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虛筆見真容
第四章 唯待梁王召即來
這樣一來,情勢登時逆轉,這個肇事者立即換了一套說辭,堅稱自己和這些人一起來到店裡慶生。而這些人也紛紛作證,都在為被抓的人造勢,兩個店員反而成了劣勢一方。我注意到,這個肇事者的衣服甚是乾淨,在現在著衣單薄的季節,背後也沒有汗濕的痕迹。店方見到這樣的變局,顯然會立即反應過來這是刁客設局,然後就會報警並出示監控證據。而我卻發現這個人並未因長途奔跑而出汗。望著兩個店員汗流浹背的模樣,聽著他們邊喘邊分辨的聲音,我想到的是——
我眼前這碗面大概吃了一半,而奈惠已然風捲殘雲,並且眼神直勾勾地盯起了我這一份。我順水推舟地把這半碗讓給了她,轉而將錢放在了櫃檯上,起身去看個究竟。
「你怎麼在這裏?」
我想了想,有了這麼個結論之後便也沒再管這個和自己無關的事情。等到後面又是一輛二人乘坐的電動車停下,駕駛者將顯然是主角模樣的乘客迎進去之後,拉麵攤位的老闆也將裝著面的碗筷送到了我面前,我便將注意力放回了飲食,和奈惠一道吃起了拉麵。
然而不多時,一陣清脆的玻璃碎聲還是強行拉走了我們的注意。不僅是我,就連攤位老闆和奈惠也或側身,或抬頭去查看這個動機:只見那一群青年人走進的那家小排檔的玻璃店門被砸得幾乎粉碎。緊接著,我們就明白了事情的原委——
又過得一會,店門被人拉開,碎玻璃划動空氣並掉落的脆響再次讓我從進食中抬起頭。有一個人從店裡走出,果如我所料,拐進了奈惠所說的蛋糕製作作坊。又是一會兒,他手中便提著顯然是生日蛋糕的大盒子走了出來。看來他們先前就下了訂單,剛才接到了作坊里製作完成的通知,便有一個人下來取走。
不得不說,小型餐飲店的存在讓許多獨自生活的人有了自己下廚和點外賣之www.hetubook.com•com外的又一種選擇。在錯過了自己準備晚飯的時間后,像這樣兩個人一起走出家門,找一家臨近的小飯店,也正好能趕上正常的晚飯時間,這也不失為一種別樣的享受。說老實話,我自己也不是什麼勤快人,能偷的懶我基本上不會放過。以至於這一帶的小型飯店我基本上也都去過,或許比奈惠也不遑多讓。
他們清一色地騎著摩托車或電動車,一時間竟是四五輛二輪機車一起停在了我們所在的攤位附近。這些車上有的二人同行,有的只是一人,大約有七八個人,都是男性。這一撥人服色相似、年齡相若,應當是同行的一批人。他們紛紛下車,手上或是提著一個小精品袋,或是握著包裝精美的禮盒,這些與他們的形象格格不入的小物件理當是要馬上轉手送人了。他們魚貫而入,鑽進其中一家飯店,這家飯店我也熟悉:它不專營某種小吃,而是購買許多菜品,任客人點單后做來,也就是唐土所說的「小排檔」。小排檔一樓是大堂,設有七八套桌椅共同擠在大廳之內,天氣熱的時候甚至可以把大堂的桌椅搬出來,露天夜餐。而小排檔的二樓則是包廂,開著很低的冷氣,就是供這些正在興頭上的大群人點酒點菜、猜枚行令,慢慢地炒熱氣氛。這家店沿街的門窗都是大面積的透光玻璃,就算我們在店外稍遠處,也能藉助店堂里通明的燈光看清店中的動靜——比如那一行人進店后的動作是上樓,而非在大堂坐定。
