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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古

作者:殷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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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三昊叛亂

第十四章 三昊叛亂

【鑾輿凝神貌俊雄,鳳駕月妃丰姿絕。】
卻說塗山閡揮刀自殘,乘天馬奔至烏梟星神府,求見笪殷昊,進入府內,跪地便拜。笪殷昊見他滿身傷痕,狼狽不堪,怒問道:「將軍自何處來?」塗山閡大哭道:「三大王息怒,三大王看末將之頭尚在否?」笪殷昊冷笑道:「本王看你頭顱尚好。」塗山閡哭道:「頭在就好,末將頭顱在,那鹿雅星就在,末將頭顱不在,那鹿雅星必失矣。」笪殷昊正色道:「將軍過於看重自己的頭顱了,即使將之頭不在,那鹿雅星也跑不到哪裡去。」塗山閡忙道:「正是,鹿雅星豈能有失!末將正為此而來!」笪殷昊打量他一番,冷笑道:「不過,本王倒希望你是那位無頭將軍。」塗山閡問道:「三大大王這是何意?」笪殷昊笑道:「聽說有魘魅,名叫獝狂,驍勇善戰,即使頭落於地,也能夠奮起殺敵,故被稱為無頭將軍,而本王見你頭完好,很是失望。本王來問你,那鹿雅星現在如何?」塗山閡匍匐向前,叩頭道:「末將與那女媧交兵,先是大敗女媧……」笪殷昊冷笑道:「本王諒她一女流之輩有何能耐,果不其然,一擊即潰!」塗山閡見笪殷昊自鳴得意,轉而道:「然而後來……」笪殷昊臉色一變,問道:「後來如何?」塗山閡佯裝悲痛,大哭道:「後來軒轅昊率十萬大軍驟然而降,趁機打劫,末將奮起抵抗,最終寡不敵眾,以致全軍覆沒……」話還沒說完,笪殷昊立時大怒,喝道:「然而,全軍覆沒,唯獨將軍之頭尚在。」說著又冷笑幾聲,轉身對震硉令道:「將此賊推出,立即斬首!」塗山閡抱住笪殷昊的腿,乞饒道:「三大王息怒!末將提頭來見,有妙計獻上,一舉可得鹿雅星!」笪殷昊按下怒火,笑道:「哦?將軍勿驚,適才戲言也,不知將軍有何妙計?」塗山閡忙道:「末將探知,那軒轅昊雖有十萬天兵,然而兵力分散,屯于冰辰、仙靈、天馬、仙王、金魚等星,今牧夫星神府全無一兵一卒,三大王若此時趁虛而入,唾手可得,一戰得牧夫星,又何愁鹿雅星不破?」笪殷昊大悅,扶起塗山閡道:「本王險些誤殺忠良!若砍去將軍之頭,安得如此妙計!」說完又道:「本王這就進兵牧夫星,為將軍復讎如何?」塗山閡忙叩首,謝恩道:「謝三大王為末將做主!」笪殷昊笑道:「將軍不忙謝恩,此戰非同小可,將軍當為前鋒。」塗山閡拱道:「不可。那軒轅昊尚且不知末將突圍而出,以為末將仍困於鹿雅星神府,他若見我來,必然生疑,一旦回師牧夫星,三大王此去必敗!」笪殷昊大怒道:「將軍前來使詐,敢懷二心!」說完又令推出,塗山閡大叫道:「末將之心昭昭,雖死而無憾!」笪殷昊道:「果真如此?」塗山閡忽然起身,拔劍斷臂,血濺三尺,怒道:「末將但有二心,猶如此斷臂!」笪殷昊大驚,嘆道:「本王適才試問之,將軍又何必認真!」說完,扯下衣襟為塗山閡包紮,又令震硉送他出府。塗山閡已是大汗淋漓,辭別震硉后打馬直奔鹿雅星,見女媧于星門等候,於是下馬跪地而拜。女媧見塗山閡斷臂而歸,鮮血盈襟,驚道:「將軍行此苦肉計,真英雄也。」然後扶起,令鍾頎送入府,又令軍中醫神為其療傷。
【瓊陛九階分,寶殿金閣多。】
次日西時,碧玉領著媚鳳和玉奴來到宸恩殿,㛞珠聽斕姁入報,氣得站起身來,罵道:「那個賤人還有臉來這裏!」姝涵忙勸道:「嫂子來看我,也是好心呢,你就別計較了,好好待她吧。」㛞珠轉身就走,邊走邊道:「你一個人待她吧,我是見不得這個人,等她走了我再來。」說著出去了,進了別的殿里。姝涵無奈,只得出去將碧玉接入,媚鳳和玉奴就站在門外,看碧玉和姝涵進裡間了,婱翜瞪著媚鳳和玉奴,低聲道:「三少主會客時不喜歡門外有人,你們兩個還是去大門處等著吧。」媚鳳和玉奴知道她慪氣,只好轉身去了大門旁的涼亭里。姝涵讓坐,又叫斕姁奉茶,見斕姁出去了,碧玉問道:「姝涵妹妹可好些了?」姝涵欠身謝道:「承嫂子挂念,這會兒又特別來看我。我昨日服了葯,這時清爽了些兒,現在痊癒了。」碧玉抿了一口茶,笑道:「我說這件事兒還是怪嬙娟那個婢子,要不是她聽㛞珠的話兒,為你偷來什麼珠子,母后斷不會動此大怒,活該她被打下凡間,這一回宮裡頭也清凈得多了。」姝涵笑道:「嫂子說的也是,不過也不怪她們,總是因為我的緣故。」碧玉看著她道:「不說這些個糟心的事兒了」。姝涵笑道:「以後也不會有這些個糟心的事兒了。」碧玉放下茶盅,問道:「姝涵妹妹,不是嫂子說你,你也該明白你的處境了。母后本來是下了死手的,我不說你也知道,現在只是等你傷好了再作計較,嫂子不是怕母后再打你,只怕母后將你同嬙娟那婢子一樣給打下界去呢,你若在仙界,不論怎的也好說,㛞珠也不至於怨恨我,你若被打下界去了,只怕㛞珠會恨我一輩子呢!」姝涵聞言,心中七上八下,暗思道:「看來碧玉知道些個什麼消息,不然怎的來說這些個話,這話兒千真萬確的,即使死了,只要我元靈還在仙界,我尚與軒轅健有個盼頭,萬一被打下凡間,那便是兩界相隔了,那時便萬念俱灰,永無出頭之日了。這可怎麼好?且聽她說說看。」想到這裏,姝涵問道:「嫂子是讓我離開蕊珠宮么?何必繞這麼多曲折呢。」碧玉嘆道:「你說得不錯,嫂子是想讓你離開蕊珠宮,那也是為了救你,我知道母后乘了嬙娟偷珠子的這個瑕玷,拿這事兒不會放過你的,所以才好心來告知你,你自己拿主意吧。」碧玉起身要走,姝涵忙道:「嫂子且慢。」碧玉又坐下,問道:「想通了么?」姝涵點點頭兒,低聲道:「我也想離開這裏,可嫂子你看看,這宮裡宮外的都有人看守,我插翅也難逃呢。」碧玉笑道:「插翅也難逃?只要你想逃,怕是連翅膀都不用,直接化為一股青煙就去了吧。」姝涵低聲笑道:「嫂子就說笑了。上次在地牢,那是因為我元靈恢復了,當時我也不知道怎麼一閃念就化成煙兒走了,也就只那一次,再後來我也試了,再也化不成煙兒了,若能化成煙兒,我早就走了,還能挨母后那一頓毒打么?」碧玉一想也對,點頭兒道:「這話我信,別說是你,換做誰也受不了那種罪的。」姝涵接著問道:「求嫂子賜我妙計,我如何能離開這裏?」碧玉笑道:「不難,兩個時辰后,你獨自去鳳來閣,我領你出去就是了。」姝涵急道:「嫂子當真?」碧玉起身道:「若不當真,我就不來這裏和你說了。」姝涵忙道:「那就這麼說定了,兩個時辰后,我自去鳳來閣見嫂嫂。」碧玉只是一笑便出去了。
〖碧玉害帝后再陷囹圄〗
笪殷昊率兵至西麟星神府,笪殷元和笪殷頊、震硉已在天門外迎候,笪殷昊見震硉現身這裏,斜睨他半晌,陰陽怪氣問道:「為師以為你死了,卻不想在這裏見到你。」震硉憨笑道:「弟子被逼無奈,故而逃來這裏,請師父恕罪。」笪殷昊笑道:「你何罪之有,今後隨為師征戰罷了!」震硉拱手領命。
太乙又造訪蕊珠宮,女媧聽妱翚和鳧嬥入報后,吩咐道:「請真神進來。」妱翚和鳧嬥又退出,妱翚欠身對太乙道:「娘娘正在梳妝,讓上神入裡間說話。」太乙先是一愣,只得進去,拜過女媧之後,女媧問道:「太乙前來,本宮就知道天廷有事兒了。」太乙便將玉帝收納笪殷昊美色之事翔實陳述。女媧端坐妝台,婱翜和精衛、婉鏡正在侍奉她梳妝,半晌一語不發。太乙又小心問道:「娘娘,當下該如何是好?」女媧嘆道:「太乙,你說得太晚了,美色未入宮前,本宮尚能阻止,而如今美色已入後宮,聖上沉酣聲色之時,本宮再行入諫,他焉能聽得進半句?」太乙問道:「小神才下朝堂,便急來呈報。」女媧隨手扔下玉梳,嗔道:「聖上得美人,縱情酒色,可惜師尊在時未明察,令本宮扶了這的一個昏庸之主,若再這樣兒下去,不知悔悟,唯恐外患內憂,大亂相乘,別說征伐逆賊,如今倒要給逆賊一個殺昏君的口實,反被逆賊所征伐了。本宮出征在外不過一天,朝政就變到這樣地步!你們這些大臣在朝,為何不諫阻?!」太乙戰戰兢兢,跪地回道:「小神焉能不勸諫,只是聖上不聽,小神無可奈何。」女媧倏地起身,嘆道:「起來吧,這事兒本也不怪你們,要說有錯,只錯在本宮一人。本宮總理朝政,卻單單忽略了此事,怎的就沒有個防備,憑什麼人兒也能夠隨意出入朝堂。其實本宮早就想戒備宮廷,只是怕聖上誤會,說本宮專權,壓制帝廷,又難絕諸神悠悠之口,故而一直未曾行動,今日之禍,本宮難辭其咎。」太乙聞言,長嘆一聲道:「娘娘,小神……」女媧搖頭道:「太乙勿再說了,你且回去,容本宮細細思之。」太乙只得徐徐退出。女媧對著瑤鏡竟然淚流不止,嚇得婢子們慌成一團,婱翜急問道:「娘娘怎麼了?」女媧嘆道:「你留下來,叫她們都出去,我想靜一會兒。」精衛和婉鏡聞言,欠一欠身,低頭退出去了。婱翜趕忙為女媧奉茶,女媧問道:「姝涵近來可好?」婱翜愣了一下,回道:「與㛞珠在宸恩殿,平時也不見出門,須是好著呢。」女媧點點頭兒道:「這便好了,省得我又操心家裡,又操心外邊的。」婱翜小心翼翼問道:「小婢見娘娘憂鬱,心裏也實難受的,不知如何能為娘娘分憂?」女媧轉身,拉著她的手兒嘆道:「唉,三界大事,你怎的能為我解憂?我已經累了,累了許多年了,真想好好歇息一番。」婱翜低頭道:「娘娘不說,小婢方才也聽得出一點半點兒的,興許小婢真能解得此憂呢。」女媧笑問道:「哦?你也操心起朝政了,那麼說來聽聽,你有何良策?」婱翜害羞拈帶,笑道:「既然笪殷昊能為玉帝獻美人計,娘娘為何不將計就計,也獻上美人,扶持成帝后,每日伴君,也好時時約束著玉帝,既能防著宮裡那兩個美人使壞,又能時刻為娘娘打探消息,更不至於得罪了笪殷昊。如今看來,此雖說為下策,但如若娘娘不捷足先登,只怕晚了玉帝會將宮中那二美人其中之一冊立為帝后,到時候更將棘手,此雙全其美之計,不知娘娘以為如何?」女媧聞言,雙眸發亮,一邊沉思一邊點頭兒,忽然又牽她的手兒,喜道:「果然是個妙計!果然是個妙計!」婱翜見女媧贊同,心內歡喜,女媧笑道:「不料我府上的婢子卻聰慧如此,要比朝中一些神臣強出百倍了。可是……不知當進獻何人去為好?」婱翜低聲問道:「娘娘覺得進獻誰為好?」女媧靈機一動,點頭兒笑道:「本宮心裡有數了。」女媧面帶喜色,姍姍走出殿門,婱翜本欲推薦一人,卻見女媧已有心思,只好將話兒又咽了回去。
【輕塗鶯粉,盈盈出奩香玉;】
女媧急令須菩提前往寶瓶星海神府,將戌閏桀一府人接出,安置在天極星,又隻身來到天西星神府,守兵見女媧來到,慌忙入報,不等伏羲昊出迎,女媧便闖了進去,見伏羲昊正在宮邸與部下宴飲,抽劍指問道:「夫君好大胆,竟敢忤逆,你與那笪殷反賊何異?」伏羲昊慌了神,急忙迎上前去,作揖笑道:「娘子息怒!我豈有造逆之心,只是我若不奪諸星,必為笪殷昊和軒轅昊所奪,他們一旦得勢,我一家人焉有立足之地?再者說,我奪了諸星,娘子今後如有不測,也好有個靠山。」女媧立眉怒道:「啐!一派胡言!誰要你做靠山?!你既為反賊,本宮從今與你恩斷義絕,誓不兩立!你好自為之!」說罷,只將手中之劍抬到頸前,伏羲昊面如紙色,以為女媧要自刎,上前勸道:「我觀三界大勢,一治一亂,原是循環不息的。除非昊天龍帝輪迴歸一,三界方為亘古一統,否則,現在的時局,兵戈擾攘,離合縱橫,已經在所難免,我曾看那《昊經》中亦有此預言,近來觀察星象,為期不遠了!」女媧聞言,知他心意難以迴轉,便舉劍「噌」地割下一絡頭髮,連同利劍丟在伏羲昊腳下,含淚道:「哀莫大於心死,你有何顏面對我?又有何顏面對三界諸神?從此分道揚鑣,你好自為之吧!」說罷憤然離去,伏羲昊呆望女媧背影,一時無話。
話分兩頭。卻說鹿雅星海神府駐星守將塗山閡,見女媧離去多時也未見回來,營中只有鍾頎坐鎮。塗山閡自語道:「唉!我已傷透女媧娘娘之心!可是娘娘又豈能知我心思?那笪殷昊已取得十多個星域,實力大增自不用說,單說笪殷昊心狠手辣,一旦開戰又不知塗炭多少生靈,再有他兒子笪殷頊手中握有照石,所向披靡,有萬夫不當之勇,我小小鹿雅星,即使抵抗也不過以卵擊石,白白犧牲而已。」如此左思右想,坐卧不寧,想來想去最終決心降笪殷昊。見鹿雅星守將塗山閡請降,笪殷昊大喜道:「本王得鹿雅星,便唾手可得八十一星海也。今天廷勢弱,故不能守,塗山閡聞風喪膽,投書來降,本王斷不可坐失良機!」說罷,即令笪殷頊和玄武、笪殷元鎮守西麟星,自任主帥,領兵五萬,與震硉、朱雀、玄武等神開赴鹿雅星收服交割。
卻說伏羲昊本來無心過問天廷政務,一日得知笪殷昊和軒轅昊皆暗中起兵造反,並割星自據,心中甚不是滋味兒,一時不甘落後,雖說野心勃然,只是因懼女媧,一直未等透露,只私密與須菩提道:「笪殷昊和軒轅昊為亂,日後必稱帝,為父看玉帝暗弱無能,其天位難保,不如趁此亂世,早做良圖,屆時,若你母後有難,我們也好有個退路。」須菩提聞言,欣然同意,與伏羲昊私下秘密操縱而已。不消半日,伏羲昊便鼓動須菩提以保衛星域為名,一舉佔領天西星海神府,駐星守將巴屺仁逃往飛天星神府向采文夔求救,采文夔驚道:「伏羲昊與女媧娘娘夫妻,其子須菩提又為鎮天大元帥,皆擁天廷玉帝,為何此時卻起兵造逆?」巴屺仁頓足嘆道:「咳!你問我來,我問誰去?」采文夔還未及發兵,便被須菩提一體拿獲,二守將被俘,無奈之下,只得投靠伏羲昊了,須菩提見大功告成,抽身離去,朝臣並不知其參与造逆。伏羲昊在天西星海神府建都,自封為「天極聖祖」,招兵買馬,不出三日,又接連攻佔戟通、天燕、寶瓶、天鷹、天壇、白羊、女賓、巨龍、金牛、三神、北極、西極、南極、東極、飛天、玉津諸星海,天廷聞訊震動,惶惶不可終日。
