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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樣下棋，與投降無異。」

「棄子？」卓自遙心中一陣寒意。

「帝國？你們有這麼高的科技，但居然還處在封建的時代么？」

卓自遙看見陸伯言的那粒白子，竟然是落在邊角之上。

陸伯言悲愴笑著：「下棋時，明知必敗。你有兩種選擇，一是中盤認輸。那時棋盤上的局面或許不致太難看。一是下到最後一刻，也許直至你的最後一個棋子都從棋盤上被提走。那時你將一無所有，失去所有的尊嚴和翻盤的機會。也許絕大部分人都會選擇前一種吧。」

「是的，雖然這支艦隊是國家傾舉國人力物力而建，一旦失去，國土將會任敵寇踐踏。但是朝中卻總是還抱著一種希望。認為日至今日，也許束手任由宰割，自毀了艦隊，敵人就會消氣罷手，可以以艦隊之降，換國家之不降。以將士之辱，換陛下之不辱。放棄了海軍，再賠上億萬兩白銀，便可以換得和談，維護國家的體面。」

「回到你的故鄉去……」陸伯言遠眺著窗外的霞光，但那只是虛擬的投影，「那也是我們的故鄉。十億光年號將在那裡被修復，戰爭的烽火也會很快推移到那裡。我要你挑選一批人，在敵艦隊https://m.hetubook.com.com到達之前離開那裡。十億光年號將可能是我們的最後一艘母艦，你們也可能成為最後的希望。」

陸伯言微微搖頭：「對軍人來說，是這樣的。但是對帝國來說，還有另一種選擇。」

「戰爭的局勢已十分的糟糕，我軍艦隊得到的命令是死守威海衛要塞，但一旦敵軍形成合圍，那時候，威海衛的陷落和艦隊的覆滅都是遲早的問題。」陸伯言緩緩在棋盤上放下一子。

滿地黑白棋子沖躍鋪散，好似那無邊無際的大棋局，嘩然一片落子聲，宛如千百萬人驚呼長嘆。

「可為什麼明知道是必敗，還要死守？」

「我是他。」陸伯言嘆一聲，「但也不是。」

陸伯言笑了笑，輕拈棋子在棋盤上落下，「你來自於更有活力的國度，擁有比我更遠的眼界，這裏也終有一天會改變，江山代有人才出，也許有一天，你不需要用這種模仿棋也可以贏我。」

「將軍，我有一個問題一直想問。」

陸伯言看著棋盤，沉默了許久才說：「我們可能保不住這支艦隊了。」

他轉身默默向外走去。陸伯言突然抬起頭來：「對了。」他手中摩挲著一枚hetubook.com.com棋子，「那個小姑娘顧晗，不停地要求去十億光年號上服役，她還不知道戰艦已經沉了……你把她也帶走吧。」

「說吧。」

卓自遙呆望著他，許久才能說出話來。

卓自遙突然呆在那裡。

「我想我的棋力肯定不是你的對手，要想贏你這是唯一的方法不是嗎？」

「敵艦隊力量現在已經優於我艦隊，對於軍機處來說，他們認為出戰必敗，依要塞死守或許還能支持的久些。」

卓自遙直接將黑子下在了天元。

他雖已不是將軍，未著軍裝，但這一句話，仍然威嚴。卓自遙躍起來，雖然他只受過幾小時的訓練，但這一刻，他卻突然明白軍人為什麼要先練軍姿。

「為什麼？」

陸伯言長嘆一聲，緩緩平復氣息：「不……並不是沒有希望。」

卓自遙走進陸伯言的住所。那完全是一座古色古香的院落，有圓拱門、迴廊和流水，還有熟悉的草木園林。但一切卻只有在封閉的軍港內部才能模擬。

陸伯言苦笑：「他們不懂下圍棋。」

「當年的那個龐大帝國從各星球遷移人口作為兵員，但幾千年過去，隨著這個帝國的衰微，諸勢力已經四分五裂，這場m.hetubook.com.com戰爭，和在地球上曾發生過的戰爭沒有什麼不同。」

