤古回太陽宮,靜坐于南殿太碑石下的龍椅上,開始翻轉雙手,掄打太極。二石女在旁,手持香籠。突然,從東西南北四個方向彙集而來四道金光,漸漸地融在一起,變成了一個灼耀的火球,並且拖著很長的如煙如縷的紫色光絲。二石女見狀,驚愕地叫了一聲,盤古睜開眼睛,火球冷卻了,盤古伸出雙手,火球變成了一隻碩大的圓球,璨若明珠,緩緩移到盤古掌中。站在旁邊的二石女驚奇不已,她們放下香籠,情不自禁地湊到跟前,仔細地看著這個如碩大明珠的透明圓球,色彩紛呈,再仔細看,圓球內竟含藏八十一星海,每星海內另有不計其數的星系,每星系又含藏不計其數的星辰,各組成如太極陰陽魚的圖案,璀璀璨璨,緩緩移動。
盤古造了石女和四位弟子之後,休息了七日。之後,盤古又傳授四弟子一些道術,他們學會了道術,便用太碑石下的碎石為各自建造出宮殿,還造出了弟子以及童子。軒轅尨為自己造了一名弟子,取名叫天斗,又為自己造了男、女童子各十八名。伏羲肱、笪殷晸、勾弋嘂三位根據自己的法力造出了屬於自己的宮殿,由於他們的道術都不及軒轅尨,因而無法造出自己的弟子來。四位弟子平時和睦相處,倒也逍遙快活。在第十日的時候,盤古召見眾弟子,對他們道:「為師欲創造世界諸星海,然後只等機緣一到,便去下一世輪迴,如此便可修得至高法力。你們幾個要團結和睦,到時候,自然會有後世之神造出眾神和萬物生靈,這大千世界必會興盛起來。」軒轅尨問道:「太師如何造出諸星海?弟子該如何協助?」盤古聲如洪鐘道:「當初,為師與形天爭帝,曾將這宙室稱之為天。因這天本來是渾然一體,非唯精唯一者不能治之,為師故而將她斬于北谷,其靈已與為師合二為一。你們不知天有九重,闕有九層,天道自然,一切皆有輪迴,而後九九歸一,方能更進一步,所以,為師就造化出八十一星海吧。」弟子們靜心聆聽,一臉似懂非懂的神情。盤古見狀,又道:「你們隨為師前來。」於是,四弟子緊隨盤古走出殿外,盤古笑道:「擺駕北谷囲山。」說罷,軒轅尨立即變成龍輈,勾弋嘂上前捲起輦簾,盤古登上龍輈,只聽勾弋嘂高聲道:「太師起駕!」話音方落,笪殷晸立即化為黑龍,駕轅朝著囲山的方向飛去,龍輈如游龍騰空而起,如光如雲,眨眼就到了囲山。
只說笪殷晸好不容易擺脫天斗糾纏,回到尨王宮,便怨氣衝天奏報經過,不曾想尨王早就聽了勾弋嘂的奏報,反而哈哈大笑一陣道:「本王這個徒兒果然長了本領,卻連你們也不是他的對手了!本王有愛徒如此,何憂之有?你們各自回去吧,他冒犯了你們,本王自會訓斥他。」見尨王毫不在意,笪殷晸甩袖而去。天斗有照石在手,越發知道了照石的威力,它幾乎是無所不能,於是天斗藉助照石的法力,為自己造了三千天兵,各個都武藝高強。為討好尨王,他將這些天兵安排在尨王宮中,成為尨王的衛士。
北殿更是絢縵,可謂奇觀,有高閣九重,階陛碧琳;耀眼金銀,珠光寶氣。台階兩側有九棵泛著白、紅、藍、綠、黃五種顏色的樹,一側叫作芃樹,上面結滿泛著紅光的果實,另一側叫作桃樹,上面結滿了泛著銀光的果實。台階上還有九龍浮雕,之上是一面雕飾螭龍紋的龍椅,龍椅后是天鹿,頭如麒麟,但長著如珊瑚狀的鹿角,閃爍白、紅、藍、綠、黃五色光芒。盤古走入角門,進南殿,登上九龍台階,坐上龍椅,順手將形天的頭變化而成的靈珠兒放入天鹿的口中,天鹿口中銜著靈珠兒,搖頭擺尾。
【繞廊楹桷,但見琪草瑤葩;】
盤古回到太碑石旁,他盤腿坐在石碑旁閉目養神,休息了很長時間。
雲轉氣旋,混然一體;煙蒸霧集,紫氣冉冉;驚雷震天,電光閃閃……
席間,尨王與天斗又暢敘片時。須臾,見元真童子又攜二童執酒器而來,才置於桌面,便見酒杯飛來面前,酒器自動懸起,逐一斟酒。天斗接著,細看,才發現這正是為三位師叔餞行時所用酒器。天斗問:「師尊可知道這酒器的玄妙?」尨王盯著他問道:「只是酒器,有何玄妙?」天斗道:「不然,弟子曾親眼看到,這酒器竟然能化身為惡龍,方才為師叔餞行,險些被它傷了性命。」尨王驚道:「哦?有這等奇事?」說完,轉身看元真童子,元真回道:「果然如此,弟子也親眼看到。」尨王疑道:「本王常用此酒器,從未見過它化身為惡龍,莫非是爾等的幻覺?」天斗道:「不見得,若是幻覺,為何眾人都親眼所見?想必這酒器也大有玄機。」尨王道:「只是一具酒器,有何可懼的。這酒器乃是太師所留,豈能傷自己人?徒兒莫怕。」天斗道:「我不怕它,只怕這酒器化為惡龍傷了師尊。」尨王笑道:「本王卻不信,即使它化身惡龍,也奈何不得本王,來,本王與你同飲。」天斗接杯一飲而盡,道:「不說此物也罷。」飲畢,酒器又自動滿斟一觴,尨王又接過,道:「權以此酒敬我徒兒,若那陰靈來犯,還望徒兒出手退敵。」天斗雙手接過道:「承賜瓊漿,願為師尊效死,若是那陰靈膽敢來犯,弟子將它滅了就是。」尨王心下疑懼,仍佯裝無事,頻頻敬酒,你來我往,對飲甚歡。尨王突然問道:「前些時候,你師叔伏羲肱說,天將易主,不知你如何看?」天斗見問,心下疑道:「莫非尨王疑我不忠?我可佯裝不知,而後表明忠心,切莫令他生疑。」天斗笑道:「想必是師叔怕那魔天王陰靈來犯,故有此言,師尊何必疑慮?」尨王嘆道:「就怕不是陰靈所致,而是這宮中之人啊。」天斗一愣,接道:「和*圖*書莫非是師尊擔心我那三位師叔會造逆不成?」尨王復嘆道:「人心難測,不可不防。」說完蒙袂飲酒,又偷窺天斗神情。天斗接杯飲道:「師尊何須擔憂,有弟子在此,我看誰敢作此妄想!弟子乃是師尊所造化,侍奉師尊絕無二心!」尨王聽到這話,終於釋然,忙道:「為師並非疑你,你何出此言啊?有你護駕,為師再也不會憂慮了。」天斗誓道:「弟子若有二心,太師天靈有知,必讓我死無葬身之地!」尨王道:「徒兒言重矣,何鬚髮誓,今日為師與徒兒乍會,不說不祥之語。」說罷,又傳斝飛觴,歡飲起來。
