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眼看等了足有一兩個鐘頭，不但炮排和重機槍排沒上來，連派去的傳令兵竟然都沒有回報！二連長再也忍不住了，騰的站了起來，怒聲說道：「我們走，不等這班大爺了！」

老人頓了頓，繼續說道說：「匪軍？人家八路軍如果是匪那你們又算是什麼？八路軍沒來之前，我們吃不飽穿不暖，鬼子進山，見人就殺！八路軍來了之後，家家都有了自己的田地，雖然地不多，但辛苦一年，總是有個盼頭！至於鬼子和二鬼子，打從人家八路軍來了之後，進山的就從來沒有能活著回去的！也就沒敢再進山惹事了！你們呢？鬼子在山裡殺人放火的時候你們這些人哪去了？虧得你們還好意思說是進山剿匪來了！」

警衛雖不相信這村民會知道什麼「重要的事」，但還是報告了劉志輝。

金鎖睜開眼，就發現自己竟然被繩子捆住了，嘴巴里更是不知什麼時候被堵上了一塊布。

金鎖大驚，往身邊看過去，就看見了讓他更加吃驚的一幕！

說著，狗剩臉上就露出了后怕的神色。

※※※

劉志輝點了點頭，根據旅部的情報，虎頭山的匪軍總共也只有兩三百人，看來羊角坳的就算不是匪軍的全部也是大部了！他們抓住經過的獵戶也是怕消息走漏！

不對，一定是因為匪軍離開時威脅過他們！

傳令兵陸阿牛順著來時的路飛速往回跑，山路雖然難走，但對於習慣了跑來跑去的傳令兵，倒也不算太難適應，眼看就要到昨天的宿營地了，陸阿牛不覺有些奇怪，這一路上都沒見到炮排和重機槍排的人，難道他們真的是睡過了頭？

正在大廳里發獃的劉志輝聽到警衛的彙報后，眼前立刻一亮，大聲說道：「請！」

無論如何，自己這支部隊在老百姓眼中的形象都不能敗壞！

感覺到了鋒利刀鋒的陸阿牛立刻說道：「好漢饒命！」

他怎麼也想不到，這裏的百姓難道不希望自己將他們從水深火熱中解救出來？

警衛低下了頭，不敢說話。

整個炮排和重機槍排五六十號人竟然個個和他一樣，都被繩子捆住了，嘴巴里也都堵了一塊布！

第二天天亮后，部隊繼續前進。

狗剩說：「俺前兩天打獵看見的！坳里足有兩三百號人呢！還看見其他村好幾個獵戶被他們抓了起來！幸好俺沒被他們發現，要不然……」

這叫狗剩的村民看來倒是見機得快，立刻說道：「對，是匪軍！俺知和-圖-書道你們要找的匪軍藏在哪裡！」

說完，帶著小男孩氣呼呼就走了。

一連長和二連長面面相覷，心中突然都有了種不祥的預感。

隊伍很快出發，劉志輝也鬆了口氣，他最擔心的是匪軍化整為零，隱藏於深山當中，現在匪軍聚在一起，正好一鍋端！

一路上，見到每個村民劉志輝都和善地跟他們打招呼，但卻沒人理他！

正想著，陸阿牛突然覺得身體一緊，自己竟然被人從身後給箍住了，隨後，一把通體黝黑的刀就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一個冷冷的聲音在耳邊響起：「老實點別亂動！」

聽到宿營的命令，一眾士兵都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由於距離太近，口水毫不意外地射在了劉志輝的臉上。

