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淚
第八節
（日軍炮兵觀測氣球、勸降書，火燒進攻日軍和敢死隊夜襲城門洞日軍都是確有其事，只是因為小說的需要，發生的時間上略有更改，此外，派出敢死隊的是156師而非87師。特此說明！）
組成突擊隊的基本都是戰鬥經驗豐富的老兵，一下子損失這麼多老兵對預一團來說無異於雪上加霜！
謝承瑞隨即也明白了這個道理，也皺起了眉頭。
周衛國指著哨兵的傷口說：「謝團長，這裏面有問題，你看，這些哨兵的傷口都不是由彈片而是由子彈造成的！也就是說，他們不是死於鬼子的炮擊而是槍擊！你再看這些傷口，子彈都是從下頜進入，頂部穿出！這就奇怪了，哨兵都是站立姿勢，就算是被鬼子狙擊手擊中，也不會是這樣的射擊角度！」
說著說著，眼淚就流了出來。
很快，那幾個士兵就帶了個稻草人回來，謝承瑞又命令給稻草人穿上軍服，戴上帽子。
但在鬼子的猛烈阻擊下，無遮無攔的突擊隊在損失了十幾人後不得不退入城門洞用鬼子的屍體壘成掩體繼續還擊。
中午時分，日軍集中炮火猛轟中華門城牆，不久，中華門西側城牆倒塌，大隊日軍蜂擁而入，88師262旅抵擋不住，開始退入城內，中華門附近的居民也開始向城內奔逃，難民、潰兵擠在一起，混亂不堪，南京市內秩序由此大亂！
大約凌晨四時，增援部隊中央軍校教導總隊第1旅第2團抵達光華門。
像謝承瑞這樣戰術靈活的軍官倒是很對周衛國的脾氣！
周衛國立刻從特務連里選了五十名戰士，又特地挑選被降職到特務連當普通士兵的前任3營長做突擊隊長。
17時，唐生智召開將官會議，轉達了11日夜蔣委員長給他的可相機撤退的電令，隨即下發了撤退命令及計劃。其計劃基本設想是各部隊均從正面突圍，只余少部隨衛戍司令部從下關渡江。但是書面命令下達后，唐生智又以口頭形式命令第87師、第88師、第74軍和教導總隊如不能全部突圍，可用輪渡過江，向滁州集結。他的本意倒是為了保留這幾支戰鬥力最強的委員長嫡系部隊，但這樣一來，卻使本已混亂的撤退更加混亂！
謝承瑞嘆了口氣，說：「周團長，為了防備鬼子從城門突進來，城門在我們團來之前就封死了！」
兩人想了一會，突然同時兩眼發光，幾乎都是脫口而出：「繩子！」
不錯，戰爭在中國自從春秋時的宋楚泓水之戰後，在https://www.hetubook.com.com西方自從拿破崙率領著他的軍隊不擇手段作戰席捲歐洲后，就由傳統的有限戰爭轉變成了絕對戰爭！戰爭不再講求禮！也不存在什麼「君子不重傷（不傷害已受傷的敵人），不禽二毛（不俘虜老者——頭髮有兩種顏色的白鬢人）」、「不以阻隘」（不以阻敵于險隘而取勝）、「不鼓不成列」（不進攻尚未布好陣的敵人）、「紳士的戰爭」！所以「兵不厭詐」成了戰爭的天然法則！戰爭的目的也隨之轉變成了消滅敵對勢力或國家的戰爭潛力！而人員，毫無例外地成為首選目標！所謂「爭地以戰，殺人盈野；爭城以戰，殺人盈城」正是這種絕對戰爭的真實寫照！
原來兩人的想法都是入夜後趁著夜暗的掩護用繩子放下突擊隊，對城門洞里的鬼子發動突襲！
瞬間，城牆的兩個缺口成了一片火海，火中的鬼子叫著跳著往回跑，但跑不多遠就被自己人打死了（那是當然，一個瘋狂的全身著火的自己人可比兩三個敵人的危害還要大）！
見周衛國沒有忘記自己，3營長感動不已，發誓要把城門洞里的鬼子徹底消滅，否則絕不回來！