白虎、朱雀、玄武三神集結麾下兵將出西極、南極、北極三星,共十萬天兵出動,欲取台琴、西麟二星神府。笪殷頊親率白虎、朱雀、玄武及天兵十萬奔赴台琴星神府。那日,守將神農蚩正在園中與妻妾遊玩,忽然聽得星門守兵急來入報,道:「有天兵十萬直往星門而來!」神農蚩不以為然,笑道:「那是我兒神農琊回來探親,何須驚慌?」在一旁的謀士神農虞聞言,忙勸道:「哪有提十萬兵力來探親的道理?將軍可曾知道,那笪殷昊大鬧靈霄殿,早有篡逆之心,如今十萬天兵忽至,豈能是神農琊,分明就是賊兵來犯,欲占我台琴星!」神農蚩一聽驚出一身冷汗,急忙道:「快!隨本將出星門察看!」神農蚩提三萬大軍趕到星門,果見十萬天兵浩浩蕩蕩前來,軍旗像繁星,劍戟如閃電,看上去眼花繚亂。神農蚩問身旁將士道:「那旗上打的是誰的名號?」將士回道:「將軍,是那白虎、朱雀、玄武三位天神名號。」神農蚩疑惑道:「本將與白虎、朱雀、玄武三神素無往來,他們為何引兵至此?」又見天兵長驅直入,並無半點停下來的意思,神農蚩大吼一聲道:「不好!速速關閉星門,令眾將弓箭伺候!」說完即登上星門高閣眺望,只見十萬天兵已至星門前,氣勢洶洶。神農蚩站在高閣上喊道:「監兵、陵光、執明三神君,忽然引兵至此,意欲何為?」只見天兵列陣,並不答話,神農蚩再喊一遍,這時從軍中出來一個頭戴王冠的大神,笑呵呵來到陣前,大聲道:「將軍識得我乎?」神農蚩定睛一看,原來是笪殷昊,忙拜道:「末將不知三大王駕到,不曾遠迎,還望恕罪,但不知大王率大軍至此,欲要何為?」笪殷昊笑道:「將軍在高閣之上,可曾記得昔日高閣之盟?如今天廷無道,女媧矯詔篡政,本王舉義至此,故來投將軍,不知尊意若何?」神農蚩大吃一驚,險些墜下,幸好被神農虞扶住,才未跌下高閣。那神農蚩偏偏天生就是一把長鬍鬚,看上去非常威武,不想這一慌亂,氣喘吁吁起來,只吹得長須時起時伏。見神農蚩大汗淋漓,長須亂顫,笪殷昊笑問道:「將軍長須如戟,如何這般無丈夫氣?」眾將聽見哈哈大笑起來。神農蚩氣得暴跳如雷,上氣不接下氣,怒道:「三大王為何行造逆之事?蚩雖不才,但不敢首為亂階!奉勸三大王臨崖勒馬,莫自取其禍,留終天之恨!」笪殷昊笑道:「將軍此言差矣!本王自有昊天福佑,豈能自行取禍?倒是將軍大禍臨頭,尚不自知,本王大軍當前,豈能由得你來!」此時,神農虞抱拳喊道:「三大王舉兵造反,昊天豈能助你?我等奉命駐守此星,焉能不以死效命天廷,即使三大王取了此星,也難逃天廷討伐,請三大王三思!」笪殷昊聞言,並不怒,轉身問白虎和朱雀道:「門樓喊話者是何人?」白虎和朱雀細看半晌,朱雀搖頭不語,白虎卻道:「小神認得此人,他是智囊神農虞,此人有大才,我等不可輕敵。」笪殷昊問道:「此人有何才具?」朱雀便將神農虞此人細細說了一遍。
女媧引兵進入星門,自在神府內指揮作戰。楊天佑見塗山閡逃脫,悔恨不已。女媧笑道:「將軍不必自責,塗山閡乃是猛將,並非貪生之輩,本宮料他定會回馬復來,將軍只須小心設防,引兵出戰就是了。」楊天佑領兵又出星門,果然見塗山閡回馬來戰。楊天佑跨上天馬,迎刃而去,大喝道:「反賊!汝已逃去,安敢又來!」塗山閡笑道:「我麾下兵卒盡受你煽惑,雖說倒戈卸甲,卻非你真能!方才你僥倖勝我,現在我就來與你這個天廷大將見個高低!」楊天佑怒道:「敗軍之將,安敢口出狂言!看我槍來!」說著便揮槍刺去。只見塗山閡搖身一閃,不驚不慌飛下馬來,然後輕退幾步站定。楊天佑收槍,問道:「你這是何詭計!看我取你首級!」說罷,又朝塗山閡刺去,不料又是空刺一槍,楊天佑暗吃一驚,肚裏轉道:「我分明刺中他,為何卻又落空?」正在納悶,忽見塗山閡口吐藍氣,雙手翻轉,接著就擊出一掌,一團藍氣襲面而來。楊天佑急揮槍擋去,結果不敵,卻被那藍光一撅兩段,自己從馬上跌了下來。楊天佑一個鯉魚打挺翻過身來,手指塗山閡,怒道:「你用這仙術贏我,算得什麼英雄?有本領就與我真刀實槍來戰!」話剛說完,又見塗山閡腳下有藍光碟繞,將他冉冉托起,眨眼就到楊天佑身前,大笑道:「我有仙術,你有否?這便是真刀實槍,你若有,也請使出,我不懼你。」楊天佑聽后,面紅頸赤,怒火燒身,不容分說,拔出利劍就朝他照面劈去,卻又落了個空,再看去,塗山閡早飄到遠處了。楊天佑無奈,只得收兵,垂頭喪氣地來到女媧面前,報道:「娘娘,那賊有仙術,末將縱有拔山之力,也奈何不得他了。」女媧笑道:「本宮知道,將軍勿憂,本宮這就授你妙法一門,叫作『殪龍二掌』,你再去試試看。」說完便密授法術給楊天佑。楊天佑得法術,喜不自禁,又打馬衝出星門,來到陣前叫罵道:「反賊,有膽敢再戰否?」塗山閡看他如此光景,便知兩三分,大笑道:「你不敵我,卻又去拜師,不知得了什麼雕蟲小技,儘管使來!」楊天佑聽他譏諷,惱羞成怒,大喝道:「此一時彼一時,方才我是試探虛實,現在就來取你性命!」說罷,調氣入身,翻轉雙手,霍地一掌擊出,只見兩道紫光射去,塗山閡大驚,急忙出掌迎去,如此這般,你一掌我一拳,往來幾番回合,難分勝負,只見那陣前風吼雷鳴,電掣星馳,正是——
【靜聽三界天籟音,卧觀九重綴銀河。】
話說冥王笪殷曹化身來到陽間,往中原南丘見共工氏部落首領康回。康回得知來者是冥王,便與他談起炎帝亡國自刎的事來,一時哀傷嘆息。笪殷曹揖道:「姬軒轅殺炎帝,奪了本該屬於你的江山,如今他的孫子顓頊做了人間帝王,而你卻偏安一隅,毫無用兵之志,難道你忘了令尊枉死的仇恨么?」康回嘆道:「父母大仇,我康回豈能忘記?只是那顓頊為帝,擁有天下,而我以一隅之地,如何與之抗衡,未免也太不自量力了。」笪殷曹笑道:「本王掌管冥界,願在冥界助你立志復讎,光復江山社稷。」康回聞言,大喜道:「好!如有大王相助,我何愁有仇不能報得!」說罷,轉而又問笪殷曹道:「你為冥王,卻為何要來助我?與你有何好處?」笪殷曹嘆道:「不瞞你說,本王與令尊生前曾為至交,只因當時我助蚩尤抵禦姬軒轅,卻不能顧令尊,待本王去救時,已經晚了,令尊含恨自盡,本王傷心不已,立誓要為令尊報仇雪恨。」康回越發敬重笪殷曹,兩廂一拍即合,只等待機會。
【芳容配得郎如玉,姝貌自來為君生。】
女媧來到星門觀戰,見這一場惡戰,不由感嘆道:「塗山閡真勇將也,我這殪龍二掌,招不過三,自師尊傳我后,至今未遇到勁敵,而他卻能戰上數回合,我若得此猛將,叛亂何愁不平?」又看他戀戰,暗思道:「塗山閡有諸般神術,如此下去恐勝負難測,不如我略施小法,以助天佑。」然後默念法咒,只見指間已有三道金光直射而去。塗山閡正在酣戰,忽見三道金光襲來,欲躲不能,結果被擊倒在地。楊天佑一驚,正在納悶,那塗山閡卻趁其不備,搖身一變,騰起一陣紫煙逃之夭夭了。楊天佑頓腳道:「賊又逃去了!」又回神府,報告女媧。女媧笑道:「塗山閡小敗,自然不服將軍,稍候必來索戰,將軍www.hetubook.com.com再擒之不遲。」楊天佑只好三出星門。
【斜溜翠鬟,鶯鶯籠煙嬌嬈。】
【明眸煙鬟,如碧玉籠霞;】
【羽旄璇蓋,鳳氅鸞旗。】
【知人知面不知心,雁落魚沉又奈何!】
【金釵瑩閃,美中三分婀娜。】
〖三昊叛天廷占星自立〗
㛞珠吟罷,止不住淚如雨下,姝涵忙道:「看便看了,又哭什麼,只是筆墨遊戲而已。」㛞珠哽咽道:「妹妹好詩,反覆迴文,兩韻俱和,這怎的就是筆墨遊戲,我看皆是妹妹的心境呢,這個我先留著,待軒轅健再來時,我與他看,看他是不是對得起你。」姝涵輕輕嘆道:「唉,也不知他來不來了,再見之時,多應在那凡塵黃泉了。」㛞珠將那玄帛疊起來收好,怨嗔道:「你說的什麼話!怎的就到凡塵黃泉了?」姝涵嘆道:「你以為我是故意這麼說的?軒轅健曾說,我在仙界遇到的災難,都是劫數,必須要經歷的,即使能抵抗也不能躲避,受也得受,不受也得受,只有度過了這些個劫難,我與他才能地久天長,直到亘古無極。」㛞珠翻了一白眼兒道:「說的好聽,他自己怎麼不經歷這些個劫數?」姝涵掩口一笑,輕聲道:「誰說他不經歷了?軒轅健說了,他今後要經歷的劫數是最大劫數了,只是現在還不曉得是什麼,總之難逃一劫呢。」㛞珠忙道:「快別說了罷,最好就是誰也不遇著什麼劫,都好好兒的方罷,你若與聖主有個三長兩短的,那豈不是痛死我心了!」姝涵點點頭兒,兩個人又談了一會兒,就又歇了。
太乙真神正在天極宮修鍊,本不想去麟鶴宮,但自笪殷昊大鬧靈霄殿之後,他又不敢得罪,思前想後,還是決定前去摸一摸底,剛入得殿內,就見笪殷昊笑呵呵地迎了上來。請入客堂上座,令婢子嬆蕙奉茶與果品。呷啜間,見太乙眉發花白,吃驚道:「怎的幾日不見,太乙真神就鬚髮蒼白,一至於此?」太乙一拱笑道:「小神無心操勞天廷之事,一心修真,時間久了,就變成這般模樣兒了。」笪殷昊一愣,笑道:「看來,太乙修成大道了!」太乙躬身一拜,笑而不答。笪殷昊又道:「太乙前來,本王之心甚慰。」太乙小心問道:「三大王召見,小神豈敢怠慢。不知大王有何吩咐?」笪殷昊便將夢中情景細說一遍。見太乙低頭沉思,笪殷昊問道:「夢中一木撐天,不知此主何徵兆?」太乙聽罷,察覺笪殷昊有篡逆之意,便笑道:「三大王,一木撐天,乃『未』字也,此夢警示大王宜安守,未可擅動。」笪殷昊聽了,恍然有所悟,喃喃道:「哦……原來夢示如此啊。」太乙拜辭,行至半路,又想笪殷昊野心勃發,若不報知女媧恐有後患,想到這裏,便轉身朝蕊珠宮去了,不料卻被笪殷頊暗中看到,急忙回麟鶴宮。
且說玉帝聽太乙奏后,大驚失色,捶胸跺腳,無計可施,只得去見女姬,泣道:「笪殷昊為賊,他欲竊取神器,朕無奈也只好罷了,今朕之父提兵造反,割星自據,這卻又是為何?」說罷哭泣不停。女姬聽聞后,又驚又氣,淚流滿面道:「姬兒勿憂,你父叛逆之事,為母確實不知,他既然擁兵造反,便與逆賊無異,姬兒勿念父子之情,當一鼓而殲之!」玉帝搖頭不語,女姬肝腸寸斷。
【此時阿媛笑開顏,嫵媚宮婢舞雲裳。】
【士馬踏弩跨剽塵,揚鞭一揮指雲路。】
正是:【驚鴻翩妍更俏麗,霞暈一片如彩雲。】
果不其然,塗山閡打馬復來,楊天佑跨馬迎擊,又是大戰三回合,不見勝負。塗山閡再不戀戰,施法突襲楊天佑一掌,打馬回逃。女媧看到,輕輕一轉身,隨著一團紫光來到塗山閡跟前,斥道:「塗山閡哪裡逃!」說著合掌擊出,只見數道金光射去,打得塗山閡從天馬跌下,倉皇失措。楊天佑與幾個士卒上前將他撳住,立時拿下,縛扎停當。女媧傳令道:「押上來!」楊天佑將塗山閡押到鳳駕前。塗山閡死不下跪,只聽左右士卒齊喝:「娘娘在此,還不跪下!」塗山閡鼻青眼紫,問道:「娘娘,你是天帝嗎?你若不是天帝,我豈能給你下跪!」女媧不計較,問道:「天廷因你驍勇善戰,封你為駐星守將,你久食天廷俸祿,為何要起兵逆反?」塗山閡嗤之以鼻,回道:「姬軒轅氣數已盡,笪殷昊兵多將廣,不日將入主龍廷,我順天應時,何反之有?」女媧厲聲道:「住嘴!何謂玉帝氣數已盡?笪殷賊忤逆,昊天必誅之!」塗山閡笑道:「我敬娘娘是天母,故不肯死戰,既然被娘娘所擒,無非一死而已,又何須多言。」女媧抬起霧袖,掩面泣道:「皆是我所造之神,如同我子,卻為何忤逆至此!」塗山閡聞言,大吃一驚。女媧又道:「本宮有眼無珠,錯造逆子,獨不見朗朗乾坤,大道猶存,此乃是昊天之過!我擒你何用,不如這就鬆綁,也好讓你拔刀弒母來!」塗山閡又是一驚,汗流浹背,撲通一聲跪下,潸然淚下,泣道:「娘娘,在下知罪了!」女媧見狀,並不責罰,令楊天佑將他扶起,封其為副帥。楊天佑低聲道:「娘娘,豈能輕信這逆賊之言?」塗山閡聽見了,叩首道:「伏念娘娘造我之恩,我豈敢矯情使詐?一片丹心,還請娘娘明鑒。」女媧笑道:「你勿多慮,本宮自然相信你。」說罷,令眾將備戰,以防笪殷昊突襲。半路上,楊天佑不解,試問鍾頎道:「娘娘不聽我言,若此賊出爾反爾,悔之晚矣!」鍾頎笑道:「娘娘所為極是。塗山閡乃仗義之士,豈能兩度背主,將軍多慮矣!」楊天佑聽后,當下渙然冰釋。
卻說女媧勸姝涵嫁玉帝不成,自在清元殿內慪氣,又聞玉帝為五龍炙家族施恩,封為貴族,食祿天廷,又為五龍霙御賜龍鳳天衣、金花、錦織、珠玉等,擇日便要舉行冊封帝后大典。女媧後悔不迭,連連叫苦道:「我真愚也!真是被陰靈附體了,卻為何下毒手割了姝涵的臉皮兒!這下可好,她如此醜陋了,即使強送她入宮,那玉帝也不要了。」才說完,就見碧玉進來了,女媧見她來,心中不悅,問道:「你不與須菩提在一處,來這裏作甚?」碧玉低頭道:「母后何必為那賤人惋惜,若妾那日將她殺死,也不至於讓她害母后傷心了。」女媧冷笑道:「罷了,還提這些個作甚,我已將她毀容,與死無異了,你這下可滿意了?」碧玉回道:「她毀容不毀容的與妾何干?妾是說,她那個人本身就不乾不淨,自來蕊珠宮便與那少年私通,不止一次了,有好幾次妾都看在㛞珠面上沒有戳破。」女媧驚道:「果然與軒轅健已私通么!」說罷心中暗思道:「看來可確定與姝涵在一起的就是盤古的輪迴體軒轅健了,昔日盤古太師未輪迴前與我說過,這姝涵要輪迴到我府上,我一直未曾當真,玄女送她來時我就覺得有些兒蹊蹺,如今看來,一切已成定局了!」碧玉見女媧不言,又陰陽怪氣道:「更有一段奇事,妾想母后也未知呢。」女媧問道:「還有何事?」碧玉遂把姝涵進蕊珠宮后,住在紅玉閣和宸恩殿時,施展神奇,變出許多擺設和肴饌,與眾婢一同享用的事兒說了出來,又將姝涵瞞著女媧,帶著㛞珠去太陽宮見軒轅健,又將軒轅健曾傳授須菩提驅五雷大法與玄冥掌,軒轅健又自稱盤古輪迴,而姝涵是將來之帝后的事兒,細細說與女媧,女媧大驚,問道:「你是如何知道的?」碧玉回道:「一半兒是聽婢子說的,一半兒是聽須菩提說的。」女媧聽罷終於釋然,只得含糊應道:「原來如此,你切記著,此事不要再與外人說道了!你且回去吧。」碧玉應了,轉身退出。女媧望著珠簾晃動,暗思道:「看來軒轅健將來必一統三界,這帝王是做定了,我須看緊姝涵,將她幽禁起來,而後設法將伏羲謙與軒轅健撮合一處,了此良姻,只是,軒轅健一切明明白白的,又怎麼肯與我兒伏羲謙合卺?唉,這真是個麻煩的事兒!」這邊才想著,正要出宮去見鍾頎,卻見婱翜進來了,福了一福道:「娘娘,那給玉帝獻美色的事兒可有眉目了?」女媧嘆道:「如今玉帝快要立后了,若要改變這個局面,除非獻上絕色,否則玉帝豈肯迴轉?我本要將姝涵嫁給玉帝,誰知那賤人寧死不願,我一時氣憤便將她毀容,現在要尋個絕色來,實在不易。」婱翜聽了,覺得不對,便疑問道:「娘娘何時毀她容了?小婢來時才見過姝涵的,一個人兒好好的,只是稍微有些個病態,全身上下都好好的,沒有絲毫傷痕。」女媧聞言大驚,問道:「哦?你可看清楚了?」婱翜笑道:「小婢看得清清楚楚。」女媧驚魂不定,暗思道:「姝涵確為形天輪迴,我傷她頗重,不想她仙體卻能自主恢復,這天造亘古之身,豈能是我們所能傷害的,今後不論如何也不能再打罵她了,只須將她幽禁便好。」想到此處,即對婱翜道:「走,你隨我去瞧瞧。」女媧領著婱翜來到宸恩殿,㛞珠見女媧進來,慌忙欠身拜道:「母后萬福。」女媧面有愧色,只是微笑。又來到榻前,見姝涵睡著了,便坐在她身旁,細細端詳著她。婱翜正欲叫醒姝涵,見女媧輕輕搖頭,便又退了回去。姝涵感覺有人來,睜眼一看原來是女媧,不由地驚顫一下,惶恐地瞧著她,將身子坐起來。女媧見她害怕,也未說話,又見她伶俜瘦弱,遠山顰蹙,貌若殘花,雖說體膚皆好,但終不是舊時的模樣兒,不禁淚下,低聲問道:「我兒病了,可好些了么?」姝涵見聞,勉強答道:「母后不要擔心,孩兒這時候覺得身子可些兒了,不像前時夢寐不寧,心窩作痛了。」女媧笑道:「好了就好,為母這就去置辦嫁妝,良緣天定,勉強又何必呢。」姝涵已知她心如鐵石,豈能迴轉,便由著她說,自己只是低頭不說一句。女媧嘆道:「唉,母后錯了,再也不打罵我兒了,你便放心吧。」說著嘆一聲氣,轉身出殿去了。