一連長點了點頭，表示同意，二連長隨即叫過來一個傳令兵，吩咐了幾句，等傳令兵走後，又命令全體休息。

一個看來像長官的人不停地低聲對搬運武器彈藥的人說道：「快！快！動作再快點！」

劉志輝大步走到這老人面前，和善地說道：「老人家，我們是國民革命軍，我們解救你們來了！」

劉志輝心中感慨，看來這裏的村民都被匪軍給壓榨苦了！

這是怎麼回事？

劉志輝的這道命令看來的確起了一些作用，第二天的傍晚，就有一個村民偷偷摸摸地走近了營部，被攔住后神秘地對門口的警衛說：「俺有重要的事要報告你們長官。」

劉志輝點了點頭，說：「很好，打賞。」

劉志輝怕他耳背，趕緊打著手勢又說了一遍。

劉志輝點了點頭，和顏悅色地說：「你叫什麼名字？有什麼重要的事情要報告？」

狗剩歡天喜地地接過了大洋，連聲說：「謝謝長官！謝謝長官！俺一定帶領大軍找到匪軍！」

※※※

鞠完躬，劉志輝繼續說道：「老人家，您放心，我們這次進山就是專程剿匪來了！匪患一日不除，我們一日不收兵！」

※※※

劉志輝自問作為一個純粹的軍人，自己已經儘可能不參与政治了，對於這種錯綜複雜的政治鬥爭，他的想法非常簡單，他劉志輝，只需要把手頭這支七百多人的甲種加強營帶好，服從長官的命令作戰就是了！而在帶兵打仗方面，劉志輝的確很成功，這從士兵們看向他時眼中流露出的發自內心的尊敬就可以看出來。有了這些精銳之師，劉志輝有信心七天之內蕩平虎頭山的匪軍！

經過一天多的ｈｔｔｐs://ｍ•heｔｕboｏk•ｃoｍ.cｏm山地叢林行軍，部隊都已經疲憊不堪，那個帶路的村民倒好像一點都不累，還一個勁地說快到了快到了，只是他這話從進山開始就說，都說了一天多了也還沒到，現在部隊上下看他都是極其不順眼！

老人沒有說話。

劉志輝盯著警衛，怒聲說道：「你這是做什麼？要我跟你們說多少遍？我們是國民革命軍，就是老百姓的軍隊！你這樣對待百姓，如何對得起身上這身軍服和國民革命軍這個稱號？更不用說他還只是個孩子！」

自己以兩個連主力配合大半個機炮連要是還拿不下來這些匪軍，那乾脆死了算了！

命令下達后，部隊陸續進入上洞村，這個幾百戶人家的村子一下子多了七百多人，立刻擁擠了起來，村民們都用戒備的眼神看著這些湧入的軍人。

這些人走過來時，臉上都帶著微笑。一部分人立刻就開始動手搬運地上擺放著的武器彈藥，另一部分人則用繩索將炮排和重機槍排每五六個人連在一起，又割斷了他們腳上的繩索，隨後就趕著他們站了起來。

淶陽縣雖然淪陷，但國民政府委任的淶陽縣長還活著，現在應該正和旅長一起在清源縣軍政府等著自己的好消息，怎麼憑空就出來個「淶陽縣人民政府」？旅長說的對，這就是地方不靖之源！

金鎖是炮排最新的兵，去年十月才從蘇北參的軍。

不過讓村民們感到驚訝的是，這支部隊的軍紀看來不錯，竟然沒有搶他們的東西，也沒有住進他們屋子的意思，而是在村裡的空地上支起了一個個小布房子（村民們不知道這叫帳篷）。

