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霞浦高中推理紀事·異

作者:名和行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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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無法觸及的距離 第八章 無過心死

第五卷 無法觸及的距離

第八章 無過心死

「嵐同學啊……是呢,平日里很少說話,我也了解得不多呢。」湯谷在我一罐飲料的吸引下,很快便答應了「單獨聊兩句」的邀約。「他給人的感覺就是心事重重,眉頭緊鎖。在課間也都是一個人悶坐著或是趴在桌子上。」
湯谷終歸性格和善且人緣不錯,就算是沒與嵐搭上幾句話,她也將這些情報反饋給了我。相比之下,內向的柳河便拘謹許多,她本就怯於同生人接觸,正好和嵐兩相隔絕。因此,我在向她詢問時,她對嵐幾乎便無印象。
「這或許說明了,我們也是一群『哀莫大於心死』的人呢。」
「沒有建議。既然嘉茂同學都說到了『哀莫大於心死』的份上,我們又沒有起搏器那樣的功效,如何讓『心死』的嵐同學起死回生呢?」
口頭交代了通知的存在後,我又轉進了隔壁的電子樂社。這是個挂名社團,因此我也只是推門確認了一下,裏面的社員還是在一如既往地打遊戲。待得轉身出門時,古典樂社卻隱約傳來了杉原數落嵐的聲音:
「答題倒是能答上,不過,就因為他那撲克臉和撲克腔,老師們都覺得讓他答題很無趣。所以,到後來,點到他的機會也感覺少了很多。」
「鞠躬……或許是因為你手上有黑紗吧。」
「不是說了我的調音器不允許別人動嗎?」
「嗯,我一時間正想解釋,但突然間想不出如何應答,我也只好鞠躬還禮。他說:『我的數學作業找不到了,所以來看看是不是忘在了這裏。』然後,他便走了出去。然後我猛地想起來,這塊黑紗,就是在他的座位附近發現的……」
看來我順手拿來鎮紙的便是杉原的調音器,而嵐之前眼神中露出的不情願的神色,想來也是他注意到我拿的是杉原的調音器,但他不敢向我明說,只能在神色中表現出他的不快。然而,杉原也看到了我從他的社團出來,嵐只和-圖-書要把「調音器是我隨手拿的」這個事實向杉原做個解釋,他也該當理解才是。聽得杉原還在房裡繼續數落嵐,而原因又是因我而起,我終究還是又一次敲開了古典樂社的門,向杉原說明了情況:
「也行。內容是關於夏天的音樂匯演,希望古典樂社能積极參与。」我將通知放在了活動室的架子上,隨手拿了一個樂器架上的調音器壓在上面。嵐的眼色似乎在一瞬間閃過了一絲不情願,但隨即也恢復了大部分後輩面對我的那種拘謹又略帶畏縮的態度。我出門時,正好和走進活動室的杉原打了個照面。
「嵐同學沒有將『調音器是我拿的』這個事實告訴你們的社長吧?我覺得只要這麼做,他應該也能理解的啊?」
誠然,能夠意識到自己在某方面的所作所為是「盲目的徒勞」,我認為這是一種認知上的明智。然而,偏有些人,比如執迷不悟的扇田,始終沒能發覺自己的努力非但於事無補,反而南轅北轍。「盲目的徒勞」是可悲的,然而未能意識到自己在做「盲目的徒勞」便更令人可悲。唐土的莊子曾說:哀莫大於心死。意志頹喪、麻木不仁,方是最大的可悲。但,一個人若是處在「盲目的徒勞」之中,那麼,他的眼睛早已「盲目」,意識到自己的徒勞又談何容易呢?或者說,就算意識到了,但是內心已經麻木的人,便如習得性無助試驗中那條主動選擇忍耐點擊的狗一般,我們又該以什麼態度來看待呢?
