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霞浦高中推理紀事·異

作者:名和行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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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卷 喜怒哀樂的原罪 第五章 霜露招搖

第六卷 喜怒哀樂的原罪

第五章 霜露招搖

「這封信署著前輩姐姐的名字,但行文卻不像姐姐;行文像是神社的老祭主,但信封的制式卻又不像老人。雜糅的原因,我認為很可能是他們二人一起進行商議的結果。老祭主現下提筆困難,便由他口述章句,然後由前輩的姐姐將之寫在紙上。鄉里或許還有其他的代書,但郵筒卻只有前輩家和神社兩個。前輩的姐姐沒有成文能力,要形成這樣一封書信,與其找不特定的人成書後再回家或去神社投遞,不如直接去神社一氣呵成。所以我可以相信,神社的老祭主定然也參与到了其中。
「既然不情願卻又不得不做,說明事情有一定的強制力,卻又沒有強制到固定的人選。比如現在,前輩的姐姐便以自己要出遠門的理由拒絕了推進這件事進行的力量,而舉薦了自己的妹妹來代替。這件事如果範圍很小,比如僅限於雜貨店裡,恐怕前輩的姐姐自可以在電話里明說。然而從書信上來看,這件事似乎關乎到陸田鄉,而且是一件涉及『倒懸之危』的大事。
「之前已經推出,前輩姐姐的心中,對於這件事是不情願的。那麼這個職司想必也不是那麼好當。那個『罪』字,還可以解作這樣一層意思:前輩的姐姐在向神社推薦前輩時,還有一層愧對前輩的意味在內。各個鄉村都有自己的風俗,具體是什麼難以啟齒的情境,現在還無法揣測。不過,現在這個時節倒是可以給我們一些啟示。
請解陸田鄉生民之倒懸,未即賓士,祈諒葵私。姊浦賀子罪白。
紙質書寫現在並不常見,它的存在給我的第一反應便是茲事體大。我通觀信件,信封是制式的白底信封,規矩的郵政編碼、地址和收信人十分明確地指向了確定的這位姓福森的女生。至於信文內容,卻是寥寥的一句話:
「解救陸田鄉生民之倒懸,還有葵私、罪白這些用語,我覺得在https://www•hetubook•com•com現在的時代,能掌握這些詞的用法頗為不易。福森前輩的姐姐有過從事文學方面鑽研的經歷嗎?比如就讀過文學系,參加過文藝社團,或是撰寫過古體詩文什麼的?」
「對了。由於鄉里通訊畢竟不是很發達,所以舊時的一些職業也多少還有留存。這種措辭古樸的書信,很可能便是鄉里的代書寫的。在福森前輩的記憶里,陸田鄉有沒有比較知名的,提供代寫書信的人士呢?」
「嘉茂同學說的完全正確。」顯然,在聽完我這些猜測后,福森須磨子的臉色有了明顯的變化:從不知所云的困惑到對某一目標有著明確厭惡的遲疑。顯然,我在這時也有所保留,並沒有透露出我作為陰陽學者的知識優勢。風土民情也是陰陽師的基本功,在她說出陸田鄉時,我的腦中已經掠過了我所知的風土故實。陸田鄉在兩周后,便要舉行紀念創立傳說的祭典。這個傳說和各地英雄斬殺惡魔的模式並無多大出入,唯一擔心的便是,這個惡魔是類似飛緣魔的女鬼,自然需要年輕女性來扮演;而鄉里的年輕女性減少,自然是這個現代社會不爭的趨勢。
