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白髮紅眼的智者
第十四章 今來花似雪
「神路同學在與編輯討論的時候,對他們提供的五六版雪女的插畫都不滿意。最終,還是求我拿了淵子的照片去照著畫才畫出了神路同學滿意的樣稿。」
「她的父親或母親就在這個遊戲會社工作,並且負責服裝方面的工作。她曾經有過試穿鶴姬衣裝的經歷。她也想穿上這件衣服,但一條規定橫亘在她的面前——員工親屬不參与扮演者選拔。這是杜絕輿論質疑的慣例。因此,她只能用她拿來的那些量衣工具打開門,默默試穿過夢寐以求的衣裝,但又不得不將它放回原處。」
「那麼向坂呢?她對嘉茂同學頗有不平,但為什麼在那次額外的正演后,她的表現便一直就沒什麼精神呢?那時候嘉茂同學還沒有扮成那樣,她的精神恍惚才不是完全因為嘉茂同學而使然吧。」
「嗯,她展示智慧的片段在文章里非常多,連編輯一開始都誤以為她打算把這本戀愛小說轉型成推理小說了。不過還好,神路同學終究還是用情節的扭轉讓我們看到了一個大團圓的結局。」
以上,便是我就「曾經扮過鬼」這件往事的說明。成文之後,回首觀之,我還是在不自覺處用上了之前的春秋筆法。奈惠說我是一個多愁善感,又睚眥分明的人,從這一點上看,她說得並沒有錯。同樣地,奈惠與明石同學在看過這些文字后,並沒有止步於此,她們兩人的好奇心也定然不是我寫完某段文字就能得到滿足的。她們在一個午休時找到了我。
「幸子與夢葉這對苦命鴛鴦,在白髮雪女的幫助下,終於走到了一起。不過出彩的並非是幸子或夢葉,而就是這位雪女呢。」
昔去雪如花,今來花似雪。
「後來是怎樣的發展呢?」
「原來如此……」明石同學若有所思地點著頭。「這種旁證法我當時的確沒有想到,看來我又輸給嘉茂同學了。不過,嘉茂同學,你還沒說到你是怎麼鎮住向坂的啊?」
「宇野同學當時曾說,小林、向坂她們有一段時間精神恍惚、魂不守舍,看來這就是https://m.hetubook•com.com嘉茂同學那次角色扮演后的效果吧?」
或許,這個故事早已被某樣東西語言了結局吧……那盆擺在講台角落的矢車菊,終究並非我預想的那般糟糕。它沒有被林老師拿走,而是作為「孤單的幸福」,一直留到了畢業。
「本來,向坂的計劃是藏起我的戲服讓我無法參演。然而,我卻私下裡以自己的手段藏起了兩套戲服。也就是說,對於向坂集團而言,雖然能確認我的戲服穿在我自己身上,但她們還是憑空少掉了大伴御行的那套。雖然戲服是校方租的,但對於那位經營吳服店的人來說,她在友江就讀,為了前途考慮,校方只要在畢業方面稍稍施加壓力,她也只能啞巴吃黃連。相比之下,向坂的第三步計劃是強行毀掉我的戲服,這樣的維修費用只能由向坂自己負擔。我看到她手裡的刀片時,便確認了她的家境。」
「嘉茂同學,都這個時代了,裝神弄鬼也不是什麼值得推崇的做法啊。」明石同學就這一問題首先向我發難。
「我又不是在天皇的戲服下穿著向坂她們提供的裡衣。說到底,還是戒心使然,面對這幾天天天要穿卻不在我這裏保管的衣服,我還是生怕他們做下什麼把戲。因此,我雖然外面罩著天皇戲服,但裡衣卻一直穿著鶴姬衣裝的裡衣。」
「哎呀,反正我也知道瞞不過淵子,不過淵子你一直沒點破也是真能忍呢……」
從小林訓斥天森時的反應便知道,我當時傳話給天森的「石動自己扛下了所有的責任」並非石動的意願。自然,這是奈惠教我的說辭,而我自己,從陰險狡詐的心性揣度,認為這麼做也有助於離間兩個集團,便答應了這個做法。在這之後,奈惠又在為神路同學尋找規避家長責問的途徑時有意讓我參与進來。當時,我贊同這麼做也是出於拉攏神路,進而影響天森的考慮。此外,奈惠似乎也做了不少的幕後工作。比如幫我去保健室為翻牆摔傷的天森拿來藥水www.hetubook.com.com、在接到神路同學的求助后馬上聯繫到我(她倒不像我這麼畏懼規矩,她大胆地將手機偷偷帶進了國中)。現在看來,她的這些舉動也完全指向了一個目的——把我的另一面展現出來。