「下午好。剛才正有一份通知要送給古典樂社,嵐同學已經代收了。」
「嵐同學啊……我只記得一次接觸。」柳河思索了一陣。「唯一的一次,是我做值日,在其他同學離開,我填寫班級日誌的時候,發現地上有個奇怪的東西。我撿起來的時候發現,那是一圈黑紗。我正為這個不吉利的東西而遲疑和-圖-書時,嵐同學回到了教室。他看到我還在教室里,便轉身走到他的位置上,往抽屜里看了看,然後對我鞠了一躬。」
「嵐同學……下午好。這裡有一份通知要交給杉原社長。」
他看到柳河正拿著黑紗,生性孤僻的他不願向柳河表明這種不吉利的東西是自己的,於是才編造了那一番說辭。而且,這種不吉利的東西,柳河也絕不會帶走,他自可以在暗處等到柳河離開,再用從老師那裡借來的鑰匙開門取走。畢竟他返回時,肯定要做好教室已經關門的預案。
「在班級里,他有沒有能說上幾句話的朋友呢?」
「您好,嘉茂會長。」
也難怪嵐默默地忍受著杉原的數落,默默地完成杉原交辦的任務,原因便是由於他已然在自己多蹇的命途中,習得了那種「逆來順受」的無助。然而,在嘉茂家的家學,甚至一些科學的心理學研究都證明,這恰巧是一種危險的人格。習得性無助試驗中的狗,雖然不再用生理反應表現對電擊的抗拒,但電擊卻使它的心理防線變得脆弱易碎,一點火星可能便會使它陷入無可挽回的瘋狂。現在,嵐在古典樂社擔當太鼓,這並不是一個普通家庭所能傳承的家學。聯想到某個街機遊戲,我似乎可以理解,這應該是他暗自排遣壓力的一種方式吧。然而,他的不滿倘若積累到一定程度,這個習得性無助的人格終究是會爆發的。
「徹底隔絕火源,然後立起告示,外人不得靠近……算了,要是這麼做,這個火藥桶恐怕自己就爆炸了。」
既然肯定了黑紗屬於嵐,那麼也可以肯定,他的一位親戚享壽不永。嵐的學籍資料上,自然也寫明了他的家庭構成。按照這個時代的慣俗,堂表親的去世也不需要他帶上黑紗登校,那麼,他這次的黑紗,便是他家庭的成員之一離世,頂多再算上直系的父祖。
幾天前https://www.hetubook.com.com,有一份音樂匯演的通知發到了學生會。這個匯演以學校為參加單位,各單位派出一個數目既定的樂團參加,不拘形式,也不限曲目。按照成例,這個通知會轉發給學校里所有的音樂社團,包括吹奏樂社、輕音樂社、古典樂社等等。然後,由學生會協調出一個最終方案,再從這些社團抽調人員組成聯合陣容並開始排練。不過,我們學校的音樂系社團情況並不容樂觀:吹奏樂社和輕音樂社總是有些陳年積怨,而古典樂社近來也是風波頻仍。想起以大規模的交響樂社或輕音樂社出名的學校,我不由得為我們的音樂系暗自嘆了口氣。
「明石同學,這件事情給我的感觸便是唐土《荀子》里的那句話:福莫長於無禍。然而,嵐同學終歸還是很令人擔心。對此,我想聽聽你的建議。」
「哦,我這就去。嵐,繼續打掃吧,記得搞乾淨一點。」於是,杉原又將被自己足跡污染的活動室交給了嵐,轉身氣定神閑地走了出去。志摩同學的事情無非是因為他們之前有過一次暗渡陳倉的手段,導致文件上有些程序需要他去補全而已,並非什麼生死攸關的大事。而我這邊,則得以有一個空當,讓我和留下打掃活動室的嵐繼續攀談幾句。
「所以,不如趁著沒炸的時候,往桶里澆水吧。」
「一個你明知道裏面裝著火藥的火藥桶放在這裏,你沒法將它挪開,又要盡量保證它不爆炸,你會怎麼做?」
「畢竟只是但願如此,一旦事與願違,嘉茂同學會怎麼做呢?」
「那麼,他的課堂表現如何呢?也就是被老師課堂提問的時候,這時總歸是要正面回答問題的吧?」