身後的人「呸」了一聲，說：「什麼好漢？我們就是你們這次要剿滅的八路軍！」

金鎖極不情願地跟著其他人被押著朝行軍的反方向走了，此時，他突然明白過來了，自己已經被原本要被自己剿滅的匪軍給俘虜了！

劉志輝隨即命令一連二連整裝，由狗剩帶領，直奔羊角坳！最後想了想，又決定讓炮排和一個重機槍排也跟隨行動，以提供火力支援。

劉志輝溫言對那小男孩說道：「你叫什麼名字？今年多大了？」

劉志輝在警衛搬來的椅子上坐下，出神半晌，終於下達了進山以來的第一道正式書面命令：「全體進入村莊后就地宿營，不得擾民，不得進入民房！違者執行軍法！」

警衛惡狠狠地對小男孩說道：「臭小子，要不是ｈｔｔｐs://wｗw.hｅｔubｏoｋ.ｃoｍ•ｃｏm我們營長放過你，有你好瞧的！」

隨後對押著金鎖他們的人說道：「趕緊把他們押到里壟村，俺們還要趕到前面接收俘虜！」

真是累啊！

※※※

這一切，足以讓今年不到二十五歲的劉志輝自豪！

劉志輝帶著部隊走到村口，仔細看了看周圍地形，見這村子周圍都是絕壁，只在村子的南北各有一個狹窄的入口，地形險要，易守難攻，立刻決定把這裏作為自己的營部。

※※※

邊上的一個警衛臉色一變，上前就要抓住那小男孩。

這時，身後突然傳來了輕微的聲響，隨後，一大群身穿灰布軍裝的人就出現在了金鎖的眼前。

想明白這些后，劉志輝立刻溫言對狗剩說道：「狗剩兄弟，你不必害怕，我們這次進山就是剿滅這些匪軍來了！你願意為我們帶路去剿滅那些匪軍嗎？」

劉志輝愣住了。

蔣委員長雖然宣布新四軍為「叛軍」，取消了其番號，但卻沒有提及同為共產黨武裝的八路軍，上頭沒有明令，自己可不能隨便就冒著破壞抗戰的罪名向八路軍開火！

那小男孩卻一點也不害怕，盯著警衛說了一句：「漢奸！」

這時，前面出現了一個八九歲的小男孩，劉志輝微笑著走到他面前，彎腰伸出手去想要摸摸他的頭，誰知小男孩不但一下子躲開，還向他吐了口口水。

就聽劉志輝冷冷地說道：「住手！」

狗剩說：「就藏在離這裏幾十里地的羊角坳！」

找遍村子只找到一個空的小院子，劉志輝只好決定將營部設在這個小院子里。

※※※

這回老人乾脆就帶著小男孩轉身走了。

看著遠去的老人和小男孩，劉志輝心中突然煩躁無比，難道自己這回錯了？

劉志輝擺了擺手，苦笑著掏出手帕擦掉了臉上的口水。

終於，傍晚的時候，那個叫狗剩的村民終於告訴大家，休息一晚，明天再走個十來里山路就能到羊角坳了！

一種屈辱感瞬間湧上了金鎖的心頭！隨之而來的，就是極度的不甘心——我可還沒打過日本人哪！怎麼就被匪軍給俘虜了？如果就這樣被砍了頭，那真是死不瞑目啊！

被眼前這位長官稱為兄弟看來很讓狗剩激動，所以他立刻拍著胸脯說：「長官看得起俺，稱俺一聲兄弟，俺也豁出去了！這就給長官帶路！」

這些蘇北平原的士兵，幾時爬過這麼多山路？

金鎖拚命掙扎，想要大叫，卻發現這一切都是徒勞！

www.hetubook.com.com部隊再次出發，可很快，前頭的尖兵就報告說，那個原本負責帶路的叫狗剩的村民不見了！

警衛的手立刻停在了空中，轉頭看向劉志輝時，見他的臉色已經沉了下來。

走出好幾里路之後，一連長突然覺得有些不對勁，忍不住問邊上的二連長：「炮排和重機槍排呢？」

想到這裏，劉志輝頓時氣血上涌，三兩步追上老人，誠懇地說道：「老人家，您別怕！虎頭山匪患猖獗，實在是我們這些當兵的沒有盡到自己的職責！才讓鄉親們受了苦！我這裏給鄉親們道歉了！」

警衛立刻收回了手。

聽說還有十來里山路，原本打算一鼓作氣連夜趕路的兩個連長也打消了這個念頭，命令部隊原地宿營。

陸阿牛突然有種哭笑不得的感覺，剿「匪」竟然反被「匪」抓，這兵當的可真夠窩囊的！

炮排和重機槍排的其他人也漸漸醒了，醒來后剛開始都是和金鎖一樣的反應，但最後，他們也和金鎖一樣，停止了掙扎，傻傻地相互看著。

想起旅長所說的那支打著國民革命軍第八路軍某部的旗號在虎頭山佔山為王，魚肉鄉里的匪軍，劉志輝就恨得牙痒痒的！更可恨的是，那支匪軍竟然還成立了什麼「淶陽縣人民政府」！