泰初,第八日。盤古養靜完畢,自去南殿探望護殿的四龍,行至殿門前,盤游在殿頂上的應龍少陰、燭龍少陽、角龍天聽、玉龍望舒見盤古駕臨,立刻顯出了人形,跪地迎駕。盤古心思凝重,欲言又止,只是望著他們半晌才緩緩道:「你們四個聽著,為師這就要輪迴去了,你們好生守護這太陽宮,不得怠慢。為師滅寂之後,除御座旁那天鹿的話之外,這天界眾靈諸神的話,你們皆不可聽從。」四人似有不解,面面相覷,應龍正欲發問,卻見盤古已不見蹤影。四人叩首,復化為龍身,低鳴一聲,各自飛過光門、望門、亞門、角門,盤旋在金殿檐翼上。
【地上有一方瑤池,仙霧瀰漫,色如水銀,香氣裊裊。】
二石女沉浸在壯美的天景中,還沒回過神兒來,盤古已經站在高空了,二石女與四位弟子不約而同跪在盤古腳下。盤古聲如洪鐘,道:「為師命令你們看守好天闕。」四位弟子同聲答道:「謹遵太師之令!」盤古又道:「二石女守護太陽宮,軒轅尨鎮守元天門,笪殷晸鎮守南天門,勾弋嘂鎮守西天門,伏羲肱鎮守中天門,你們各自鎮守一天年,不得有誤!」眾弟子叩首領命。
【如愁似恨,如夜雨春睡意;盈盈秋水,讓星光暗淡去。】
【秀雅玉面彎眉嬌,輕柔體態扶柳腰。】
話說尨王回宮,即安排二石女將軒轅媓安頓住在西香閣,軒轅媓只當尨王也是好心,未曾多想,暫住了下來。尨王卻不安分,他住的東殿正好與西香閣相對,軒轅媓一舉一動,盡收眼底。每時見軒轅媓于階廡進進出出,一彎玉臂挽絲帶,嬌蟬瘦腰凌波步,他一時竟欲|火燒身,不能自持。尨王知道軒轅媓並未吃芃果,哪裡懂得男歡女愛,只當她懵里懵懂。尨王再也不想出宮去察看,全將盤古太師囑託忘卻腦後,每日只管細思軒轅媓的窈窕風流,不出宮門半步。不消幾日,尨王便忍不住,火急火燎地往西香閣看她。軒轅媓見尨王駕到,已知其動塵念淫慾之心,本欲躲避圖個乾淨,忽又想起盤古囑咐之語,只好出去跪迎。尨王見到她出來,不等她跪,早就神魂飄蕩,恨不得撲個滿懷消消欲|火,怎奈被她輕盈一閃躲了過去。尨王心花怒放,笑道:「最近住得可好?」軒轅媓道:「謝大王關照,小仙甚好。」尨王得寸進尺,嬉笑著扶起軒轅媓,嗤嗤道:「本王見到你甚是喜歡,你如此姿色,獨守空閨,焉能受得寂寞?」軒轅媓故作不解,道:「大王這是何意?小仙一向如此,只是謝大王見憐之意。」尨王這才曉得她不知男女之事,越發壯了膽子,急命二石女出去,便攜了軒轅媓的手,同入卧房。看衾裯床縵,玉錦緞香,更有清香撲鼻,尨王抱軒轅媓置於膝上,仔細端詳其容貌,越覺她嬌柔美艷。軒轅媓不懂,也不曾躲閃,任其褻慢。尨王神魂顛倒,越加大胆,竟撩開她衣襟,見其肌膚雪白,瑩然如玉,探撫其胸,柔滑如脂,不覺心蕩神搖起來。
尨王起身,正要行走,突然又見自己站在太陽宮南殿,正對著盤古的龍椅。尨王大驚,細思道:「怎麼可能?我分明帶諸神才出聖殿,如何又在這裏?」疑惑間,只聽見一聲鹿鳴,又見龍椅背後有一個仙女,只看她——
【煙巒壁立峻峻,又鑿石磴曲曲。】
尨王越看此景越奇妙,不知不覺走了進去。諸神一眨眼不見尨王,都在驚疑中,伏羲肱心內轉道:「真是奇怪,方才還在我眼前,怎麼轉瞬就不見了?」尨王只顧往林中景象中走去,卻見一處斜堤琪樹,清泉洶湧,沒有盡頭,他只得縮身轉回,再往左邊走去,迎頭碰見高山,卻發現隻身站在峰頂上。尨王有些驚嚇,又要下山去,但卻挪不開腳步,尨王心如火燎,眼底昏花。正疑間,又見一個園子,自己卻已不在峰頂,而是站在園門前,往裡看去,園內廣闊,又有二十一座仙閣,循環錯亂,奇幻無比。
宇宙很偏狹,四方不足十萬光年,宙室就像一個細腰葫蘆,上天和下天各是暗沉沉的蒼穹,而中天就像葫蘆的腰肢,中間細長的一部分則是漆黑無比的黑洞。此時的宙室上天,猶如密封的、充滿陰陽大氣的空間,又像一個巨大的、逆向旋轉的旋渦,永無止息,而空間的形狀則像一個巨大的心房,心房頂部左右方位各有一個空腔,就像兩座直衝蒼穹的巨大煙囪,兩股滾滾煙柱冉冉升向太虛,左為白色,右為黑色,盤旋激射,何止千丈萬丈,這便是陰陽二氣。
【凌波孅步,嫵媚青春;裙襕飄逸,扶纖腰于階前。】
天斗從宮中出來,神情恍惚,心內轉道:「這倒是有些蹊蹺了,以往不曾對女色動心,為何此時卻情腸糾擾?我看尨王給我吃下的正是芃果,故而至此。」天斗好生煩悶,不知要去哪裡,只是東串西走,忽然間想起軒轅媓,酥了半晌,如痴如醉,停了一會兒,方才轉出王宮,直奔囲山。到了囲山又東張西望,見已沒個人影兒,就大著膽,朝囚禁軒轅媓的山洞走去。兩位天兵早就在洞門口把守,見天斗前來,慌作一團,也不行禮,放下戟盾就逃了。天斗來到洞門口,見洞內幽深,陰森可怖,心內思道:「將美人兒囚禁於此,豈能活命,我且去勸她隨我做個妃偶,若依著我,我便將她納入府邸,若不從我,我便取了她性命,免得她在此處遭罪。」想到這裏,便徑直入洞,曲曲繞繞走了一段,抬頭見洞門被玄封,就像是用水做的洞門,銀光閃閃,正欲施法破洞,倏地從洞壁兩側出來兩位天兵攔住去路,天斗大喝一聲道:「安敢放肆!」兩位天兵見是天斗,又倏地將身子縮回洞壁。二石女忽然聽到洞外一聲吆喝,有人走將進來,嚇得急奔進去。軒轅媓見狀,問道:「怎麼了?什麼東西,瞧把你們嚇得。」石女回道:「不好了,想必是天斗那賊進洞來了!媓姐姐,你速速去裏面躲一會兒吧!」軒轅媓急忙躲進裡間一個洞,急得心頭小鹿兒亂撞。二石女便站在裡間洞門口,這時天斗已經闖入。