我雖然成功地從萬千樂曲中挑出了奈惠所需的特定一首,但這也是在無數信息和思考的幫助下才完成的。在這些輔助縮小範圍的條件當中,奈惠在提出要求當時所提供的信息極其有限,大部分是我憑藉對奈惠的熟悉、對霞浦的掌握、對人情世故的推斷所得的。可以說,正是因為我是這個社會的https://m.hetubook.com.com人,所以我才能拿出這麼多輔助信息,完成奈惠這個看起來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他們大聲爭執,肇事者的意圖是引起不知情路人的混亂製造逃離線會;而店員則希望店裡出來更多的人手接應。終究還是店員這邊有目的的召喚效果更好,店裡面立刻又出來一人,幫著把肇事者控制起來。這樣一來控制更加緊密,兩個店員得以每人握執一手,另一手或是按住肩頭,或是按在腰間向前推動。肇事者無可奈何,雙腳不得不向前挪動。
這當口,另一側又傳來大音量的爭執聲音。我轉過頭,便看到了這樣一幕:身材頎長、人高馬大的一位男性正將另一人雙手反剪,強迫著往店鋪的方向走。被控制的一人拼力掙扎,卻因為身形和體能上遠弱於對手故收效甚微。從依稀的印象看,這兩人似乎便是剛才起意砸碎店門玻璃的肇事者和店裡追出來的店員。不得不說這店員著實體能出眾、大步流星,在這小個子搶跑了不少之後還能搶上去抓回來。
不多時,店裡又陸續鑽出來許多人,正是之前我所注意到的那一撥青年人。我在旁聆聽他們的談話,發現這竟爾是一樁顯得頗為離奇的事情:因為店員所抓住的這個人,正是這一撥人的主人公——那個被慶生的主角。
在這一聲清脆的玻璃碎裂聲吸引了我們注意之後,我們馬上看到路面上有一個人從行走變成了飛奔。加上路面上沒有看到玻璃碎片,看來就是他站在店外,扔出石頭一類的東西砸碎了玻璃店門,然後逃之夭夭。店裡人當然看到了這一點,但礙於門口被這一砸弄得都是碎玻璃,沒法第一時間拉開店門追出來。雖然他們反應也很迅速,一個腳力好的男店員稍等碎玻璃落定,便大步流星地趟開刀山追了下去,而其他店員則迅速投入安撫其他食客的工作當中。好在大多數和圖書大堂食客也注意到了其後的變故,都判斷出這不過是店外的蟊人存心生事或者心血來潮,和自己無關,便在相互驚詫議論一陣之後,又埋頭繼續自己的饕餮。店方也很快將碎玻璃清掃乾淨,這投入潭水的巨石激起了一陣波紋后,似乎也要逐漸平靜下來。除了缺了玻璃的店門有些不倫不類之外,一切的節奏彷彿又回到了常軌。
「是啊,從我們正對著的這家最近的店鋪算起,往西邊走個四五家,就是個做蛋糕的店鋪了。不過也不大就是了。」
這果然是一出詐局。
我的手立刻向裙口袋摸去。
在玻璃破碎,街風倒灌的店門口,取了蛋糕的人和兩名店員押解下的肇事者碰在了一起。然而,這個取蛋糕的人卻大呼小叫起來:
兩名店員依然押著那個偽裝的肇事者,他們三人和六七人的青年同齡人相向而立。而我注意到店員和被押解者的面孔后卻發現,這個被押解者的面容,竟和近來我關注的,由老警視繪製的模擬畫像的模樣異常相像,宛然便是同一個人。這個人會不會就是那對夫妻朝思暮想所要找的走失女兒呢?