女媧只因迫於兵力,勢不能敵,心內實不甘服,又擔心玉帝猜疑,於是未去鹿雅星營地,而是轉往天極星,急趨入朝,先拜見過玉帝,將三昊叛亂據實陳奏。玉帝聞笪殷昊、軒轅昊、伏羲昊兵不血刃,已獲諸多星域,吃驚問道:「三王如此厲害,不消幾日,便要奪取天闕了,如此下去,天廷也難保全,卿可有良策?」女媧回道:「不急,三昊叛亂,非一日可平,只待臣慢慢計劃。」玉帝無奈,又得聽從。話分兩頭。笪殷昊一連攻克數星域,于西麟星神府大宴群臣將領,當下便與大庭峴、五龍炙、白虎、玄武、朱雀、笪殷頊商議軍務。笪殷昊道:「本王雖得數星,只怕好景不長,那女媧豈能善罷甘休,你們須時時警惕。如今軒轅昊連佔十七星海,于牧夫星建都,伏羲昊亦佔十七星海,于天西星神府建都,二王雖說各自為王,畢竟軒轅昊為玉帝之父,護犢之情不能不防,伏羲昊為女媧之夫,關鍵時刻也是向著天廷,說來說去,軒轅昊和伏羲昊以及天廷玉帝都是一家,唯獨本王孤身一人,他們若聯合起來攻打而來,我們焉有退路?事到如今,本王與你們皆為一體,只有休戚與共,方能保全家小,不知你們有何良策?」大庭峴回道:「玉帝姬軒轅初登大寶,諸事皆由女媧做主,我們焉能取勝?以末將來看,不如訪求絕色美女,獻于玉帝,若能于御前常吹枕邊風,定能使玉帝疏遠女媧,只要女媧不主政,玉帝昏庸之輩,待我們休養生息,逐漸壯大,而後逐一消滅軒轅昊與伏羲昊勢力,屆時大王何愁不能入主天廷?」笪殷昊聞言,笑道:「卿言甚是新鮮,本王細思,頗有道理,但不知去何處尋訪絕色?」大庭峴轉眼瞅向五龍炙,拱道:「五龍炙將軍有一妹,名叫五龍霙,年已及笄,孤作冰人,可謂是個絕色,若能將她獻于玉帝,大事可成。」笪殷昊看向五龍炙,笑問道:「卿可願否?」五龍炙心中雖不悅,但此時已無計可施,只得回道:「能嫁天帝,自然是室妹之福,不過願與不願,不由末將說了算,還須問問室妹心意。」笪殷昊笑道:「此事交由王妃玄女去問便好。」大庭峴又道:「只一人美色怕是不行,須兩位才好,左右吹風,可保萬全。」五龍炙冷笑道:「無恥至極!大丈夫當沙場爭戰,方顯英雄本色,豈能以小人行徑奪取天下?本將以為大庭峴曾為駐星守將,必有過人之處,今日一見果然有一套,文治武功未曾見有,那種借美色獻媚之能,倒是爐火純青,不知將軍府上可有美色,為何不早獻出?」大庭峴聞言,頓時臉紅脖子粗,氣得發抖,卻說不出話來。笪殷昊見狀,笑道:「唉,兩位愛卿當以大局為重,為何因此作口舌之爭?不論何計,只要有利於我們,一律不拘泥,能夠取勝,才是王道。」大庭峴又道:「末將府上有婢女神農娫,頗有姿色,末將願為此大計獻于玉帝!」笪殷昊大喜,拍掌道:「好,就以卿之美人計,或兵不血刃,便可取得成功!」當下大計一定,便分頭行事,笪殷昊叫玄女去勸說五龍霙,本想難以說服,誰知話一出口,那五龍霙當即答應,而神農娫更是毫不猶豫便同意了,兩位美色俱來到神府,笪殷昊一看,果然生得窈窕,且善於詩畫。笪殷昊便將美人計告知玄女,笑道:「有此二位美女為伴,可使那姬軒轅唯本王之命是聽。」玄女大喜,便與她們二人精心妝扮,著霧縠輕綃,飾金寶珠翠,置於后苑,教導綉刺和歌舞之技。五龍霙和神農娫心靈性巧,稍加指點便一一熟諳,不消幾日,歌舞刺繡俱皆純熟。笪殷昊再送往玉京宮之前,觀看二女技能,先聽歌聲婉轉,又看起舞翩翩,不減囲山飛燕,輕盈嬌艷,令人目眩神搖。笪殷昊大喜道:「有美人如此,玉帝焉能不銷魂?」玄女問道:「美人有了,只是誰能送進宮去?」笪殷昊笑道:「大庭峴仍是天平星海神府駐星守將,由他送去,豈不更好?」玄女點頭不語。
天師史皇引顓頊與女樞及嬪妃上殿,有幾個青衣童子忙著鋪下羊絨紅氈,另有兩個皂衣童子用銀盆盛水而來,後面兩個童子則捧著香盒,史皇凈手上香,顓頊跪拜三下奉香。有一個稍大的童子也上了香,拜了三拜。顓頊攜女樞及嬪妃又遊覽一遍,史皇方引至一旁的錦椅,一一坐下,童子奉茶。羲和稟道:「法壇文表已備齊,請天師作法祈福。」史皇換了素衣道袍,容成子響動樂器,羲和、常儀、沮誦、倉頡、隸首、孔甲跟隨史皇來到壇前。史皇拈香喝禮,眾天師及童子跪拜畢。壇前玉案上鋪著龍鳳錦織,上面擺滿賜福天官箋文,啟請金、木、水、火、土五德真君箋文,度厄化煞靈符、啟請監壇神將等文牒。還有玉符雲篆、五方五老真文、上冥府延壽箋文,消災、祝壽雲篆、上奏玉皇大帝表文。史皇蘸硃砂筆在各表上畫了符,又交羲和、常儀、沮誦、倉頡、隸首、孔甲等俱畫了字,而後拈香,再拜而退。
【累累黃旗紫蓋,層層纛幡彤幢。】
【恍如畿輦大捷歸,應似鑾駕遊獵出。】
【眉黛含顰,微笑似海棠帶露。】
卻說女媧折騰完畢,撇下姝涵就走了,只留姝涵一個人蜷縮在地,哀傷哭泣。㛞珠去了玉京宮玄宸殿見鍾頎,見他正在案上寫寫畫畫,便一頭撲進他懷裡,撒嬌問道:「父親,急喚孩兒有何事呢?」鍾頎放下玄筆,抱起㛞珠笑道:「你這個瘋丫頭,沒事兒不在蕊珠宮裡和姐妹們讀書畫畫,卻跑來煩擾為父,誰倒是叫你來了,為父才從軍營回來,有許多事兒要做呢!」㛞珠聞言,不解問道:「那女媧娘娘說是你派人喚孩兒回來,有什麼要商量的。」鍾頎一愣,鬆開㛞珠,而後呵呵笑道:「傻丫頭,為父料你中了娘娘的調虎離山之計!只怕她有什麼事兒須避著你,才故意支開你的。」㛞珠一聽,頓時花容失色,急著往外跑,一邊道:「壞了,壞了!這下壞了!」鍾頎急忙追出,問道:「㛞珠,怎的了?什麼壞了?」㛞珠大聲道:「姝涵妹妹怕又遭罪了!」說著一溜煙就消失了。鍾頎一聽,知是女媧又難為軒轅姝涵,便長嘆一聲,搖搖頭轉身進了屋裡。㛞珠發現上了女媧的當,後悔不迭,一路上跑著急得直哭,才到蕊珠宮宸恩殿中,見婱翜和斕姁蹲在殿門口嚶嚶哀泣。㛞珠感覺不妙,也不問話,直接就推門進去了。
那誇娥娭一見神農虞,便覺其氣宇不凡,一表人才,當下芳心大動,心中認定他就是大賢者。神農蚩打量他一番,試問道:「你叫何人?來自何方?」神農虞深深一揖道:「不才神農虞,來自水鏡星,特來拜見將軍及公主。」神農蚩見其瞅著誇娥娭發獃,心中不悅,輕咳一聲,問道:「先生既已揭榜,想必大有奇才。」神農虞回過神兒來,深深一揖,回道:「不曾有奇才,只懂得吟詩作畫而已。」神農蚩聞言,冷笑道:「台琴星域能吟詩作畫者何止千萬,為何只有你一人前來揭榜?先生勿過謙,有何本領,展示與本將一看。」神農虞正欲開口,卻聽誇娥娭笑道:「不忙著試才,請先生吟詩一首聽聽再說。」神農虞瞅著她,徐徐吟道:「今朝揭榜進府院,樵樓遇得一嬋娟。羞花獨開淒清宮,入寐夢來春嬛綿。」誇娥娭一聽,羞暈飛上眉梢,掩面微笑。神農蚩按下怒火,冷顏問道:「先生可能反手握筆?」神農虞見神農蚩心有怨氣,便小心答道:「此區區小事,焉能難我?」神農蚩不屑,又問道:「你可知今日所寫何字?」神農虞上前一步,拱手反問道:「依著榜文所承諾,今日我若寫得出此字,將娶了公主誇娥娭為妻,將軍說話可算數?」神農蚩見問,猶豫片刻,又轉臉見誇娥娭盯著他,這才緩緩道:「言必有信,行必有果,本將並非硜硜然之人,先生何必見疑,放心便是了。」神農虞大喜道:「好!請賜筆來!」神農蚩令婢子奉上筆,神農虞接過,轉過身子,背對著誇娥氏,眾皆看去,見他果然能反手握筆,不禁嘖嘖稱奇,誇娥娭歡喜不已,神農蚩卻大吃一驚,又見他于白帛上寫完,迴轉過來,將那白帛上拎起來,赫然見一「【爿】」字落在帛上。神農虞問道:「將軍請看,可是此字?」神農蚩一看,果然是「爿」字,後悔莫及,咬牙不語。誇娥娭已心下默許,便對神農蚩道:「既得大賢,夫君當言而有信。」神農蚩急道:「此……本將乃戲言也,誇娥娭乃本將之妾,豈能復嫁於人。」神農虞聞言,呵呵笑了起來,而後隨手扔下白帛,正色道:「將軍既然不肯,為何要張榜公示?如此輕諾,必然寡信,寡信者必然多災多難,賢者不事無信之人,告辭!」說完就要離去。神農蚩見好不容易招來一大賢,此時卻要離開了,急忙起身勸道:「智囊留步!」神農虞又迴轉過身,神農蚩嘆道:「智囊果乃大智者,本將願信守不渝,拜智囊為師。」於是,遵守承諾,當日便為神農虞與誇娥娭辦了婚宴,席間飲酒之時,神農蚩兩眼不離神農虞雙手,神農虞見狀,呵呵一笑,問道:「將軍疑我手乎?」神農蚩尷尬一笑,舉杯道:「不疑,不疑,本將只見你兩手如綿,可以反握,故奇之耳。」神農虞正色道:「兩手如綿,有如這前襟后裾,彼此相連,將軍乃是我主,如今又成我親,我自會至死效忠。」神農蚩忙笑道:「正是,你我連襟,毋庸見疑。」當下大喜,又重整杯盤,再添肴饌,開懷暢飲不題。
迴文道:
【女伶鳴絲,袖口玉筍弄弦急。】
【媚妝花飾,豐融眉蹙春山;】
㛞珠進屋坐下,須菩提見她不悅,問道:「妹妹怎麼了?」㛞珠勉強笑道:「沒怎的,只是想回牧夫星去了。」須菩提驚道:「好端端的,怎的又想回去了?有什麼事兒,你只給兄長說,兄長替你做主。」㛞珠搖搖頭兒,低聲道:「沒什麼事兒,你又能替我做什麼主?」碧玉見狀,暗思道:「㛞珠如此傷心,只怕是因為母後有了伏羲謙,便冷落了她,看她如今這個樣兒,哪裡還像以往那樣兒囂張,這真叫作什麼『人無千日好,花無百日紅』的,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呢!」想到這裏,便笑道:「妹妹就在這裏住著吧,雖說不是十分稱心如意,也可將就著的,為何又要回去呢?」㛞珠聞言,瞥她一眼道:「嫂子這話說的,我怎的就聽不懂了,我怎麼就不稱心如意了?『將就』二字說得更是莫名其妙了,看來,嫂子也不希望我寄人籬下,我一個外人在你家住著,畢竟算個什麼?」須菩提瞪碧玉一眼,怒道:「你就不能少說一句!」碧玉只好低頭不語,㛞珠接著道:「嫂子說的話,我也不敢分辯,只是聚首幾年,姐姐妹妹們一向都熱熱鬧鬧的,如今卻看我如濁物,我要走了,你們不見我這個濁物,或許便覺清亮了許多,我走了倒也沒什麼,反正從哪裡來的又回哪裡去,只是我與姝涵妹妹相處很久,感情深厚,總是也捨不得她,如今她被母后關在地牢里,哥哥嫂嫂不替我想想,也得替她想想,讓她如何活下去?」碧玉努著嘴兒,生氣道:「那是她自作自受,如今各人顧各人,我不能替你,你也不能替她,惹惱了母后,誰也別想好過,自己的生死都不曉得呢,我還哪裡管得了別人死活。」㛞珠咬牙道:「嫂子好手段,可真是『殺人如草不聞聲』的,只是望嫂嫂小心點兒,虧心事兒做多了,會遭報應的。」碧玉氣得轉過身去。須菩提聞言,驚道:「怎麼,蕊珠宮什麼時候還私設了地牢?我怎麼不知道?」㛞珠冷笑道:「哥哥不知道的事兒還多著呢!」須菩提知是女媧所為,想勸也沒話可說,尚翠見㛞珠暗自垂淚,只是陪著下淚。
【隆隆遠去是鳳凰車、鑾旗車、闒戟車,飄纚著晶簾綺幕;】
【金翅扇、孔雀扇,相間那玉柄寶幢。】
姝涵見四下無人,正欲起身離開,卻見女媧領著碧霞和碧玉、尚翠、㛞珠,還有妱翚、鳧嬥、媚鳳、玉奴等婢子前來了。只聽鳧嬥驚道:「三少主就在那裡呢!」眾人抬眼望去見姝涵濕透,無不驚愕。㛞珠大驚失色,慌忙跑了過去,抱著瑟瑟發抖的姝涵,泣道:「妹妹,你這是去哪裡了,怎的渾身是水?」姝涵不說話,只是瞅著碧玉,碧玉見狀,神色驚慌,https://m.hetubook.com.com低頭不敢看。女媧怒道:「怎的,想逃跑?將她送到我殿里來!」妱翚、鳧嬥、媚鳳、玉奴上前,一起動手,將姝涵又推又搡地往前驅。㛞珠恨得只瞪著那些婢子,因見女媧在旁,便不好發作。姝涵此時悔又悔不得,死又死不及,只瞪眼瞧著碧玉,吃吃道:「嫂子,你好狠……」話未說完,就聽碧玉斥道:「真不要臉!母后待你那麼好的,你就想著逃跑,快快帶走,憑母后發落!」姝涵無奈,只將雙眼閉著垂淚。
卻說姝涵被碧玉推入井中,吞了幾口水便沉入井底了,昏迷不醒,也不知什麼時候醒來的,睜眼一看,自己卻躺在一方水晶榻上,榻前墜著金玉細珠的簾幌兒,姝涵翻身起來,下榻來看,見自己置身於一座宮內,滿目紫氣雲光,有門有窗,門上垂著玉蓮絲貫明珠兒的帘子,隱約可見簾外有白光,而光卻不能透進來,只見門窗外皆是清水,冒著水珠兒,而殿內卻乾燥,不見滴水。姝涵覺得十分奇怪,再看那窗上掛的是五色明寶珠簾兒,殿堂上有珊瑚寶座,周匝用金花銀鏤寶鈿,熠熠生輝,寶座前置一方玉案,上面擺著一鼎金銀鑿鏤的香爐,青煙繚繞。姝涵下榻來,在堂上轉圈兒瀏覽,這時候就見一個身著黃衣的俊俏男子徐步前來,身後跟著三個仙婢,一個身著絳碧綾裙,第二個身著丹紗紋裙,最後一個身著紫紗紋裙,個個皆丰姿嬌媚,婉轉窈窕。姝涵心內驚道:「我分明被碧玉推下井來,這卻在何處?莫非我死了,來到了幽冥宮么?」想著不覺慟由心起,淚從眼落,嚶嚶低泣。又見那人領著三個仙婢過來,一句不說就跪在姝涵面前,姝涵驚道:「你又是何人?我被惡人推入井中,卻為何在此?」那人叩道:「井龍神叩見女主!」姝涵驚道:「怎的?井龍神?我怎麼沒聽過?」井龍神跪道:「女主確實被人推入井中,便是此井,小神奉太陽宮玉龍望舒所託,特將女主救起,女主所在正是小神龍宮。」姝涵又驚又奇,令他起來,問道:「什麼,這井底焉能有偌大一宮殿來?」井龍神深深一揖,笑道:「雖說宮在井中,只是空間不同而已,女主莫怪。」姝涵指著門帘兒問道:「為何簾外卻見得白光?」井龍神笑道:「女主莫奇,簾外卻能見白光,因為簾外乃是井口,井外之光映入而已。」姝涵越發不能解,一時也想不明白,索性不細問了,便道:「我不想在這裏,請龍神將我送出井外。」井龍神思忖片刻,問道:「送女主至井外容易,只是女主不怕惡人又要加害么?」姝涵忙道:「即使如此,也願往井外去的。」井龍神拱道:「既是女主之意,小神焉能不從?」說著便令三個仙婢領姝涵出宮,才掀起珠簾兒,便入水中,姝涵憋悶不行,閉眼正要大喊,卻張不開嘴兒,這時一道奇光襲來,將她捲起,再睜眼時已經在井外園中了,姝涵渾身濕漉漉地坐在井旁。
【鬼哭神嚎,天河倒瀉,煙封玉闕,電流星散。】
眾神等飲宴,盡歡方散。玉京宮歡天喜地,女媧卻在蕊珠宮暗自傷神,年幼的伏羲謙卻在一旁剪弄花草。須菩提去拜見女媧,伏羲謙見他來了,一溜煙跑了進去,對女媧道:「母后,我兄長來了。」女媧回頭看去,見須菩提前來,不由輕嘆一聲。須菩提見她傷心,便問道:「母后何故悲傷?」女媧嘆道:「還不是因為你父王,如今我與他已恩斷義絕,再不相往來。」須菩提勸道:「父王也是怕三界動蕩,只怕前途不明,見軒轅昊與笪殷昊皆已獨霸一方,局勢不可預測,父王如此做,也是為我們將來有個落腳之地,母后卻為何動怒呢?」女媧霍地起身,怒道:「身為天廷神臣,斷不可行造逆之事!為母誓與天廷共存亡,豈能隨他造反?今他大逆不道,為母顏面掃地,如何輔佐玉帝?你切記不要與他同謀,小心落得個亂臣賊子的惡名,嚴防天門,確保天闕安危!」須菩提應道:「母後放心。」
【低語時玉口含香,盼轉間沉魚落雁;】
【生來為君守貞孤,望穿天宇盼成雙。】
祈福完畢,顓頊攜女樞及眾嬪妃回宮,眾臣各自回朝不題。
【可憐空有如玉顏,更入苦海無人知。】
話分兩頭。
【忙掩花容獨不語,一笑輕挽青螺髻。】
女媧見㛞珠走了,姝涵又下落不明,一時暴跳如雷,怒氣衝天,忽然抬手摶來一團風兒,捲起嬙娟就朝南天門飛去了。須菩提急問道:「母后這是做什麼!」女媧怒道:「留此賊女,遲早禍害門庭,為母已將她打入界下,隨她自生自滅去吧!」須菩提聞言,益發急得氣都轉不來了,又不好明說,只得在心內叫苦道:「嬙娟啊嬙娟,這次我可是沒有辦法了,你千萬別怪我,你死了自會在冥界,待我有機會再去救你吧!」須菩提一句也沒得說,痴痴獃呆站著。女媧又道:「好個姝涵,這個賤人偷我靈珠兒,我必捉來嚴懲!」不由分說,便叫精衛去宮內與武德星君傳令,立即捕拿軒轅姝涵。
