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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整七天七夜，各地凡人望向西天祈禱，修士冒著風雪、齊心協力渡過裂冰原，奔向大陸盡頭。

「我是旁白，無形無體，隨機游移在世界任何一處。現在得到世界本源意志默許，來叫醒你。」旁白十分殷勤地獻上兩盤瓜子花生，「嘗嘗，也是你之前喜歡的。」

旁白沮喪道：「你是最後的轉機，你如果失敗，大家只能一起完蛋，我也完蛋。」

其他小樹環繞它生長，欣欣向榮，絲毫看不出七天前大地將崩，天穹將傾的末日之景。

四周人聲漸漸淡去，唯有樂曲在他耳中迴響。

宋潛機甩袖：「誰要跟你過！」他問，「我這次要是失敗了呢？」

「你是不是也聽到了？這首曲子在說什麼？」

「可是宋王回不來了。」

千渠弟子不時發出陣陣驚呼，只有衛真鈺站在人群外，閉眼仔細聆聽樹聲。

紀辰一把拉住他衣袖：「我不信，你定要去西海當魔頭，宋兄會不高興的。」

人影杳然，話聲伴著琴音從天涯飄來：「每一年。」

「你可是擎天樹，現在這天地靠你支撐，你相當於創世，不，撐世神啊。只要你努力結和-圖-書果，果子呱呱墜地時，就能得到新肉身。」旁白誇張道，「屆時你以神明之身，比肩凡人，自然能回去種地了，恭喜恭喜！」