劉志輝將大洋遞給了狗剩，說：「這裡是五十塊大洋，是賞你的，你要是帶我們找到那股匪軍，再賞五十塊大洋！」

警衛一愣，隨即大怒，揚手打向那小男孩，眼看這一巴掌要是拍實了，小男孩的臉就腫定了。

在村外布置好警戒后，劉志輝帶著警衛班進了村。

邊上的警衛立刻送上了一封五十塊的大洋。

中央軍校第十二期步兵科畢業，堂堂的黃埔生！畢業后很快就因為會帶兵又作戰勇敢而深得旅長器重，僅僅兩年，就擔任了全旅頭號主力一團一營的營長！一營是甲種加強營，共有四個步兵連和一個機炮連，步兵連裝備的都是「中正式」步槍和捷克式輕機槍，機炮連有六挺「二四式」重機槍和兩門八十二公釐迫擊炮！這樣的裝備，放在任一個部隊都是排得上號的！當初一營在蘇北時，還和日本人硬碰硬打了好幾仗，每次都沒讓日本人討了好去！

二連長隨口道：「怕是睡過了頭沒聽到開拔的命令吧？誰叫他們傢伙重呢？昨天他們就走在最後！這樣吧，我們停下等等他們，再派個傳令兵去催催！」

小男孩轉身就跑，很快跑到一個老人面前，撲入老人的懷中。www.hetubook.com.com

那村民諂笑道：「俺叫狗剩，是村裡的獵戶，長官，你們這次是不是要打八路軍？」

老人終於忍不住，大聲說道：「俺不知道虎頭山還有什麼匪軍，俺只知道山外有日本鬼子和二鬼子漢奸！你們這群人不去打鬼子漢奸，卻跑到俺們虎頭山來打中國人，你們還有臉沒有？」

劉志輝立刻糾正道：「我們打的不是八路軍，是打著八路軍旗號的匪軍！」

一連長也是心中有火，聞言也站了一來，說：「媽的，好大的架子，就不信沒有重機槍和迫擊炮老子們兩個連會對付不了一群烏合之眾！走！」

不過，劉志輝要是知道這個小院子僅僅在昨天還是雙溪鄉人民政府而以前更是淶陽縣人民政府所在地，不知會做何感想？

今天已經是民國三十年元月廿四日，清源縣軍政府給虎頭山那些匪軍的三天期限已經過去，果然不出旅長所料，那些匪軍並未束手就縛！現在，就是自己這個軍人履行職責，在虎頭山恢復地方秩序的時候了！

想起清源縣城光復時城裡百姓欣喜若狂的神情，劉志輝就抑制不住自己的激動心情，作為一個軍人，能夠得到老百姓這樣真心地支持，能夠收復失地，保境安民，知足了！前面就是進山以後的第一個村子，前衛部隊回報說村子的名字叫上洞村，不過在村裡並沒有發現匪軍的蹤跡。

劉志輝有些懷疑地說：「你怎麼會知道？」

當初就是因為聽說一營打鬼子厲害金鎖才參的軍，剛參軍就被分到炮排讓他很是激動了一番。如今和一連二連一起作為剿匪先鋒，金鎖就更是激動了！雖然在山裡走了一天多也還沒看見匪軍的影。

說完，劉志輝對著老人鞠了一躬。

那村民很快被帶了進來，見到劉志輝之後立刻做了個揖，說：「長官好！」

這樣一來，村民們的眼神中多少有了些友善。

村民們都是一臉的冷漠，該幹什麼還幹什麼，似乎根本就當他們不存在！

他沒有道理不滿意。

手腳上的繩結越掙越緊，最後，金鎖不得不停下了掙脫繩索的嘗試。

說著，又一指身後的官兵，有些激動地說：「您看看，有了這些虎賁之師，哪裡還容得匪軍猖狂？請您告訴我們匪軍的去向，我們一定為鄉親們報仇！」

看著眼前軍容嚴整，裝備精良的行軍隊伍，劉志輝滿意地笑了。

劉志輝立刻問道：「藏在哪裡？」

好在這個院子雖然是空的，屋裡倒是不臟，看來院子的主人也是最近才搬走的。