話分兩頭。㛞珠到了清元殿,見女媧躺在榻上,面色憔悴,妱翚和鳧嬥在一旁侍奉。㛞珠叩拜過女媧,果然覺女媧對她態度卻不如昔日那樣親熱了,只是淡淡寒暄幾句。㛞珠見狀,心中明白,只說了一些多多保養之類的客氣話兒,便黯然退了出去,正巧又遇到須菩提往偏殿去了,見他招手,便跟了過去,進入殿內,見碧霞和碧玉、尚翠都在,嘻嘻笑笑地談論伏羲謙。
題軒轅健詩曰:
人間涿鹿王宮。
第二日,女媧又聞笪殷昊率兵長驅直入,殺奔天極星而來,便問楊天佑道:「賊十萬大軍呼嘯而來,如何御之?本宮以為,敵眾我寡,當下不可與敵正面交鋒,將軍有何妙計?」楊天佑問道:「娘娘之意是?」女媧嘆道:「先固守其他星海諸神府,以免被賊攻克。」楊天佑領命,前去布防。女媧又對天蓬道:「天極星乃天廷所在,不可不防,賊若此時攻克南天門直入,天廷將不保。銀河乃是天闕屏障,將軍可領三萬天兵禦敵。」天蓬領命急去。楊天佑布防畢返回,女媧又急召須菩提和戌閏圱前來,吩咐道:「四大天門事關社稷存亡,南天門尤為重要,你們二人須嚴防死守,不可忽視!」須菩提與戌閏圱領命而去。女媧對諸神道:「我們兵分兩路,直取鹿雅、玄冥二星,切斷反賊,然後移兵,再取玉龍、龍角、海雲、天鵝、南天、天爵諸星。」眾神領命,女媧又對神農琊和武德道:「本宮自為主將,鍾頎為軍師,楊天佑隨本宮先取鹿雅星,鹿雅星東連天極星,乃天廷之門戶,南靠海雲、龍角、玉龍、僰來四星,西近羅剛、雙子、仙鶴、武仙、墨律五星,北臨天爵、南天、天鵝、玄冥諸星,一旦取得此星,進可圖四方諸星,退可守天廷。二位將軍領兩萬天兵,本宮令千里眼和順風耳隨軍相助,即刻進兵墨律、武仙、仙鶴、雙子、羅剛、僰來諸星。」眾神領命,一拱而去。
碧玉見妱翚和鳧嬥走了,對姝涵道:「姝涵妹妹,嫂子看那兩個婢子跑了,定是去告訴母后了,我看走不脫了,橫豎還會牽連我,嫂子給你找了個所在,你就委屈一下,好好安住在這裏吧。」姝涵慌道:「我說此計不可,只你我二人,如今被人發現,如何解釋得清楚,嫂子害我也,這後園里哪裡有個藏身處?」碧玉轉身拉著姝涵走到芃樹后的一口深井旁,冷笑道:「妹妹,你看你藏身此處如何?」姝涵低頭一看是一口井,驚詫不已,正要看碧玉,卻被她一把就推了下去,只聽得井中撲通一聲悶響,姝涵便不見了。碧玉在井口探看井下,只見粼粼水波。碧玉捂著臉兒哭道:「妹妹,你不要怨我,我也是沒辦法才下此毒手的,只要你在這蕊珠宮一天,這宮裡便不得安寧,我也就沒有好日子過了!」說完便跑了。
【扶護宸輿的皆為擐甲持戈,獸鎧鐵盔煥爍。】
話分兩頭。宸恩殿內。姝涵與㛞珠多時不出門,只時時形影不離,姝涵斜倚榻上,見㛞珠在身邊陪伴,又是端茶又是疊被的,心內著實過意不去,此時又見㛞珠捧著水晶盤,為她剝果子吃,一時心內酸楚,不覺流淚。㛞珠見狀,急問道:「好端端兒的,這會兒又怎的了?許是想他了?」姝涵抹了淚兒,微微一笑道:「不是。你時時刻刻在我這裏守著,怎的不去娘娘那邊兒,莫是娘娘她怨你,不叫你過去了?」㛞珠搖頭兒,笑道:「不是這樣兒的,你又瞎猜什麼了,你這不是病著么,我不照顧你,你看這宮裡上下的人,誰來照顧你,一不小心你就被人害了,我哪裡放得下心呢。」說著嘆了口氣。姝涵撩了撩霧鬢,問道:「近來宮中情形如何,娘娘有什麼心思,你不去那邊兒,又如何知道消息?」㛞珠嘆道:「能有什麼事兒呢?即使有事兒,也輪不到我們操心的。」姝涵急道:「你還是去瞧瞧,我這裡有婱翜和斕姁照顧,你擔心什麼?」㛞珠撇了撇嘴兒,搖頭道:「我還不至於糊塗,這些個婢子的來路你也是知道的,一個個沒有根基,真箇是牆頭草隨風擺,哪裡能靠得住。起初耍作一處,你變戲法兒給她們,那時候一起纏綿,說什麼好姐妹,到頭來全是假的,如今你被娘娘冷落了,她們一個個都躲得遠遠的,哪裡還記得共患難的,自從你險些兒被碧玉殺害,我是一步也不敢離開你的,你喜不喜歡我在這裏我都不管,若是嫌我,你便將就著些兒,慢慢就慣了。」姝涵忙道:「這是哪裡的話兒,誰說我嫌你了,我就是不忍心,你為我也是操碎心了。你不是我的婢子,這是何苦呢!」㛞珠笑道:「反正我不管,別說是婢子,就是為你當牛做馬我都願意的。」姝涵忍不住笑道:「你又說獃話了。」正說著,就見妱翚和鳧嬥、精衛、婉鏡進來了,㛞珠心下疑惑,才要問來,卻見女媧也進來了,姝涵一見女媧影子,心裏就咯噔一下,頓時慌了起來,㛞珠知她害怕,便緊握她的手兒。㛞珠才起來,婱翜和斕姁跟著進來,一個給女媧奉茶,一個忙端來椅子放在榻前。女媧款款坐下,握著姝涵的手兒,笑道:「你現在時時就在屋裡,也不出門去了,這是何意?為母可從沒見過如你一般無情的人了。」姝涵忙挺起身子,低頭道:「草木尚有情,人孰能無情?孩兒不想再出門兒了,生怕給母后惹了禍。」女媧笑道:「你若有情,豈能把芃葉兒等得急急落了,桃葉兒催卷了,琪花兒被你逼得變紅了,就這的你也不出門去瞧一瞧的,你看園子里沒有你,只覺冷冷清清的,你說你有什麼情呢?」姝涵微微一笑,也不答話。女媧又嘆一聲道:「唉,都怪為母上次鬧脾氣,倒是可憐我的姝涵了。」這話一出口,姝涵沒哭,㛞珠聽了卻嗚嗚咽咽哭了起來。女媧掛著兩行淚,安慰道:「你快別哭了,為母這才好,你又惹我作什麼。」㛞珠嗚咽著答應了。女媧又瞅著幾個婢子,問道:「你們可好好地侍奉二位少主了?」斕姁忙欠身回道:「就小婢和婱翜二人侍奉著,二位少主心疼婢子的,從不讓我們侍奉。」女媧嘆道:「你們這些個婢子的心,當本宮不知么?平時都親熱的不得了,一瞧別人有了難,便樹倒猢猻散了,現在姝涵病著還未好,你們若是照舊待她,也算你們的真心,可恨的是這人總是向暖不向寒的,一旦見有人失了勢,瞬間一山傾倒,也就不管不問,不理不睬了,那還算好的,更有人甚至就像碧玉那樣兒,倒翻過手兒來推她一把也有可能的,我算是真正看透了的。」這一席話出口,姝涵心裏又驚又暖,一時覺得委屈,鼻子一酸,雙淚簌簌落個不停。女媧又叫婱翜和斕姁扶她躺下,她便從椅子上挪坐在榻沿兒上,女媧撫著姝涵的霧鬢,笑道:「別哭了,為母知道你也是從樂境一下子就落進了苦境。」見姝涵抽泣,女媧停了一刻,哽咽道:「只是可憐天下誰知道我的苦呢,我這苦卻是連我自己也說不上來的。」姝涵瞅著女媧,泣道:「母后何必傷心?有什麼苦楚儘管說說出來,孩兒若能解的,自不會坐視。」女媧轉身對㛞珠道:「㛞珠,我忘了告知你,你父親方才派人來說,有個急事兒要尋你來,你趕快去吧,看是什麼事兒,若是要緊的事兒你自忙你的,若是沒什麼事兒,你再轉回來。」說完又對幾個婢子道:「你們都出去耍會兒吧,為母有話與姝涵單獨說說。」㛞珠慢吞吞轉身,十分不放心,半信半疑地瞅了幾眼女媧,實在也無奈,只得與幾個婢子徐徐退出去了。女媧見她們都退出去了,這才又起身,長吁短嘆一會兒。姝涵不安起來,問道:「母後為何嘆息,有什麼難過的事兒么?」女媧嘆道:「虧著有你時時把為母放在心上,曉得來問我一聲兒,唉,卻不像你哥哥須菩提和你那兩個嫂子,哪裡還曉得問我半句,就像是戲場散了、鑼鼓歇了的人,根本就是不管不問的。若你了解為母的心思,替為母分擔了憂慮,也不枉為母素日疼你之情,也算是報答為母了。」說著嚶嚶泣泣地哭了起來。姝涵見女媧傷心,一時心軟,竟也不知所措,惶惶問道:「母後有什麼憂慮?可說與孩兒聽聽。」女媧不說話,更是聲淚俱下,姝涵也跟著哭起來。一會兒消停了,女媧取出絹帕兒替姝涵拭淚,一邊說道:「你也大了,為母想將你嫁給那玉帝,立你為天廷帝后,母儀三界,你覺得可好?這件事兒你若依了為母,為母便將你當親女兒待的。」姝涵聽到這裏,痛得那柔腸就像刀攪一般,忽然腦里嗡的一聲,眼前一片黑,幾乎暈厥,只強忍著掙扎著坐起來,哭問道:「母后你說什麼?」女媧只好將笪殷昊獻美女入宮為妃,她也想將姝涵貢獻給玉帝並立為帝后的事兒細說一遍。姝涵早就身心麻木,暗思道:「看來我逃不脫這無底深淵了,還未從狼窩裡逃出來,馬上又要將我送去虎穴了,橫豎都是要我死的,甚至比死的還要可怕,此刻我又能說什麼呢?」姝涵只是搖頭兒,哀求道:「就請母后饒了孩兒吧,孩兒是不要嫁人的,死也難從命的,如不然,娘娘就殺了孩兒也圖個雙雙乾淨,母后乾淨,孩兒也乾淨的。」女媧心底火起,強忍著怒氣,又安慰道:「好女兒,為母是要你嫁給玉帝,又非一般人的,用不了多時便做了三界的帝后,斷不失你的體面,你不是要替為母分憂么?你若應了,這便是分憂了。」姝涵搖頭泣道:「除此而外,什麼憂孩兒便替母後分擔了,只是這個卻寧死不行的。」女媧笑問道:「怎的?怕羞么?還是怕你父母不願意?為母這就派人去給你父母下聘禮,如何?」姝涵搖頭道:「孩兒無父無母,昊天就是孩兒的父母,娘娘為何苦苦相逼?你怎的不將你的女兒嫁給那玉帝去?為何單單逼我?」女媧霍地站起,指著她怒道:「為母也就三個女兒,㛞珠的脾性你也知道的,她是死也不嫁人的,況她父親是朝中重臣,當初將㛞珠暫寄在這裏的,我雖認她做了女兒,可她的終身大事還由不得我做主。小女伏羲謙尚小,如何嫁人?現在唯有你能替我分憂了,你卻不願意,既然無父無母,我便是你母親,今天就替你做主了!」姝涵聞言,愣愣地瞅著女媧,忽然瘋了一般哭喊道:「大胆女媧!你敢將龍帝之後逼嫁予人!就不怕將來龍帝登極,你女媧家族滅門么?!」女媧聽了,怒火衝天,暴跳如雷,氣呼呼道:「這個賤人,怎的如此大胆!」說著便扯起姝涵的頭髮就拉下榻來,又是捶,又是踢的,動輒還劈了幾掌,那女媧可是有功力的,一般的女孩兒挨得她這幾掌怕是早就香消玉殞了,可憐姝涵自是不同,不消一會兒,只見姝涵兩頰青一塊紫一塊,一彎玉臂被掐的像個紫茄子。姝涵躺在地上,口角鮮血直流,瞪著眼睛喘道:「獃頭!你還不快來救我么?」女媧不知姝涵叫得是軒轅健,只覺她出言無狀,越發惱怒,便伸出手兒來,摶來一團紫光,朝姝涵撒去,只見一根赤紅光帶飄了過去,將姝涵牢牢捆住,女媧又抽下紫金簪子,就將那簪針扎刺著姝涵的玉臂,又朝她啐了一口,罵道:「呸!見世報忘的賤人!在我蕊珠宮偷男人,偷我珠兒,我都寬恕了你,如今讓你為我做點事兒,你卻死也不依!你這的賤人,破甑一隻,你當自己是個寶貝么!我讓你嫁玉帝是抬舉你,玉帝若知你與那軒轅健私通,豈能要你!你以為你美得么?美又怎的了?我便將你這臉皮兒割下來,看你還美不美?!」說著一邊伸手,善念一出,掌中便落了一把尖刀,就要朝姝涵的臉上劃去,姝涵躲過去,哀求道:「母后饒我吧,割了孩兒臉皮也好,最好是殺了我!我是不能再嫁人的,不然這三界將要毀滅了的!」女媧將刀尖划著姝涵的玉面,只見一道血口子裂開,血流不止,女媧怒道:「這輩子你休想走出蕊珠宮地牢半步!」姝寒只覺得渾身疼痛,臉上灼熱,撕心裂肺地哭喊起來。
女媧與鍾頎在客堂坐著,開始一言不發,妱翚和鳧嬥、精衛在旁小心奉茶,茶罷,擺上食點來,馨香美味,豐盛品物,已非昔日光景。女媧又令上酒,鍾頎知她心中煩憂,也只好舉杯奉酒。三盅過後,鍾頎問道:「娘娘,恕在下斗膽相問,軒轅姝涵才一個十三歲的小姑娘,即使偷了什麼珠兒,也不至於娘娘動了如此大的怒氣,娘娘為何要打她到了這般地步?」女媧瞥一眼他,又連飲兩盅,這才慢慢道:「本宮打她,並非因為她偷了珠子,再者那珠子也不是她偷的,確切說應該是你女兒叫人偷了給她的。」鍾頎放下酒盅,又道:「這個在下就更不明白了,既然如此,為何還要懲罰她?應該懲罰的是小女㛞珠才是,莫非娘娘只看在下薄面,放了㛞珠,偏偏懲罰姝涵?」女媧嘆道:「先生只說對一半兒。」鍾頎揖道:「還請娘娘賜教。」女媧笑道:「先生是裝作不知,還是故意試探本宮?」鍾頎疑道:「在下聽不明白。」女媧又端起酒盅,問道:「先生真不知姝涵是誰?」鍾頎見問,心內道:「看來娘娘已知道姝涵身份,我且裝作不知,看娘娘還有何話可說。」鍾頎飲了一盅,瞅著女媧搖搖頭。女媧笑道:「既然先生不知道,那本宮就告訴先生,那軒轅姝涵便是形天輪迴,如今盤古太師也輪迴入世,叫作軒轅健,本宮雖然不曉得他人在哪裡,但可以確定,他曾幾次來我府上與姝涵私會。」鍾頎疑道:「既然娘娘知道,為何還要打她,今日若不勸阻,姝涵必死無疑,在下疑惑,娘娘為何非要置她于死地?」女媧簌簌落下淚來,嘆道:「先生既知盤古輪迴歸來,那軒轅健遲早為帝,姝涵為帝后,難道就從未想過將來之事么?」鍾頎不解,問道:「帝王帝后將出,統御三界,將來美好,娘娘擔心什麼?」女媧苦笑道:「你真的相信將來美好?軒轅健為帝,姝涵為帝后,這本也毋庸置疑,不過,如今局勢,笪殷昊與軒轅昊野心勃然,豈能坐視?若姝涵做了帝后,身後並無任何勢力支撐,本宮若支撐也落得個師出無名,將來三界大亂勢在必然,請問先生,三界浩劫,眾生面臨塗炭,將來之事又如何能置之不理?若現在放手不管,先生認為將來誰能收拾局面?」鍾頎聞言大驚,急道:「娘娘之意是,誰為帝后?」女媧道:「本宮也不瞞先生,本宮正欲讓小女伏羲謙為帝后,如此以本宮勢力,可控制將來局面,平息叛亂,拯救三界。先生以為若何?」鍾頎拱道:「盤古形天俱來輪迴,乃自然之道,只怕娘娘倒行逆施,後患無窮。」女媧試問道:「若本宮殺了軒轅姝涵,然後可有後患?」鍾頎又吃一驚,忙道:「替換帝后也未不可,只是若殺害帝后,恐怕招致大禍,請娘娘三思!」女媧笑道:「本宮也只是說說而已,豈能顛覆正統,做出弒殺帝后之事來,你知道本宮所憂即可。」鍾頎內心不禁打顫,一聽這話,雖說稍有安慰,但仍是憂心忡忡。女媧見他已無心思飲酒,便道:「先生累了,回去歇息吧。」鍾頎忙起身深深一揖,便告辭退出。女媧見鍾頎出門,便趴在桌子上放聲大哭起來,鍾頎隱約聽見女媧哭號聲,停一下,一時又無話可說,只搖搖頭,輕嘆一聲便徑直出宮去了。且說姝涵漸漸恢復了氣色,㛞珠在宸恩殿寸步不離服侍她。姝涵一直不說話,只是瞅著㛞珠傻笑。㛞珠餵了藥丸,又扶她躺下。姝涵摸她的手兒道:「你越來越像個婢子了。」㛞珠笑道:「也就在你面前,我就是個婢子呢。」正說著,鳧嬥進來道:「兩位少主,外面來了一個姐姐,叫作囿圉娟,說是來給三少主瞧傷來的。」姝涵掙扎著要起身,㛞珠忙按住道:「你起來做什麼,叫她進來就是了。」鳧嬥聞言,便又轉身出去,請囿圉娟入內,㛞珠轉身一看是個豐致的仙女,㛞珠不轉睛地看著她,以前也不曾見過,但看她:
【席捲起滾滾紅塵,看長空青霧瀰漫;】
【自把青春流歲月,夢醒半生唯戚嗟。】
笪殷昊覺時機成熟,當下便命大庭峴撰了表文,大意是天平星海神府貢獻美色于玉帝,玉帝成人,理當選后納妃,女媧當還政于玉帝之類。又差大庭峴攜兩位美色往玉京宮貢獻。玉帝閱了表文,命大庭峴引兩個美色入朝,至殿前,翠袖朱唇,俯伏丹墀,玉帝見五龍霙和神農娫,果然閉月羞花,心內大喜。大庭峴奏道:「二美人吟詩作賦,歌舞刺繡,樣樣精通,請聖上笑納。」玉帝聞奏更加歡喜,命將兩女收入後宮。玉帝問大庭峴道:「朕聽說天平星海已被笪殷昊所奪,卿也投了笪殷昊,為何此時卻來貢獻美色?」未等大庭峴答話,太乙就出班奏道:「聖上以神武之姿,端理三界,如今三昊叛亂,正當勵精圖治,剿滅逆賊,奈何受神府進獻美色?」玉帝聞奏不悅,大庭峴見狀,跪伏奏道:「聖上,太乙素與女媧來往密切,生怕聖上立后親政,故而諫阻,請聖上明察!」太乙諫道:「聖上明察,大庭峴所守諸星皆被逆賊侵佔,大庭峴何以能來敬獻美色?分明是其與逆賊合謀,以美色引誘聖上,離間君臣之計!」玉帝溫語寬慰道:「二位愛卿所言各有道理,即使笪殷昊遣大庭峴遠來進獻美色,固有求和之意,和_圖_書其心可嘉,若朕屏而不受,未免絕笪殷昊之望,反而來強攻,該如何是好,不如收下美色,再思滅賊方略。二卿且退,朕自有主張。」太乙大喊道:「笪殷賊篡逆,何以與其求和?聖上不可如此,不可如此!」玉帝怒道:「退朝!」太乙見玉帝不從其諫,只得作罷,匆匆趕往蕊珠宮稟報女媧。