〖天斗竊石篡位弒四神〗
盤古見天斗離去,一邊走一邊問道:「尨,你這個弟子,如何造的這般模樣兒,男不男女不女,此中有何緣故?」軒轅尨作揖回道:「太師,並非弟子有意如此,只怪弟子學藝不精,況且也是首次造神,故而就成了這副模樣。」盤古聽到這裏,停下腳步,若有所思道:「若未學得大法力,便不宜造生靈也,為師只怕你這個弟子性情反覆,將來給你惹下大禍!」軒轅尨大驚失色,急忙問道:「太師,已然如此,弟子當如何是好?」盤古道:「你自己多加小心,平日里對他要嚴加管束。」軒轅尨道:「弟子謹遵太師教誨!」盤古又問道:「尨,你這個宮殿造的甚好,可見你也不是學藝不精,只是你行事過於急躁,不能靜心而順其自然啊!」軒轅尨不知如何回話。盤古見他沉默,又問道:「這個宮殿叫什麼名字?」軒轅尨答道:「弟子豈敢自專,懇請太師賜名!」盤古笑道:「你叫軒轅尨,此宮就叫尨宮吧。」軒轅尨跪地謝恩道:「謝太師賜名!」盤古道:「你召集你的師弟和弟子們來太陽宮,為師有話要說。」軒轅尨正欲答話,卻不見了盤古蹤影。
盤古兀的睜開眼睛,向太碑石望去,太碑石中央飄出一縷搖曳不定,又如霧似煙、彩虹般的神奇光帶,時而動,發出射線狀的光芒,五彩繽紛;時而靜,顯出霧帳雲幔般的光線,逐漸形成碩大光環,一如游龍般盤繞于太碑石周圍。
【雕欄曲曲,畫棟巍巍,玉砌輝輝。】
【倩女縈夢,萬頭千緒,何庸寄塵憶。蕊珠宮裡,幾曾摧弦慟泣。】
大家興奮不已,同聲驚叫:「看到了!看到了!」盤古便縮回身體,站在他們面前,兩手一伸笑道:「你們看,這是你們想要的雲霧。」大家望去,見盤古左手掌心有一滴清亮的水珠兒,右手掌心有一滴黑亮的水珠兒,都開心地咯咯地笑了起來。天鹿問道:「龍帝,山下有芃樹和桃樹,它們不言不語,寂然不動,難道永遠是那樣嗎?」盤古想了想,搖頭道:「將來它們就不是那樣兒了,它們會開花結果,它們會繁衍蒼生。」天鹿央求道:「龍帝,我們想看它們將來的樣子。」盤古笑道:「好!看我來!」盤古搖身一變,一株芃樹和一株桃樹就顯現出來,碧綠的樹葉,樹榦又高又大,發出七彩斑斕的光芒,芃果和玉桃沉甸甸地壓彎枝頭,蒼翠欲滴……天鹿即上前,揚起前蹄趴在樹榦上,想吃上面的果子。盤古立即顯回人形,笑道:「原來你是想吃我!」大家又開心大笑。二商羊長須飄飄,如白綾垂地。其中一商羊望著盤古問道:「龍帝,世界大么?」盤古頷首道:「說大也大,說小也小。」其中一商羊道:「多大世界?」盤古撿起一片芃葉兒,笑道:「就像這個!」眾皆驚疑,其中一商羊急道:「我們想看那世界有多大。」盤古笑道:「也好!看我來!」盤古隨即將那芃葉兒拋了出去,芃葉兒在空中旋轉著,突然,只見一黑一白兩道閃光霹靂而至,那一片芃葉兒便伸展開來,變大,膨脹……金光四射,光芒散去之後,芃神、桃神、商羊、天鹿仰頭望去——盤古已立在芃葉兒上了,在雲霧之間肅然屹立。桃神驚嘆道:「啊!好個大世界!」盤古坐在芃葉兒上笑道:「你們都上來吧!也看看這世界!」盤古一揮手,眾神就如腳下騰雲,眨眼間就到芃葉兒上了。商羊搖頭擺尾道:「吾帝,吾帝,這是最大世界么?」盤古笑道:「你再看來!」商羊尚未反應過來,卻發現自己就在一座巍峨的、色彩絢縵的天宮內了……芃神、桃神、商羊、天鹿不由嘖嘖稱奇。盤古笑道:「我來設宴,與你們同樂!」忽然,一道紫光拂過,平地生出八棵通天大樑柱,破雲而上,樑柱有游龍盤繞,樓榭精瑩,華璫炫煌……一張炫煌玉案倏地出現在大家面前——上面擺滿仙果、酒肴;古樂響起,一群仙女從空而降,腰細驚風,振袖傾鬟,翩翩翔起,五色奇花如煙絮般紛紛飄落。
卻說盤古太師言畢,眨眼間就跳入這八角壺中,直到第二天才出來,這讓二石女大開眼界,又驚又奇。一日,二石女伴隨在盤古太師身邊,等他靜坐完畢后,便知他要跳入壺中了,說時遲那時快,二石女趁機拽住太師的衣襟,閉上眼睛一起被捲入壺中,直覺耳邊生風,呼呼墜入無底深淵,二石女驚呼道:「太師救我!」只聽見盤古道:「莫怕,莫怕!」又飄了片刻,方才定住。二石女睜開眼睛,驚愕不已,原來壺中竟有天地,好一灣桃花流水,玉橋天台,還有那瑤殿金屋,點綴珠簾綉幕,映襯著畫閣丹樓。看此情景,又像是一座太陽宮。石女驚問道:「太師,分明剛才進入壺中,為何卻還在這宮裡?」盤古太師見二石女痴態可掬,只是笑而不答,徑直往南殿,殿中情形與太陽宮南殿別無二致,高聳的太碑石和龍椅赫然在前,就連龍椅背後坐卧的天鹿也活靈活現。龍椅前亦有一張八角石桌,上有相同的八角壺,壺蓋頂上的紫龍嘴噴六色香雲。盤古伸出手,便見八角壺落入左手中,又伸右手,九隻石杯皆懸浮在壺前,龍口噴出的紫煙卻化成黃、玄、黑、赤、白、青六色神水,汩汩流入九隻石杯中,盤古逐一蒙袂飲盡,然後一揮袖,八角壺又落到石桌上,剎那間,九隻石杯竟變成九個仙女,裊裊婷婷,齊齊整整,在殿堂前翩翩起舞。二石女瞠目結舌,忍不住問道:「太師,小婢見此壺甚小,我們是怎麼進來的?卻又為何能容得下這太虛仙境?」盤古雙目微閉,笑道:「大中有小,小中有大,我中有你,你中有我,大千世界,萬象包羅。」