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霞浦高中推理紀事·異

作者:名和行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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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卷 喜怒哀樂的原罪 第十一章 正晝春風自展扉

第六卷 喜怒哀樂的原罪

第十一章 正晝春風自展扉

「夢?」
奈惠的這一問,倒是令我發現頗有些值得推究的價值。奈惠的這種感受並非個例,現在的媒體和調查研究報告都在揭露當今社會老年人的孤獨處境,其中的典型案例,往往便是採用家庭條件優渥,但缺乏親情的老人。這種老人居住在寬敞的房間,衣食無憂,看病也有不錯的保障,但就是由於子女普遍遠離父母工作定居,致使老人常年無法和親人見面。
「……真是很有道理呢。」
奈惠似乎對自己的將來有一個「嫁入豪門」的幻想。不過這也很正常,同齡的朋輩們在這個時候也大抵都有過對自己未來的計劃或是幻想。不過,奈惠的這種思想似乎是受到時下頗有些市儈的流俗文字的影響,以我見識過的那些豪門望族來看,他們對婚配自然以名望為重,平民階層的人們進入這種大宅進而陡然提高自己的身份地位,用踩上巨人肩膀的方式登上巔峰,這種情節恐怕也只能發生在那些流俗文學里。對於這般發散力充裕到過剩的友人,我只能無奈地莞爾道:「奈惠還真是愛想象呢。」
然而,我卻並沒有止步于這個結論。因為我想起了僻居在鄉里的,我的祖父敦清先生。在想過這個問題之後,出於許久沒有探問的愧疚,我向祖父打了一個電話。
「老人們有孤獨感是確然的,但從報紙上和房地產公司打出來的廣告來看,他們喜歡置辦大房子也是事實。當然,這裏面有一些客觀因素存在,比如開發商提供的戶型普遍增大,家居設施收藏和添置的需要也被迫擴大容積空間等等。所以,排開這些因素,我確認的應該是『在各種戶型均綽綽有餘地滿足老人的生活必須之後,老人們更傾向選擇面積大的房子』這個規律。奈惠,你覺得現在的老人是不是這樣呢?」
「一個最簡單的例子,就是方才舉例的三口之家,比如這一家一年有兩次和-圖-書全家探親的機會,一次五天,一次三天。自然,兩方的老人便會暗地裡較勁,都想留住子女的家庭在自己家裡多住幾天。而能夠吸引他們的,自然便是居住條件和環境了。這就是我猜測的,為什麼老年人偏愛大戶型的原因。」
「沒有,我做了個夢。」
門口赫然站著宇野奈惠。她是經常不請自來地進入我家的熟客,由於不願每次都下樓開門,所以我圖省事地將家裡的鑰匙配了一副給她。然而,我在家的一些不修邊幅的舉止也時常因此暴露在她的眼皮下。這次,我開門時,發現了她正打算將她手裡的鑰匙伸進我的房門。
「碰巧撞上而已,這可是上學吧?你家可不在這條路上,肯定又是有什麼事不明白,才刻意起早找上我了,對吧?」
這一場景讓我聯想到了我們的生活:人也是需要「居有定所」的,就算和動物一樣,沒有衣食住行的需要,這個「定所」也總有其他的因素使本來居住在這裏的人對它產生牽念。比如,工作的父母便會牽念家中未成年的子女;長大的子女則記掛著家中的老人。此外,丈夫牽挂主婦,兄姊想著弟妹也是頗為常見的紐帶。這些紐帶的建立,我認為來源於「長時間的共同生活」所培育的情感。或許,在我們每日的「我出門了」「我回來了」的問候中,隱然已經形成了一種文化,或者說一種情懷。
「誒?」