等到寒露凝結為霜降,福森須磨子帶著一臉陰晴難測的表情乘上了返鄉的巴士。雖然現代文明已然徹底破除了生贄、活祭這些駭人聽聞的惡習,但一些不算過於出格,卻又與現行價值觀有些突兀的舊規矩,依舊在這種隔絕的鄉僻孤守著最後的孳壤。好在從福森的姐姐浦賀子能在鄉里開上一爿雜貨店的現實來看,陸田鄉的舊習終歸不至於顛覆須磨子的意志,但一聲感慨于其即將面臨的惡逆的喟嘆,卻不由得從我的唇齒中迸發,隨著清晨的寒霜,化為一片清露而去。
「署名前輩姐姐的信寄了過來,但她卻含糊地不肯說明來意。我們可以肯定,前輩https://www.hetubook•com•com的姐姐對這件事是不願啟齒的。倘若這是一件她樂見其成的美事,就算她不願在電話里透露,她保守的話語也更應該是『保密』、『到時候再告訴你』這般明顯勾起人興趣的。她在寄來的書信上使用了『罪』字,又含糊其辭,所以,這件事在前輩姐姐的心目中,是一件不情願去做,卻又不得不做的事情。
「現在並沒有長假,前輩就算要回鄉,也只能頂多請一天假。去掉往返的時間,用於神社儀式的時間,滿打滿算只有一天,所以這也不會是什麼隆重的春秋大祭。既然規格不高,加之地點是在鄉里,相應的籌備也不會像志賀神社的新年祭和七夕祭這般繁忙,很可能是一場即興辦,又即興散的活動。於是,我們可以排除需要大量時間籌備的神社活動,比如神樂舞、抬神輿、露天展賣等等。
「結合陸田鄉的偏僻環境,我們不妨做出這樣一個猜測:假設前輩出現在陸田鄉,便能解決一個此時困擾整個陸田鄉的大難題。如果這個難題是久旱無雨或是道路被沖毀,恐怕以前輩普通高中生的身份也於事無補。同樣因為是高中生,我也不認為前輩的姐姐會讓前輩參与什麼需要生產技能的活動。由於之前也已推斷,這件事與神社也有關聯,所以,我得出的結論是,陸田鄉的神社需要舉行慣例的儀式,然而歷年來在儀式中扮演重要角色的前輩的姐姐,今年因為要事而外出。所以,她才在臨行前找到神社的老祭主,推薦自己的妹妹來代替這一職司。
首先必須肯定的是,福森家的姐妹都是鄉里的普通人,並沒有什麼能夠變身為擁有救世主般能力的幻想設定。其次,福森須磨子本人是一名學生,她的姐姐在寫信時自然也考慮到了這點,學生的身份使一個人的作為能力和人際都有了非常大的限制,所以www•hetubook.com•com,我才得以憑藉眼前有限的線索對這封信的來意進行一番揣測。
「這封信是硬筆書寫的,筆跡也沒有端倪可循。不過,從字跡清晰,並無塗改來看,倒的確不像是漸進衰疲的老年人的手筆。此外,老年人,尤其是常年從事神社活動的祭主更傾向於使用毛筆,一句話的內容也不至於容納不下,所以硬筆也的確不太切合印象中的老年祭主形象。」
「我試過了……可是向姐姐提到這個問題時,她的回答就變得很含糊,總是用『總之很對不起須磨』、『也只能拜託須磨了』來應付我。聽上去,姐姐也像是有難言之隱,所以我也沒敢追問太緊。」
天氣蕭疏,凝露為霜。每每翻閱時憲書里,寒露三候的那一句「鴻雁來賓」,便令人頗生「一言盡意」的感觸。唐土的王國維先生曾評價李白以一句「西風殘照漢家陵闕」關千古登臨之口。這「鴻雁來賓」的簡單四字,在我眼中也盡有「秋意止此」的境界。望向占卜研究社的窗外,恰有一行歸雁鳴唳而過,又在這寒露霜降的暮秋時節,正是令人頗生詩意的時候。遙想古時,寂蓮、西行、定家三位歌人,詠出了抒寫一脈情懷的三夕之歌,我不禁為這種幽玄之美心搖神馳。
「沒有。姐姐高中畢業后就接替了父母經營鄉里的雜貨店,而父母現在都到外鄉的大戶人家當使用人了。他們……說實話,識得的字都不多,所以我也很懷疑這封信是不是出自他們的手筆。」
在得知了一些陸田鄉的具體情況后,我們又回到了問題的起點:這封信到底說明了什麼問題?收到信的福森到底應該怎麼做?