二石女不解,疑惑地望著太師。太師又笑道:「為師問你們,你們雙目有這八角壺大么?」石女搖頭,莞然笑道:「雙目如何有那麼大!若似八角壺般大,那豈不是成了怪物?」盤古頷首,笑道:「你們的雙目還沒有這八角壺大,卻能容得下這仙界萬物,為師這八角壺又如何不能?」石女若有所思,然後道:「小婢明白了,小婢所見之處,皆在小婢眼中。」太師點頭道:「為師這麼一點化,你們也算是開悟了,你的眼界有多大,你的世界也就有多大。」石女又問道:「何謂大千世界,萬象包羅?」太師伸手,指著前面道:「你們再看——」二石女隨太師所指看去,卻發現自己又回到太陽宮中的南殿,而眼前的景象儼然不是在壺中天地的那種感覺了。石女驚道:「八角壺在何處?」盤古又指了指八角石桌,她們這才看到,八角壺就好好放在桌面上。
天鹿驚訝不已,定一定神,回想夢中那些情景,歷歷在目,處處分明,只是不解那些仙婢仙女神仙到底是誰,沉吟半晌,頓然大悟,暗思道:「原來是太師要輪迴去了,我于夢中已懷太師元靈,下一世太師歸一回來,我便是他的生母了。」又想道:「也不知如何是好,我怎麼擔當得起!」想著想著便掉下淚來。
二人盟畢,尨王喜道:「上酒!上酒!」說罷,酒器自動懸起,又滿斟兩杯飄到尨王和天斗手中。尨王滿斟一觴,笑道:「自今以後,一師一徒,一君一臣,福難同享,再無二心。」天斗道:「師尊過慮,徒兒斷不會負盟以負師尊。」尨王道:「今夕相對暢飲,極盡歡樂,但為師還有一問,不知徒兒可願實話相告?」天斗道:「師尊垂問,弟子不敢不從實回稟。」尨王疑問道:「徒兒乃是為師所造化,明知你的法力高深,但又聽說你法力大增,曾傷了你的師叔勾弋嘂,可有此事?」天斗心下一驚,暗思道:「既然尨王已經知道此事,我隱瞞反而不妙,不如承認下來,但那照石之事,絕不可透露,否則焉能有我安身之處。」思畢,天斗笑道:「確有此事,不過並非弟子惡意傷人,那日與師叔請教大法,實屬誤傷。」尨王又道:「徒兒何時有的如此大法力?」天斗道:「只是勤于修鍊,也不曾得大法。」尨王笑道:「徒兒法力大增也是好事,為師深感欣慰。但不知徒兒的法力究竟有多大?」天斗回道:「不瞞師尊,弟子的法力,目前已無人可敵。」尨王心頭一緊,佯裝大笑道:「哦?你若有如此本領,那本王何憂之有啊?」天斗忙跪拜道:「縱有本領,也是拜師尊所賜。」尨王連忙扶起,笑道:「免禮!免禮!」天斗坐起接杯一飲。尨王若有所思,心下漣漪四起,思道:「如此說來,我這個弟子已經法力無邊了,就是我與三個師弟也奈何不了他,有朝一日他若造反,我豈能安生,這天廷之主,豈不是被他竊奪。不如我用一計,讓他自投羅網,我若成功則我除一心頭大患,我若失敗則由太師在天之靈去懲治他,他橫豎難逃此劫!」思畢,尨王慨然道:「徒兒如此忠心,為師何惜一寶物,不如取來,與你同享。」天斗奇道:「哦?師尊有何寶物?」尨王轉身對元真童子道:「快去將那玄果取來。」元真童子退下,約莫一會兒便取來一盤芃果。尨王笑道:「這便是寶物。」天斗拿起一顆芃果,端詳道:「此物好生面熟,這不是太陽宮南殿的芃果么?太師滅寂前曾說,不得食用此物,師尊又為何取來享用?」尨王笑道:「此言差矣!此果非彼果。此玄果乃是太師秘藏,太師滅寂之前留給為師,讓為師享用,一可增法力,二可使長壽,如此便可長久坐鎮天廷啊。」天斗聽尨王這番話,竟信以為真,道:「既是太師秘藏之物,弟子豈敢享用?」尨王道:「今你與為師已經盟誓,為師又何惜一果?你放心享用便是。」天斗聞言,也不客氣,一口氣吞下兩顆。尨王如釋重負,笑問道:「味道如何?」天斗回道:「果然是玄妙至極,令人神清氣爽。」尨王笑道:「區區一玄果,何足掛齒,本王令宮中仙娥歌舞一曲,以助酒興。」天斗笑道:「這倒新鮮,願乞一觀。」
本來在悲傷和憤怒中的天斗立即喜出望外,他知道這是身上這塊照石給他增加了無上的法力。於是他又試了幾次,凡是被他指向的地方,無堅不摧。此時正在興頭兒的天斗幾乎忘記了自己身在何處,不停地試著自己的法力。
【近看,雲層錯落有致,高如峰朵,低如水漚;遠眺,星雲籠罩著淵淵穆穆之氣,猶如用巨斧經千萬年鑿穿而成崖之形;雲氣高低起伏,威稜橫天,彷彿用大刀經數億載削劖而就岏巑之勢。霞氣蒸蒸,光彩艷艷,煙波萬頃,星斗分明。真可謂是蒼穹之靈奇,玄天之妙絕。】
說起這酒器,原來也是有些來歷。這酒器是盤古太師之物,二石女常用此侍奉盤古飲酌。二石女與軒轅媓被尨王囚禁之後,這酒器便落入尨王之手,專令自己喜愛的一個名叫元真的童子持酒器于御前侍奉。酒壺與酒杯全是盤古采太碑碎石所造,特別是那八角水晶壺,空明儼若玻璃鏡,本為盤古靜坐時供奉在身邊的散香壺,上下兩個囊,都有六個面,有六條蟠龍,口中銜環,乃是壺耳,壺蓋頂上有一紫龍,龍口噴出六色煙霧,就像是一個細腰的葫蘆。二石女常見盤古太師閉目靜坐時面向此壺,周繞香雲繚繚,如光如絲,甚為壯觀。八角壺旁邊置有九隻太碑石杯,玲瓏剔透,金光焱焱。
【莫道此應通玄穹,誰知緣來有塵寰。】