「既然確認了她的家境,自然就有編造的說頭了。當時在舞台上,我藉著湊近的機會,將衣服里側的一角露了出來,自然,那裡有著她向坂家的徽標。」
我點了點頭,《那片雪》里的雪女,很快就在低年級里傳出了「原型便是神路同班的嘉茂」這個說法。當然,很可能便是奈惠去散開的。雪女的智慧,也使我女鬼的傳說有了改變,暗地裡關於我的別號,也由「凶煞之姬」轉為了「智慧之姬」。
「可是這樣,神路同學不是一直得與她的父母周旋嗎?」明石同學又掀起了疑問。「那個『中國』的誤解,頂多隻能派上一回用場吧。或者神路同學考砸的不是英語,而是國文一類的科目時,她又該如何向父母交代呢?」
「是嗎?」一旁的明石同學轉向了奈惠。
「也就是說,雪女的原型就是嘉茂同學?」
「關於這一點,或許應該回答的人並不是我。」我看了看身旁,與我一起親歷這段故事的友人。「或許在這一點上,奈惠比我看得更遠呢。」
「那麼,嘉茂同學是如何鎮住向坂的呢?」
「或許我直到現在才明白,不過要說起為友人著想,這裏沒有人能比得上奈惠吧。你和明石同學設下的這一個大局,讓我終於相信了設局還是有好心的。不過,當時的奈惠並沒有設局,只是自主地採取了一些行動吧。」
「啊,原來向坂家提供的布料是給那個遊戲會社的啊。」
「不過淵子當時也沒有更好的辦法了嘛。」這次反倒是奈惠為我開脫。「一來淵子請不到什麼同學的援兵;二來讓老師知道,處理起來又牽涉太廣。所以淵子才打算嚇唬住小林和向坂,打算自己解決這起事件呢。」
「我揣測向坂的家境靠的是旁證法。一般來說,在www.hetubook.com.com友江這種一般性中學就讀的,大多是家境中游的人家。當然,也不排除極少數家世煊赫或家境拮据的同學。在班級中,家境中游的同學佔大多數,這一點是確信無疑的。
「我估計,以嘉茂同學那種辯論的技巧,這件事又可以寫一整篇出來了。」明石同學也開起了我的玩笑。「不過,這就是讓神路同學感恩於你,也是她決定以你為原型再塑造一個靈魂人物的原因吧。」
「在這一群人中,向坂擁有不小的人氣,也就是人際圈當中的意見領袖。從社會學角度來說,在剛開始互相接觸時,大家彼此不清楚底細,也就是一個相對的平等。從這個平等中脫穎而出成為領袖,就必須有以下兩種條件之一:一是通過實力展現的影響力,也就是說,向坂在經濟或名聲上展示了實力從而成了她那個群體的領袖,這樣便旁證了她的家中是富家或是名家。二是通過人格魅力施加影響力,也就是說向坂的人格在她的群體中富有感召力。不過,從向坂在文化祭時刻意打壓對手小林,之後將天森當做棄子驅使等幾件事上,我確信她並沒有領袖的人格魅力。所以我肯定,向坂的家境非富即貴,她是靠著家境優勢操縱一群人成為她的擁躉的。
「富貴人家,雖然低調而不外露者有很多,但像向坂這樣搜羅爪牙,定然不是韜光養晦之人。當時,我拜託奈惠去打聽了一下,很快就知道了,向坂能夠收攏人心,靠得便是一些金錢上的小恩小惠。她的父親經營一家規模不小的紡織企業,並且效益也不錯。」
「這也就是向坂後來在小林訓斥天森時同樣沒精打採的原因吧?」奈惠問道。「她一直在想,淵子為什麼會有那種衣服。應該是這樣吧?」
「之前偶然看過幾次……也的確有《那片雪》的印象。不過中學二年級之後,家裡壓給我的升學壓力太大,就沒怎麼去看了,久而久之也淡忘這麼回事了。」
「她則是身上攤上的壓力罷了。」
「那還真是遺憾。看來你不知道《那片雪》後和圖書來的發展了。」
「是這樣嗎?」
「原來吳服的製作,是用向坂的家庭生產的布料啊。難怪她下不去手了。」