「其實每一個人，都不過是這大勢中一粒微不足道的棋子。棋子是隨時可以為大局而放棄的，但一枚棋子也會改變整個棋局！」陸伯言看著卓自遙，「被棄的無數棋子和改變戰局的那一枚棋子，本是沒有高低貴賤之分的。但現在你很幸運，我們都將被捨棄，但你卻可能是破局的那一枚！」

「因為我現在只想回家。」

「那麼，這場正在進行的戰爭，又是因為什麼呢？」

「什麼和談？這分明已是投降，還有什麼體面？」

陸伯言拍著卓自遙的肩：「你們會被追殺，沒有人能幫你們。不會有援軍。相反，我希望有一天，我能看到你帶領著我們的新艦隊，回到這片淪陷的領空來。」

他轉身坐下，一粒一粒的慢慢撿起棋子：「走吧，別在這傻站著了，我要教你下的棋，已經全都教了。」

「你覺得我不像他？」陸伯言輕笑。

「我們本來就來自同一個星球。」陸伯言嘆了一聲，「數千年來，從地球被遷移或克隆到這裏的人，他們的後代早已達到了數百億。」

「還有任務？」

「回家……」陸伯言點點頭，「是的，我們也和圖書正需要你回去。」

「要怎麼做？」

「當年的陸遜陸伯言早已經不存在了，他在兩千年前死去，像歷史中一樣。但是古往今來，許多傑出者的基因卻早已被保存下來，我只是他的一個影子，一個克隆體，無法擺脫千年征戰不息的命運。」

「為什麼不能是呢？」

「將軍你居然還知道這些人物？」

「你的名字為什麼是陸伯言呢？」

「我能做些什麼？」

卓自遙坐下來，「我小學時拿過全市少年圍棋比賽第二名。」

陸伯言說到怒處，伸手掀翻棋盤，挺身站起：「真是可惜了之前戰死那些將士的性命，真是可惜了我們浴血奮戰數十年！」

陸伯言放聲大笑：「一個少年人所懂得的，滿朝重臣竟然不懂么？」他卻又愴然搖頭，「不是不懂，是當局者爾。他們就在棋局中，他們就是棋盤上的一個棋子。眼見著前面的棋子一個個被提掉，他們害怕，他們想活，所以他們為什麼不認輸？這樣國家輸了，但自己這枚棋子還能繼續活下來，不論改朝換代，終能千秋萬歲！」

「這是一位三國名將的名字。」

「但戰亦是敗，不戰亦是敗。為何不傾力決戰呢？」

「你先落子。」陸伯言笑著伸手。

陸伯言一身和圖書便裝，坐在廳中等著他。

「但我也許不適合做一個軍人。」

「我不明白。」

卓自遙緊咬著牙關，他很想對這位將軍說些什麼，但卻一個字也說不來。

陸伯言笑了，「你這是想效仿吳清源對木谷實那一戰？」

「你會下圍棋嗎？」案前竟然擺著棋盤。

陸伯言注視卓自遙道：「站起來！」

卓自遙獃獃望著滿地散落的棋子：「就沒有希望了嗎？」

陸伯言目光有些驚異，「為什麼會這樣走？」

卓自遙無聲低頭，出門而去。陸伯言手中握著棋子，眼中望向虛無，似乎在看著那未來的結局。

「但戰爭不是下棋。」卓自遙說，「敵人不會在你認輸后就停手！你就算放棄布子，他們也會繼續落子，直到他們得到所有。戰到最後，也許還會有機會。但中盤認輸，就不會再有任何機會！」

「可是……您和他之間真的有聯繫嗎？您是他的後代？或者科技真的可以做到……讓人從古代一直活到今天？」

「但如果你知道你根本不可能下贏這盤棋，那麼你費盡心力，堅持的越久，其實你失去的棋子就越多。」

他微笑起來：「這本來是我該親自去做的事情，但這個時候，我不能離開這支艦隊，不論我有沒有軍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