【秋波細剪,似寒梅映雪。】
鍾頎將事先準備好的藥丸遞給㛞珠,㛞珠掰開姝涵沾滿血跡的嘴兒,將藥丸給她餵了下去,又將她緊緊摟著,嚶嚶哭泣。女媧起身道:「就留㛞珠和婱翜、斕姁三個照顧她,等她好了還去宸恩殿歇著吧,㛞珠,你還是我的女兒,就不要再走了,在宸恩殿陪你姝涵妹妹。」㛞珠哭著應了一聲。女媧又道:「其餘人都回去,各自去忙。鍾頎,你來得正好,請跟我去客堂用茶,本宮有事與你商議。」鍾頎深深一揖,跟女媧出去了。碧霞和碧玉、尚翠回頭看了姝涵一眼,默默退了出去。須菩提搖頭嘆氣,又叫著戌閏圱徑自出宮去了。
【宮人多少淚妝,寒床輾轉一夢愁。】
這時,就聽見地牢門口急急忙忙的腳步聲,只見婱翜和斕姁來了,低頭站在一旁,身後緊跟著的是鍾頎和㛞珠,還有須菩提和戌閏圱,婢子們也不敢阻攔,任他們闖將進來,碧霞也牽著伏羲謙的手兒姍姍入內。女媧見來了許多人,放下鞭子,定睛一看是鍾頎,越發來氣,拿起鞭子又要打,鍾頎見狀,急忙跪伏于地,須菩提與戌閏圱、㛞珠跟著跪下,頭不敢抬。鍾頎叩道:「娘娘手下留情,不可再打了!」㛞珠見姝涵渾身鮮血,頭髮盡散,口徒白沫,眼睛淌血,哭號著爬到姝涵腳下,跪在地上將她抱起,盡量不使她吊著,一邊抱死,一邊哭號道:「我的妹妹呵!你前輩子造了什麼孽,這輩子要受這個罪呢!」女媧看㛞珠這般光景,又見眾人一起跪下替她討饒,一時也心軟了,放下鞭子癱坐在一旁,泣道:「你們都要氣死我么?家裡出了賊,你們卻不讓我懲治,這是什麼道理?」㛞珠哭號道:「母后,珠兒是我偷的,你要打就打死我吧,若能讓母后消氣,我願用我賤命換姝涵一條命的,母后可應了孩兒?」須菩提聞言,也忙叩道:「母后,就饒了姝涵妹妹吧,好歹也是母后認的女兒,真打死了,外頭聽見也不好。」戌閏圱忙道:「跪請娘娘寬赦,在下本不該勸說娘娘家事,然而須菩提與我情同手足,既是兄長家人,如同在下家人,故而不得不斗膽央求。」女媧見須菩提和戌閏圱求告,暗思道:「須菩提如今在朝為官,就連手下的戌閏圱也請來為她求情了,他們一同共事,好歹也有個依靠,我若再這般打下去,這情面上實過不去了的。」女媧掩面泣道:「好了吧,不打了,不打了,你們替我放她下來。」尚翠、妱翚、鳧嬥、精衛、婱翜、斕姁等一聽,連忙涌了上去,七手八腳地將姝涵放了下來,㛞珠將她抱在懷裡,不停呼喊。伏羲謙雖小,也看得見鬧哄哄的光景,脫開碧霞的手兒,自己也跑到㛞珠身邊,伸出小手兒摸著姝涵的臉頰。女媧瞅了碧霞一眼道:「你將她帶來做什麼?這是什麼地方,還不快帶回去!」碧霞聞言,忙拉著伏羲謙出了地牢。
【數不盡鳳燭流光,及萬盞神燈溢彩。】
笪殷昊見三神前來,請入喝茶。一時無話,只是低頭品茶。笪殷昊見三神不發一言,疑問道:「卿等何故面有愁容?」白虎見問,回道:「我等見過神農琊,他說三大王要策反,勸我等不要前來。」笪殷昊拍案而起,怒道:「神農琊賊子!若非本王力薦,他安有今日之榮赫!此賊背恩負義,本王必不饒他!」說完便將笪殷頊喚來,令道:「你現在就去東極天龍宮,將那神農琊的頭顱提來見為父。」笪殷頊聽了不知所措,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朱雀忙起身,拱手勸道:「三大王息怒,神農琊自恃清高,不足與謀,何必要動怒殺他,再惹起禍端來。」白虎也道:「殺神農琊無異於自取其禍,引火焚身,三大王三思!」笪殷昊此刻聽了二神勸告,就像是「蠟槍頭戳石塊,卷回半截兒」去了,只好悻悻作罷,起身踱步道:「如此看來,此番天廷勢必與本王為敵,本王如不乘早運計鋪謀,必將不得善終。」白虎聽他和一句,確定笪殷昊有謀反之意,心下一驚,手中的茶盅不由抖了一下。笪殷昊接著道:「昔日,我隨天王開闢諸星,創立三界,功蓋天下,如今卻被天廷步步相逼,以至於無容身之地,女媧矯詔篡政,欲將我等趕盡殺絕,此時若不奮起一搏,將死無葬身之地,不知諸神願相助否?」三神面面相覷,面有難色。笪殷頊怒目而視道:「三位尊長莫非不願效力?」朱雀見笪殷昊起殺心,急起身拜道:「小神豈敢不從,願效犬馬之力。」玄武也緊跟道:「奪天廷者,必三大王也,小神願誓死跟隨,效死盡忠!」白虎見二神已投,十分無奈,只得起身拜道:「小神願服事三大王,敢不唯命是聽。」笪殷昊哈哈大笑,拍手道:「如此甚好!如此甚好!將伯之助,本王義不敢忘,只待本王君臨三界之日,諸神當為功臣!」三神跪地拜道:「謝三大王天恩!」笪殷昊又大笑一陣,徘徊道:「本王得知,你等麾下有近十萬天兵,當合集一處,隨時聽候本王調遣。」白虎神拱道:「願聽大王節制。」笪殷昊大喜道:「好!諸神聽本王號令!即命我兒笪殷頊為主將,諸君為副將,率十萬天兵先取台琴星海,再取西麟星海等諸星,本王要割星而據,獨立天界,分庭而治!」三神又拜,領命而已。笪殷頊問道:「父王,為何捨近求遠,非要先取那台琴星海?」笪殷昊笑道:「我兒有所不知。昔日為父分封諸星海駐星守將時,曾與那台琴星守將神農蚩相交甚密,故而為父舉薦其子神農琊入朝為官,他父親曾與我于天門高閣立誓,寧死不相背約,今他背盟,不義在先,我大軍先取台琴星,師出有名,一旦拿下台琴星海神府,再圖其他星域,大事可成。」笪殷頊又問道:「那西麟星有何好處,為何要取?」笪殷昊笑道:「西麟星為本族人神所據,我今舉義,定成雲合響應之勢,那守將笪殷元視我為父,豈能不從?但取台琴、西麟二星,一東一西,可成夾擊之勢,盡收前後左右諸星,如此,不消幾日便可奪得半壁天闕,而後順勢直取天廷,那女媧和玉帝又能奈我何?」笪殷頊聽后,不勝驚喜,三神唯唯是從,急出而去。
【玄武旗、日月旗,上下左右成彩練;】
【盈盈欠身盡嬌媚,亭亭玉立最風流。】
女媧見太乙突然造訪,問道:「太乙輕易不來,來必有事。」太乙便將笪殷昊請他釋夢之事說了。女媧憂心忡忡,嘆道:「笪殷昊野心昭然,謀逆之心已久,若不加以阻止,只怕天廷大禍將至。」太乙頷首,問道:「為今之計當如何?」女媧正色道:「笪殷昊父子越發驕縱,將來必滋事端,事不宜遲,笪殷昊釋夢一事,有勞真神隨本宮入朝,奏明聖上,請聖諭再行定奪。」說罷,急忙入宮,太乙跟隨女媧見玉帝。玉帝聽說笪殷昊欲謀反,害怕起來,問道:「三界大事,朕躬出來,弗敢自專,娘娘乃股肱之臣,還請一體節制……」女媧見玉帝無主張,當下無奈,只得召來武德、楊天佑二神商議,女媧道:「既知笪殷昊有篡逆之心,當立即拿下問罪,豈能等其坐大?」武德拱道:「娘娘英明,如今當乘其不備,拿下再說。」楊天佑贊同,女媧即下令,由武德和楊天佑兵圍麟鶴宮,擒拿逆賊。誰知前去之後,卻遇到笪殷頊阻擊,將那照石握在手中,左劈右砍,使得五千天兵大半陣亡,所剩無幾,武德和楊天佑見狀不妙,倉皇逃回不題。
卻說神農蚩一邊為神農虞舉喪,一邊派兵飛報天廷。玉帝聞報,猶如晴天霹靂,心頭弼弼亂跳,忙召女媧進宮商議對策,女媧聽說笪殷昊糾集白虎、朱雀、玄武等十萬天兵造反,心內暗叫大事不好,轉而問玉帝道:「監兵、陵光、執明三神竊天廷十萬精兵,眼下只有孟章神農琊所統五萬精兵,若要以寡敵眾,無異於以卵擊石,當如之奈何?」玉帝慌了神,只是道:「朕問娘娘,娘娘反來問朕,平叛之事,就請娘娘做主。」女媧遵旨,急召鍾頎、神農琊、楊天佑、武德、天蓬入蕊珠宮商議用兵,籌劃兩日,第三日準備行軍,卻聽千里眼和順風耳急來報道:「娘娘,笪殷昊勢如流星,已攻克銀蛇、聖安、白虎、天獅諸星神府,而玉獅、天兔、天平、天狼、烏梟等諸星海神府望風而降!其他諸星神府守將見賊勢大,皆欲獻門投降!」女媧大驚,怒問道:「諸星失守,那五龍炙和大庭峴二位駐星守將何在?」千里眼和順風耳同聲答道:「已降笪殷昊!」女媧聽后,兩眼發直,一時說不出話來。停了半晌,女媧對武德道:「神農虞忠烈,其家眷當厚待,你速領幾個幹練將士,前往台琴星尋找神農虞之妻誇娥娭,若找到了,請速速接回。」武德領命急去,不消幾個時辰便接回了誇娥娭。女媧見她淚痕未乾,安慰道:「神農虞捐軀,本宮深感痛心,你切勿悲傷,今後就暫住蕊珠宮吧。」誇娥娭見家破人亡,已無退路,只得應了,女媧為她賜名婉鏡,與精衛住在一閣,與蕊珠宮眾婢一同侍奉左右。
【纖腰裊娜,行來如細柳隨風;】
【紅綃嫷服,披垂霧袖蝶裙;】
㛞珠在軒窗遠遠望見碧玉帶著媚鳳和玉奴出去了,又回到寢殿內,盯著姝涵問道:「那賤人對你說什麼了?」姝涵莞爾一笑道:「也沒什麼,只是問問我傷好了沒的。」㛞珠氣呼呼道:「她假惺惺的裝什麼好人!」姝涵搖頭,微微一笑道:「哎呀,不論怎的,那假情假意總也是一分情意呢,總比她不管不問、不理不睬的好吧?」㛞珠瞧了她一眼,過去胳肢她,笑道:「你怎的就這麼善的呵。」姝涵被她胳肢得受不了,便躲閃在一邊,只是咯咯笑個不停。㛞珠又去拉她,姝涵以為她又來胳肢,便又轉身一躲,㛞珠笑道:「我不鬧了的,只求妹妹一件事兒的。」姝涵掩口笑道:「什麼事兒還要求我的呢?」㛞珠笑道:「昔日只要你為我畫了一幅像,現在正好閑著,你就為自己畫一幅像送與我,好歹我也要留著,不論何時有你有我,我方覺稱心的。」說著便翻箱倒櫃的,取出顏料碟兒擺在桌上,又翻出幾張玄帛展開,取一方紫玉尺壓著帛邊兒。準備停當后,㛞珠朝姝涵招手兒,笑道:「快來畫呀。」姝涵在那頭兒捂著粉臉,又朝㛞珠眨眨眼睛,一笑露出兩顆小虎牙兒,抬起兩隻小縴手兒括在嘴兒邊做著口型,道:「我——就——偏——不!」㛞珠見狀,掩口一笑,又努著嘴兒道:「你這時間久了,我就當啞語了呵,一看就知道的。我問你,你過來不?不聽話兒是么?小心我去胳肢你的。」姝涵撲哧一笑道:「好了,你還沒胳肢呢我這身上就痒痒的,我畫,我畫還不成么。」說著就到了桌前,對著水晶紐金絲紋八寶鏡,坐在琉璃椅上,㛞珠取一支玄筆點上清水,研磨顏料,又遞給姝涵,她接過來握著,粉袖半遮白瓷手兒,露出纖纖玉筍般的五指,她先往鏡子里端詳自己一會兒,㛞珠也站在背後看著鏡子,見鏡子里的姝涵越發標緻,金釵雲鬢,斜倚削肩,玲瓏巧鼻,宛如玉琢,櫻桃朱唇,紅若珊瑚。姝涵瞧著自己,暗思道:「都說紅顏薄命,確乎如此,我這般傾天之色怎的不經風浪呢,只怕苦日子還在後頭呢。」想到此處,便持筆于玄帛上描繪起來,先畫出粉面,再繪出眉黛,淡墨輕筆點出明眸雙目,接著抹完霧鬢紅唇,這就叫㛞珠拿起來看看,㛞珠不緊不慢,用兩根綉針兒將畫釘在八寶鏡上銀樑上,這才細細打量,一會兒看姝涵幾眼,一會兒又看畫像幾眼,輕輕搖頭道:「是有幾分相像的,畫得也是無人能比,但我看這像,倒不像妹妹本人的。」姝涵放下玄筆,忽閃著大眼盯著㛞珠,嚙指問道:「你說哪個地方不像?」㛞珠輕嘆道:「面頰粉色有點兒濃了,還有這鼻梁兒也不翹的。」姝涵往鏡子里再端詳,也覺得不好,忽然扯過玄帛揉成一團兒扔地上了。㛞珠急忙撿起來,又鋪展在桌上,頓腳急道:「還沒畫完,怎的就扔了呢?」姝涵笑道:「作畫時須心無雜念才好,現在我心亂如麻的,再者我這手兒也被你母后打斷了,現在還未全好,握筆久了生疼的,等我以後好了再畫就是了。」㛞珠聽了不禁鼻里發酸,兩眼淚水簌簌而下,畫像頓時淚痕斑斑,姝涵忙問道:「好好的,姐姐這是怎麼了?」㛞珠嘆道:「你方才說心亂如麻,怎的又想起挨打的事兒,不是答應我要忘了么。」姝涵正要說話,只見婱翜突然進來,福了一福道:「二少主,娘娘那邊的精衛來了,說娘娘叫你過去呢。」㛞珠一聽,心驚肉跳,瞅了一眼姝涵,見她愁雲滿面。㛞珠笑道:「姝涵妹妹,千萬記住要好好的在這屋裡等我,我快去快回的。」姝涵輕輕地點點頭兒。
卻說玉帝得知女媧為她選了帝妃,自然不敢怠慢,一時張羅著大婚,便將冊立帝后的事兒擱置了,一來是怕女媧起疑,二來也好為新人留著位置,只待將來再看冊立誰為好。閑話不說,且說妤嬛被送進玉京宮,入大殿舉行婚禮,只聽得殿內殿外玄音奏動,笙簫鼓樂,歡笑盈門。少焉,堂上點一對三昧真火合卺龍燭,堂前張燈結綵,懸挂珠簾。妤嬛頭戴珠冠,身穿霞綉,玉帝則是束髮金冠,身穿錦袍,眾宮女簇擁著登上華堂,瞻拜禮畢,玉帝見她丰姿楚楚,亭亭弱質,不由得眉開眼笑,便當廷下詔,冊立妤嬛為貴妃,一堂歡騰。
再說笪殷昊與震硉、朱雀、玄武等屯兵于烏梟星,準備第二天進駐鹿雅星,想到塗山閡請降,笪殷昊自是興奮,於是設宴慶功,正在言歡,忽聞兵卒來報道:「三大王!女媧率兵已奪鹿雅星!」笪殷昊勃然變色,置杯不飲,怒道:「塗山閡真無用之輩,自擁兵三萬,竟如此不堪一擊!」說罷摔杯而起,直往寢殿。眾將吊膽驚心,不歡而散。塗山閡歸降女媧之後,立功心切,夜不能眠,自去拜會鍾頎,問道:「明日賊軍大舉來犯,軍師可有退敵之策?」鍾頎明白塗山閡之意,試問道:「頎之計,乃按兵不動。」塗山閡驚道:「這是何善謀!賊軍五萬襲來,軍師要坐以待斃么!」鍾頎起身,徘徊片刻,呵呵笑道:「不知將軍有何妙計?」塗山閡拱道:「末將以為,兵不厭詐,可用詭異詐偽之戰法。不如末將率千騎前往賊營,詐稱鹿雅星已為軒轅昊所破,依笪殷昊之性情,必揮戈軒轅昊而去,此調虎離山之計,軍師以為如何?」鍾頎聽罷,知道他想用苦肉計,又怕他意志不堅,便想激他一番。沉默片刻,鍾頎入座,看著他連連擺手,又呵呵笑道:「閣下這番便辭巧說,也只能騙得過別人,又豈能瞞得過我?閣下要殺我等,就請在此動手就好,何勞前去投賊?」塗山閡大驚,急赤白臉道:「軍師疑我?末將雖不才,但絕非賣主求榮之徒!軍師若疑,可將末將就地斬首!」說完,惶惋跪地,雙手抬劍呈上。鍾頎忙扶起塗山閡,笑道:「將軍息怒,將軍息怒!頎適才戲言耳!我豈能不知將軍之忠勇!」塗山閡方為釋然,怨道:「大敵當前,將軍卻有心說笑!」鍾頎笑道:「將軍出此妙計,宜早行動。」塗山閡領命,隨即前往。鍾頎速入府內,將此事報給女媧。女媧驚道:「兇險之計,軍師當勸阻才好,若他行事不密,必招殺身之禍。」鍾頎拱道:「娘娘勿憂,下臣已密派兵卒前往牧夫星散布消息,只說笪殷昊統兵十萬殺奔牧夫星而來,那軒轅昊得此消息,豈能安睡?此誠可證塗山閡所言不虛,笪殷昊不戰自退,鹿雅星之危可解。」女媧釋然。
言歸正傳。且說笪殷昊聽白虎和朱雀說門樓上喊話者是神農虞,便大喊問道:「你是何人?敢在本王面前聒噪!」神農虞面不改色,厲聲斥道:「你們身為天廷大神,竟敢興兵忤逆,即使顛覆天廷,試問三界誰能服你們!我知你們擁兵十萬,想破這天門不難,除非從我身上踩過去!」笪殷昊哈哈大笑,而後問道:「你不怕死?」神農虞噌地抽出利劍,在自己頭上磨幾下,而後大聲道:「死便死了!難道我這顆頭顱還不比那磨刀石?」說罷,不慌不忙走下高閣,不假思索,舉劍自刎,屍體撲通一聲倒地,橫躺于星門前,笪殷昊與白虎、朱雀、玄武見此情景,不由倒退幾步,眾兵驚得咋舌縮頸,霎時人聲沸騰。朱雀神叫道:「好英雄!只是我等縱有十萬天兵,也不能從屍體上踩過,我聞踩屍而過者為天下人所不齒,不如暫且退去,以為後圖。」笪殷昊暗吃一驚,對白虎和朱雀、玄武三神嘆道:「想不到這台琴星竟有這般柱天踏地之人。」神農蚩見神農虞自刎殉國,癱軟于地,哀呼道:「連襟去也,如斷我筋骨!」說罷哀號連連,笪殷昊揮手道:「大軍撤回!」只見十萬天兵浩浩蕩蕩遠去,騰起滾滾雲霧。