「然而現在醫療條件和健康水平都有了相當大的飛躍,那麼可以認為,這麼多老人普遍地傾向購買大戶型,就不能用個別老人神志模糊,判斷力低下,或是被開發商誤導所致。老人們之間的交流也少,攀比的好勝心也隨著年齡增長普遍消退。所以我確信,老人們有著某種自發的普遍認識,才會選擇大戶型。
「奈惠的這個夢,就是在回憶過去住宅的更迭嗎?」
https://www•hetubook•com.com「哎呀呀……淵子真是未卜先知呢。」
「大戶型的缺點,剛才已經列舉得很多。比如經濟壓力、清掃壓力、孤獨感的心理壓迫等等。但老人們選擇大戶型,必然有比這些缺點地位更高的優點。孤獨感已然作為一個被社會關注,並且廣泛報道的,必須正視的現實,那麼老人們自身還刻意增加孤獨感的氛圍,這個原因顯然就比孤獨感還要濃烈。老人們渴望緩解孤獨,比這份渴望還要迫切的,那便只能是親情了。老人的價值觀畢竟跨越了幾個世代,在之前的世代,人情客觀上比現在要濃郁許多。之前也說過,現在的社會正陷入少子化的壓力,一對夫妻生育兩位子女都不再是主流。這樣一來,便會給老人帶來這樣一個困局:
「這倒是很有思考的意義呢。」這個衍變,似乎恰好和我之前思考的方向一致:一個人,隨著生活條件慢慢改善,住房條件、面積也在不斷增長。但相對的,和這個人一起生活的同伴卻在慢慢減少。隨著年齡愈加增長,望著面積愈加擴大的房間,寂寥的感觸也必然日漸積聚。奈惠在小時,能夠每天和四位親人打交道;慢慢的只能和父母見面;再往後嫁入某個家庭,將要面對的是丈夫和子女;但到了老來,除了一生的伴侶,身邊卻也再沒有別人。我在之前所說的,每日「我出門了」「我回來了」這種親情的情懷,似乎正在被這種住房的孤獨所沖淡。「於是,奈惠,做了這個夢之後,為什麼會立刻想到來找我呢?」
「我就像夢裡的我那樣,很害怕待在那種面積很大卻一個人也沒有的房子里。但是,我發現,現在越是上了年紀,反而越喜歡在置辦地產時將面積儘可能地放大。這又是為什麼呢?難道他們不怕這種越來越劇烈的孤獨感嗎?」
在一番問候之後,手機的那一端傳和-圖-書來了祖父爽朗的笑聲。
「你當我為什麼選擇躲在鄉下?」
「啊,還有,在後來,爸爸又調到了結城,我在那裡上了小學。」奈惠見我有些感時傷懷的眉目,便慌忙繼續了她夢境的描述。「由於爸爸是升任,所以那裡已經分配了一套不錯的住房給爸爸。最後,我們家又由於爸爸進入了公司的總部而回了霞浦,並且這麼多年,家裡總算是住上了一套不錯的房子呢。」
然而,我卻不幸地淪落到無法培育這種情懷的地步——本是我和父母三人居住的三層獨立住宅,由於父母都在一所大學教書,並且這兩位也是學究生性,故而他們樂得躲在大學提供的一間住房裡皓首窮經。於是乎,這間大宅便只剩下我一位長住客,愛玩和懶惰的天性使它在一些有潔癖的人眼中並不受待見。每天,草草準備好早餐與便當出門,晚上再回來自己做飯,周末打掃宅中的衛生和預備下周的生活用品。儘管開門時的感受已經從寒風轉成了春風,但形成了四季恆常的作息,我也並未對季節改變抱有太多幻想。
我也有奈惠家宅的鑰匙,她的家也是一戶獨立住宅。由於我家的大部分房間都堆滿了陳年古本,所以奈惠家雖然是二層,但使用空間卻比我家還要大一些。從奈惠的這幾次搬家可以反映出,儘管和她共同生活的人並沒有太多變化(趨勢只是慢慢減少),但她的居住條件卻是一步步在改善,住房面積和獨立性都在慢慢提升。我一直懷有這樣的疑問:就生活必須的家居設施而言,十幾年來並沒有達到翻幾番的程度,但奈惠家每人享有的住宅面積,卻實打實地翻了幾倍。這樣的話,偌大的面積,對於居住在其中的人來說,真的有必要嗎?