天鹿出了宮門,卻不見了七彩光雲,她正納悶,忽見一群七彩靈蝶,其狀如葉,繽紛斑斕,自東飛來,忽而又往西緩緩飛去。天鹿非常吃驚,艷羡不已,心中思道:「我只見過太師修養時方有這些精靈兒,被太師喚作靈蝶,為何這裏也有?靈蝶所到之處,必有琪花瑤草,我就跟著它們去看看,到底去了什麼地方。」她一邊想一邊走,那群靈蝶兒也是飛飛停停,好像給她引路。直飛到了囲山南谷,在一塊平坦地面,忽然,靈蝶不見了,天鹿正吃驚,再一看,眼前出現一座瓊樓玉宇來,園外峰巒層疊,茂林修竹,又一個仙境所在。天鹿猶豫中,忽見一群靈蝶又飛了過來,輕盈畫一弧,又轉去樓宇處了,天鹿就跟著前去,眼前出現一座門樓,半開半掩兩扇粉色玄門,門上有一匾額,題有「【軒轅玄元】」四個大字,天鹿暗暗驚奇,思道:「我久居天闕,為何從未見過這個大園子?怕是太師的隱逸之所,太師從未說過此處,趁太師在太陽宮,我何不進去看看。」如此想著,才回過神兒來,就見那群靈蝶已往園內飛去了,天鹿放開腳步,追著靈蝶往園裡走去,經過一處迴廊,又見一灣清泉流過,兩岸芃花,一片晶瑩翠綠。天鹿喜不自勝,痴了半晌,遠遠望見前面一座縹緲樓閣,靈蝶卻飛過清泉去了,天鹿見身旁不遠有一座玉橋,便急匆匆上橋,追逐靈蝶去了。天鹿跟著靈蝶兒左轉右轉,拐彎抹角地走過幾處玉閣亭台,才眨眼間,靈蝶又不見了蹤影。天鹿正心急,尋找靈蝶去處,又見一座園子,玉扉垂下金絲銀絲,綴滿寶玉,似乎聽到有許多女子追逐嬉鬧,笑聲不斷。天鹿駐足細聽,確實聽得清楚,她吃驚道:「怪哉!這是何人的園子?莫非太師又造出許多神靈來么?」天鹿躡手躡腳地湊近園門,這時,那群靈蝶兒又出現在眼前,忽然從裏面跑出一個十四五歲的小仙婢,手中拿一把拂塵,追著靈蝶就去撲,邊撲邊喊道:「快來看啊!哪裡來的一群飛蟲兒,快來撲住它!」天鹿見狀,急忙躲到園門后,這時園門裡又出來一個仙女,年方十二三歲,天鹿細看去,不覺就直了眼睛:
盤古開始紀年,定這一天為泰初元年。此時的天色依舊是漆黑一片。盤古命令四位弟子各站在東、西、南、北四個方位,並說道:「為師以道法開天,自然而然,等那東、西、南、北四天閶形成,這世界即形成了。」四位弟子領命,各自去了距離太陽宮九萬九千九百九十光年的地方,軒轅尨在東方,伏羲肱北方,笪殷晸在南方,勾弋嘂在西方。盤古以太陽宮為中心,背西面東盤腿坐在太陽宮殿外的華表前,他雙目緊閉,二石女伴其左右。盤古周身有光霧盤繞,只見他雙目突睜,左手指著東方道:「萬物始於東!」只見一道金光從他身上遠射向東,漆黑中出現了閃電般的白光,好像天被撕裂來一道一望無際的口子,而在東方守候的軒轅尨看到眼前出現了一座天門,天門外還出現一顆碩大的星球,披著巨大的光暈,於是他激動地叫道:「元天門開了!」盤古接著又指西方道:「眾生歸於西!」https://www•hetubook.com.com依然是金光遠射西方,漆黑被閃電般的白光撕裂,勾弋嘂正在等待,只聽轟隆一聲巨響,他轉身一看,身旁出現一座天門,天門外也出現一顆披著巨大光暈的星球,他也興奮地叫道:「西天門開了!」此時的半邊天已經有了微微的亮光,由東至西,已出現了點點星光。盤古稍作休息,然後對身旁的石女道:「為師已造東極星與西極星,元、西二天門已開。現在,你二人隨為師前往天垓,為師要造南極星與北極星,等那南天門和中天門打開之後,這世界也就形成了。」說著又捲起二石女,隨著一道金光落地,眨眼間就到達了天垓,眼前一片幽暗深淵,但見:
天界眾星海還在孕育之中,直到泰初三年。
軒轅尨聽說盤古將要滅寂去輪迴,凄惻不已,於是問道:「不知太師此去,何日能歸來,弟子們在此守候。」盤古閉目道:「為師輪迴到下一世將成為三界之主,那時將脫離生死輪迴,不再有涅槃的束縛,從此成為亘古之神。為師此去輪迴,無有歸期,你們當尊軒轅尨為長,坐鎮天廷,封閉這太陽宮,切記諸事不可強求,順其自然方好。」軒轅尨聞言,更是泣不成聲,見盤古去意已決,只好攜眾弟子跪叩道:「遵太師旨意。」眾弟子抬頭的時候,卻見九龍石階兩旁的芃樹泛著耀眼紅光,大家的目光都被這一奇景吸引了過去。盤古見此,警告道:「這殿中之物,你們盡可賞玩,唯有那芃果不可食,若食此果者,在那三界形成之時,將墜入五行,輪迴六道,化為凡類,仙緣盡絕。」大家聽了都一臉茫然,但是心中也覺得害怕,見盤古太師望著他們,便又忙著跪地叩首。
尨王攜諸神轉過一處玉欄,又出一重園門,卻在階戺處看到一排仙樹,再細看去,仙樹中彷彿隱藏一處景緻,尨王覺得驚奇,揉揉眼睛,確實樹中暗藏一方天地,只見好一個瓊樓金闕如煙夢,玉所彤庭似霞宮——
卻說勾弋嘂去尋找天斗,宮裡宮外都不見他的蹤跡,於是就來到囲山察看,忽聞陣陣炸雷聲響起,甚是驚奇,於是就跟著聲響來到北谷,果然見天斗在這裏掄臂揮拳,左撲右打,威風凜凜。天斗也正打得起勁,卻不知道勾弋嘂突然出現在他面前。勾弋嘂大聲呵斥道:「好你個惡徒!此乃太師的聖境,豈能容你放肆?」天斗並沒有理會在平日里他都會畢恭畢敬的師叔,而是收手朝師叔走去。來到勾弋嘂面前,天斗抱拳道:「不知師叔前來,弟子失禮了。不瞞師叔,弟子近日刻苦修鍊,自覺已修成大法,故來此地演習。我素知師叔法力高深,無人能敵,若師叔看得起弟子,弟子倒願請師叔賜教,不知師叔可願與弟子過個一招二式?」勾弋嘂見天斗已拉開架勢,雙拳緊攥,怒目攢眉,咬牙切齒,怒斥道:「你是個什麼東西?敢在我面前放肆?你有何品第敢與我一爭高下?你若識相,就速速跟我回去,聽候尨王發落,如若不然,我只略施仙法,便立見死亡,叫你死無葬身之地!」天斗聞言,冷笑一聲道:「你也不過就是太師所造的小神,先我而出罷了,你當你有何殊奇?我雖為晚輩,然而就是不服,特來與你一比高下!」勾弋嘂怒道:「你真不知輕重!狂妄至極!」天斗冷笑道:「何來許多廢話?莫非怕我要了你的命嗎?」天斗說完,男身展開懷中抱月的架式,女身眉毛一挑,右手敏捷地向上一橫,又將身子一蹲,紮下馬步,又「啪」地一聲起一個飛腿,收右腿,微微轉回左腿,慢慢回過身來,又使一個金雞獨立,雙手抱拳道:「請!」勾弋嘂見他如此囂張,氣不打一處來,大怒道:「來吧!今天就讓我斷了我們的孽緣!」說罷便出拳打上去,只見你一拳我一掌,拳路所過之處金光射目,彩色炫人,開始還見得著人影兒,後來越戰越猛,只見白森森的光,光絲毫不漏護著全身,此時只看見一團白光在山谷間飛來飛去,幾個回合下來,勾弋嘂已精疲力竭,難以招架。