【珥璫鳳環,桃腮黎渦一對。】
顓頊帝入宮接母親女樞至祈天殿,將近殿門時,宮樂師容成子奏響樂器,天師史皇率羲和、常儀、沮誦、倉頡、隸首、孔甲等,以及八十一童子身著青衣、皂衣出殿俯伏迎迓。祝融、季禺等諸公子、廣成子、計蒙等朝臣俱在道旁跪叩,顓頊先來扶起廣成子,說道:「前輩何須下跪,快快請起。」廣城子顫顫巍巍起身,也未多說,只跟著顓頊進得殿來,宮婢退出,天師史皇與童子迎上殿,顓頊看那法壇與金殿,卻也鋪設得鮮艷齊整。但見那:
【龍驤虎嘯,劍聲震蕩,風碎雲裂,穹蒼驟變。】
再看大殿兩根銀柱上各有一副鎏金字對聯,上聯兒寫道:「【地上天宮,顯昭丹心赤忱,一朝有忠。】」下聯兒書曰:「【天下玉殿,降施鴻露宸恩,萬壽無疆。】」
【妾像一窪碧水池,何曾不容塵與世。】
笪殷昊聽笪殷頊說太乙去了蕊珠宮,又消滅前來圍剿的天兵,知道機密泄露,勃然大怒道:「太乙老賊!本王待他不薄,他竟背義忘恩,投了女媧!」笪殷頊急道:「孩兒剿殺了天兵幾千,女媧娘娘若得知,必又來擒拿我們,不如我們先逃……」話猶未了,就被笪殷昊喝止道:「她算什麼娘娘!他們那一干亂臣賊子,也配你恭敬!」笪殷頊改口道:「女媧她必不會放過我們,是留是逃,請父王快出權宜之策。」笪殷昊急得團團轉,思忖半晌道:「為今只有揮戈反天,才是萬全之策,可保我等無虞。」笪殷頊見父親茁茁實實的不鬆氣,只好問道:「父王以為如何反天?」笪殷昊吩咐道:「那四方神君昔日皆歸為父節制,如今只有東極天龍宮孟章神君神農琊聽從於女媧,其餘三神君因與神農琊不合,尚可聽得為父一言半語,我兒速去請他們三個前來拜茶,為父自有算計。」笪殷頊得令,往南極天元宮、西極天玄宮、北極天真宮請陵光、監兵、執明三神君。三神聽笪殷昊有請,皆不敢貿然前往,只得去天龍宮拜見孟章神君神農琊,見面后三神一言不發,只是淚如泉湧,逐一前來握手唏噓。神農琊見狀,驚問道:「你們有何傷心事,一至如此?」白虎便將笪殷昊召見,因不敢去見,故而猶豫等等如實陳述。神農琊得知情況,正色道:「三大王大鬧靈霄殿昭昭在目,我知他今日必生變,故而請你等前去策劃,此大逆不道之事,你等當好自為之!」白虎聞言,知神農琊不願入夥,便來到他前面拜了兩拜,那神農琊正生著氣,也只得還了兩禮。三神進退兩難,踱了幾步,只得拜辭而去,又聚集在南極天元宮唉聲嘆氣。白虎嘆道:「三大王有請,若我等不去,只怕得罪於他,他兒子有神力,我等遲早被他加害,如若前去,又會落下個通賊的罪名。」朱雀正色道:「三大王對我等不薄,若不去也不好,不如就前去看看,聽他如何說的,再做決斷。」玄武也道:「反與不反,先聽三大王之意再說,在此猜疑算什麼?神農琊說三大王策反,他有何憑證?」白虎忙道:「言之有理,不如先去探探再說。」說罷,三神便去了麟鶴宮。
因無敵兵襲擾,神農琊和武德星君進駐墨律、武仙、仙鶴、雙子、羅剛、僰來六星神府,分兵駐守。女媧率兩萬天兵奔至鹿雅星域星門,不料遭遇鹿雅星海駐星守將塗山閡阻擊。女媧于陣前怒道:「將軍身為天廷駐星守將,天恩雨露,不曾薄待,莫非將軍已投笪殷賊乎?」塗山閡回道:「今觀三界局勢,實不明底蘊,故而本將既不投賊寇,也不投天廷!請娘娘退兵回朝。」女媧冷笑,問道:「如此說來,將軍欲要自立天闕?」塗山閡拱道:「娘娘有所不知,本將絕無自立之意,只因三界大亂,不知未來,本將暫居此星神府,順天應時而已。」鍾頎聞言,低聲對女媧道:「塗山閡性尤狡猾,其欲從壁上觀,見機而行之,此番娘娘若取勝,他便提兵投奔娘娘,若笪殷獲勝,他又倒戈投奔笪殷,這般不忠不義之徒,娘娘須多加提防。」女媧點頭兒道:「不急,且待本宮問問他。」女媧站定,厲聲問道:「將軍方才所言,不知三界未來如何,此話當怎講?」塗山閡拱手嘆道:「娘娘尚且不知,大大王伏羲昊與二大王軒轅昊已自立門戶了!」女媧一聽大驚,轉臉問鍾頎道:「果有此事?」鍾頎搖頭道:「在下亦有所耳聞,只是未知真假,故而未曾奏報。」塗山閡見女媧不言,又喊道:「請娘娘回天廷去吧,恕末將難以從命!」女媧只得暫退二十里紮營,一邊派太乙前去打探消息,太乙半晌回來,氣喘吁吁道:「軒轅昊已與牧夫星海神府守將軒轅敖聯合,私征十萬精兵佔領牧夫星神府,不消兩日,已奪取貂獅、鹿豹、巨蟹、大伏儀、小伏儀、摩羯、冰辰、仙靈、天馬、仙王、金魚、孝母、天鴿、樂發、南冕、北冕諸星海,今在牧夫星神府建都,自封為『太極元祖』,伏羲昊自立一事,尚未探明。」女媧聞報大驚,急問鍾頎道:「那笪殷昊造反早有預謀,然而軒轅昊造反,本宮不得其解,他是玉帝之父,為何要造反?」https://m.hetubook.com.com鍾頎思忖片刻,回道:「軒轅昊乃見風使舵之徒,因得知笪殷昊和伏羲昊割星為祖,想必他也想趁機造逆,妄想自據。」女媧踱方步,長嘆一聲道:「唉!想不到三位師兄各懷鬼胎,野心勃勃。你且在此守營,以防塗山閡突然倒戈,本宮這就去會會那伏羲昊,問問他為何造反。」說罷,又吩咐太乙道:「勞煩真神再去玉京宮一趟,向玉帝如實奏報三王造反之事。」太乙領命,急往玉京宮而去。
㛞珠和姝涵回宸恩殿,才進去,㛞珠就將門閉上,又將她扶上榻半卧著。㛞珠扯過地上的一個凳兒坐在榻邊,撫著姝涵的霧鬢,輕輕問道:「妹妹,你如此聰慧伶俐的一個人兒,怎的還能被碧玉給騙了?」姝涵微微一笑道:「我原來想她確實是想幫我的。」㛞珠笑道:「吃一虧長一智,別的話我也不多說,只是以後離她遠點兒,就當從不認識她,你可記住了?」姝涵點點頭兒,兩人又一同閑聊不題。
㛞珠問道:「我也去過兩次太陽宮的,怎的沒見過這位姐姐?」囿圉娟欠身一福,笑而不答,只四顧著屋內,見錦花璀燦,羅幔低垂,紗窗半掩,香氣氤氳。姝涵笑道:「囿圉娟姐姐在太陽宮裡深居簡出,卻是一個最好的醫女,你當然沒見過了。」囿圉娟忙問道:「女主可曾好些么?」㛞珠搶道:「還是那樣兒,也未見好。女主沒人愛沒人管的,終日在這裏不是挨打就是挨罵,也不知道該愛她疼她的那個人去哪裡了,好沒良心呢。」囿圉娟瞅了㛞珠一眼,也不答話,見姝涵掩鼻而笑,囿圉娟過去解開紗錦被子,看她星眼矇矓,面色憔悴,輕喘微微。又細細瞧了一遍傷情,見還有青紫色痕迹,忍不住落淚,問道:「這宮裡就沒王法了么?哪個人這般狠毒的。」㛞珠隨口道:「還能有誰,當然是蕊珠宮裡的主人了,我不說你也曉得,現在問這個有何用處。」囿圉娟泣道:「這就吃些個葯吧。」姝涵笑道:「吃過㛞珠姐姐的藥丸了,不然怎麼能好許多,此刻怕見不得人呢。」囿圉娟道:「我有極好的葯呢,只一顆服下就好的。」㛞珠冷笑道:「不要就耍嘴兒,外傷好治,內傷難醫,我看還是靜靜地躺著休養才是正經,此刻縱有神針妙手也是無用的。」姝涵忙道:「妹妹可不知道囿圉娟姐姐,她可是真正的醫女,任你什麼病,她都能藥到病除的。」㛞珠半信半疑,瞅著囿圉娟,笑道:「果真如此,趕快喂葯吧。」囿圉娟坐下來,拉過她的玉腕兒,見戴著一副玄金雕花鐲子,露出兩顆八棱晶石,亮如明眸。囿圉娟為她診了診脈,又淚水盈眶,不覺一陣子傷心,忍住了淚,泣道:「女主心裏萬般苦,卻總還是笑盈盈的,若換做我,只怕早就抑鬱而死了。」㛞珠忙道:「果然是這樣說的,所以內傷是吃藥也不見效的。」囿圉娟低聲道:「不難,我取一枚藥丸,一服即見效的,葯固然要吃,還須女主戒思慮,這病原是從心上來的,只要心開了,病就好了。」說著便向袖中取出小錦囊慢慢解開,拿出一枚膏子小藥丸,叫㛞珠取水。㛞珠端來一盅水,怨道:「你倒說得輕巧,只是她的心如何就能開了?你回去后叫軒轅健來,她這心兒方能開的,不然即使服了靈丹,怕也好不了的。」姝涵忽閃著雙眸,只是痴痴地抿嘴而笑,囿圉娟在姝涵耳邊,輕輕說道:「女主吃藥。」說著扶起她的頭兒來,姝涵慢慢服下,囿圉娟又放她睡好。囿圉娟笑道:「女主歇著,兩個時辰后就痊癒了。」說完起身告辭,姝涵見她要走,伸出手兒,又不停咳嗽起來。㛞珠急了,紅著臉兒急嗆囿圉娟道:「你這喂的什麼葯,怎麼反而咳起來了!」姝涵聞言,急得搖頭兒,囿圉娟忙拉著她的手兒,姝涵這才問道:「聖主可好?」囿圉娟搖頭。姝涵急問道:「他怎的了?」囿圉娟低聲道:「與女主一樣兒的,也是抱病在床,不過也無甚大礙的。」姝涵泣道:「聖主的病必是為我起的,這分明是我害了他。」哽咽了一會兒,又嚶嚶泣道:「聖主抱病,勢在燒眉,豈可忽視?即到此地,我也說不得羞了,你回去千萬告知他,我雖受了些小罪,可沒什麼事兒,不論怎的,我對他的相思一毫一厘都不減的,你回去千萬不要對他說我病了,我怕他只為我擔心,你只說我好好的,這些個話兒你可記牢了?」囿圉娟抹淚兒道:「嗯,女主的話兒我記牢了。」說罷捂著臉兒急步走出去了。㛞珠見囿圉娟走了,又湊到姝涵面前,抱怨道:「我就想讓軒轅健過來看看的,你卻讓她回去不要說,他若聽你沒事兒了,更不來了。」姝涵輕喘道:「他有他的事兒呢,叫他來做什麼,萬一來了被娘娘發現,只怕他也逃不脫,被關進地牢,你叫我死么!」說著眼淚止不住落下來,㛞珠見狀,忙又握著她的手兒勸道:「好了好了,好妹妹,我只一句話就將你急的這樣兒了,那我不說了,一切由著你好吧。」姝涵微微一笑,點點頭兒。一個時辰后,姝涵果然痊癒,精神也恢復如常了,她下得榻來,盈盈一轉身,周身籠著一團紫色光霧,霎時就換了一身雲裳,再看去,又是容光煥發,冰清玉潔,美艷無比了。㛞珠羡慕道:「我什麼都不服,就服你這個,不論怎的,永永遠遠都是嶄新的。」姝涵也不答話,牽著她去院子里耍,外邊的婢子們見了,都駐足回望,艷羡不已。
玉帝元年。姬軒轅登極之後的第七天,詔告三界,封女姬為王母娘娘。女姬知是女媧恩賜,自是感激,從此更對女媧畢恭畢敬,不敢怠慢。天廷朝政事物大多是女媧打理,直到玉帝熟稔三界政務,這才讓他親政。八十一星海各神府的各氏族族長軒轅敖、伏羲昇、笪殷元、笪燕寉、五龍炙、大庭峴、神農蚩、西陵柘、勾弋厸、平茜寐、塗山閡、佽辛廉、誇娥仧、堯禹皎、胡臾芎、戌閏桀、巴屺仁、采文夔等駐星守將,在女媧震懾下無不聽命于天廷,玉帝權威漸漸穩固。
回到清元殿,女媧坐在紫金玉案前,妱翚和鳧嬥奉茶。姝涵站在堂前,兩條玉臂垂下,濕透的霧裙越發將她一苗纖體綳得緊緻,就像一塑精美玉雕。女媧來到她面前,仔細打量她,玉面煥發,櫻桃朱唇,雙目微細,煙視盈盈,宛若一波秋水。女媧仔細瞧了半晌,嘆道:「可憐我的姝涵,也是個薄命!你告訴為母,你剛才去哪裡了,怎麼從水裡出來似的?」姝涵淚水盈眶,低頭不語。女媧又問道:「姝涵,聽說你要逃走?」姝涵朱唇輕啟,低聲答道:「是碧玉嫂嫂說母后要將我打下界去,故而勸我逃走的,我害怕,便從了她。」女媧見姝涵光景,問道:「逃去哪裡了,怎的身上是水?」姝涵瞥了一眼碧玉,碧玉嚇得轉過身去,捂著臉兒,心裏咚咚跳著。姝涵本想說碧玉推她下井的事兒,又怕女媧知道井中龍宮,因自己而牽連了龍王,便低聲回道:「是我不小心掉進園中的池子里了。」女媧冷笑道:「你從實供招,到底是怎的回事兒?為什麼要逃?碧玉什麼時候要和你逃了?」問著就取過鞭子來,姝涵看見鞭子,嬌軀不住地發抖,㛞珠看見女媧拿去鞭子,膽已驚碎,捂著臉兒不敢再看。姝涵更不敢說話了,就瞅著女媧手裡的鞭子,女媧又放下鞭子,瞥一眼碧玉道:「碧玉,你去地牢將那銀拶指兒取來,今天我也不打,就拶她指頭兒便好。」碧玉聞言,知女媧要拶她,益發嚇壞,心裏想道:「若她招架不住,供出我來怎好?不管怎的,就是一口不認,諒她也無奈。」想著便讓鳧嬥去地牢取那銀拶指兒。不消一會兒就取來了,女媧將那銀拶指兒在姝涵眼前晃動,姝涵哆嗦著,死盯著它不放。女媧問道:「姝涵,你說碧玉騙你出逃的,那碧玉就在跟前,她說根本就沒有這回事兒,你為何要扯上她呢?」姝涵急道:「是碧玉嫂嫂勸我出逃,又將我引入園中的。」女媧看向碧玉,碧玉冷笑道:「回母后,我是不會做這種事兒,想必是姝涵妹妹急了,想把我扯出來與她墊背呢。」㛞珠聞言,瞪著碧玉嗔道:「嫂子,姝涵妹妹可從不說謊的,倒是嫂子的心思讓人難捉摸,你做這樣兒的事一點都不奇怪。」碧玉急了,掩面哭道:「我真是要受這不白之冤了,說我帶她逃走,叫她親自說出來,當我是什麼人了,你們一個個都來圖賴我。」女媧急忙過去摟著碧玉,笑道:「碧玉,你先別急,等姝涵慢慢說來,若真沒有這事兒,她賴也賴不上的。」碧玉掙脫女媧,上前一把拽住姝涵道:「你這丫頭亂咬人!你幾時見過我來的?我又幾時同你走的?你可有證據?!」㛞珠也衝過去,劈手打下碧玉的手兒,罵道:「嫂嫂真蠻不講理,說話就說話,怎的還動手了?」女媧又過去拉過㛞珠,瞅著姝涵道:「你就承認了吧,伏個罪便罷了,為母不打你的。」姝涵瞅瞅女媧,又瞅瞅碧玉,低聲道:「嫂嫂說不曾與我逃,便不曾了。」碧玉兩頰通紅,指著姝涵怒道:「你這個不要臉的賤婢子!你怎的還咬我來,我幾曾與你逃的,你說個明白!」罵著又撲上去,將姝涵甩了一耳光,姝涵捂著臉,哆嗦著瞅著碧玉。女媧見狀大怒,走上前去,照碧玉臉上劈面就是一巴掌,打得響亮,一時把碧玉打懵了,捂著臉站在一旁。女媧等著碧玉,怒道:「為母尚在這裏,你怎的如此放肆!姝涵有錯沒錯自有為母問個清楚,誰任你又打又罵的,她再怎麼不是,也是我認的女兒,怎的就是賤婢子了?」碧玉挨了打,不敢再說話,低頭拈帶。姝涵冷笑道:「嫂嫂,你別怨母后打你,你既然如此絕情,那我也不替你遮蓋了,你勸我逃走,說母后等我傷好了還會打我,還說要將我打下界去,我因害怕,便問你如何是好,你問我可願意逃離么,我害怕就說願意,又問你如何逃得出去?你說要帶我出宮去,我本不願出逃了,因怕逃不脫的,你又說若被發現你一身擔著。昊天在上,你可願意起誓你沒做過?你將我領進園中,當時妱翚和鳧嬥兩位妹妹也曾見過,你見她們走了,便將我強行推入井中,想要了我的命,你如此狠毒,人饒得了你,昊天定不肯饒你的!你將我墮入深井中欲要殺我,我因你是嫂嫂,畢竟是母后的親媳婦兒,我有心袒護著你,想完你個體面,不料你卻變本加厲,欲置我于死地,你不思量替我說一句好話,倒急著來和我撇清,這也罷了,你還上來打我!姝涵可欺,昊天不可欺!你敢不敢發誓?!」一席話下來,將個女媧驚得目瞪口呆,愣愣地看著碧玉,碧玉心虛,低頭不語。女媧過去,抬起碧玉的頭兒,正色問道:「碧玉,姝涵說的可是真的?」碧玉雙目緊閉,兩行淚水簌簌順頰而下。女媧已明白,將她推開,怒道:「碧玉,你怎的如此狠毒?姝涵哪裡招惹你了,卻讓你起了殺心?」碧玉聞言,抽泣起來。㛞珠再也忍不住了,跑過去抱著姝涵大哭起來,嗚咽道:「你怎的就這麼不聽話,我叫你在屋裡等著我回來,你怎的就自己出去了!今日你若被害死了,你叫我怎麼活呢!」說著又哭。女媧心煩意亂,見㛞珠傷心,也不好強阻,任由她去。碧霞和尚翠以及眾婢聽了,驚得面無血色,都瞪著碧玉看去。碧霞道:「依姝涵妹妹所說,分明是碧玉害她,碧玉你這樣兒做,可是太毒了些個!」女媧又坐下呷一口茶,徐徐吩咐道:「碧霞,你叫香噥和媚鳳來,扶碧玉去她屋裡歇著吧,家裡出了這等奇事兒,為母也無計了,碧玉是須菩提的媳婦兒,我也不便懲罰她,他們家的事兒,就讓他們去解決。」叮囑完畢,又轉頭問姝涵道:「你被推入井中,卻是如何上來的?」姝涵見瞞不住了,只得將井龍神搭救的事兒細細道了一遍。女媧奇怪道:「怎的我蕊珠宮一口井中還有什麼龍神?」思忖半晌,當下又無法證實,便又對㛞珠道:「㛞珠,你領你姝涵妹妹去宸恩殿歇著吧,這個事兒待為母細細查訪。」㛞珠應了一聲,便扶著姝涵出去了,才出門就見婱翜和斕姁早在門口等著,個個表情痛苦。兩個婢子見㛞珠和姝涵出來,急來扶住,徑直朝宸恩殿去了。