雖然成績不能抱多大希望,形式終歸是要走的。於是我拿著複印的通知來到了各個音樂系社團。儘管在吹奏樂社和輕音樂社聽到了慣有的彼此間的埋怨,但終究還是些老生常https://m.hetubook.com.com談。等到了古典樂社,我卻沒有找到社長杉原。活動室里,只有那位負責太鼓的嵐在清掃,他的服色表明他是一年級的新人。
緣于長期以來的風鑒相術,我得以窺視了萬千陌路之人的心中隱事。若是按照某句「每個人的一生都是波瀾壯闊」的名言,我恐怕早已被洪波怒濤所淹沒。故而,我已然將「外人的人情」在我的心中壓得很低很低,從而使外人的閱歷難以激起我心中的衝動。我向明石同學詢問時,我心中「本就沒有出手挽救嵐同學」的想法似乎也被她看了出來,故而她才會這樣作答。換一種說法,旁人的人生百味,似乎對於我來說,也已經「心死」。
柳河因為這塊奇怪的黑紗,才和嵐有了這個交集。嵐雖然聲稱是來找作業本的,但明眼人都看得出來,他要找的便是這塊黑紗。嵐聲稱因為「數學作業找不到」才回到這裏。然而,一個值日都沒做完的時間,對任何一個人來說,都不夠出校門回家一趟,發現作業沒帶,再匆匆返回尋找的。再者,自己作業的去向,定然是自己最清楚,沒有外人的影響的話,決不至於發生這般「作業在記憶里放在抽屜,而事實上已經不在」的可能。嵐往抽屜里窺探,定然是確認黑紗還是否在那裡。
「調音器是我剛才順手拿來壓住通知的。不知道杉原社長不希望自己的調音器被移動,我表示非常抱歉。」這個時候,我認為更應直陳事實,而非以我的職分去壓迫杉原不得向嵐羅唣。「對了,杉原社長,志摩聖也書記似乎也正有點事找你,還得請你再移步一次。」
「聽古典樂社的杉原同學說,嵐同學的太鼓打得很用勁。」
哀莫大於心死。這一句話又一次飄過我的思緒。我挂念著這件事,在回到學生會室后,順手翻了翻嵐的資料,得知他被分在一年B班。恰巧,這個班裡有兩位與我熟識的後輩:柳河和-圖-書直子和湯谷祐里,我得以決定向她們打聽一下關於嵐的動向。
「嘉茂會長在拿調音器的時候,我沒有及時制止,所以還是我的錯。」嵐並未抬起頭,依然在繼續著打掃。從他的言辭中,我似乎並未感覺到他對杉原有申辯的想法。雖然,在公職場合,年輕或是新入職的人們會受到來自前輩的各方面壓力並且理所當然地承擔這些雜役工作,但這個高中三年的社團卻不應當被這種行輩從屬規矩所侵襲。目下的嵐之於杉原,便如踏入職場的新丁忍受著主管的壓力。然而,嵐也並非研習三味線,自不需與杉原的天才比較。既然如此,沒有壓力,嵐何以表現得如此服帖,便如我在之前所浮想的那般,竟如習得性無助的狗一般?
從「事出必有因」的理論去推究,嵐這般孤僻的性格,定然與他的成長環境有密切關聯。按照柳河與湯谷的說法,這塊黑紗出現的時間前後並非其性格劇變的分水嶺,那麼,其性格的成因還可以向前推衍。話又說回來,直系親緣人的離世,對一個人的情感衝擊定然是巨大的,但柳河和湯谷竟爾並沒有在那個時點前後察覺到變化。唯一的解釋是:哀莫大於心死,嵐失去的親人並不止一位,這次,他竟爾連失去親人的悲痛都已麻木。
「嗯。但願這是出於嵐同學對太鼓的興趣。」
「社長他現在沒來呢,嘉茂會長,您能否把通知留在這裏,等社長來了我轉交給他。」
「……沒有。其實吧,私底下,男女生之間,都認為嵐這個人非常難相處。最大的原因就是不管你提什麼建議,他都不冷不熱地應承,總之他的行動,就是讓人感到十分的沒趣。換個說法,稱他為氣氛破壞者也不為過。」湯谷說這話的時候,不免也透出了些許憤恨。她原本性格隨和,非常容易搭上話。然而現在的這番態度,不禁令我暗想,她也曾經向嵐表示過善意,卻同樣被示以冷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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