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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咱們也幫他等。」村長高聲道，「以後每晚巳時，手裡沒事的都出來，來這兒一起等！」

風吹草垛，漫天的星星亮起來。老人坐在木紮上抽旱煙，孩童結伴滿地亂跑，女人們搖著扇子笑。

不止小嵐村，從南到北，從毒瘴林的邊界到大荒澤之外，全千渠千家萬戶，每晚攜幼扶老走出家門，結伴聚在露天處等候。

「日頭一天比一天毒，就算好吃好喝、有糧有肉，人也快乾不動了吧。」紀辰眯眼望日。

「論功行賞，只給幹得最好的！我都想好了，以後傳給兒子，兒子再傳給孫子，孫子再往下傳。世世代代，都知道他祖爺爺是光照千渠的『開河先鋒』。」

孟河澤拍他腦門，貼上一張避瘴符：「我將你個頭，毒瘴林不是你玩的地方，走！」

李虎挺起腰板，得意道：「當然是仙官賞的！」

他嘴上罵人，還是把鐵牌揣進懷裡。

「有開河先鋒、也得有搭橋先鋒吧。啥時候能掙回一塊光照千渠的牌子，才是真光宗耀祖了。」

「紀少爺，你腦子是不是被妖獸踢過？這東西又不是法器，又死沉，我帶身上有什麼用？增加負重拖慢速度？」

「哎呀！」婦人一把搶過，喜道，「開河先鋒？是封你的功？！」

「好！」

「下次仙官府啥時候招工啊？等河道修完，搭不搭橋？挖不挖山道？https://www.hetubook.com.com」

這時候，他已經不嫌棄劉鴻山用「粗茶烈酒」待客。畢竟修士的法器再好，獎給凡人也無用。

宋潛機對他們的奇思妙想一貫包容。正巧為打獵隊製作備用聚光符，畫符間隙，提筆留下八字墨寶，紀辰喜滋滋地連聲道謝。

婦人渾身一震，下意識咽口水：「這是啥？會發光一樣。」

「我又不識字。」婦人嫌棄道，「黑乎乎沉甸甸的，誰知道寫的啥嘛？」

請神跳大繩、跪地磕頭叫「求」。

「這是榮譽，榮譽是無價的。修士不怕這點重。」

有約在先，對方一定會來，有盼頭有指望的事，才能叫「等」。

緞面被窗外餘暉照過，光澤晃眼，陋屋滿室生輝。

一眾外門弟子摩拳擦掌，浩蕩而去。

宋潛機笑笑：「舉手之勞，不說謝。對了，劉鴻山給了十車緞子，你拿去用罷。」

女子誰不愛俏麗顏色，婦人來回撫摸緞子，神情恍惚。

「真是獎我的！」男人也急了，從懷裡摸出一塊鐵牌子，「你自己瞧！」

綢緞運到，送雞四人隊當即組織一場表彰會，選出幹活最認真、最快最好的河工發獎牌獎品。

……

「還是人家有出息，有本事。」

夜幕沉沉，時而陰雲密布，時而繁星滿天。若一個時辰不下雨，各自散去，第二夜照和-圖-書舊出來。

紀星說：「不會啊，我看大家都很有幹勁。」

男人端了燭台來，只給她看：「這叫獎牌，只發兩百塊，真正的稀罕東西。上面八個字是宋仙官親筆寫的。正面，『開河先鋒』。反面，『光照千渠』。看這兒，角上還有仙官府的印。」