【桃紅柳綠春天,芳年華月付帝家;】
【空虛飛來交凰鳳,地異離人遠天香。】
㛞珠見女媧走了,便急挽著姝涵的手兒,姝涵卻莞爾一笑,忽然,見她下榻來,一轉身兒便換了一套天衣,此時已是神采奕奕,容光煥發,纖體妖嬈。㛞珠驚道:「這是怎的了?想好要嫁了么?」姝涵笑道:「要我嫁人,就是要我死。這便是要死了,故提前準備好的,否則死了難看。」㛞珠嘆道:「都說不要你擔心的,大不了我替你去就是了,何必又生生死死的,好叫人難受。」婱翜聽見了,前來說道:「兩位少主也不必擔心的,誰也不用嫁的,此事小婢已有妙計。」㛞珠聞言,瞅著她看了一會兒,問道:「你?你有何妙計?莫非你要替姝涵妹妹嫁過去么?」婱翜搖頭兒笑道:「也不是小婢,自然有人願意嫁過去的。」姝涵急問道:「誰願嫁給玉帝?」婱翜笑道:「小婢已與她約好,不一會兒就來了,到時候,就讓她替三少主入宮就是了。」㛞珠大喜,笑道:「果然如此,我就謝你一輩子的!」婱翜笑道:「這不消謝我的,是她自願嫁去的。」㛞珠睜大眼睛,疑問道:「自願?還有自願嫁給玉帝的人兒?這人確實不簡單。」婱翜點頭兒道:「確實不簡單,她說嫁給玉帝是為了天廷社稷,她去了可時時提醒玉帝,少走些個彎路,哪怕用她十年的青春換取仙界十年的太平也是值得的。」姝涵笑道:「確實不簡單,不料這天界還如此奇女子!」話剛說完,就見斕姁領一個女子進來了,欠身道:「兩位少主,妤嬛姐姐來了。」姝涵定睛一看,又轉向㛞珠問道:「這位姐姐,昔日不是見過么?」㛞珠急忙笑道:「是了,是了,妤嬛姐姐就是與婱翜一起來的。」妤嬛掩鼻,欠身笑道:「兩位少主,這可不能叫我姐姐的,我是鎮天將軍戌閏圱的姑姑,就連鎮天元帥須菩提都叫我姑姑呢,你們也該改口了的。」姝涵笑道:「妤嬛姑姑何須多禮,這次若嫁給玉帝,今後便是帝妃了,我們當拜你才是呢。」如此這般,大家說笑了一會兒,便忙著準備。此時,女媧讓妱翚和鳧嬥送來嫁妝,皆是玉佩珠翠之類。㛞珠暗中將婱翜拉過來,悄聲問道:「這個冒名頂替,若被娘娘知道了,那邊是大罪,不但救不了姝涵妹妹,反而連你也牽連進來。」婱翜聽了,笑道:「娘娘知道三少主寧死不從,怎好再強令她入宮,妤嬛嫁玉帝,娘娘也是知道的。」㛞珠聽了不勝歡樂,隨即就告知了姝涵,姝涵聽了,終於釋然,當下歡喜起來,忙著給妤嬛梳妝不題。
單說玉帝納了五龍霙和神農娫為妃,見二美人生得性格溫柔,姿容妖艷,又且頗嫻詩句,看美女盈盈在前,正是金迷紙醉。玉帝一時沉溺美色,終日左擁右抱,筵樂無度,笙歌聒耳,絕不問朝政,政務叢脞,早把剿滅三昊的心思消磨殆盡了。一次又於後宮宴飲,迨至半酣,那美女奏請獻藝,玉帝大喜,忙令表演,再看歌舞翩然,玉佩鏗鏘,珠喉婉轉,真是兩個娉婷妙女,嫩若芙蕖。神農娫斟一杯酒,伸出筍尖玉手捧來,遞與玉帝,玉帝不覺心醉魂銷,連飲幾杯。神農娫又執壺斟起,五龍霙躲過酒壺,正色道:「酒色亂性,聖上終日如此,荒廢朝政,天廷將危矣,這酒萬萬不可再吃了。」神農娫瞥她一眼,噘起嘴兒,嬌嗔道:「怎的就吃不得了?聖上為玉帝,誰敢造逆?再者說,那笪殷昊不是說了么,只要天廷讓他偏安一隅,他便不會造逆,替聖上鎮守諸星域,為聖上分憂的。」神農娫又百般勸誘,五龍霙雖嫉恨,但因來前被玄女警告,畢竟一同使得美人計,此時也無話可說,只得由她去魅惑玉帝。玉帝摟著神農娫,笑道:「愛妃所言極是,有笪殷昊替朕分憂,朕正好與愛妃遊戲,何必操心。」五龍霙聞言,暗自嘆息,玉帝又來勸酒,五龍霙只是不飲,玉帝見五龍霙堅拒不飲,冷冷道:「愛妃不用酒,想必是累了,就請內房去歇著罷。」五龍霙生怕神農娫獨自一人迷惑玉帝,便不願離開,賠笑道:「不消歇息,妾還等著為聖上吟詩呢。」玉帝大喜,拍手笑道:「哦,朕還未聽過愛妃吟詩呢,就請吟詩一首,朕當自飲一杯。」五龍霙微啟朱唇,鶯鶯吟道:「【新人歸來舊人去,有人妍笑有人哭。豈把時光付流蘇,只恐江山近窮暮。】」玉帝聽罷,面色漸變,神色憂慮,停杯不語,神農娫更是氣惱,一甩紅袖姍姍離去,一時無話,不題。
卻說妱翚和鳧嬥急入清元殿,女媧見她倆神色慌張,細問緣由,妱翚便將始末細呈了一遍。女媧問道:「姝涵怎的會化成一道白光逃去了?」妱翚道:「小婢也不知,竟不敢相信有此異事。」女媧閉目,約莫一會兒道:「鳧嬥,你去裡間,將妝台匣子與我取來。」鳧嬥便進去取了出來,女媧打開盒子一看,發現那枚形天元靈珠兒不見了,心裏明白了一大半,當下大怒,將匣子摔在地上。眾婢嚇得哆嗦一下,低頭不敢窺視。女媧怒問道:「這段時間,除了你們,可有其他婢子進來過?」妱翚和鳧嬥相視一下,連忙搖頭,忽然妱翚想起什麼,便道:「好像娘娘臨盆那天,宸恩殿的婢子嬙娟來過。」女媧怒道:「精衛,你去將嬙娟叫來!」精衛慌忙出去,正往宸恩殿去,半途碰見須菩提,見她神色不安,須菩提問道:「你往哪裡去?」精衛站住,低頭答道:「娘娘要我去請嬙娟來。」須菩提一聽,心裏腦中嗡地一聲響,心兒撲通撲通跳了起來,急問道:「娘娘叫嬙娟為什麼事兒?」精衛答道:「好像是她偷了什麼東西,惹得娘娘發怒了!」須菩提急道:「好了,你且在這裏等她,我去叫她出來。」精衛不解,瞅了一眼他,也不好細問,只好點頭兒應了。須菩提忙來到宸恩殿偏殿,推門而入,嬙娟見須菩提來了,喜出望外,什麼也不說就撲到他懷裡,嬌聲道:「還算有點兒良心,妾也算沒白疼你呢。」須菩提心煩意亂,推開她道:「此時都火燒屁股了,你怎的還有這個心思呢!」嬙娟聞言,覺得不對,急問道:「怎的了?」須菩提反問道:「怎的了?你到底偷了我母后什麼寶貝東西,惹她惱怒,這會兒叫你過去問話呢!」嬙娟一聽,臉色發白,撲碌碌小鹿在心頭亂撞,急忙裡沒什麼主意。須菩提頓腳問道:「到底偷了什麼?」嬙娟戰戰兢兢答道:「只是一個珠子,是二少主叫妾偷的,不怪妾,妾實冤枉。」須菩提嘆道:「你說你們都做的什麼好事兒,㛞珠要那珠子有何用?為何非要你去偷來?」嬙娟連連搖頭泣道:「妾不知,妾也不知。」須菩提來回踱著方步,無計可施,只是道:「你去了可小心答話,據實說來便好,切不可替㛞珠隱瞞而自遭罪受!」嬙娟連忙抱著須菩提,哭道:「你要救我,你要救我!我懷了你的孩子!」須菩提聞言大驚,連連叫苦,一時也亂了方寸,只得泣道:「此事萬不可說出來,即使死也不能說出來,否則你可就害苦我了!我自會設法救你的。」說罷,見時間不多,便領她出了偏殿,見到精衛,須菩提道:「走吧,我也跟你們去。」
【今日繁華紅塵好,誰知將來空有恨。】
姝涵正哀哀哭著,見㛞珠氣喘吁吁地進來了,便止住了哭,連忙起身,抬起霧袖遮住臉兒,坐在榻上。㛞珠見只有姝涵一人在,急問道:「娘娘對你說了什麼?」姝涵抽泣道:「也沒什麼。」㛞珠走近一看,見姝涵玉臂上一片紫青,當時就捂著臉兒哭了起來,泣道:「娘娘要做什麼?她到底要的是什麼?非要這般折磨你的!」姝涵忍住哭,低聲道:「姐姐不要傷心了,這又不是第一次,我也慣了的。」㛞珠問道:「是不是她又打你了?下手重么?」姝涵搖頭兒道:「比起上一次,算是輕的了。」㛞珠不放心,湊近她道:「你總是遮住臉兒作甚?快讓我瞧瞧。」姝涵躲著不依,只說無事,㛞珠越發懷疑,上去就扳過她的手兒,定睛一瞧,險些兒就暈了過去,只見姝涵半張臉皮兒沒了,血淋淋的一片很是可怖。㛞珠搖搖晃晃站立不定,哇的一聲大哭,半晌沒換過氣兒來,只張著嘴兒瞪著眼兒,姝涵嚇壞了,趕緊起身在她後背拍了一把,㛞珠這才換上一口氣,哇的一聲哭了出來,只聽哀號道:「我的妹妹啊!」一句喊出一頭便栽倒在地。姝涵慌了,趕緊扯了一片絲絹裹在臉上,一邊大聲喊道:「來人,快來人!」婱翜和斕姁急入,見姝涵裹著臉兒,一手指著地上的㛞珠。婱翜和斕姁大驚,急忙將㛞珠抬上榻,又是喂水,又是擦汗,忙忙碌碌地伺候了一會兒,方見㛞珠好轉。㛞珠目光獃滯,痴痴道:「你們都給我滾出去,姝涵妹妹受罪時為何不見你們一人進來阻攔,這會兒跑進來給誰獻殷勤,從此你們都散了吧,這裏就我和姝涵妹妹,橫豎死活都在一起,再也不需要你們了!」婱翜和斕姁聞言,泣不成聲,也不敢強扭,只得低頭退出。
原來,神農蚩有一妻一妾,妻是神農琊母親誇娥氏,妾為誇娥氏之妹誇娥娭,是個才貌雙絕的仙子,能詩會文,在台琴星海頗有聲名。誇娥娭雖是神農蚩妾,只因姐姐誇娥氏緣故,並不曾與神農蚩有夫妻之實,神農蚩多有怨言,終無良策,只等時間久了她自會順從。當是時,神農蚩因愁身旁無智囊,終日茶飯不思。一日做夢,夢到飛來一支金筆,落在誇娥氏頭上,他頗為好奇,上前拿在手中,忽見那金筆之端忽然發出彩光,綻開五色花一朵,甚是美妙,他又摘那朵花兒,花朵卻消失不見了,金筆又飛向誇娥娭,在她衣襟上寫下一個「【片】」字。夢醒之後,神農蚩思夢中之事,不得其解,於是告訴妻妾。妻誇娥氏道:「夢筆生花,預示夫君將得大才,不過這夢中『【片】』字,乃是不祥之兆,此為『【片甲不存】』之意。」神農蚩捋長須,嘆道:「愛妻所言甚是,若我不得賢才,無人輔佐,將來難以長久。」誇娥娭卻不以為然,笑道:「妾以為不然,夢雖有兆,但皆為反相,和_圖_書此夢預示夫君當張榜招賢,方得濟世之才。」神農蚩疑道:「此話怎講?」誇娥娭笑道:「夢筆而生花,而筆落於妾身,又題一『【片】』字,此夢乃是讓妾以身試才。」神農蚩驚道:「愛妾將如何以身試之?」誇娥娭笑道:「夢相乃反,『【片】』字反轉過來為『【爿】』字,招賢之時,誰能背對妾身而寫出此字者,必是大賢者。」神農蚩又問道:「若能寫出此字者,當如何?」誇娥娭笑道:「『爿』字,乃一分為二之意,夫君欲得大賢,當妻以妾,方能如君所願。」神農蚩忙擺手道:「不可,不可,我豈能將愛妾嫁給別人?」誇娥娭嘆道:「妾身以為,其一,台琴星海無人能寫出此字,除非他是大神,有未卜先知之才能;其二,反手握筆者,可曾有人見過?若天下真有此人,那必然是大神無疑,夫君舍妾身而得大賢輔佐,有何不可呢?」神農蚩細細一想,頗覺有理,於是笑道:「那就依愛妾之言,以身試之,我看此間並無此大神,若真有此大賢,我得賢者,舍愛妾亦在所不惜。」第二日,神農蚩便在台琴星神府公榜招賢,榜文道:「台琴神府公主誇娥娭以身試賢,能者妻之。」一連三天,圍觀者甚多,但無一人揭榜,這讓神農蚩喜憂參半,喜的是不失誇娥娭,憂的是未得大賢者,於是一籌莫展。直到第三天臨了,忽然來了一人神,自報名為神農虞,看完榜文一笑,揭榜而去,被看守榜文的士兵攔下,帶入神府,從東牆一個角門進去,又朝西兩間豎頭屋入內,見軒窗明亮,窗下擺著一張白玉几案,對放一把椅子。案后牆上掛著一軸古畫,乃女媧造人圖。士兵令其在原地候著,一會兒便領來神農蚩,神農虞知是神農蚩,躬身行禮。神農蚩見有人揭榜而來,心下吃驚,召近細看,見此人相貌平平,暗思道:「此人必非賢者,僥倖前來而已。」神農蚩瞥他一眼,先自去了,令二婢子引神農虞入後殿,穿過中間一條玉砌甬道,見道兩旁是兩排玲瓏籬笆,籬內有一畦紅菊,俱有二尺余高,行至後殿前院,又見曲欄台階,跨入階上長廊,東西各有一朱門,入得西門,婢子站住欠身道:「請先生入內等候。」神農虞進入裡間,見軒窗下一長椅,牆上懸挂一幅青竹畫兒,畫下置一雕紋琴案,正對著窗外數竿翠竹,一樹紅梅,清雅幽靜。再細看那畫兒上兩邊題有聯句,上聯為:「【或許今生無塵緣。】」下聯是:「【暫將春心付弦筦。】」款書為:「【戲仙子題。】」神農虞一瞧便笑了,暗思道:「『戲』,娭也,一看便知是誇娥娭親題,果然是個才女。」神農虞見屋內羅帳綉衾,芳香襲人,便不敢輕易走動,只是站在堂上等候。當時,誇娥氏妻妾聞有人揭榜,便隨神農蚩往後殿客堂去瞧,入內坐定,神農虞細看誇娥娭,看她美若天人,但見:
女媧安頓好家事,便又回到鹿雅星陣中,見星門一如往常,毫無動靜,便問鍾頎道:「那塗山閡未曾出來?」鍾頎搖頭嘆道:「塗山閡堅守神府,閉門不出。」女媧召來楊天佑,如此這般地交代一番,令他率一隊人馬去星門前喊話。楊天佑打馬飛奔而至,對門喊道:「塗山閡聽著,笪殷昊逆天犯順,罪不容誅,我軍聞報,笪殷昊今率兵五萬來攻取鹿雅星,眼下有倒懸之危,你還不歸順天廷,共同禦敵,反而操戈同室,難道你要自絕於天廷,自絕於女媧娘娘嗎?」等了半晌,才聽星門震動片刻,只聽傳出塗山閡的話來,喝道:「天佑將軍,請聽本將一言,還望轉告娘娘,本將鎮守此星,如今逆賊勢大,我若輕易歸降天廷,一旦逆賊殺來,鹿雅星將灰飛煙滅,寸草不生!我既不降逆賊,也不降天廷,如此相持,料逆賊也無可奈何,我鹿雅星尚且可自保!我敬畏娘娘為眾神之母,不忍刀兵相見,請娘娘速回!」楊天佑聞言,跨上天馬飛報于女媧,問道:「娘娘,看來塗山閡已投靠逆賊了,如之奈何?」女媧又道:「有勞將軍再去喊話,告知塗山閡,若棄暗投明,本宮既往不咎,免他一死,否則,待本宮破門之後,概不留情,必當誅之!」楊天佑遵令,又打馬復奔至星門前,大聲喊道:「反賊塗山閡聽著,女媧娘娘有令,你若棄逆歸順,則既往不咎,若執意造逆,將格殺勿論!」楊天佑見無動靜,正要再喊,卻見星門內有亂箭射出,隨行五六個天兵已當場斃命。楊天佑大驚,望門喊道:「鹿雅星眾將士聽著,女媧娘娘有令,塗山閡造逆與你們無關,你們現在投降,皆可免一死!仍為天廷良將,否則不然,一律格殺!你們的父老子女皆要連坐,最後一次機會,望你們早降!」話音剛落,塗山閡部下眾將都目目相覷,楊天佑見此情景,又連喊幾遍道:「順天者昌,逆天者亡!」喊罷,就聽門內天兵騷動起來,只見已有數千天兵破門而出,紛紛歸降。塗山閡大吃一驚,正要殺出,卻見楊天佑率軍趁機湧入星門,頓時鏘金鏗玉,殺聲一片。塗山閡大敗,跨馬要逃去,楊天佑手持金槍,打馬直追,到了跟前揮槍一刺,卻被塗山閡操戟擋回,打馬飛逃去了。