酒過幾巡,尨王道:「切勿只顧飲酒,今日吉時難得,我與你既是師徒也是君臣,況太師之靈在天,為師正好與你盟誓,然後暢飲未遲。」天斗拱道:「徒兒何德何能,敢與師尊盟誓,但師尊有旨,徒兒豈敢不尊。徒兒受師尊再造,生死無負,今日瀝膽傾心,在此盟誓,我願侍君如父,九死靡變,一節終生,倘若違背此盟,神天共殛!請受徒兒一拜!」天斗說完,跪地叩拜。
正當諸神暗自稱奇時,玄靈石門又隨著一聲巨響關閉,眼前的景象戛然消失,猶如虛幻。尨王疑惑不解,攜諸神又急匆匆地跨進望門,進入東殿。諸神看到九尺瑤台上有一顆碩大的泛著光芒的圓球,並且圓球在瑤台上緩慢地旋轉,底下有七種顏色的水流如小溪般流動。這是在盤古在時,除了石女見過,他們都未曾見到過的玄靈球。尨王等貼近玄靈球仔細觀看,見其中暗藏乾坤。諸神面面相覷,又湊近細看,見裏面有如太極陰陽魚圖案般的八十一星海在緩緩移動,每個星海都有數不清的星系,而且每個星系中都有數不清的星球。天斗暗思道:「果然是奇妙!」正要伸手觸摸,卻被尨王喝止:「徒兒勿動!」天斗吃了一嚇,忙縮回手,不解地瞥了尨王一眼,他那冷嗖嗖的目光讓尨王心中一顫,竟說不出話來,只是指著旁邊的一桿高九尺的金色柄杖。天斗順著尨王的手指看向金柄,只見柄上有細鏤銘文:「昊天龍帝御用,觸者即亡。」天鬥眼睛睜大,這才驚出一身冷汗。尨王轉身道:「東南二殿皆有異象,想必那西殿也不尋常,此地不可久留,你們隨本王去西殿察看,然後再作打算。」諸神緊跟尨王跨進亞門,進入西殿,只見九尺瑤台上竟多出一塊九尺玄石碑,色如黑墨,左右有九龍環繞,遠看如游蛟吐珠,但若定睛細看,則如蟠夔嵌壁,黯淡無色。諸神吃驚不小,近前一看,碑面上也有一縷銘文:「【昊天龍帝軒轅健之誕龍台。】」看到這裏,尨王臉色大變,慌忙道:「此地乃太師誕生之處,萬不可瀆擾,諸位速速出殿!」尨王率眾出殿,再次施法玄封太陽廟,並嚴令道:「無論是誰,不得闖入太陽廟聖地!」
盤古在龍椅上將腿盤起,雙手合十,頭頂上的十色光環逐漸擴大,將他整個身體都包圍了起來,眾弟子低下頭,不敢正視,又過了片刻,等他們抬頭看時,龍椅上已經空無一物,盤古已不見了。軒轅尨大哭一聲,眾弟子跟著大哭不停,二石女也跪地悲泣,痛不欲生。殿外的四條龍也躁動不安起來,它們盤繞著太陽宮長嘯悲鳴,盤古龍椅背後的靈獸天鹿也哀鳴不止,兩隻大眼睛長淚不斷。
泰初沒有時間概念,茫茫宇宙除了天極星,只有一片橢圓形的、被黑暗籠罩的空間,這就是天極星所在,也叫做宙室。
【輕盈淡雅,頻驚雁落魚沉;綽姿姝姝,傾國更傾天人。】
作者詞曰:
一日,軒轅尨在後園中閑步,見石女挎一籃桃子緩步而來,他見她走近,便叫住問道:「這是要給本王吃的么?」石女見尨王問她,遂欠身道:「正是送與大王用的。」他又笑道:「和你一起的那位婢子去哪裡了?」石女見尨王一改昔日威嚴,竟突然如此和藹,於是笑道:「她給肱、晸、嘂三位上神送桃子去了。」尨王笑道:「你們都叫什麼名字?我自出世便見有你們伴隨著太師,也未曾打聽過你們的名字。」石女含笑不語。尨王笑道:「本王問你話,你也不要怕,說說也無妨的。」石女低頭說道:「小婢名喚石女,她也名喚石女。我們兩個是太師造出來的,其他的我們也不曉得。」尨王道:「好個石女!這名字聽著不雅不俗,倒也好記。」石女莞爾一笑,放下籃子就站在一邊。軒轅尨目不轉睛地盯著她,暗思道:「太師造的婢子,怕也是和我一樣的真元真身。」石女見尨王直愣愣地盯著她一言不發,也不知道他怎麼了。尨王道:「你可願意陪本王到側殿,本王有事與你一談,不知可否?」石女聽他這麼說,笑了一笑道:「小婢謹遵王命。」尨王見狀,早已是春心波動,牽著石女的手就往側殿走去。剛進殿中便抱起石女亂摸亂親起來,石女也不知尨王在做什麼,只是覺得好生奇怪,笑道:「大王這是在做什麼?快放開婢子吧,只怕傷著了大王便是小婢的罪過了。」尨王哪裡還管這些,越發抱得緊了,急喘道:「這裏再無人來,你不要怕,本王看你也是有情人,可能樂從?如若你不見愛,本王亦不勉強。」尨王豈知盤古造石女時,用的太碑石下的碎石子,本就無淫心淫思,更別說淫慾,故而那石女只是低頭不語,傻眉愣眼地任其擺布。