「魂歸來兮，魂歸來兮！」衛真鈺瞬間被巨大的喜悅衝擊，頭腦陣陣發暈，一時不察讓那女子走遠了，只能大喊：「哪一年？」

金色擎天樹瑰麗壯美，散發著淡淡金光，好似溫柔和煦的陽光。

直到衛真鈺遇到一個荊釵布裙、懷中抱琴的蒙面女子。

宋潛機哭笑不得：「同喜同喜。外面定有人牽挂我，我還想告訴他們我的魂魄未湮滅。」

……

旁白犯難了：「樹只能開花落葉結果，怎麼跟人說話？」

以神之身，比肩凡人？逆向修鍊嗎？

宋潛機嗑著瓜子陷入沉思：「光陰長河，也是你得到默許才放出來給我看的吧？上次你誑我！」

孟河澤餘光一掃，注意到他手裡的東西，忽然抹乾眼淚站起身：「這個季節，該準備收麥子了。」

宋潛機：「我想回去種地，行不行？」

可是茫茫修真界，誰的音道造詣還能比此人更高？

子夜文殊與孟河澤擦肩而過。

淡和圖書紫色花苞在他指尖綻放，猶帶一滴晶瑩露水，與宋院花園中的一模一樣。

他當時按宋潛機的安排，將裝滿千渠沃土的盒子交給對方。那時候他就覺得子夜文殊過於冰冷，情緒內斂得不像真人。拿到盒子后，即使懊悔、憤怒、痛苦也只說了兩字。

不管從前有何嫌隙、各自門派有何舊怨，出身來歷有何不同，至少在這一刻，千萬人悲喜相通。

華微弟子齊聲應是，在陳紅燭帶領下返程。

寄人籬下的滋味多不好受，問問以前他麥田裡的打工魂就知道。

擎天樹抖動葉片，沙沙聲越來越大，好似一首輕緩悠揚的樂曲。

「我聽不出來，總有能聽出來的人！」他忽然睜開眼，四處奔走，在人群中橫衝直撞。

「我們挺過了這一關。」

「我說我要回千渠收麥子！」

紀辰看著子夜文殊，喃喃道：「他沒什麼要對宋兄說的嗎？」

子夜文殊從地上摘下了什麼東西，然後站起身，帶著依依不捨的青崖書生們離開。

人們仰望新的擎天樹，便感到一種堅實壯闊又柔和的力量。

孟河澤驕傲地抬起頭，在紀辰和其他宋院hetubook.com.com弟子面前，從未感到如此優越。

「你現在感覺怎麼樣？」旁白問。

「這是『土三』的花，登聞雅會前夜，師兄便送這朵花鼓勵我。那是很久之前，那時候我們還在華微宗外門打工……」

卻聽孟河澤道：「他一定還會回來。」

「月圓之夜，魂歸來兮。」抱琴女子腳步不停，目不斜視，從他身前經過，「你們若想接回他，不如去打造適宜魂魄寄居的法器，八月十五來碰運氣吧。」

其實那夜宋潛機送出的土豆花有兩朵。按理說花開兩朵，各表一枝。但孟河澤始終沒有提起另一朵。

他出身世家，略通音律，此時只恨自己沒有刻苦鑽研過音道。

這是奇迹的誕生，是難以言說的震撼。

金色樹葉沙沙搖曳，起伏如海，像暗合某種規律的樂曲。

陳紅燭最先站起身：「宋王以身合道，是為生靈存續、人間太平，不是為了讓我們在這裏哭。華微宗弟子何在？」

如果白日飛升就要去一個沒有宋潛機的世界，那不如在擎天樹下化作枯骨。

如果他失敗了，整個世界連旁白都不復存在，所以他成功之後給他開www.hetubook.com.com了後門？還放旁白進來作陪？

「你剛說我的魂魄養在擎天樹里？你怎麼也在這兒？」他問。

宋潛機想，世界本源意志有自救心，卻無法直接干預世界演化發展，只能送他回到過去重新來過，給這世界多一次機會。

紀辰：「你說什麼？」

重重濃霧被光芒驅散，大陸盡頭從此不再是陰陽隔絕的死地。

「此界救回來了。」

一年、十年、一百年、千年萬年……只是擎天樹壽與天齊，他們卻活不了那麼久。

當大地不再顫抖，擎天樹不再搖晃時，大陸盡頭被呼喊聲淹沒。

宋潛機心想我這輩子打完了我的仗，守住了我的土地，完成了前世沒做到的事，陰差陽錯讓這世界也變得更好，如果要說遺憾，只有一個罷了。

「沒了不死泉，沒了最強修為，連肉身都沒了，你還感覺不錯？」

他們邊哭邊笑，大喜大悲，茫茫然不知道該做什麼事，該說什麼話，甚至不知道還留在這裡有什麼用，只知道人間沒有宋潛機了。

他沒有說出對方的名字，他也沒想到自己跟此人還有平和對話的一天。

宋潛機懶懶地答：「就這樣，還不錯。m.hetubook.com.com」

他怕對方不告訴他，更怕對方說沒有，一切只是你的幻覺。

「你怎麼知道？」紀辰怔然，不可置信地問，「你看見了什麼？」

「你不懂。」

他走到對方面前，暗含期盼道：

「你還有什麼需要？」旁白狗腿地問，「我儘力。」

所有人向擎天樹輸送靈氣，終生出這片生機盎然的森林。

宋院弟子圍著他，眼睛發亮地聽他講故事。

人們不知道他在找什麼，以為他大受刺|激，陷入瘋癲。李次犬和祝勝喊著衛王，試圖攔下他。

跟這種人打交道，想來十分辛苦。

衛真鈺望著她纖細的背影，高聲道：「謝了。」

「咳咳，過去的事情，咱們不提了吧，以後日子還要過……」

紀辰心想，你要是敢去，我就畫個困陣，咱倆一起困死在擎天樹下等宋兄。

眾修士聽著這首歌，像被無形大手輕拍後背，情緒逐漸安定下來。

不然他一定能聽出更多。

宋潛機其實不怎麼生氣，現在養在樹里，總比在別人的界域里好。

「我試試。」宋潛機決定努力一下。

他小心翼翼地從地上摘了什麼東西，炫耀地向眾人展示：「你家擎天樹，能開出土豆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