「哇……淵子果然厲害。」
「所以說淵子未卜先知也沒錯嘛。」她陪著笑臉給我戴著高帽子。
「年輕的三口之家更多的是緣於事業https://m.hetubook.com.com而建立的家庭,而老人則根據宜居性擇址,這樣導致了二者間的實地距離往往比較遙遠,相互的走訪比較困難。一個三口之家,父母各有父母,合家走訪其中的一處,也都得等待很久才能找到機會。對於事業心強,正處於上升期的中青年人來說,自然不情願因為一次探親而耽誤任何可能升職的機會。老人們心中自然也明白這個道理,所以,他們也會將自己住處的條件儘可能地上調,以吸引自己的子女能夠在有空的時候前來居住。
「還沒完呢。整棟房子屬於我之後,我本來開心地四處閑逛,但到哪都沒有人,我越走越害怕,屋子裡的通道就像沒有盡頭一樣,兩邊無數扇房門一扇扇打開,但裏面永遠是一樣的陳設,毫無人的跡象。我越來越害怕,兩邊的視覺也不斷萎縮進一片黑暗,最終我從一身冷汗中嚇醒了。」
「由此來看,你產生這個問題的時候理當在午夜醒來的時候。如果是臨睡前起意,你並不會理會我的作息,直接就會打電話給我;而你特意繞了遠路來找我,說明動機產生在你決定繞遠路之前。以你貪睡的性格,沒有天大的事情你絕不會刻意早起,所以只能推斷,你是在睡到中途醒來的時候產生了向我提問的想法。」
新春到來,便是一段吟詠花鳥風月的好時節。翻閱古代的典籍便能看出,以春季風物為題材的漢詩、和歌總是遠多於其他三季。誠然,當我們打開門時,不再是一股刺骨的寒風讓我們心下打退堂鼓,這便是很令人雀躍的變化了。沿途的梅和櫻也漸次開放,對於熱衷於這些紅花的國民而言自也是一道美景。轉眼到了一天的傍晚,暮色下的春天自又是另一番韻味。我在放學回家的路上目睹到的景色,用兩句漢詩來形容,或許便是「野水盈愁望,尋巢燕已忙」。夕陽將水面染成一片殷紅,煦風撩起橘黃的粼光。幾隻成年的歸和*圖*書燕正在往道邊的林蔭飛去,料來是哺育巢中的幼雛吧。
「是的,給我的感覺就是老人們一旦擁有經濟條件,他們便會無謂地購買相當大的空間。明明只是自己一個人或是老夫老妻居住,卻要買上三套間、四套間或是更多。最後又不能放著空房不擺傢具,只好額外再花錢買上衣櫃、桌椅和床,平白無故地增添打掃的壓力。他們本就是老人,這不是自討苦吃嗎?」
「不止呢。」她搖了搖頭,繼續道。「我還夢到了以後的故事。後來呢,我也長大了,離開了爸爸媽媽,嫁入了一戶更大的家庭,住在了更大的房間里。不過往後,這個家裡的其他人居然全都消失,整棟房子都屬於我了。」
「說吧,聽到鬼哭還是看到鬼臉了?」半夜醒來的理由無非便是去洗手間,這個時節給人的第一反應便是心下有鬼。
「哦,淵子啊……你問我孤獨不孤獨?怎麼想的?……哦……」
奈惠的話竟爾有些真正的親情感懷,我的鼻尖不由得也為之一酸。我雖然定居在這棟住宅中十余年未變,但十余年來,我顯然感到,家中的孤寂感正在逐漸增加:在我小時,父親還會捏著我的手教我如何運用毛筆,母親則會和我互相翻花繩。而現在,父母的房間人去屋空,我每每在打掃時翻出舊時記憶的物件,自然又是一陣唏噓。
「夢見了我的過去。」奈惠低下了頭,像是在回味她所說的夢一般。「我搬過不少次家。起先,我和爸爸媽媽,還有爺爺奶奶一起住在小巷子里的小宅,五個人擠在三間小隔間,爺爺還非得在院落里種花。那時給我最深的記憶,就是每天被奶奶抱著,看著爸爸媽媽穿過狹窄的小院,推著自行車去上班。然後,爸爸調到了另一個城市,便將我帶到了租住的公寓樓。那時的我,每天和爸爸一起出門,他送我去幼兒園,放學後由媽媽接回家裡,看著她做好晚飯,然後我們一起等爸爸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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