尨王正在猶豫,忽聞勾弋嘂來報,道:「西極星海魔雲滾滾,正向西天門撲來。」尨王大驚道:「速召伏羲肱前來!」勾弋嘂忙派兵前往南天門去請。尨王自覺不妙,便派天兵將軒轅媓與二石女囚禁在囲山北谷。伏羲肱聞召急忙入宮,尨王道:「原本好端端的,哪裡來的魔雲?」伏羲肱閉目占算,突然眼睛一睜道:「王兄,太古二年時,太師宗廟上空出現旋渦,其中有巨型靈魚,笪殷晸投籃打撈一黑一紅太極陰陽魚,卻不曾擒獲,二魚化成靈珠向西飛去,今在西極星修得無上大法,二魚陰陽二氣聚合,化成陰靈,自封為魔天王,其道高魔重,可以戡天,西極星海已成魔界,從此將與我天廷為敵,從今以後,我仙界中人但凡修行,十有九不成,因遇魔障,慧根盡失。那魔王以西極星為魔天,日漸勢大,又自造陰魔、死魔、罪魔、業魔、心魔、惡魔六大魔統治魔境,一旦眾魔犯我仙界,天廷將不得安寧,此乃天將易主之兆也。」尨王聞報不悅,問道:「黑魚紅魚自何處來?如今卻陰陽二氣聚合,修成陰靈,自封魔天王來犯我天闕?這都是哪裡來的混賬東西,怎麼太師在時我也聞所未聞?」伏羲肱答道:「宇寰混沌之時,太師開天闢地,創造宙合及眾生,運行陰陽二氣,以太碑碎石造金、木、水、火、土五龍,又造東極、西極、南極、北極四星。魔,『磨』也,原是太師采太碑碎石之陽,取囲山化石之陰,溶為二氣運行於天,二氣又化為真元之珠,運行久之乃生水,水生太極陰陽魚,陰陽魚相互運轉而保護真元之珠,這才生出這天界萬物,它們確實出自太師之手,太師造天之後,此真元之珠又分化為二氣,陽氣歸於太碑,陰氣復歸囲山,久經修鍊而成陰靈。」尨王聽說陰靈眾魔來源於太師,又敬又怕,抱怨道:「我墜疑網,故謂是魔所為。既然他們都出於太師,囮育鴻天,想必那陰靈也應從善,卻為何是這般凶煞之物?」伏羲肱道:「這恐是天將易主之兆,如今那陰氣修鍊成陰靈,有通天的本領,或許得知太師滅寂,天廷有變,他欲成霸業,故而來犯啊。」尨王又驚又怕,在殿堂上不停徘徊,不知所措。這時,天斗也入宮來覲見,正好聽到伏羲肱的後半句話,還未等尨王問他,他就氣憤道:「伏羲肱危言聳聽,句句皆言這是亡國之兆,上次說天將易主,這次又說天將易主,分明就是他想篡奪師尊之位,難道師尊看不出來嗎?」伏羲肱鎮定自若,道:「你還有什麼要說的,你的心你知道,太師知道,我也知道。你又何必在這裏胡說?」尨王聽后,停頓一下,瞥一眼伏羲肱,然後溫聲和氣地對天斗道:「劣徒休得妄言,為師尚且對你師叔禮讓三分,你豈能當著我的面如此放肆!」天鬥氣急敗壞,一聲不吭甩袖而去。
※※※
一切彷彿都在忽明忽暗中扭曲、撕裂、變形……一切都在一種渾厚、沉重、詭異的聲音中出現,其中有陰陽二氣在旋轉中劇烈碰撞的轟鳴聲,也有雲起雲涌的嘶鳴聲,還有嗶嗶剝剝的碎裂聲,更有閃電交舛的霹靂聲……
【婀娜之容華兮,霄房無儔;】
【峰急轉而路又回,何異九天仙境。】
那仙女披羅戴翠,不像是個仙婢,倒像個小主兒,手裡也拿了一把金柄拂塵,急步走來,望著那小仙婢,小心問道:「飛蟲兒在哪裡?」小仙婢蹙眉,攤開雙手做了一個撲狀,嗔怨道:「剛才明明還在這裏的,只怪我這麼一撲,就撲散了,現在卻一個都不見了。」那仙女笑道:「我知道是你騙我出來的,小心我告訴師尊,非揭你的皮。」說著,嘻嘻笑了起來,仙女牽著仙婢轉身,一眼就看到了天鹿,不覺地驚叫一聲,天鹿也沒有躲處,只好站出來。仙女定睛問道:「你是誰?是從哪裡來的?」天鹿經這麼一問,也不知如何回答了,支支吾吾半晌才道:「我是從哪裡來的,我倒要問問你們是從哪裡來的?」仙婢掩口一笑道:「我們一直都在這裏的,你倒反問我們了!」天鹿疑道:「我久居天闕,從未見過你們,也不曾知曉還有這麼一個地方,莫非是我糊塗了?」仙女笑道:「姐姐快走吧!我們這裡是不許生人進來的,若被我師尊知道了,我們也被你連累了。」天鹿邊走邊問:「師尊?請問妹妹們,你們的師尊是何模樣兒?」仙女半袖掩面,撲哧一聲笑道:「你一個生人,打聽這個作甚?」天鹿正欲說話,抬眼一看,卻不見了仙女和仙婢,只覺得耳邊呼呼一陣風,自己也飛了起來,落地一看,又到了一處所在,一堵粉牆繞著一彎清溪,芃桃爭芳,竟聳出牆外。天鹿走進去,自言自語道:「也不知這麼富麗的宅院,又是誰的。」剛說完,忽然閃出一個仙婢,東張西望,卻不像先前那個。見了天鹿也不言不語,就要走了。天鹿急忙上前一步,拽住仙婢,問道:「我站在這裏了,你竟沒看到?我就問你,這到底是誰的園子?」仙婢答道:「我只當你也是這裏的婢子,故而沒有招呼,怎麼,你原來不是這裏的?你從哪裡來的?快快走吧!這是我們師尊修行之所,不見生人的。」天鹿低聲道:「怎麼這裏也有一個師尊?你們的師尊是誰?」仙婢努了努嘴,道:「我們師尊豈能是你一個生人隨意打問的?快走,快走!」天鹿急得跺腳,仙婢拿出一隻芃果遞給她,又道:「我知道你是來偷這果子的,這個你拿去吃!以後別再來了!」說著就塞進她的手中,又道:「快走吧!叫師尊看到,我可就要受罰了!」天鹿大驚道:「你們竟敢吃這個果子?太師……這可是禁果!」仙婢推搡她道:「快走快走!什麼太師,什麼禁果,這麼好的果子,你不吃就拿來,我們想吃還沒有呢!」天鹿無奈,只好拿著芃果退走,再轉眼看時,整個園子又不見了,眼前煙雲繚繞。
【重山不盡水無窮,林中洞天分明;】
尨王手一揮,見有數十個懷抱玉軫的仙婢,擁著一位仙娥走將出來,柔臂輕舒,織指鈄飛,撥弄冰弦,臨波凝睇。天斗看了一會兒,漸覺妙處,越看越喜歡,不覺間已渾身酥麻,手腳溫軟。尨王見天斗男面一雙矇矓醉眼,一臉迷離顛倒,再窺其女面,桃萼映臉,雨潤芙蓉。尨王便知芃果下肚,天斗已情竇頓開,心生慾念。尨王問道:「徒兒,你覺得這歌舞如何?」天斗道:「果然妙極,以往從未有過。」尨王故意又問一次,天斗凝睛熟睨,尨王問話也充耳不聞,只覺眼前女子奇幻異常,更覺心內循環錯亂,一股熱氣從丹田下漸漸透將起來,直滲遍全身。尨王又一揮手,女子們便不見蹤影,如煙霧般消失了。天斗一愣,男面看向尨王,問道:「這是何故?」尨王笑道:「縱然美妙,然而也是虛無幻境,都是為師幻化而出的,沒有一個是真人。」天斗道:「天宮可有真人?」尨王道:「唯有軒轅媓,不過,為師勸你勿作妄念,小心招來禍端。」尨王一句話說得天斗冰冷,天斗謝道:「師尊所言極是,弟子告退。」尨王笑道:「既已盟誓,你我不分彼此,來去自便。」天斗拱手作揖,若有所思,緩慢退出。