「現在的季節是暮秋,馬上入冬。鄉里人的主要活動,自然便是種植各種作物了。春華秋實,大部分作物在這個時候已經收穫,現在是讓土地休養生息的季節,也就是農閑。農閑時節舉辦全村節慶https://m.hetubook.com.com的事由,自然也和農耕扯不上關係,所以可以排除開鐮、祭土等鄉村常見的祭典名義。除了農事,村內祭奠也只能是傳統節日和紀念日。這封信顯然是讓前輩儘快回村,但現在開始,下一個公假便到了冬假,所以事由也只能是紀念日。
「既然是紀念某事的祭典,而且由神社來舉辦,那麼便應該是紀念和鄉村有關的傳說或人物。這樣的事情,其共同點便是要在祭典上再現這段紀念的歷史。所以現在看來,前輩最有可能被要求的,是在即將舉行的村內重要祭典上扮演某個會帶來一定負面影響的角色。前輩定然熟知村裡廣為流傳的掌故,或許已經知道自己將要扮演的是什麼角色了吧。」
便如之前所言,現在正是「草木搖落露為霜」的暮秋。鴻雁一方面是代表寒露來臨的物候,另一方面,它也在文化層面成為了書信的象徵。儘管現代通訊事業非常發達,就算離鄉背井,也能夠通過各種手段實現遠距離的視頻會面、語音通話。就算有些情懷非得通過文字來表述,也可以通過簡訊或電子郵件等形式即時送達。不過,筆墨書寫的書翰終究在這個信息社會中成為了端凝厚重的代表符號,此類情感的傳遞,還是通過筆墨更為恰當。故而,書信和郵政也始終沒有絕跡於時代。我的手中,便有這樣一封紙質的書信。收信人是二年級的福森須磨子。按理來說,這封信應當保留在收件人手中,因為我們學校的確存在這位女生。但它事實上出現在了學生會,則是因為這位收信的女生並沒有理解這封信的意思,而將它當做委託送到了相談屋。
「現在來看,這封信的確是令人難以索解呢。」我看完這封信,對眼前的福森須磨子說道。「雖然這封信上說,讓福森前輩去解救陸田鄉的民眾,但事由是什麼呢?現代鄉村再怎麼偏僻,既然不是與世隔絕,那麼手機信號必然也是https://m•hetubook•com•com開通的吧?福森前輩的姐姐經營店面,要進貨,總得和供應商、批發商通過電話聯繫,所以肯定也有著手機。那麼,福森前輩可以試著電話向姐姐詢問寫信的用意吧?」
眼前,福森須磨子正坐在相談屋的客席上。這封信語詞生澀,並不像是我們日常所使用的行文。當然,它是可以解通的,意思是說,須磨子的姐姐福森浦賀子懷著愧疚給妹妹寫信,請求她解救陸田鄉民眾的燃眉之急。兩個四字句似乎是說,這個任務本該由浦賀子來完成,但她本人馬上便要因為更緊要的任務而遠行,所以請求須磨子原諒她的任性,代她執行這個任務。根據須磨子的講述,陸田鄉是她的家鄉,算是一個比較偏僻的鄉村,不過倒也還沒到與世隔絕的地步。浦賀子是須磨子大上四歲的姐姐,在鄉里開著一所雜貨店。
「哦,鄉里神社的祭主倒恰好是這樣的人呢。」眼前的福森像是想起了什麼似的,雙手猛地一擊。「祭主爺爺就是時常幫人寫信和收寄信的人呢,鄉里只有兩個郵筒,一個在神社,另一個就在我們家的雜貨店附近。所以,我們家的人和祭主爺爺就時常扮演村裡的郵差,把信件送到每個人的手上。不過祭主爺爺現在年紀大了,眼睛老花,我倒是挺懷疑他還能否寫得清那些字。」
要說我是個多愁善感的文學少女也誠不為過,不過文學終歸只是興趣和學問之一罷了。高中生活是公認的自由和豐富,每一位高中學生都有自己熱衷的模式。比如我身邊的幾個人:宇野奈惠遵從自己的口腹之慾和好奇心,擁有自來熟的能力;河內杏葉看重和睦的人際,擁有理科科目的高超學力,等等。對於我自己而言,文學、書道、陰陽學等等家學,雖然成就足以冠絕我的人際圈,但並沒有多少用武之地。唯有一個並非家族遺傳的思維能力,卻因為天衣無縫地迎合了奈惠的好奇心,從而頗有派上用場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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