「說起來,嘉茂同學還是沒有把事情交代清楚啊。」明石同學又道。「我記得,嘉茂同學說,看到中浜同學寫下的『智慧,還是凶煞』的疑問,才有感而寫出了這一段過往。凶煞的來歷,故事已經有了交代,不過『智慧』呢?雖然我倒是不懷疑嘉茂同學的智慧,不過也總得有人把這個『智慧』的名聲傳出去吧。」
「如此一說,天森同學好像挺不幸的呢……」明石同學搖著頭。「從嘉茂同學的這篇文字開始,感覺天森同學就一直做著兩邊不討好的受氣活。」
「也不能說完全是吧……」我撐著頭思索著。「相由心生,如果不是小林她日思夜想地將我誣衊成白髮紅眼的女鬼,恐怕就算我以那副形象出現,她也未必會有多麼驚訝吧。」
「怎麼驗證?」
「我在這一串經歷中,推斷出了小林父親的身份,所以才能在當時現身時鎮住小林。那麼,我自然也可以揣測一下向坂的家境啊。」
「明石同學,你看過這篇文字里提到的《夢與花》嗎?」回答的依然是奈惠。
「其實只要當日,潛入我單間是是她,一切便沒這麼多變數了。」我把文字翻到了我換衣的單間被潛入的那裡。「可惜進去的人是天森同學。」
「因為這些事,由我自己來說並不太好吧。」或許,在我的心中,已經根植了這樣一個概念:奈惠不僅是我的友人,更是我的恩人。我雖然在平時並不贊同她的大部分行為方式,但我始終相信著她也有智慧與善意的自我。在這種心理的作用下,面對奈惠的訕笑,我也有些抬不起頭。不過這種出於羞愧的掩飾,應該早就被眼前的二位友人收于眼底了吧。
「不然。她是知道,如果毀壞了這件衣服,得罪的可不止我一個人了。」
「如果天森同學只有兩次被我用化妝鏡照到,那便不是什麼會被我當做慣例的事情了,畢竟有『事不過三』這個說法在。我之所以注意www.hetubook•com.com到天森,自然是由於我當日徑自從遊戲會社趕來學校的路上,又一次在鏡子里發現了天森。她也是那個遊戲的愛好者,並且,根據我的判斷,她或許也報名了鶴姬的扮演人選。不過,我更相信這樣一個說法:
「所以,倘若向坂下刀,割去的不僅是戲服,更會破壞鶴姬衣裝。而只要帶著這兩身衣服向會社申訴,恐怕向坂家會少一個大客戶吧。畢竟這個武將扮演策劃並不只有那一天正演,同樣地,這套鶴姬衣裝還要在很多城市給很多人使用。加上之後還有其他武將衣裝的製作,布料的需求自然不會少。向坂自然也明白這點,或許她從與父親的交流中得知了現在正全力以赴的工作,所以她才會遲疑吧。」
「壓力?」
「所以這就是淵子這背地裡當老好人的傲嬌做的事啊。」奈惠嬉皮笑臉地指著我。「要不是我跟蹤她,還真就發現不了。這傢伙那天推理出神路同學住宅的方向並不算完,她找了個機會,聯合了林老師一起去神路同學家,也不知使了什麼軟磨硬泡的手段,終於讓她的父母有限度地允許了她的創作。」
「為什麼?」
「這一點,嘉茂同學在寫作中似乎沒有提到過啊。」明石同學翻閱著我成文的筆跡,「在嘉茂同學推測出那是小林的父親時,我也想到了肯定還要推測向坂的家境。不過我仔細翻遍了嘉茂同學的文字,裏面的確是沒有關於向坂家境的絲毫線索啊。」
「要用文字來體現線索的確不是我的強項。我也的確不是從實證的角度去推究向坂的家境的。」我將這篇文字翻到開始的部分,開始劃出我得以揣測向坂家境的一些蛛絲馬跡:
「或許是出於『凡事往壞處想』的性格使然吧,這些情報反饋給我后,我腦海中的第一印象是這樣的:父親忙於事業,無暇照顧家庭,於是出於某種補償或致歉的心理使然,便在經濟上為家庭提供了不錯的條件。不過我並不認為這是多麼正確的親子模式。在有了這個揣測后,我便對向坂進行了驗證。」
「誒,淵子怎麼知道是天森同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