不久，果然有鬼子沖了過來，謝承瑞有意放他們到了缺口處，等這些鬼子剛到缺口，謝承瑞一聲令下，兩邊城牆上突然倒下了一桶桶的汽油，躲避不及的鬼子頓時被澆了個透，幾個戰士也迅速往兩個缺口扔下了火把。
日軍第9師團一部同時向光華門87師259旅與預一團陣地發動進攻，亦被擊退。
謝承瑞也是鼻子發酸，指揮著城牆上的部隊不斷向鬼子射擊，但終究還是沒能擋住鬼子對城門洞的攻擊，近一個小時后，城門洞里再無聲息！
突然冒起的大火也把近前觀看的謝承瑞灼傷了。衛生兵立刻上前對謝承瑞進行救治。
接二連三的爆炸聲驚動了城外的鬼子，鬼子以為中國守軍出城反擊，立刻開始朝城牆這邊射擊，隨後，一股鬼子開始向城門進攻。
87師方向，日軍先以密集炮火向海福庵、工兵學校261旅陣地猛烈射擊，另有多架飛機輪番轟炸。
12月11日凌晨三時許，經過八個多小時浴血奮戰，突入光華門的鬼子終於被全部殲滅！光華門內外橫屍遍地！
謝承瑞鼻子發酸，默然點頭。
謝承瑞眼睛一亮，說：「城門洞！」
周衛國一急，說：「快把城門打開，讓突擊隊進來！」
不久，鬼子就開https://m.hetubook.com.com始炮擊了。
周衛國說：「謝團長既然來了，我們就商量商量接下來的防守吧！」
到了周衛國身邊，謝承瑞低聲說：「周團長，你這是怎麼了？」
但在突擊隊人選的問題上，兩人產生了爭執，謝承瑞堅持要從2團選人，而周衛國堅持就從預一團的特務連里選！最後謝承瑞拗不過周衛國，只好同意由預一團來完成這項任務。
但是，周衛國也知道，現在的形勢更容不得半點疏忽，所以他又打起精神，指揮部隊清理戰場，封堵光華門城牆的缺口。
今晚的天氣也幫忙，滿天烏雲！
眼看戰局不利，周衛國親自帶著特務連和2營加入了戰鬥，這次預一團的進攻開始大量使用炸藥和集束手榴彈。終於在1小時激戰後佔領了這一街道的最高點，一棟三層樓房。
12月10日，因南京中國守軍正式拒絕投降，日軍開始對南京發動全面進攻。
休整的時候，周衛國又把預一團剩餘兵力保留工兵連和團屬特務連后重新整編成一個營，營長徐虎。隨即命令全體休息。
不久，小石山上空升起了鬼子的一個氣球，距地面約1000米，氣球懸停后，氣球下方吊籃里的一個鬼子拿出望遠鏡不斷向四處觀察。
全體官兵都怒吼道：「殺光鬼子！報仇！」
周衛國點頭說：「我也是這麼想的。不過我們需要證明一下！」
易安華立刻派機槍進入樓房，以作為支撐點，壓制殘敵。隨即以259旅兩個營接替了損失近半的預一團的攻擊。
謝承瑞立刻會意，轉身命令幾個士兵下去扎個稻草人上來，同時命令其他士兵都蹲下。
南京城廓陣地經日軍兩天時間狂轟濫炸，本已有許多陣地被炸平，在日軍發動全面進攻后，光華門兩側城牆很快就被炮火擊開兩個缺口。
看到尚未完全清理完的戰場，2團戰士們眼中有了淚光。在周衛國上前迎接時，2團團長肅然向周衛國立正敬禮，說：「中央軍校教導總隊第1旅第2團團長謝承瑞奉命增援光華門！向英雄致敬！」
謝承瑞卻大笑著說：「過癮啊過癮！今天能把小鬼子燒成這樣，我謝承瑞死而無憾！」又命令2團輕重機槍對缺口處鬼子繼續射擊。
午後，日軍一部在坦克掩護下，終於突破光華門陣地！數百名鬼子在密集火力掩護下，突入光華門城門縱深約一百多米，還佔據了沿街兩側的房屋做據點，以掩護後續部隊擴大戰果。
周衛國一笑，用手向下指www.hetubook.com.com了指。