紀辰大受鼓舞，躊躇滿志地給孟河澤也打了一塊鐵牌，送去毒瘴林。

小虎怯怯地問：「仙官法力用完，就要回天上去了？」

紀辰與底層修士廝混時間不長，竟沒有看懂，回他一個抱拳。

主意是紀辰想出來的，但他寫字太丑了，只好拜託宋潛機寫。

紀辰不肯放棄，對他背後大喊：「誰打獵最厲害，我也給他發獎牌啊——」

婦人將信將疑地念叨：「咋會有這好事？都一樣去上工，別人全沒有，只你一個有？」她著急起來，「你快給人還回去！仙長們多好的人，咋能拿人東西嘛！」

綢緞如霞，映日生輝。

「不止豬肉，飯先不忙吃，給你看個好東西！」男人神秘地取下背後包袱，雙手微顫地打開。

「這輩子再難再累都是命苦，哪被人謝過。」

眾人團團圍住劉木匠一家，問新司農各種問題。人群中不時響起驚嘆聲。

雖然有修鍊冰屬性功法的外門弟子幫忙運功降溫，卻因修為低微而功效有限，反被河工安慰：

天城不斷傳出消息：「wｗｗ.ｈeｔubｏｏk.cｏm.com宋仙官今夜還在等，他還沒放棄。」

白日里，河道兩岸煙塵飛揚，依然熱火朝天的趕工。

男人握著她的手去摸：「什麼老爺，已經沒老爺了！趕明兒請鄰村張裁縫，裁一套被面，再給你和娃裁新衣。」

自從村裡吃上飽飯，每日才有難得的輕鬆、快樂時光。

一言難盡。

妻子喜出望外：「回來了？餓了吧？快吃飯。」她接過扁擔，猛地嚇一跳：「你咋帶回這麼多肉？」

這種說法，令天然畏懼修士的凡人感到新奇又惶恐。

「洪福緞！」

孟河澤回頭，比劃了一個不文明的手勢，無聲唾罵。

劉二摸摸他腦袋，安慰道：「仙官不會走。力氣用完還長，法力也一樣，等等就好。」

孟河澤這次徹底沒脾氣了。

「聽說你們村，出了個開河先鋒，讓咱見見嘛。」

紀辰依然搖頭，他總覺得能從「登聞大會」的獎勵機制中學到一些經驗。

暑氣蒸騰，烈陽不可直視。凡人沒有靈氣護體，汗如水流，赤|裸脊背被烤得發紅起皮。

「花岩村也有一個，剛回到村裡，牌子一亮。親事立刻說成了。隔天挑著米糧和兩匹緞子去姑娘家提親。那緞子又光又亮，全村都出來圍著看啊！」

「這麼好的洪福緞，從前都是給大老爺用的吧。」

村長憂慮道：「宋仙官引來水，是不是法力用盡了？那hｔtps://m.hｅｔuｂｏｏｋ.coｍ•com他以後的日子咋過？你剛才說，他還很年輕啊。」

紀辰摸頭：「你這張特製的，小活不好意思麻煩宋兄。我自己寫了，你將就看哈。」

孟河澤冷冷看他一眼，轉頭喝道：「打獵隊跟我走，我們也開工！」

呵，又跟我來這套？

「這段早一天完工，洪福那邊早一天再開閘。」徐看山解釋道。

紀辰：「舍妹你也見過了，我上次跟你說的，舍妹的事……喂，孟兄別走，再聊聊。」

等，又是等。

「凡事只有錢不夠，榮譽才能真正凝聚人心。我得書畫試魁首之後，與原先大不同。」他抓過孟河澤，伸手搭對方肩膀，「孟兄你是武試魁首，你說對吧，錢有什麼意思？很沒意思對不對？不如拿個魁首。」

孟河澤好看的眉眼都皺在一起。

第二日，鄉上的通告發到村中。一連半個月，李虎家中天天有客，鄰村人慕名而來，眼紅而去。

從前有豪族鄉紳的代表常伴仙官左右，如今則是劉木匠與那些「仙師仙子們」打交道最多。

孟河澤剛殺完一頭一階赤焰大蛇，渾身染血。背靠大樹，一邊懶懶地擦劍，一邊嫌棄：

婦人喃喃道：「這、這就是洪福緞？真比水還光溜，我手粗，怕摸壞了。你說得多大的大老爺，才能穿這料子。」

「感謝劉道友。」紀辰由衷讚美，「他真是個好人！」

太陽落山後暑氣漸退，村人和_圖_書們結束辛苦勞作，聚在古井邊乘涼。

但他第一次見這種大型施工場面，目不暇接，看什麼都好奇。

周小芸每發一塊鐵牌，紀星就說一句「感謝你為千渠做的貢獻，大家為你鼓掌」。

熱烈掌聲一陣高過一陣。無論得獎未得獎，都眼眶濕潤：

「仙官寫的字？」婦人捧著鐵牌來來回回細看，擦了又擦：「真是好東西，誰給我再多肉，再多緞，我都不換。」

劉二略作思量：「仙官也不是無所不能。其實修士法力有限，總有做不到的。如果靈力用盡，就跟咱們一樣了。有的身板還比咱們瘦。」

劉木匠望天，神情困惑：「宋仙官等雨，我雖然不明白，但肯定有道理。」

「『打獵高手』？這字也太、太……」

千渠盛夏，赤日炎炎，熱浪滾滾。

施工隊熱情空前高漲，進度竟比原先更快，每個人好像有使不完的力氣和精神。

表彰會後，第四隊休沐，隊長李虎挑著裝滿的扁擔，坐在驢車，黃昏時滿載還鄉。

紀辰這天強行拉著孟河澤，來河道邊看妹妹紀星。

兩人一追一跑，叢林鳥獸聞聲奔逃。

忽然臉色一變：「這麼好的東西，你從哪裡尋來的？」

自從前幾道渠成功通水，後面村子的農夫自願趕來幫忙。

「仙官不能施仙術降雨嗎？為啥還要等？」

「仙長，別忙啦，從前最熱的時候，咱們一樣在田地里割麥，你們省點法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