響聲戛然停止,天斗再望去,只見鳳和凰托著軒轅媓展翅翱翔于高空,天斗急忙拉弓,一箭射去,只聽鳳和凰一聲凄厲的慘叫聲,之後軒轅媓便不見蹤影,一顆明亮的珠子從高空墜下,恰好落在太陽廟所在,而鳳和凰則悲鳴不停,消失在蒼穹雲霧之中。天斗急忙趕到太陽廟前,卻看到軒轅媓蹲在那裡嚶嚶啜泣,一身素衣,翠蛾雲鬢,越發顯得窈窕輕盈。天斗笑道:「這下看你還往哪裡跑?」說著就要撲將來,就在此時,眼前卻一團金光浮現,只看得一神閃閃而至,天斗止步,凝目細看,這一瞧不得了,原來是盤古太師現身了。天斗不敢多想,忙跪地叩首。天斗不敢抬頭,只聽得盤古聲如洪鐘道:「劣徒!你有今日也是造化,我本想取了你性命,然而天緣未盡,大道至善,你尚且還有可造之處。你本來也是個陰陽合體,諸神中最類我者,只可惜你心存惡念,六欲纏身,今我收去你的男身,斷了你的淫根,也免得你禍害仙界,你若從善,必能善終,你若為惡,必被惡殺!你且回去吧!」言畢,只看一團藍光罩住天斗,使他動彈不得。不消一會兒,金光消失,盤古也不見蹤跡,再看自己身上也不見藍光,天鬥起身再尋軒轅媓,早就不見了蹤影。天斗有些恍惚,覺得莫名其妙,他在地上拾到靈珠一顆,發現正是軒轅媓額前的那枚靈珠,他懷疑軒轅媓躲進了廟裡,正要進廟裡去搜,突然聽守護在太陽廟的少陰、少陽、天聽、望舒四條天龍怒嘯起來,天斗不敢貿然闖入,只好收起靈珠藏在衣襟里,領兵回宮。
軒轅尨攜伏羲肱、笪殷晸、勾弋嘂,還有天斗往太陽宮覲見盤古,一路見這些景緻,不覺遊興大發,耽擱了一會兒。軒轅尨怕盤古怪罪,又急著催促他們快走。盤古在太陽宮正殿龍椅上打坐,身上穿一領白衣,神態飄然,渾身凌雲氣概。龍椅之後坐卧著靈獸天鹿,殿內光彩相映,恍若玉樹瓊枝。
且說軒轅尨自偷吃了芃果,每日思淫慾,只恨不能遂願。他自己造的婢女們也個個頗有幾分顏色,身材裊娜,如花似玉,但凡進出,他便時時以目顧盼,恨不得牽來親近。他正尋思著,又轉念一想,便打消了念頭,自言自語道:「這些女子都是我以法力造來的,也不過是囲山上的幾顆石頭罷了,哪裡懂得雲情雨意。」如此反覆,越想心裏越亂。
二石女已驚得半死,軒轅媓已知難逃天斗之手,寧死不願受辱,竟烈性暴起,罵道:「我乃是太師所造真神,千金之體,誰要與你為妻?今日寧可碎屍萬段,也絕不受逆賊之辱!」天斗笑道:「美人兒,你今日既落入我手中,就是想死也沒那麼容易,在這洞中你便是插翅也難飛去。我實話對你說,你若是從我便罷了,若你不從,我就給你留個囫圇屍首!」說完,就淫笑著向軒轅媓撲去,被她輕輕一躲,卻撲了個空。天斗又撲去,被二石女擋在面前。天鬥氣急,憤然拔劍,結果將身上的那一枚照石也帶了出來,一道白光射向二石女,只見二石女瞬間化成一隻碧色的鳳和一隻紅色的凰,抓起軒轅媓就騰空飛起,破洞而出。再看那照石,突然收光,黯然失色,就像冷卻了一般。天斗急忙追出,見鳳和凰已托起軒轅媓飛走了。天斗急令三百天兵圍追,追到半途,空中響聲大作,閃電如鞭打一樣擊落在天兵和天斗的身上,天斗大驚失色,領兵抱頭鼠竄。
一日,「太」化成人形,身高九尺余,素衣加身,英俊瀟洒,長發漆黑柔順披肩,光滑的額頭上有一枚神秘圖案,碩大的雙眼透一絲令人敬畏的目光。他在芃樹和桃樹中間的一塊空地歇息。突然,樹上掉下兩隻芃果和兩隻桃子,「太」撿起來仔細端詳,自言自語道:「我自出這混沌之天,獨自一人,若是你們與我一樣兒卻好了,也好與我做個伴兒。」話音方落,手中的果實就被一團紅光和白光籠罩,紅光在外,白光在內。「太」面帶微笑,靜靜盯著光團細看,手中的芃果和玉桃突然消失,光團慢慢飄起來,又緩緩落地,再看去,地上卻立著四個與他相貌一樣的人。「太」起身,高興道:「果然如此,你們就叫做芃神和桃神吧。」四神跪拜,謝過「太」,然後跟在「太」身後。「太」領他們來到囲山旁,仰望金碧輝煌的山峰道:「我自出這混沌之天,就有你們了,若你們與那芃神和桃神一樣兒,就顯現出來與我為伴吧。」話音剛落,峰頭冒出兩股白煙,煙霧散去,出現兩隻白色靈獸,頭有雙角,下頜垂白色長須。靈獸來到盤古身旁,用雙角頂他的雙膝,顯得非常親昵。「太」很高興,對兩隻靈獸道:「看你們出現時的樣子,又出自這山,那就叫你們兩個為商羊吧。」突然,山頂又閃出一道弧形紅光,紅光一頭落在他腳下,另一頭落在太碑石方位,就像一條通往太碑石的翡翠大道。「太」想看個究竟,就踩著紅光大道走去,芃和桃以及兩隻靈獸緊隨其後,來到太碑石前,紅光便消失了,眼前出現一隻靈獸,頭頂五枝開杈的玉角,閃爍著銀白色光環。「太」對五角獸道:「看你出現在這天路之中,那就叫你天鹿吧。」
【彩裙難掩凌波步,雲鬢如煙真窈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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