謝承瑞轉身看到周衛國上來不由笑了笑，說：「周團長，你來得正好。你看，城牆的這兩個缺口雖然我們儘力封堵，但又被鬼子炮火轟開了不少，我準備在兩邊城牆上準備他幾十桶汽油，等鬼子衝進來我們把油都倒下去燒他娘的！」
周衛國跌跌撞撞地下了城牆，回到預一團。
周衛國不由暗暗感嘆，教導總隊就是教導總隊！在上海傷筋動骨后現在還是能保持這麼強的戰鬥力！
看著眼前的這一場景，周衛國突然想起了斯科爾茲內說過的話，「難道戰場上還存在人道嗎？人類發明改進的哪一種新武器不是為了更好地屠殺人類？」
即使加上未參与攻擊的工兵連、通信連，預一團現在也只剩五百多人了！259旅也僅剩一個團的兵力！戰鬥的慘烈讓周衛國突然感到前所未有的疲勞！易安華的陣亡更讓他感到痛心！
鬼子又發動進攻了！
周衛國立刻帶著特務連上了光華門城牆，正好看見謝承瑞指揮著2團有條不紊的射擊，衝到近前的鬼子不斷被打倒。
大約三十多分鐘火力急襲后，日軍以石家灣、大揚底、郭家底作進攻出發線，向工兵學校陣地發起攻擊。由於261旅的這一陣地利用了原有的永久工事構成了堅固的閉鎖堡壘，在87師副師長兼261旅旅長陳頤鼎的指揮下，261旅連連打退日軍多次進攻。從陣地前的敵屍中發現，進攻部隊為日軍第16師團。
12時，為了迫使南京中國守軍投降，日軍開始有選擇地向南京發動進攻。
說完，兩人相視一眼，會心地笑了。
情況萬分緊急，在和陳頤鼎商量之後，易安華決定趁敵立足未穩，于黃昏后展開反攻，由他親率259旅兩個營和預一團在通濟門外東北方向反擊侵入光華門之敵，陳頤鼎率兩個加強營由清涼巷、天堂村協同第259旅夾擊突入光華門之敵背後，並阻止小石山附近敵人增援。
周衛國微笑著說：「古有諸葛亮草船借箭，我們不是諸葛亮，用草人借顆子彈總是可以的罷？」
這時，缺口處的鬼子終於退走了。2團也停止了射擊，開始不斷朝缺口處投下土包磚石。不久，缺口就被堵上了。
見周衛國神色不對，徐虎上前大聲說：「團長！突擊隊都是好漢子！他們為國捐軀，死得其所！我們一定要為他們報仇！殺光鬼子！」
等鬼子炮擊停止后，周衛國帶著特務連又上了城牆，卻發現城牆上的哨兵都陣亡了，再仔細一檢
和_圖_書查他們的傷口，周衛國陷入了沉思。謝承瑞點點頭說：「周團長分析得有道理，那你認為開槍的人在哪裡？」
周衛國回了禮，勉強擠出一絲笑容，說：「我是預一團團長周衛國，歡迎友軍！」
周衛國知道這是鬼子的炮兵觀察員，只是苦於手頭沒有高炮，沒法把那氣球打下來！只好命令部隊隱蔽。
周衛國嘆了口氣，說：「要說佩服，身先士卒英勇犧牲的易旅長才更值得我們敬佩！」
戰至晚六時，日軍暫停攻擊。
周衛國心知不妙，立刻組織城牆上的2團部隊向鬼子開火，以掩護突擊隊撤退。
包紮好的謝承瑞笑呵呵地看著周衛國，說：「周團長，這回鬼子吃了大虧不知能不能學乖一點？」
日本人對中國的野心早已是路人皆知，為了達到他們的目的，他們一定會放下所有溫情脈脈的道義面紗！不擇手段！幾天前在湯山鬼子使用毒氣就是明證！而一旦南京城破之後呢？周衛國突然覺得不寒而慄！
謝承瑞說：「怎麼證明？」
不一會，稻草人偽裝完畢。謝承瑞命一名士兵舉著這個稻草人向城牆邊移動，果然，過了不久就聽一聲槍響，稻草人應聲而倒。周衛國和謝承瑞立刻探頭往城牆下看過去，只見一名鬼子正匆匆躲回城門洞里。兩人相視一笑，隨即命令一個士兵朝城門洞扔下了一捆集束手榴彈。手榴彈爆炸后，周衛國又皺起了眉頭，他知道，城門洞很深，從城牆上垂直扔下的手榴彈爆炸后並不能有效殺傷躲在深處的敵人！