且說女媧正在內堂發怒,又見精衛帶嬙娟進來,看她打扮得嬌艷嫵媚,不覺心上更氣,指著她罵道:「你這個賤婢子,擅入我殿內偷竊,快快與我跪下!」嬙娟嚇得面如土色,自覺心虛,只得跪伏在地,連連泣道:「不怪小婢,不怪小婢,是二少主叫小婢偷的!」女媧聽了大怒,對精衛道:「去,把㛞珠給我帶來!」精衛只好出去又叫㛞珠,才出門兒,卻見㛞珠和須菩提來了。㛞珠進內一看,便知事情敗露,只得跪下,女媧怒道:「取我的鞭子來!」須菩提一路上細問過㛞珠,大概知得此事,忙到廳前向女媧道:「母后且息怒,卻是她兩個的不是,請母后饒她兩個初犯罷。」女媧怒道:「這等偷盜之事,還什麼初犯不初犯的!留在蕊珠宮後患無窮!」說著又向妱翚和鳧嬥罵道:「聾了么?還不快取鞭子來!」須菩提忙又跪地,祈道:「母后饒過她們罷。」女媧哪裡肯聽,見鳧嬥拿來鞭子,劈手奪過,揚起鞭子就抽嬙娟,嬙娟又驚又怕,痛得在地上打滾兒。㛞珠見狀,泣道:「母后,是孩兒讓她偷的,卻與她無關,母后要打就打孩兒罷!」女媧怒猶未息,一邊打嬙娟,一邊道:「一會兒再問你話,你真以為我下不得手么!」再抽了幾鞭子,就見嬙娟暈過去了。女媧又轉向㛞珠,叱問道:「為母視你為己出,愛你如珍,你可該做此偷竊之事?」㛞珠低頭泣道:「孩兒自今改過了。」女媧丟下鞭子,氣喘吁吁道:「我也不管你改不改過了,從今後我們母女恩斷義絕,你自去找你父親吧,我念在鍾頎面上,不打你,也不罵你,望你好自為之。」㛞珠見女媧主意已定,也不好再說什麼,磕了三個頭,拜別過女媧和須菩提,又來拜辭碧霞和尚翠,尚翠垂淚吩咐道:「你多保重。」說著眼淚簌簌而下,㛞珠含淚而別,去玉京宮找鍾頎去了。
顓頊帝為老母女樞慶壽,先是大宴貴族群臣,而後又往郊外圍獵,這時又回宮外的祈天殿為老母設壇祈福。顓頊帝出行,排場如何?但見:
㛞珠起身出去,須菩提追了出去,㛞珠轉身道:「你不在裏面和她們一起,跟出來做什麼?」須菩提道:「好妹妹,不論如何,都不要回去,你若想去地牢,我自去求母后吧。」㛞珠泣道:「別去求母后,你這樣,只怕是母后變本加厲,越看越牢了!我正想去看看姝涵妹妹的,眼下也只有妱翚和鳧嬥那兩個婢子能打開牢門兒,你若真有心幫我,就叫她們倆來為我開個門兒,我進去和妹妹說句話便好了。」須菩提低聲道:「你放心,既然如此,我就不去找母后說,你先去地牢門口等著,我這就去私下裡見那兩個婢子,叫她們來開門。」㛞珠點點頭兒,恍然若失地走向地牢去了。過了一時,果然見妱翚和鳧嬥來了,也不問不說,直接將牢門打開,然後站在門口把守,㛞珠進去一看,見姝涵披頭散髮,越發沒有精神了,只是低頭坐在地上。㛞珠上前,一把抱住姝涵大哭不止。姝涵雙目獃滯,冷冷道:「你這是何必呢?好好的少主不做,為何要來攪這渾水,豈不是自尋煩惱了?」一句未說完,㛞珠大哭道:「我知道妹妹恨我,可我也無能為力,我求母后了,母后斷不肯應我。」姝涵冷笑道:「噯!這是我薄命,不能同你常在一處了,倒連累了你時時為我傷心。」㛞珠趕忙起身,看了一眼牢門口,見無動靜,便取出那枚元靈珠兒,遞給姝涵,泣道:「妹妹,那珠子我給你取來了,你拿去吧,如果你恢復了元靈,便使出大能來,能逃多遠就逃多遠,再也不要來這裏了!」話猶未了,只見手中的珠兒散出陣陣紅光,瞬間便脫離了㛞珠的手兒,直入姝涵的身體,眨眼就消失了。㛞珠忙問道:「可是恢復了元靈?」姝涵點頭兒,苦笑道:「即使我逃了出去,又能去哪裡?」㛞珠急得頓腳,泣道:「先逃出去再說!」正在說著,就聽妱翚在牢門口叫道:「二少主,我們回去吧,就怕娘娘發現會過問,我們一個婢子,實在擔待不起的。」㛞珠怒道:「急什麼?!」妱翚又道:「娘娘見我們不回去,必會讓人來尋的,若被發現了,對兩位少主都不好的。」㛞珠一聽也沒話可說,只是瞅著姝涵。姝涵起身嘆道:「我這就走了,你要保重才好。」說完,倏地化為一道白光,沖牢門飛出了。㛞珠暗喜,不由嘆了一口氣,帶淚而出。㛞珠才出來,妱翚和鳧嬥忽見一道白光衝出,不知何事,便朝地牢中一看,嚇得哆嗦一下,妱翚驚道:「這到底怎麼了?」㛞珠停住了腳,又聽鳧嬥道:「方才明明見二少主和三少主一起說話呢,怎麼突然就不見了?」㛞珠笑道:「姝涵走了。」妱翚和鳧嬥轉過臉來看她,這才恍然醒悟,妱翚一跺腳,急道:「不好了,姝涵逃走了,我們可如何是好?」鳧嬥也急了,慌忙道:「快去稟報娘娘吧!」㛞珠笑道:「報給娘娘也晚了,姝涵已經走了。」妱翚和鳧嬥也不理她,匆匆朝清元殿跑去。
迴文道:
【長嘆鴛鴦兩分離,鳳凰於飛至虛空。】
又過了半晌,㛞珠從榻上下來,拉著姝涵躺在榻上,扯過錦被給她蓋上。㛞珠又出去取了一盆水,拿著帨巾替她慢慢擦洗臉上的血漬,又替她洗了玉臂。姝涵蹙著眉,不聲不響,見㛞珠面無表情,她心裏也是痛苦不堪,這心病一犯,當時便病體懨懨了,只覺得四肢無力,漸加沉重。㛞珠守在她身旁,問道:「妹妹,那女媧到底因何事懷恨,竟然下手損你玉容?」姝涵蹙著雙蛾,長吁一口氣兒,嘆道:「還不是因為我不聽話么?她要讓我嫁給玉帝為妃,說什麼要立我為後,是為我好,反正我是寧死不願的,我與軒轅健乃是天成夫妻,將來軒轅健一統三界,登極稱帝,我本就是正統帝后,誰還稀罕那個什麼玉帝的帝後來!娘娘逼嫁,我必然是死,我若從了她,就背了與軒轅健深盟,簡直禽獸不如,將來有何顏面對蒼天後土?再者說了,我與軒轅健本為一體,他是盤古輪迴,我是形天輪迴,此陰陽二氣若不合一,但若分離,遲早宇宙毀滅,三界消亡!娘娘明明知道,卻一再相逼,不知道她安得什麼心思。」㛞珠驚問道:「逼嫁?嫁給玉帝?」姝涵便將前後事兒一一道出。㛞珠怒道:「妹妹且自寬心,若娘娘逼妹妹改嫁時,我就對娘娘直言,就讓我與那玉帝成了親事兒,也不要贅得你來。」姝涵掩面,笑道:「呆姐姐,你就亂說什麼,不是說好了要將你與我夫君做個妃的么,怎麼這會兒又想嫁給玉帝了?」㛞珠斜睨她,細眉一挑道:「姐姐不是為了捨身救你么?誰倒想嫁給那個玉帝了,要不是為你,死也不願去的,玉帝簡直昏庸無能,也不知道天王當時為何要傳位於他!」姝涵忙道:「禁聲!這話可不能亂說的,小心隔牆有耳的。」㛞珠故意大聲道:「有耳就有耳,我怕的什麼?這天界可不管制議論,便是玉帝聽見了,有錯改之,無錯加勉,斷不會將我打入天牢,即使打入天牢,也比此間苟且活命要強出百倍的!」姝涵一聽急了,忙將玉指兒掩著朱唇,示意她不要再說,又弄著表情,做著口型道:「不——要——說——話——啦!」㛞珠一看,忍不住撲哧一笑,又仔細瞧去,驚道:「我娘,你可真是厲害!這臉兒幾時好的?那臉皮兒這快的就長上了么?」姝涵抬起手兒,輕輕打一下她的胳膊,嬌嗔道:「去你的!你這是繞著彎兒罵我呢,還是誇我呢!」㛞珠又抓住她的玉臂細細端詳一回,見她玉臂上紫青已了無痕迹,便掩口一笑道:「當然是誇你了,若換作我,被惡人揭去了臉皮兒,這一輩子怕是也恢復不了的,你幾時見過眼珠子掉了還能再生出來的?這下我可是死心塌地了的,你就是帝后軒轅姝涵,三界寰宇,獨此一人,無人可替代的!」姝涵聽了這話兒,忽地想起軒轅健來,又微微一笑,將目光落在琉璃几案上,㛞珠也隨她望了過去,見几案上鋪著玄帛和玉硯,玄筆上的墨色尚且鮮艷。㛞珠起身笑道:「怎的,什麼時候又畫畫兒了?」姝涵笑而不語,㛞珠走了過去,將那玄帛捧起一看,原來是姝涵題的詩,一邊看著不由吟詠出來。
【隱隱漫卷是梅紅傘、杏黃傘、青羅傘,盡皆為碧翠斑斕。】
【奉茶獻酒的全是紫袍金帶,銀鞍赤馬盈容;】
且說笪殷昊一心想奪回天廷大位,無奈戒備森嚴,使他無計可施。一日在殿內榻上歇息,逐漸入夢,蒙矇矓矓來到囲山,看到那棵菩提樹,隱約見天斗坐在菩提樹下閉目不語,他上前正欲去參拜,卻又不見天斗。正在疑惑,忽然見那棵菩提樹長高,越長越高,他又驚又奇,上前抱樹桿仰面而望,又見菩提樹瞬間變成一根筆直木頭直捅天上,棍子半腰是滾滾雲霧,再也看不到頭,就像一木支撐著天地。又覺自己抱著這根木頭用它撐著天,生怕這根木頭倒了,天便會塌下來,於是緊緊抱著,不敢鬆開,忽然憑空一聲炸雷,驚得他雙手一松,倏地就驚醒了,方知為奇特一夢,他便翻身坐起,自言自語道:「此夢預示我要成為這三界之主。」說著,急派人去請太乙真神前來詢問。
卻說軒轅姝涵本來逃了出去,快到太陽宮時,卻見一股狂風卷著嬙娟朝南天門去了,便知她被打入界下,料想到㛞珠必遭毒打,於是又反轉回來,才到囲山南谷時,卻見武德星君領一隊人馬前來,不由分說便將她團團圍住。姝涵自知不能逃,束手就擒,被武德又押回蕊珠宮。女媧見姝涵被抓回來,抓著姝涵的頭髮就打,仍不解氣,又取來鞭子,狠抽幾十下,只見嬌軀紅一道白一道,血似湧泉,只聽姝涵叫道:「痛殺我也!也不知我做了什麼,罹此不幸!」睜眼見碧玉、尚翠、妱翚、鳧嬥、精衛都在,一時又驚又羞,不覺氣滿胸膛,四肢厥冷,依然暈厥過去。女媧指著妱翚和鳧嬥,怒道:「把她關進地牢去!」尚翠本來想勸說,結果見女媧火冒三丈,於是也不敢強去,只得掩面抽泣。女媧親自看著她們將姝涵拖入地牢,又進入地牢,吩咐妱翚、鳧嬥、精衛三個取來繩子,將姝涵兜胸盤住,穿過臂膊吊在樑上,離地僅三寸許,只讓她腳尖落地。姝涵痛得醒來,見到了如此地步,一身無主,只得閉著眼睛,隨她們怎的。女媧又罵道:「我好心收留你,因你有才我十分敬重你,把你認女兒,讓你獨住宸恩殿,就連我兒須菩提也不曾有一個金殿,尚且住在閣里,你說,我何曾虧待你了?你幾次三番偷小哥,我早就知道的,我何時管過你,把你當寶貝,誰知你不但偷小哥,還偷我的珠兒,你這樣的賤人,打你算是輕的!」如是罵著,又提起皮鞭,一口氣又打了三十鞭子。可憐姝涵,幾曾受過這般苦楚?身子是吊住的,腳尖只得沾地。姝涵求生無術,欲死不能,只得哀求道:「母后,真正打不得了,讓我死了你再打吧。」女媧越發氣了,罵道:「咦,你倒想的好事兒,我今天就要打你打到死了。」又一口氣打了二十鞭子。姝涵心膽俱碎,氣若遊絲,哀道:「母后,那靈珠兒本來就是我的,你不知道的,真的打不得了,你就拿劍給我利索一點兒,要了我的命吧。」女媧怒道:「你的珠兒?你快給我交出來,不然我真要你的命呢!」罵著又抽了十多鞭子。這番姝涵氣要接不來了,哀求道:「母后,實在打不得了!那珠兒已與我仙體合一了,我如何取來給你,它是我的元靈,我如何給了你,索性你把我殺了,這珠兒或就歸你了。」女媧怒道:「好,我只活活打殺你,再取珠兒!」可憐姝涵痛得心膽俱裂,哀求道:「母后,得饒人處且饒人,你打死姝涵值甚的?你饒了姝涵,今後凡事都聽母后的,如若不聽,你再打我也可的。」說到傷心之處,旁人無不替她落淚。
姝涵題詩曰:
姝涵猶疑不定,萬般躊躇,心裏思道:「我若不依她,業已合謀于彼,就怕她臨了翻轉麵皮反說我要逃了,反而害我,我若隨她去了,就怕我走不脫,被人捉住,她仍反咬一口,免不得又被折磨。」如此想著,進退兩難,碧玉見她不願走,急催道:「咳,你到底走也不走?若是不走,你便回去,以後若遭難,你別怨嫂子不幫你,你若要走就快走,一會兒婢子們出來了,想走也難了。」姝涵兩淚交流道:「若僥倖逃脫,姝涵不忘嫂子大恩,若未走脫,還須嫂子多擔待,就說不是逃去。望嫂子全始全終,萬不能半路丟下我。」碧玉道:「你可真把我當成惡人了。」姝涵忙道:「姝涵絕無此意,這就與嫂子走。」說完便跟著碧玉朝宮門外走去。也不知穿了幾個小角門兒,又欲穿過清元殿後園,早就被園子里摘果子的鳧嬥和妱翚遠遠看到,只看清有姝涵,卻看不清碧玉,隱約覺得背影極像,於是大聲問道:「那邊的可是少夫人、三少主?你們這是要去哪裡的?」姝涵慌了,不敢轉身,低聲問道:「嫂子,已經被她們倆瞧見了,還要逃么?」碧玉低聲回道:「禁聲!你只管走,她們能怎的!」姝涵無奈只得低頭跟著走。妱翚和鳧嬥見姝涵不搭理,便飛奔去見女媧。
姝涵見㛞珠走了,約莫著也快兩個時辰了,便也悄悄潛出,一個人拐彎抹角地來到了鳳來閣,果然見碧玉一個人在軒廊柱子後站著。姝涵上前去,低聲道:「嫂子我來了。」碧玉牽著她的手兒,低聲道:「快走,快走!」姝涵見就她一個人,掙脫碧玉,急道:「嫂子莫不是戲耍我吧,就我們兩個如何出得去?」碧玉將粉臉一沉,嗔道:「怎的?我帶你出去哪個敢攔?你是要我叫幾個人來護送你出去么?果真那樣兒,便是扯旗杆放炮,生怕別人不知道了,若能走得脫才怪呢!」
【棽鍾楹鼓,嬌嬈姝麗撫琴唱;】
卻說那須菩提在鳳來閣,隔著幾個院落,都將姝涵哭喊聲聽得真真切切。當時須菩提正在與碧霞和碧玉、尚翠三個一起說笑,就聽見一陣陣哭喊聲傳來。碧霞和碧玉、尚翠都安靜下來,蹙著眉頭。須菩提怒道:「也不知道母后是瘋了還是傻了,怎的就變成了這樣兒,姝涵妹妹到底怎的了,犯得著她這般折磨,沒完沒了的了!上次就已經折騰過了,這番又像審賊的一般,逼拷的她哭天喊地,讓人寒毛支煞的。再這的下去,怕我蕊珠宮將來沒什麼好結果呢!」碧玉聽見了,說道:「你知道為什麼,怎的母后就不逼拷別人,單單就逼拷她來?你們還怪妾當時要下死手害死她,妾卻是看明白了,姝涵若不死,以妾來看,母后也活不了的,這其中總有個大秘密呢,妾雖不知道是什麼,但總覺得出母后心裏的苦楚!」須菩提瞪她一眼,怒道:「你這個賤人!我看你也沒什麼好果子,心如蛇蝎,你比我母后還毒三分!」碧玉聽了又羞又氣,頓足泣道:「你竟然這樣兒說妾來!那賤人是你什麼人,你為何還要護著她的?!」須菩提大怒,一腳踹開面前的春凳兒,吼道:「是我什麼人?伏羲謙是我妹妹,㛞珠是我妹妹,姝涵也是我妹妹!」話剛落地,碧玉哭了起來,這時候就見伏羲謙進來了,搬起翻倒在地的春凳兒,獃獃地瞅著須菩提和碧玉,張著小嘴兒問道:「哥哥嫂子,這是犯了什麼病?怎的就和一個春凳兒也過不去了?」碧霞一聽,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尚翠也掩鼻笑了,碧玉被惹得哭笑不得,一把拉過伏羲謙摟在懷裡,一邊笑一邊抹淚兒。須菩提怒氣才消,又一屁股坐在春凳兒上,自言自語道:「你說奇不奇,那軒轅健自稱三界第一,又自稱盤古龍帝,又是什麼昊天的,天下還有他該怕的么?怎麼自己的女人受這等大罪,他也不快來救人,這都兩次了,真他娘的橫豎就不見他一個人影兒!這軟貨只是口裡裝好漢!到底是個什麼鳥人!」說完又去躺在榻上,扯過鸞錦被子蓋住自己的臉,碧霞和碧玉、尚翠聽得一頭霧水,不知所云。
笪殷昊聽信塗山閡之言,親自領五萬天兵,與震硉、朱雀、玄武等進發牧夫星,到了星門一看,果然不見一兵一卒,於是嘆道:「塗山閡果不負本王,今見牧夫星了無一兵,正好出擊!」震硉道:「弟子率兵攻入神府!」笪殷昊揮手令道:「即刻佔領神府!」大軍還未進入星門,忽聽後方殺聲震天,鼓角齊鳴。笪殷昊大驚,回頭望去,見軒轅昊提兵殺來,勢不可擋。笪殷昊驚慌失措,打馬南逃而去,不料南邊又遇數萬兵馬掩殺而來,笪殷昊五萬兵士四散潰逃,眨眼間就剩下三萬,其餘皆被軒轅昊殲滅。三萬殘部丟盔棄甲,跟隨笪殷昊一路奔逃,險些丟了性命,幸而有震硉和朱雀、玄武等神護駕,直逃到烏梟星方才脫險。進入大營之後,笪殷昊臉色鐵青,大怒道:「真乃奇恥大辱也!但得塗山閡此賊,當挖其心肝,碎其頭顱,以雪本王之恨!」震硉、朱雀、玄武見笪殷昊暴跳如雷,一時也是戰戰慄栗,汗不敢出。笪殷昊怒火攻心,兩眼呆直,不發一言,正在此時,忽聽門將入報:「三大王,冥王笪殷曹求見!」笪殷昊聞報,一躍而起,急道:「快快有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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