「那剛才進屋的人馬上就要到這裏定一個蛋糕了。」我心裏想道。「他們是彼此認識的一批青年同齡人,手裡都拿著和自己不相稱,要送出去的禮物,現在聚在小排檔的二樓包廂里聚餐,還很有可能等一下要去飆歌。這應該是一個挺有意義的聚會,從贈禮這一點上看應該是慶生或者贈別,但現在沒聽說有什麼讓這些青年人分別的契機,所以他們有可能是為其中一名成員慶祝生日的一伙人,蛋糕已經事先拿到了包廂里,或者等一會直接在附近的蛋糕店定做。從他們紛紛搭乘機車遠道而來這一點來看,應該是刻意前來吧。遠道而來還帶著蛋糕,很容易就在中途碰得變了形狀壞了品相,我更傾向於後者。」
這裏如前所說是一個十字路口,和圖書兩條垂直交匯的道路一條繁盛而寬闊,一條狹窄而僻靜。在這頭的路口,包括對面的路口,都有若干這樣的流動攤位,主營的除了拉麵,也有天婦羅等其他速食快餐。
這種經營便是典型的「夜攤」了。傍晚是他們剛出攤的時候,若是他們這一輪帶出來的食材尚未告罄,他們甚至可以等到第二天破曉。我和奈惠也知道不少這樣的流動攤位,他們因為自身的流動性,自也是追逐著人流的高峰而去。我家是一片獨立住宅區,這樣的環境並不適合流動攤位。但走過少許便是一條主幹道,主幹道與小道的交匯、轉角路口,便是流動攤位的好設點所在。我和奈惠從設在高處的招牌上選出一家口味略濃,適合我們喜好的攤位坐了下來,各自點了一份拉麵。在等待店主配湯頭、煮熱麵條的時候,我們環顧起周圍的環境來:
這一撥人來到店裡之後,就在包廂里和今天過生日的這個人一起聚會慶祝。但不知為何,這個主角先是託言他事先離場了一會,然後就出現在店前打碎了玻璃門。包廂里在主角離場的時候,收到了蛋糕作坊的完工通知,於是一個人下樓去取蛋糕。在取蛋糕並返回之後,店員也押著肇事者回來,正好和取蛋糕的同伴打了個照面。
若是這個人與那些青年人是一夥,這些青年人紛紛乘坐二輪機車前來,這個人真要肇事後逃跑的話,何不發動一輛機車?所以這個局是這樣的:這些人本來在舉行正常的慶生聚會,但慶生主角(至少是這主角)似乎另有計劃。這人先借故暫時離場,安然到店外一個僻靜處埋伏好;另一個從未進店的人是這個另外計劃的執行人,其人是真正打破玻璃的實施者並且跑過了大部分距離。跑到接應點后,換上這個生日主角(這兩人可以約好穿上同樣的服色)並故意被店員抓住。店員押著主角回來,卻被店裡其他的人發現,然後就有和圖書了現在的情況。就算是店方報警並出示監控,這些人也自有他們的說辭。
我冷眼旁觀著這一出鬧劇,心下模擬著兩方在警視到來后可能拿出的說辭。經過盤算,我估量著,到底是店方能拿出的證據更多,他們的勝算也更大一些。於是,我將目光投向了店員一方。但就是這一看,令我有了些驚異的發現:
晚餐不宜多吃,所以我們最後的選擇是找了一家拉麵攤子。所謂「攤子」,就是夜晚出現在街上的移動式店面。整個經營設施安置在一部推車上,整個結構從下往上依次擺著加熱用的燃氣,預備的水源與廢棄物收集箱,灶台與鑊子,放各類調料的平台,再上面便是招牌。整個空間設置成「L」形的曲尺狀,店主站在這個角型空間,長邊的另一側再架設供客人坐下進食的大桌面和若干板凳。
這些流動攤位的背後則是沿著繁華的街道而逐一建立的店面,小爿經營,五花八門。我此前在猜測奈惠所喜歡的歌曲時提到的「紅與藍」卡拉OK廳也就與其他店面一道,平躺在這條街的一側,離我們所在的拉麵攤不過幾十米遠。這些店面中也有不少是餐館,這時候也有不少人魚貫而入。我抬起頭,正好看到這般準備進入飯店的一批人,他們引發的巨大機車聲音吸引了我的注意。
——題出白居易《酬令公雪中見贈》
等過一陣,我們面前的拉麵攤主已經將湯頭燒得濃香四溢,這一撥人前後也沒再見有誰出入同一家排檔。於是我低聲向奈惠道:這附近是不是有一家做蛋糕的店鋪?
於是話又得說回來,儘管我幫奈惠找到了她希望的那首歌,並且以此為理由勒令她來製作晚飯,但她著實在廚藝一道上實力平平,難有令人滿意的發揮,她對此有著深刻的自知之明,不斷央求我放棄這個於她於我都沒有利處的命令。最後,我只好答應幫她鬆開圍裙,和她一起到附近的小餐館去解決晚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