突擊隊全體陣亡！
隱蔽接近城門洞時，突擊隊並沒有遇上鬼子的哨兵。白天從城牆上扔下的手榴彈攻擊失敗讓鬼子也喪失了警惕！他們還真沒想到守軍敢出城！
上午十時許，預一團被激烈的槍炮聲驚醒。
下午五時，由預一團1營率先對突入日軍發動攻擊，日軍依靠房屋工事，和1營展開了逐屋爭奪。1營激戰1小時余，僅前進了不到二十米！1營損失過半！
周衛國卻示意謝承瑞蹲下後到他身邊來。謝承瑞雖然有些疑惑，還是照做了。
周衛國點頭說：「好！就這麼干！」
到了下半夜，估計城門洞里的鬼子大多睡著了，周衛國命令戰士們在遠離城門洞的兩邊城牆上悄悄放下了十條繩子，五十名突擊隊員帶著一捆捆的集束手榴彈輕手輕腳順著繩子下到城牆下。
預一團的官兵們眼中都含著淚看著周衛國，他們也聽到了噩耗。
慷慨激昂的氣氛很快就讓周衛國從自責中解脫了出來，周衛國抬起www.hetubook.com.com頭，只覺渾身熱血沸騰，不由大聲說道：「對！殺光鬼子！報仇！」
是役，日軍第9師團傷亡一千余！參与攻擊的中國軍隊也損失慘重，259旅旅長易安華、261旅參謀主任倪國鼎、預一團2營長和259旅的一個營長陣亡！其餘官兵陣亡一千余！
12月12日，日軍攻勢更盛，但主攻方向集中於雨花台第88師陣地，紫金山教導總隊陣地，光華門方向日軍除了發動了幾次騷擾性攻擊外，反而較為沉寂。
※※※
謝承瑞見了周衛國的神色雖然有些奇怪，倒也沒有在意，在城牆上留下幾個哨兵后命令部隊下城牆隱蔽。
到了城門洞口，靠前的幾個戰士都悄悄拿起了集束手榴彈，同時數了三下后，這些戰士同時拉下導火索，隨即將集束手榴彈扔進了城門洞里，城門洞里很快就傳來了一連串爆炸聲和鬼子的慘叫聲，後面的戰士不斷把集束手榴彈傳到前面，由靠前的戰士將手榴彈扔進城門洞，不久，城門洞里就再無聲息，戰士們探頭一看，只見城門洞深處橫七豎八躺滿了被手榴彈炸死的鬼子！足有五六十人！
當日軍第三次進攻受挫后，陳頤鼎向上級建議，由孩子里經張家上向小石山敵右側背施行反擊，結果被以「萬一出擊不成，影響防守陣地兵力」為由駁回。
上午10時，雨花台核心陣地失守，守軍88師264旅殘部沿護城河北撤。
周衛國摘下帽子，一屁股坐在地上，喃喃地說：「三營長，弟兄們，都是我的疏忽啊！是我害了你們啊！」
光華門終於安靜了下來！
鬼子很快也發現了這股中國軍隊，調來了戰防炮，對準城門洞開炮。
這個結果也是周衛國沒有料到的。戰鬥的變故讓周衛國陷入了深深的自責！
接下來，鬼子也沒有發動進攻，看來鬼子也需要休息！
周衛國也想笑，但剛剛想的問題卻讓他笑不出來。
謝承瑞上前握住周衛國手，說：「久聞周團長大名！承瑞佩服！」
謝承瑞立刻同意，兩人隨即開始商議。商議完畢后，謝承瑞提議預一團先休整幾個小時，清理工作由2團完成。周衛國想了想，同意了，現在預一團官兵都是極度疲勞，的確需要休整！
周衛國又勉勵了他幾句，就命令突擊隊整裝、休息去了。
這時，謝承瑞也上了城牆，看見倒在地上的幾個哨兵，不由罵道：「媽的！鬼子這次炮擊怎麼這麼狠？」
他知道，突擊隊的犧牲終於讓這些新兵們也有了血性！而這正是他們成長為真正的戰士所必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